皇朝文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八十七

卷第八十六 皇朝文鑑 卷第八十七
宋 呂祖謙 編撰 景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宋刊本
卷第八十八

皇朝文鑑巻第八十七

 序

   皇祐㑹計録序     田  况

   奉國軍衙司都目序   錢  彦逺

   送楊鬱林序      劉  敞

   劉景烈字解      劉  敞

   送湖南某使君序    劉  敞

   送馬承之通判儀州序  蔡  襄

   送張揔之温州司理序  蔡  襄

   送黄子思寺丞知咸陽序 蔡  襄

   唐史論斷序      孫  甫

   伊川擊壤集序     邵  雍

   洛陽𦒿英㑹序     司馬 光

   序⿰貝專禮        司馬 光

   送陳升之序      王  安石

   送孫正之序      王  安石

   唐百家詩選序     王  安石

   故蹟遣文序      王  回

    皇祐㑹計錄序    田  况

在昔冢宰制國用必度歳之豐寡謹出入之式灋

以馭其用至通三十年之率以防不給其裁節過

殺精密重㥀可知也已古今世遼兵農殊業賦貢

常入不足更用斡計權利其涂百出有唐鹽鐵户

部度支分釐使務謂之三司兵禍仍積邦財匱耗

至用宰相主之以重其事明宗乃專立一使以㹅

其任國朝又嘗各置使領事多盭違無所從禀故

復合而為一周官六典文昌萬事過半在於兹矣

以秦漢言之則兼大農少府將作水衡之職以唐

五代言之則包租庸地税户口國計之名其寄重

憂深非羣司之擬也 國家丕享海内化際日出

飬兵之法與古不侔 祖宗繼承募置增衍康定

慶曆中夏戎阻命邊闗益戍釋販舍耒爭𨽻軍籍

校之景徳祥符歳數幾一倍矣是以經費日侈民

力屢疲垂今十五年未克如舊加以吏員歳溢恩

廕例繁冗食待次不可勝紀幸上叡聖恭儉憂民

節用内踈聲玩外簡游幸至於廣内秘殿裁損渥

飾嚴籞池囿率多權廢不急土木一切停罷近詔應不

急土木一切權罷舊制禁中歳新户牖欄檻朱緑之飾去歳傳宣三司福寧殿等處五年一次修换

金明池御座龍艦金碧宏麗始費不貲收同請繕飾上面諭曰此實無用可撤毁之勿横費也臣以

斵鏤小碎之材毁無所用願粗修補不使壞可也上從之其它去奢從儉徳音非一不可殫也

以安邊柔逺清心息事為本征繕或闕時發内府

緡帛以濟之故計臣得以深自率勵未罹咎謫誠

為幸哉必欲酌 祖宗之舊參制浮冗以裕斯民

則繫乎岩廊之論非有司之事也臣材策闇短乆當

大計雖内自竭盡而績無最尤若夫内外之盈虚

出納之慎忽商貨之通滯法令之峻遲朝夕詢求

則不敢懈 先朝權三司使公事丁謂嘗編景徳

㑹計録上之逮今四紀餘利害贏虧變通損益多

非近制矣臣今略依謂之所述集成 皇祐㑹計

録六巻一户賦二課入三經費四儲運五禄賜六

雜記其出入之數取一年最中者為準精要者采

緝之冗釀者删除之如謂所録郡縣疆里復以宫

館祠宇附贅其下此皆不取至於糧芻運饋國之

大計故特為儲運一篇以補其闕每巻之首别為

題辭今昔之隆汙置廢之是否庶可見其崖略矣

冒瀆 皇覽伏深戰汗

    奉國軍衙司都目序  錢 彦逺

詩曰王之𤓰牙言吏士鋒鋭能搏噬竒邪也故軍

