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子文藪 (四部叢刊本)/卷第四

卷第三 皮子文藪 卷第四
唐 皮日休 撰 景湘潭袁氏藏明刊本
卷第五

皮日休文集卷第四    文藪

  碑銘讚

   文中子碑

   咎繇碑

   首陽山碑

   春申君碑

   劉𬃷强碑

   汴河碑

   藍田關銘

   隋鼎銘

   新城三老董公讚

   易啇君列傳讚

    文中子碑

 天不能言隂隲乎民民不可縱是生聖人聖人之

 道徳與命符是為堯舜性與命乖是為孔顔噫仲

 尼之化不及扵一國而被扵天下不治扵一時而

 霈于萬世非刪詩書定禮樂賛易道修春秋乎故

 孟子疊踵孔聖而賛其道夐乎千世而可繼孟氏

 者復何人哉文中子王氏諱通生于陳隋之間以

 亂世不仕退于汾晉序述六經敷為中說以行教

 于門人夫仲尼删詩書定禮樂賛易道修春秋先

 生則有禮論二十五篇續詩三百六十篇元經三

 十一篇易賛七十篇孟子之門人有髙第者公孫

 丑萬章焉先生則有薛收李靖魏徴李勣杜如晦

 房玄齡孟子之門人欝欝扵亂世先生之門人赫

 赫于盛時較其道與孔孟豈徒然哉設先生生于

 孔聖世余恐不在游夏亞况七十子歟惜乎徳與

 命乖不及覩吾唐受命而殁苟唐得而用之貞𮗚

 之治不在扵房杜禇魏矣後先生二百五十餘嵗

 生曰皮日休嗜先生道業先生文因讀文中子後

 序尚闕于賛述想先生封隧在所因為銘曰

 大道不明天地淪精俟物聖教乃出先生百氏黜

 迹六藝騰英道符真宰用失阿衡先生門人為唐

 之禎差肩明哲接武名卿未逾一紀致我太平先

 生之功莫之與京

    咎繇碑

 噫諄諄之命必歸于徳盛者出不徒然上應運次

 命代苟非相者數十祀翼出扵一時者其運與命

 彼失此得彼得此失咸在乎諄諄之命焉奚在歸

 乎徳也夫帝摯之徳不盛于堯堯而得焉十六族

 之徳不盛于舜舜而得焉至于咎繇徳齊于舜禹

 道超乎稷啓禹薦于天不命而殁則諄諄之命奚

 歸乎嗚呼天何為哉不付咎繇之命者將欲空受

 天下哉未必獨死咎繇也設咎繇得天下其暮必

 薦益益得天下其暮之薦必有其人自咎繇之降

 空授之主其暴民黷天者可忍言也哉太史公曰

 禹封咎繇之後于英六五年春日休自淝𨹧之江

 左道出英六城下因求遺實厥祀存焉乃絓馬于

 古木再拜于廟庭退而碑之請樅陽小尹刋于壁

 銘曰

 惟天降聖不錫厥命一篇帝謨百王之鏡禹有奚

 遏薦之不定啓有令徳受之而正巳矣何傷明徳

 逾盛

    首陽山碑

 天必從道道不由天其曰人乎哉大聖應千百年

 之運仁發扵祥義動扵瑞上聖帝也次素王也莫

 不應乎天地亘乎日月動乎鬼神或有守道以介

 死秉志以窮生確然金石不足為其貞澹然氷玉

 不足為其潔非自上古聖人不以動其心况當萬

 世冨貴之士哉斯自信乎道天地不可得而應也

 嗚呼夷齊之志甞以神農虞夏形扵言由是觀之

 豈有意扵文武哉然跡其歸周不從諫而死彼當

 求西伯也而得武王也不曰得人乎旣得仁而仁

 不取其諫則夷齊死之宜矣太史公以其餓死責

