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穀山筆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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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鑾 编辑

天下之事有機,機之所在,有不可以理論而可以勢解者,以策士之所以勝也。凡天下之事,有可為而不為者,此其心必有所在而難於言,拂而語之,千百言而不入,探而操之,一二語而有餘,此所謂機也。秦檜之殺嶽王,世以為守金人之盟,綜其實,不然,殺嶽者,高宗之志也,高宗志不在於迎淵聖而檜知之耳。我英宗北狩,群臣疏請迎復,至再三不報,虜酋伯顏、也先索人出迎,至再三不報,及送至都門,競無一介行李及於迎駕,勢窮情極,遂至自入,景帝之心可知也。其語諸大臣曰:「當時大位,是卿等要朕為之。」及遣使入虜,又命之曰:「若見也先等,好生說話,不要弱了國勢。」蓋欲激怒而絕之也。當是之時,君臣大義、骨肉至情,豈足動其聽哉?唯有利害可陳耳。設有戰國策士,必將說之曰:「今不亟迎上皇,虜日以上皇為名,擁車駕於前行,入居塞上,攻剽城邑,守邊將吏不敢北向發一矢,又迫上皇傳旨,索金犒虜,邊臣何以予之?一年不迎,一年不止,是坐而自困也。此其小也。萬一上皇怨陛下不迎,扈從諸臣有如喜寧輩進策,擁胡騎數萬,結一二邊將,由甘肅、寧夏而入、直至咸陽,復正位號,布告天下,東向而請命於太后,陛下胡以處之?周王以狄兵入,有故事矣。此其遠者。萬一邊鎮親王有為不軌之謀者,以迎駕為名,稱兵塞上,假托祖訓,合從諸藩,即其謀不遂,而朝廷固已多事矣。惟有亟迎上皇,奉入大內,則群謀自解,禍難潛消,陛下安枕九重之上,孰與懸口實於天下而陰受其害耶?」此言一出,奉迎之使立遣矣。而在廷諸公,不聞有言及此者,醲逎徒以君臣骨肉之說進,宜其不入也。何也?利害之念重,必有甚於所慮者,乃可進也。

嗟夫!於少保之功,豈不大哉!然君父蒙塵,普天怛痛,而少保以社稷為重,擁立新主,無一語及於奉迎,豈非慮禍之深,不暇兩全耶?籲,亦忍矣!是時,去建文明方四十年,而人心不同,已至如此。然天下莫以為非,豈非利害之說深溺而不可返耶?少保嘗自歎曰:「此一腔血,竟灑何地!」其言悲矣。夫一心可以事百君,死生利害,惟其所遇,盡吾心而已,何所不可灑耶?當時,群臣奉迎之請,景帝不欲也,使少保一言,未必不信;其後,易儲之議,使少保以死爭之,憲廟亦未必出宮。徘徊隱忍,兩顧不發,身死西市,欲恨無窮,可不哀耶!夫「社稷為重,君為輕」之言,為人君設也,非為人臣權衡於送往事居之間可以是語決也,若乃登埤而謝曰:「國有君矣,所以消敵人之望,如分羹之對耳,豈為私議於君臣之間,可以是為動止哉!而一時迂緩之上,卒以為口語,至使君父辱在旃廬,坦然不同。社稷為重,君其弁髦耶?」