將皆建旗于前曰大牙凡部曲受約束禀進退悉

趍其下近世重武通謂刺史治所曰牙縁是從卒

為牙中兵武吏為牙前將俚語缺誤轉稱為衙唐

自開元至五代間衙將最重皆督千人兼檢校臺

省官猶春秋陪臣非才幹勇略不授 國初芟誅

姧雄歛威銷萌出儒臣守郡始募城郭子弟或里

胥雜補唯得筦倉庫部飛輓趍擯呼指爾乃立條

教以均勞逸視比例以參輕重考歳月以叙等級

愛民甚矣天下壹也就有風俗便宜亦從而小殊

明州漢之鄮縣本朝賜節度額其地東濵海洋羣

山聮属田塉且隘鱻蠯錯出居人啙窳偷生喜輕

衣甘食無蓄積之實衙將員雖百有二十貲産視

它郡為瘁典史乘隙骩枉重困握粟出卜訟訴繁

興昭文學士陸君下車明年彦逺得為通判官㑹

按察使符俾釐正簿領復命鄞主簿何世昌侑焉

頗蠲除舊弊數端悉條列使合法令而附近人情

衆以為便乃獻狀按察二使既成題曰衙司都目

因書本末篇首

    送楊鬱林序     劉  敞

鬱林古郡也太守尊官也其任不輕矣然而當拜

者輙以炎瘴霧露為解天子以謂此皆全軀保妻

子之臣無憂國之風皆置不用而詔丞相擇刺史

之賢者使舉竒偉倜儻之士以充其選於是大人

部荆州詔書先至則以楊侯聞天子可焉遂自郡

從事遷廷尉丞假五品服以行别賜錢十萬衆皆

榮之然楊侯既受命退而治裝汎然不以為喜聞

嶺海之説風土之異漠然不以為憂如他日焉人

皆曰楊侯矯亢人也嗚呼前世之所以能治也為

官擇人後世之所以不治也為人擇官彼庸庸之

臣志得意滿生而飬交以饕富貴真若長者一旦

有竟外之事憂畏首鼠堅以死辟世常有之夫不

可使往春秋貶焉若無君子何以矯也吾以楊侯

矯世之君子春秋之徒歟推此心也雖在山海之

内而加千乘之國其有難治哉於其行序以贈之

    劉景烈字解     劉  敞

劉侯外戚公子也而過人者三其弓七鈞而射百

歩末可以斃牛兵無長短劒無單複應敵施巧倐

忽不可知如神居士大夫間而恂恂不失節似儒

者予是以嘉之夫士有英邁之氣而非功名之時

則略為不用資功名之時而無信任之勢則效為

不見今劉侯其天材多矣又有肺腑之親而四方

夷狄尚多恣睢者設使因其時奮其氣功名豈遂

少哉而乆處未試予是以惜之他日因燕飲酒言

曰吾名永年而字昌齡以為釋可也以為訓則不

可幸有以易之予曰然使貴而可以永年則安有

齊梁之君使富而可以永年則安有范中行之臣

齊梁之貴范中行之富而忽然不聞彼可以永年

者安在哉在功名而已矣天地無窮而人之生有

涯以夫有涯遊無窮之中而無以自别也蠢然作

蟄然止則已矣雖萬物何辨焉嗟乎此智勇士捐󠄂

筋力忘利害而不顧以求就功名者也故一託於

義而終身安之金石象其聲丹青狀其貎簡策叙

其實若是可以永年矣字子以景烈如何座客相

和唱善劉侯拜且謝曰謹受教請銘之心不敢湏

臾忘因序其語授之

    送湖南某使君序   劉  敞

苗民之頑不率帝命蓋自古記之矣以堯為君以

舜為相而有三危之誅以舜為君以禹為相而有

羣后之師此非其徳不至力不足也不得已也然

則 聖朝獨得已而已之乎夫蠻夷異類其暴虎

也其貪狼也其捷猱㹨也山林之與居鳥獸之與

羣其險阻幽絶非人境也然而驅中國之士衣三

注之甲負弩荷戈加粮糗其上夜則冒霧露晝則

負赤日日夜不休與之馳逐是以難也然則雖欲

急成功安可得哉今者上策莫若脩堯舜之義明

布其徳而物將自服其次嚴兵以守之絶其抄略

之路而勿為深入之師其次誘而教之使去其宂(⿱宀儿)