 乎天嗚呼若夷齊之行可謂道不由天者乎如不

 得人而餓死天可責也苟夷齊以殷亂可乎而臣

 扵周則周邵之列矣奚有首陽之阨乎若夷齊者

 自信其道天不可得而應者也天尚不可應况扵

 人乎况扵鬼神乎

    春申君碑

 士以知己委用扵人報其用者術苟不王要在强

 其國尊其君也上可以覇略次可以忠烈無王術

 而有覇略者可以勝人國無覇略而有忠烈者亦

 足以勝人國春申君之道復何如哉憂荆不勝以

 身市竒計不曰忠乎荆太子旣去歇孤在秦其信

 刑待禍若自屠以當餧虎不曰烈乎然徙都扵壽

 春失鄧塞之固去方城之險捨江漢之利其為謀

 已下矣猶死以吳為宫室以魯為封疆春申之力

 哉當斯時也苟任荀卿之術廣聖深道用之朞月

 荆可王矣卒以猜去士以謗免賢扵戯儒術之道

 其奥蔵天地其明燭鬼神春申且不悟况李園之

 隂謀豈易悟哉豈易悟哉

    劉𬃷强碑

 歌詩之風蕩来久矣大抵䘮于南朝壊于陳叔寳

 然今之業是者苟不能求古扵建安即江左矣苟

 不能求麗扵江左即南朝矣或過為豔傷麗病者

 即南朝之罪人吾唐來有是業者言出天地外思

 出鬼神表讀之則神馳八極測之則心懐四溟磊

 磊落落真非世間語者有李太白百嵗有是業者

 彫金篆玉牢竒籠怪百鍜為字千練成句雖不在

 躅太白亦後来之佳作也有與李賀同時有劉棗

 强焉先生姓劉氏名言史不詳其鄉里所有歌詩

 千首其美麗恢贍自賀外世莫得比王武俊之節

 制鎮兾也先生造之武俊性䧺徤頗好詞藝一見

 先生遂加異敬將署之賔位先生辭免武俊善騎

 射載先生以貳乗逞其藝扵野武俊先騎驚𩀱鴨

 起扵蒲稗間武俊控弦弦不再發雙鴨聮斃扵地

 武俊歡甚命先生曰某之伎如是先生之詞如是

 可謂文武之㑹矣何不岀一言以讃邪先生由是

 馬上草射鴨歌以示武俊議者以為禰正平鸚鵡

 賦之類也武俊益重先生由是奏請官先生詔授

 棗强縣令先生辭疾不就世重之曰劉棗强亦如

 范來蕪之類焉故相國隴西公夷簡之節度漢南

 也少與先生游且思以見命列將以襄之髹噐千

 事賂武俊以請先生武俊許之先生由是為漢南

 相府賔冠隴西公日與之為笔宴其獻酬之歌詩

 大播于當時隴西公従事或曰以某下走之才誠

 不足汚辱重地劉棗强至衆必以公賔劉扵衆吏

 之上何散之如是公曰愚非惜幕間一足地不容

 劉也然視其狀有不足稱者諸公視某與劉分豈

 豈有間然哉反為之惜其壽尔後不得已問先生

 所欲為先生曰司功椽甚閑或可承闕相國由是

 椽之雖居官曹宴見與從事儀將後從事又曰劉

 棗强縱不容在賔署承乏扵掾曹詘矣奚不䟽整

 其秩相國不得已而表奏焉詔下之日先生不恙

 而卒相國哀之慟曰果然正掾曹煞吾愛客葬之

 有加等墳去襄陽郭五里曰栁子關後先生數十

 嵗日休始以鄙文稱于襄陽邑人劉永高士也甞

 述先生之道業甞咏先生之歌詩且歎曰襄之人

 只知有孟浩然墓不知有先生墓恐百嵗之後埋

 滅而不聞與荆棘凡骨溷吾子之文吾當刋焉日

 休白存旣摭實録之何愧嗚呼先生之官卑不稱

 其徳冝加私謚然棗强之號世巳美矣故不加焉

 是為劉棗强碑銘曰

 已矣先生禄不厚矣彼蒼不誠位旣過扵趙壹兮