藩封 编辑

高皇帝眾建藩國,封二十四王,且半天下,惟吳、越不以封,以其膏腴,閩、廣、滇、僰不以封,以其險遠,慮至深也。然事有便利,不可不變通者。即如雲南一省,上古所不臣,自入版圖,即以西平世守,黔寧之烈,民吏畏服,二百餘年來,聲教洽暨,可謂便矣。然沐氏盤據既久,人心頗附,漸有跋扈之志,如朝弼凶殘不道,自幹法紀,朝廷索二婦人,至二十年而不得,非今上英明,縛而付之法吏,不幾唐之中葉哉?夫沐氏強,則尾大不掉,朝廷之法不伸,沐氏衰,則屏翰不固,朝廷之威不振,皆非長計也。莫如建一親王,開府其地,將鎮守之兵改為護衛,使得統兵御吏,與國初諸王等,黔國以下,悉聽節制,內可以裁沐氏不共之心,下可以堅滇人向化之志,即使僰、滇之路聲教有梗,雲南猶國家有也。假如交趾未棄時,建一藩國,使得握兵御吏,毋與內諸侯同,其人以為有王,不復生心,而交南長為國家有矣,孰與捐之夷狄乎?故元混一華夏,六詔、西域皆王其子弟,厥後,元帝北遁,梁王保有雲南,蜀夏既平,乃入王化。其在西方者,亦竟不得剪除,則封以為王,哈密是也。此非其已效耶?或曰:王而握兵,不有江右之慮耶?此不達地勢者也。寧濠據江漢之上遊,謂之建瓴而下,滇南處一隅之絕徼,謂之仰面而攻,安有仰面而攻可以取勝者耶?且夫萬里遐荒之徼,而欲與中國爭衡,則公孫不國於白帝,尉陀不帝於南海矣。或曰:炎荒遐裔之區,以王親子弟,不幾於竄耶?此又不然。夫閩、廣、滇、貴皆膏腴樂土,百物所生,而齊、魯、燕、趙之地有不及也,其視山、陝邊郡,苦樂又相懸絕,試取山、陝邊郡一府宗室頗少者遷之雲南有不樂就者耶?嗟夫!天下無事而為迂恢之談,人必笑以為狂,且言於時禁,動慮後患,誰肯倡不急之議以駭眾聽?姑記之,以備一策耳。

唐制,諸王食邑不過千戶,乃漢封一小侯也,公主不過三百五十戶,太平獨加至五千戶,可謂侈矣。本朝公主食邑不及前代,而親王歲祿,本色萬石,則過唐、宋遠矣。

國家分封諸王,體貌甚重,其後宗人蕃衍,族屬益疏,又以祿糧支給仰哺有司,於是禮體日以衰薄,故親王有不受方鎮之拜者,有以刺書名與百吏為平交者,有守臣傳呼而出、郡王引車避之者,有下邑令長入郡城不謁親王者,皆非禮也。新進書生,不讀令甲,萬一有舉《祖訓》以摘者,其何說之辭?士君子立官行己,自有正道,不在以虛文取勝,博剛峻之名,反自幹法紀,為識者所笑。近見一二近臣出使藩府,即與親王爭禮,取勝於揖讓之間,以為不辱君命。予嘗笑其迂。蓋事有同形而異情者。如出使敵國,則折敵國之禮所以尊朝廷,奈何以敵國外夷視親藩而與之爭勝?天下一家,自分藩籬,此褻君之大者,不辱何居?

恩澤 编辑

古時,將相大臣祿賜甚厚,與今相去遼絕,如漢時,將相封侯皆有國土,而人主賜予動至千萬,即如賜黃金百斤,將相之常也,以百斤計之,為黃金千六百兩,直白金數千矣。如唐時,宰相食料,一月三千緡,一緡為千錢,當直三千金矣。古之上將、三公,其富與今親王等,視一品秩祿何啻十百?亦其時物力充溢,公私給足,與今不同也。

漢臣賞賜,如《官儀》所載:臘賜,大將軍、三公錢各二十萬;特進侯十五萬;卿十萬;校尉五萬;尚書三萬;侍中大夫各一萬;千石、六百石各一行;虎賁、羽林郎二人共三千。此舊制也。章帝寬仁,賞賜群臣過於制度,則又不止於此矣。本朝三大節止於賜鈔,鈔法不行,止為故事而已。世廟在西內,賞賚入直大臣,每每隆渥,而方士、法官之流,皆得橫賜,為煩費耳。今上即位,歲時大節,閣臣、講官多有金帛之賜,而六卿以下皆不得與。然每節費數十萬,則宮眷內臣皆仰給歲時賞賚以自潤,其勢不可已也。較之前代,費亦嗇矣。