則固可取也若夫耻不能追而探其巢不為致人

而致於人釁於勇而嗇於禍可進而不可退是以

師僥幸也非國家之利也願使君不為昔者三苗

之事益賛于禹故其功烈垂於後世而莫得過焉

世不可誣安知後來者之非益也將在使君所以

逹之而已何畏乎有苗

    送馬承之通判儀州序 蔡  襄

唐末御外方將帥臣闚釁輙發藉土地聚貨財招

倈僄勇士務刺擊爭鬬以爲强甚者格弛天子法令

專逐帥臣盗有其衆患日寖長梁朱氏卒乘此勢

以取天下其後五十餘年易四姓大率由是廢興

武人綰重兵収天下安危大柄在掌握間更世移

祀操持飲食器東西左右耳於是軍中氣凛然騰在

人上躬儒者俛首隱舌不復奮起聞説古先王治

道而為之節制勢乆而變理固然也國家既平四

方追鑒前失凡持邊議主兵要内宥密而外方鎮

多以儒臣任之武人剟去角牙磨治壯戾妥處

行伍間不敢亢然自校輕重然則今天下安危大

計其倚重於儒臣乎獨不知决然自當其所倚重

建立經乆之制者果誰哉承之以文稱於交遊喜

能自立兹有西鄙之行思以竭材慮而後愜焉予

觀承之之文之言未始離乎忠也使力足而勢大

者咸以是而為心唯國之計而微躬之念事罔不

濟且使世之人知儒者果可以天下安危大柄倚

重之也

    送張㹅之温州司理序 蔡  襄

提封千里民堵萬區加其上者獨太守耳守之責

無已重乎曰不若理官之重然則使死者不怨刑

者甘心遂理官之重可乎曰不奪則責之可也凡

縣邑之民事不得其平者則平之於尹尹之不能

平及事之大者咸得平之於守守視其事之小者

立决之其大者下于理官理官得以考其情而棄

之故曰守之責不若理官之重然理官之專其重

而不得專其官有昏耄柔懦則事叢而下有徧怒竒憐

則舉手左右有狹中矜敏則務乎簡歷日召而前頥

指教敇迎合其意則喜違之則怒至有鍜鍊遷就

而為之使𡨚者不得吐其臆鞠者不得畢其慮故曰

不奪則責之可也使能者為之期止於是不期於

奪然每一事之下審獄具文諮于從事謀于監郡

上于太守而又質于掌法者若文不比囚不直則

移而讞之衆皆可焉班而署之然後乃得已矣若

是積三歳而罷歸其勤亦甚矣緫之力學修文行

之廉厚復為理官使主郡者賢明不奪則其責愈

重緫之冝如何為心哉夫與鼓瑟者游而言操刀

之事則言者之過也緫之于行不敢指異事以規

    送黄子思寺丞知咸陽序 蔡 襄

天子之尊下視民人逺絶不比然出政化行徳澤

使之速致而均被者蓋其所関行有以始而終之

者也惡乎始宰相以始之惡乎終縣令以終之輔

相天子施政化徳澤自朝廷下四方而止於縣者

承其上之所施然後周致於其民也近天子莫如

相相必得賢故能輔其政化徳澤之施也近民莫

如令令無良焉雖政教之美徳澤之厚而民莫由

致之也相近天子而令近於民其勢固殊然其相

與貫連以為本末是必動而相濟者也民知其所頼

而相休養以業其生惟令而已令之於民察其土

風井閭而别其善惡强弱富貧勤墮𡨚讎疾苦以

條辨而均治之使咸得其平焉令之責豈輕也哉

今之取令率以歳年不稱其能否是故天下之令

有賢有不賢天下之民有幸有不幸必爾盡天下

之令無有不賢則盡天下之民亦無有不幸矣子

思黄君業儒以才名於時前此為獄官涖囚必直

其情而未嘗以色語威之今之為縣從可知矣故

予序其行既属子思以為令之重而又慶咸陽之

民之幸也

    唐史論斷序     孫  甫

古之史尚書春秋是也二經體不同而意同尚書

記治世之事作教之書也故百篇皆由聖人立不

以惡事名雖桀紂之惡亦因湯武之事而見不特

書也但聖賢順時通變言與事各有所冝為史者