 才又逾扵祢衡旣當時之有道兮非殁世而無名

 嗚呼襄陽之西墳高三尺而不樹者其先生之故

 塋

    汴河銘

 夫垂後以徳者當時逸而後時美垂後以功者當

 時勞而後時利若然者守道之主惟恐徳不美後

 時逸扵已民也夸力之主惟恐功不及當時勞扵

 巳民也故天下也不逸不足守不勞不可去致其

 利害生扵賢愚之主自古然耶則隋之䟽淇汴鑿

 太行在隋之民不勝其害也在唐之民不勝其利

 也今自九河外復有淇汴北通涿郡之漁商南運

 江都之轉輸其為利也愽哉不勞一夫之荷畚一

 卒之鑿險而先功巍巍得非天假𭧂隋成我大利

 哉尚恐國家有淇汴太行之役因獻纎誡是為汴

 河銘

 惟河濔濔循禹之𮜿厥有𭧂隋鑿通津泗晝泣疲

 民夜哭溺鬼似赭流川如松貫地龍舟未故江都

 已弑陳迹空存逝波不止在隋則害在唐則利嗚

 呼聖王守此而已

    藍田關銘

 六年皮子副諸侯貢士之薦入京程至藍田關覩

 山形關勢廻抱于天秀欲染眸危將驚魄噫將造

 物者心是而加力邪不然者何壯觀若斯之盛也

 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信矣哉若為天下之樞

 機萬世之閫閾者非兹關而莫守也因陳其規是

 為藍田關銘曰

 天鋪唐業地造唐關千嵓作鏁萬嶂為栓難圖其

 形莫狀其秀雙扉未開天地如斗軋然晝啓人流

 如濟似畫秦圖鋪扵馬底嶮不可侵唯王之心矧

 夫兹關獨可規臨

    隋鼎銘

 隋氏有鼎其噐非古以詐為金以賊為鑄以虐火

 煎四海以毒氣蒸九土天假唐力杠之仁地以澤

 撲虐火以徳銷毒氣旣折其足又齧其耳噫戯聖

 王無畜兹器

    新城三老董公讚并序

 在漢之取天下也三傑而已矣蕭何苦民力以給

 兵韓信殺民命以騁戰功留侯設詭䇿以離秦項

 當其時未聞仁義說于君者而董公乃諭之以䘮

 義帝至使天下宗漢者為其䘮義帝也夫漢祖以

 曹參雖有攻城野戰之功不如蕭何也信矣焉至

 于苦民力殺民命設詭䇿反不若董公之功也哉

 如高祖為天子以公為師友行其道扵時其利可

 知矣公之道已行扵漢而不覩封賞之禮又當時

 史氏無一字以襃者因為讚以旌之

 項氏狂攘賊我懐王天命未的孰存與亡皤皤董

 公一言漢昌一人弑君天下皆傷一人哭君天下

 皆䘮項由是弱漢由是强扶義而征可知軒黄唱

 仁而戰可知武湯用于天道折彼䧺鋩繄公之道

 與漢而光

    易商君列傳讃并序

 商君者用扵孝公制其法而秦給御其謀而魏敗

 封邑未居轘刑以及嗚呼商君之匡秦雖不必盡

 是然亦至矣太史貶之過實非以欺公子印刑公

 孫䖍拒杜摰之說者乎然有一是亦足救斯非也

 余悲商君忠而受刑因重述其行事以讚曰

 商君之于孝公也一二見孝公不悟其說非皇王

 之道行之難不及其身者乎斯公之罪也在商君

 有心扵是道不亦多乎當商君一二說孝公行之

 商君必為阿衡矣嗚呼卒以竒令特用自䝉扵僇

 悲夫









皮日休文集卷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