唐制,文武朝臣五時賜衣,皆以製成之衣賜之也。杜詩云:「意內稱長短,終身荷聖情」;又云:「賜分雙管筆,恩降五銖衣」是矣。又其時,百官遷轉賜緋,皆出內府。不知宋制何如。本朝絕無此典。惟百官月俸有折絹之名,而輔臣侍從間有匪頒之賜,亦內帑文綺,非有成衣也。新中進士,國子監給羅襴,猶有古意。

唐初,三品以上賜金裝刀、礪石,一品以下則有手巾、算袋。開元以後,百官朔望朝參則佩算袋,各隨其所服之色,餘日則否。此則宋時魚袋之制也。本朝文武大臣扈從車駕,則賜繡春刀、椰瓢、茄帶,亦是此意。但唐、宋通服以為章彩,今止以充賜近臣,而不以為法服爾。

唐賜彩十段,為絹三匹、布三端、綿四屯。若雜彩十段,為絲布二匹、綢二匹、綾二匹、縵四匹,亦曰賜物十段。今制賜及一襲,為三匹。

三代以下待臣之禮,至勝國極輕,本朝因之,未能復古。第舉喪禮一節:兩漢時,王公將相葬日,天子御門望送,魏、晉哭於東堂,六朝人主臨吊,至唐、宋猶有望送臨吊之禮,本朝,惟國初一二元勳有車駕親臨者,自後無復此事,惟是一品大臣輟朝一日,人主素服臨朝,其後率從省便,惟於歲終一日並行而己。然賜葬賜祭頻繁優渥,恐前代不能及也。至於推恩三代,一如見爵,則尤千古曠絕之恩矣。

今元宵節假,即唐人賜酺之遺意也。唐制,百官於春月旬休,選勝以樂,自宰相至員外郎,凡十二筵,各賜錢五千緡,玄宗或御花萼樓邀其歸騎,留飲盡歡,此雖非三代之法,亦太平之象,君臣相悅之風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人臣奉官修職,夙夜在公,而以一日之逸,償十日之勞,聖人不費焉。成祖遇元宵令節,百官休沐十日,飲食快樂,正是此意。近年以來,上以文法束吏,下以刻核取名,今日禁宴會,明日禁遊樂,使闕廷之下,蕭然愁苦,無雍容之象,而官之怠於其職,固自若也。辟之天道,有煦嫗和熙之氣遊於兩間,而後萬物發生,百昌皆遂,必使憀栗迫慘,無樂生之心,此近於秋冬斂藏之氣矣,豈所以調六氣之和,養熙皞之福哉!

漢時,每大有慶,輒賜民爵一級,不知其制何如。唐時,如劉知幾所陳:「海內具僚九品以上,每歲肆赦,必賜階勳」,「至於朝野宴集,公私聚會,緋服眾於青衣,象板多於木笏」。可見當時賜爵之濫。然察其語意,蓋見任庶官普加階級,而不及平民,與漢稍異。宋時,每遇郊赦,普賜恩階,所及雖多而時頗希闊,與唐亦異。然皆賞不酬功,舉非論德,名器大濫,不足為榮。本朝無此法矣。惟覃恩大慶,各與應得錫命以為恩典,較之前代最為得體。

三代,天子巡狩,有召見百年之禮。宋時,民間百歲者,部使以其名聞,詔賜粟帛及爵,猶有古意。近時此法不行,山澤之民,有年至百歲而長吏不知者,老老之仁,蕩無存矣。萬曆辛卯,武林鍾化民巡按山東,行部登、萊海上,會有養老之令,詢訪二郡境內八十、九十者,召至行臺,面加存問,至繪為一圖,中間至九十以上者,幾十人焉,可謂奉行德意,有三代之遺矣。而時俗目為迂遠不急,俗之敝也久矣。