從而記之又經聖人所定典謨訓誥誓命之文體

雖不一皆足以作教於世也春秋記亂世之事立

法之書也聖人出於季世覩時之亂居下而不能

治故立大中之法裁判天下善惡而明之以王制

是聖人於衰亂之時起至治之法非謹其文則不

能正時事而垂大典矣此尚書春秋之體所以不

同也然尚書記治世之事使聖賢之所為傳之不

朽為君者為臣者見為善之效安得不説而行之

此勸之之道也其間因見惡事致敗亂之端此又

所以為戒也春秋記亂世之事以褒貶代王者賞

罰時之為惡者衆率辯其心迹而貶之使惡名不

朽為君者為臣者見為惡之效安得不懼而防之

此戒之之道也其間有善事者明其心迹而褒之

使輝光於世此又所以為勸也是尚書春秋記治

亂雖異其於勸戒則大意同也後之為史者欲明

治亂之本謹勸戒之道不師尚書春秋之意何以

為法至司馬遷修史記破編年體創為紀傳蓋務

便於記事也記事便則所取博故竒異細碎之事

皆載焉雖貫穿羣書才力雄俊於治亂之本勸戒

之道則雜亂而不明矣然有識者短之謂紀傳所

記一事分為數處前後屢出比於編年則文繁此

類固所失不細殊不知又有失之大者夫史之記

事莫大乎治亂君令於上臣行於下臣謀於前君

納於後事臧則成否則敗成則治之本敗則亂之

由此當謹記之某年君臣有謀議將相有功勲紀

多不書必竢其臣殁而備載於傳是人臣得專有

其謀議功勲也尚書雖不謹編年之法君臣之事

年代有序羲和之業固載於堯典稷契臯䕫之功

固載於舜典三代君臣之事亦猶是焉遷以人臣

謀議功勲與其家行細事雜載於傳中其體便乎

復有過差邪惡之事以召危亂不於當年書之以

為深戒豈非失之大者或曰春秋雖編年經目其

事傳載本末遷立紀傳亦約是體故劉餗史例曰

傳所以釋紀猶春秋之傳焉此可見遷書之不失

也荅云春秋聖人立法之書也立法故目其事而

斷之明治亂之本所目之事或一句或數句國之

典制罔不明人之善惡罔不辨左氏史官也見聖

人之經所目之事遂從而傳之雖不能深釋聖人

之法記事次序一用編年之體非外春秋經目獨

為紀也遷之為紀也周而上多載經典之事固無

所發明至秦漢紀並直書其事何嘗有法紀無法

傳何釋焉此乃餗附遷而為之辭也或曰史之體

必尚編年紀傳不可為乎荅曰為史者習尚紀傳

乆矣歷代以為大典必論之以復古則泥矣有能

編列君臣之事善惡得實不尚僻恠不務繁碎明

治亂之本謹勸戒之道雖爲紀傳亦可矣必論其

至則不若編年體正而文簡也甫常有志於史竊慕

古史體法欲爲之因讀唐之諸書見太宗功徳法

制與三代聖王並後帝英明不逮又或不能守其

法仍有荒縱很忌庸懦之君故治少而亂多然有

天下三百年由正觀功徳之逺也唐書繁冗遺略

多失體法事或大而不具或小而不記或一事别

出而意不相照恠異猥俗無所不有治亂之迹散

於紀傳中雜而不顯此固不足以彰明正觀功徳

法制之本一代興衰之由也觀髙祖至文宗實録

叙事詳備差勝於佗書其間文理明白者尤勝焉

至治亂之本亦未之明記事務廣也勸戒之道亦

未之著褒貶不精也為史之體亦未之具不為編

年之體君臣之事多離而書之也又要切之事或

有遺略君臣善惡之細四方事務之繁或備書之

此於為史之道亦甚失矣遂據實録與書兼采諸

家著録參驗不差足以傳信者修為唐史記舊史

之文繁者删之失去就者改之意不足而有佗證

者補之事之不要者去之要而違者增之是非不

明者正之用編年之體所以次序君臣之事所書

之法雖宗二經文意其體略與實録相類者以唐

之一代有治亂不可全法尚書春秋之體又不敢

僣作經之名也或曰子之修是書不尚紀傳之體

可矣不為書志則郊廟禮樂律歷灾祥之事官職

刑法食貨州郡之制得無遺乎荅曰郊廟而下固

國之巨典急務但記其大要以明法度政教之體

其備儀細文則有司之書各有司存為史者難乎

具載也自康定元年修是書至皇祐四年草具遂

作序述其意更竢删潤其文後以官守少暇未能

備具逮喜祐元年成七十五巻是年冬卧病乆慮

神思日耗不克成就且就其編秩粗成一家况才

力不盛叙事不無踈略然於勸戒之義謹之矣勸

戒之切而意逺者著論以明焉欲人君覽之人臣

觀之備知致治之由召亂之自邪正之效煥然若

繪畫於目前善者從之不善者戒之治道可以常

興而亂本可以預弭也論九十二首觀者毋忽不

止唐之安危常為世鑒矣

    伊川擊壤集序    邵  雍

擊壤集伊川翁自樂之詩也非唯自樂又能樂時

與萬物之自得也伊川翁曰子夏謂詩者志之所

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聲

成其文而謂之音是知懷其時則謂之志感其物

則謂之情發其志則謂之言揚其情則謂之聲言

成章則謂之詩聲成文則謂之音然後聞其詩聽

其音則人之志情可知之矣且情有七其要在二

二謂身也時也謂身則一身之休慼也謂時則一

時之否泰也一身之休慼則不過貧富貴賤而已

一時之否泰則在夫興廢治亂者焉是以仲尼删

詩十去其九諸侯千有餘國風取十五西周十有

二王雅取其六蓋垂訓之道善惡明著者存焉耳

近世詩人窮慼則職于怨憝榮逹則專于淫泆身之

休慼發于喜怒時之否泰出于愛惡殊不以天下

大義而為言者故其詩大率溺于情好也噫情之

溺人也甚于水古者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是覆

載在水也不在人也載則為利覆則為害是利害

在人也不在水也不知覆載能使人有利害耶利

害能使水有覆載邪二者之間必有處焉就如人

能蹈水非水能蹈人也然而有稱善蹈者未始不

為水之所害人若外利而蹈水之情亦由人之情

也若利内而蹈水則敗壞之患立至于前又何必

分乎人焉水焉其傷性害命一也性者道之形體

也性傷則道亦從之矣心者性之郛郭也心傷則

性亦從之矣身者心之區宇也身傷則心亦從之

矣物者身之舟車也物傷則身亦從之矣是知以

道觀性以性觀心以心觀身以身觀物治則治矣

然猶未離乎害者也不若以道觀道以性觀性以

心觀心以身觀身以物觀物則雖欲相傷其可得

乎若然則以家觀家以國觀國以天下觀天下亦

從而可知之矣予自壯歳業于儒術謂人世之樂

何嘗有萬之一二而謂名教之樂固有萬萬焉况

觀物之樂復有萬萬者焉雖死生榮辱轉戰于前

曾未入于胷中則何異四時風花雪月一過乎眼

也誠爲能以物觀物而兩不相傷者焉蓋其間情

累都忘去爾所未忘者獨有詩在焉然而雖曰未

忘其實亦若忘之矣何者謂其所作異人之所作

也所作不限聲律不㳂愛𢙣不立固必不希名譽

如鑑之應形如鍾之應聲其或經道之餘因静照

物因時起志因物寓言因志發詠因言成詩因詠

成聲因詩成音是故哀而未嘗傷樂而未嘗淫雖

曰吟詠情性曾何累于情哉鍾鼓樂也玉帛禮也

與其嗜鍾鼓玉帛則斯言也不能無陋矣必欲廢

鍾鼓玉帛則其如禮樂何人謂風雅之道行于古而

不行于今殆非通論牽于一身而為言者也吁獨

不念天下為善者少害善者多造危者衆而持危

者寡志士在畎畒則以畎畒言故其詩名之曰伊

川擊壤集

    洛陽𦒿英㑹序    司馬 光

昔白樂天在洛與髙年者八人遊時人慕之為九

老圖傳於世 宋興洛中諸公継而為之者凡再

矣皆圖形普明僧舍普明樂天之故第也元豐中

文潞公留守西都韓國富公納政在里第自餘士

大夫以老自逸於洛者於時為多潞公謂韓公曰

凡所為慕於樂天者以其志趣髙逸也奚必數與

地之襲焉一旦悉集士大夫老而賢者於韓公之

第置酒相樂賔主凡十有一人既而圖形妙覺僧

舍時人謂之洛陽𦒿英㑹孔子曰好賢如緇衣取

其敝又改為樂善無厭也二公寅亮三朝為國元

老入賛萬機出綏四方上則固社稷尊宗廟下則

熈百工和萬民天子心腹股肱耳目天下所取平

其勲業閎大顯融豈樂天所能庶幾然猶慕效樂

天所為汲汲如恐不及豈非樂善無厭者與又洛

中舊俗燕私相聚尚齒不尚官自樂天之㑹已然

是日復行之斯乃風化之本可頌也宣徽王公方

留守北都聞之以書請於潞公曰某亦家洛位與

年不居數客之後顧亦官守不得執巵酒在坐良

以為恨願寓名其間幸無我遺其為諸公嘉羡如

此光未及七十用狄監盧尹故事亦頂於㑹潞公

命光序其事不敢辭時五年正月壬辰端明殿學

士兼翰林學士太中大夫提舉崇福宫司馬光序

 開府儀同三司守司徒武寧軍節度使致仕韓國

 公富弼字彦國年七十九

 河東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尉判河南府

 兼西京留守司事潞國公文彦慱字寛夫年七

 十七

 司封郎中致仕席汝言字君從年七十七

 太常少卿致仕王尚恭字安之年七十六

 太常少卿致仕趙丙字南正年七十五

 祕書監致仕劉几字伯壽年七十五

 衛州防禦使致仕馮行已字肅之年七十五

 太中大夫充天章閣待制提舉崇福宫楚建中

 字正叔年七十三

 司農少卿致仕王慎言字不疑年七十二

 太中大夫提舉崇福宫張問字昌言年七十

 龍圖閣直學士通議大夫提舉崇福宫張燾字

 景元年七十

    序賻禮       司馬 光

名以位顯行由學成此禮之常若夫身處草野未

嘗從學志在為善不求聲利此則尤可尚也近世

史氏專取髙官為之傳故閭閻之善人莫之聞䘮

禮之廢壞乆矣而民間為甚至有初䘮親賔具酒

肉聚於其家與主人同醉飽者有以鼓樂導䘮車

者有因䘮納婦者相習為常恬不知恠醫助教劉

太居親䘮獨不飲酒食肉終三年此乃今士大夫

所難能也其弟永一尤孝友廉謹過人於熈寧初

巫咸水入夏縣城民溺死者以百數永一執竿立

門首他人物流入門者輙摘出之有僧寓錢數萬

於室居無何僧自經死永一遽詣縣自陳請以錢

歸其弟子郷人負其債乆不償者永一輙毁劵以

愧其心其行事類如此有周文粲者其兄嗜酒仰

文粲為生兄或時酗毆文粲其鄰人不平而唁之

文粲怒曰吾兄未嘗毆我汝何離間吾兄弟也有蘇

慶文者事継母以孝聞常語其婦曰汝事吾母小

不謹必逐汝継母少寡而無子由是安其室終身

元豐中朝廷修景靈宫調天下畫工詣京師事畢

有詔選試其優者留翰林授官禄有臺亨者名第

一以父老固辭歸養於田里此五人與余同縣故

余得而知之悲夫天下布衣之士刻志厲行而人

莫知者可勝數哉始太之䘮其父也余兄弟賻

千錢且為書致之曰禮凡有䘮佗人助之珠玉曰

含車馬曰賵貨財曰賻衣服曰襚今物雖薄欲人

之可継也乆之太請刻其書於石曰郷也郷人不知有

賻禮自太父之䘮郷人稍稍行之太欲廣其傳由

吾郷以及鄰縣由鄰縣以逹四方使民間皆去弊

俗而入於禮豈小補哉余益美其志因諭之曰是

書不足刻余竊慕君子樂道人之善請書若兄弟

及周文粲蘇慶文臺亨所為以傳於世庶幾使為

善者不以隱微而自懈焉

    送陳升之序     王 安石

今世所謂良大夫者有之矣皆曰是冝任大臣之

事者作而任大臣之事則上下一失望何哉人之

材有小大而志有逺近也彼其任者小而責之近

則煦煦然仁而有餘於仁矣孑孑然義而有餘於

義矣人見其仁義有餘也則曰是其任者小而責

之近大任將有大此者然上下竢之云爾然後作

而任大臣之事作而任大臣之事冝有大此者焉

然則煦煦然而已矣孑孑然而已矣故上下一失

望豈惟失望哉後日誠有堪大臣之事其名實烝

然於上上必懲前日之所竢而逆疑焉𭧂於下下

必懲前日之所竢而逆疑焉上下交疑誠有堪大

臣之事者而莫之或任幸欲任則左右小人得引

前日之所竢懲之矣噫聖人謂知人難君子惡名

之溢於實為此則奈何亦精之而已矣惡之則奈

何亦充之而已矣知難而不能精之惡之而不能

充之其亦殆哉予在楊州朝之人過焉者多堪大

臣之事可信而望者陳升之而已矣今去官於𪧐

州予不知復幾何時乃一見之也予知升之作而

任大臣之事固有時矣煦煦然仁而已矣孑孑然

義而已矣非予所以望於升之也

    送孫正之序     王 安石

時然而然衆人也已然而然君子也已然而然非

私已也聖人之道在焉爾夫君子有窮若顛跌不

肯一失詘己以從時者不以時勝道也故其得志

於君則變時而之道若反手然彼其術素脩而志

素定也時乎楊墨已不然者孟軻氏而已時乎佛

老已不然者韓愈氏而已如孟軻者可謂術素脩

而志素定也不以時勝道也惜也不得志於君使

真儒之效不白於當世然其於衆人也卓矣嗚呼

予觀今之世圓冠峩如大裙襜如坐而堯言起而舜

趨不以孟韓之心爲心者果異衆人乎予官於楊得

友曰孫正之行古之道又善為古文予知其能以

孟韓之心為心而不已者也夫越人之望燕為絶

域也北轅而首之苟不已無不至孟韓之道去吾

黨豈若越人之望燕哉以正之之不已而不至焉

予未之信也一日得志於吾君而真儒之效不白

於當世予亦未之信也正之之兄官於温奉其親

以行將從之先為言以處予予欲黙安得而黙也

    唐百家詩選序    王 安石

安石與宋次道同為三司判官時次道出其家藏

唐時百餘編委余擇其佳者次道因名曰百家詩

選廢日力於此良可悔也雖然欲知唐詩者觀此

足矣

    故蹟遺文序     王  回

傳古者莫壽於竹帛而世以金石為最壽者惑於

外也彼徒見其剛堅之質大書而顯刻之安於屋

壁山岩之中藏覆遮䕶國有官守家有子孫外物

莫能尋其隙而傷則以為傳於萬世不朽矣然而

存於今者六經百氏之文皆竹帛所載而其被於

金石特以為最壽者所存無幾往往復斷剥缺訛

非反質於竹帛所載六經百氏之文則不可得而

讀其不載於竹帛而名迹遂因而泯沒者可勝道

哉其官守子孫今誰國而誰家也由此觀之萬物

未有恃其乆而全者夫金石誠壽者而人力不足

以保於其外竹帛之壽固不如金石人知其不可

恃也然衆傳而廣之雖復萬世猶今日也則金石

之壽尚何以較其短長哉予嘗閲古鍾鼎碑碣之

文以證諸史及它傳記其褒頌功徳雖不可盡信

而於年月名氏山川風俗與其一時之文采制度

有得其詳而史傳追述乃其概耳惜乎曩所聞者

今已磨滅殆盡而今所見者後數百年不知又磨

滅幾何也故采其完可讀者首尾編之因次吾説

爲序號曰故蹟遺文夫古之文以竹帛傳既壽於

金石矣而今之文以紙傳又便於竹帛便則傳之

者益衆而此書之壽其可究哉特不知後之人能

不以吾説而廢否



皇朝文鑑巻第八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