國體 编辑

本朝姑息之政甚於宋代,但其體嚴耳。宋時,待下有禮,然至於兵敗必誅,贓罪必刑,未有姑息遷就以全體面者。本朝無其恩禮,而法亦不行,甚至敗軍之將,可以不死,贓吏巨萬,僅得罷官,是吞舟之漏也。至於小小刑名,毫不假借,反有凝脂之密,則重輕胥失之矣。

宮禁,朝廷之容,自當以莊麗示威,不必慕雅素之名,削去文采,以褻臨下之體。宣和,艮嶽苑囿,皆仿江南白屋,不施文采,又多為村居野店,宛若山林,識者以為不祥。吾觀近日都城,亦有此弊,衣服器用不尚髹添,多仿吳下之風,以雅素相高。此在山林之士,正自不俗,至於貴官達人,衣冠輿服,上備國容,下明官守,所謂昭其聲名文物以為軌儀,而下從田野之風,曲附林皋之致,非盛時景象矣。

唐莊宗苦禁中溽暑,欲擇高涼之所,皆不稱旨,宦者因言:「臣見長安全盛時,大明、興慶樓觀以百數,今日宅家曾無避暑之所,宮殿之盛,不及當時公卿第舍耳。」此雖迎合之言,其實,兩京盛時,公卿第舍有侈於洛州行宮者,盛衰之跡,此其可見者也。因考漢、唐以來,將相大臣祿賜豐渥,居處華盛,類合王侯,下至宋、元,稍覺不及,及我朝,則益儉矣。勳臣世爵,往頗繁華,近日窘迫已極,惟親藩、中貴猶覺華侈,文臣位至極品,一措大居耳,寓居都市,下同齊民,元輔之居,不容旋馬,其他可知。此於士風甚雅,於國容則未備也。

天下財力止有此數,不在此則在彼。漢時離宮別館至於百千,崇麗造天。宋、元以來,正衙之外,離宮甚稀。至於本朝,則大內之宮亦止一二,而都城內外寺觀數十百所,金壁焜煌,略如帝居,則漢代離宮之盛,化為佛土矣。前代公卿大臣,居處服食不減王侯,本朝即元勳大臣,自奉儉陋,而親藩有土之貴,宮廷服用與人主相埒,則漢、唐大臣之饗,歸於天潢矣。夫人臣之盛歸於天潢,固其所也,人主之居化為佛土;不亦過哉!

漢時,郡國守相置邸長安,唐諸路大使皆有進奏院,宋真宗時置朝集院於京師,凡升朝官到闕,並館於院中,官給公券,兵士隨直,惟可至朝堂省部,不得他往,此法亦善。今入覲司府等官,皆自僦民居,及考察坐棚類如拘囚,殊非體面。若令一省自備公費,各置一邸,以待朝集之吏,亦大體也。今上下相察,密於鉤考,而紀綱所在,視為不急,未有不以予言為迂也。

大明門前府部對列,棋盤天街百貨雲集,乃向離之景也。往時五部升堂,或至午刻,予在南宮,自恐廢時失事,且示怠緩,令以巳時升堂,頗覺嚴肅。數日後,偶求一書,向部門書肆覓之,則以堂事早畢,投文人散,書肆隨之而撤。予因悔曰:「誤矣。」五部在天街之左,天下土民工賈各以牒至,候謁未出,則不免盤桓天街,有所貿易,故常竟日喧囂,歸市不絕,若使俱以巳刻完事,候者皆散,市肆無所交易,亦皆早撤,則日中之景反覺寥闊,非國門豐豫之景矣。因歎前人舉事皆有深思,正不可以一時意見妄為更移。且部堂之政,乃朝廷大體所關,與有司法守不同,亦不必慕勤敏之名,失博大之體也。因令所司,投牒升堂一如故事云。

儀司集進表包袱,分送三堂,供傔從之衣,此古所謂集上書囊以為帷帳者,雖未大傷,然於大臣體面,亦屬不雅。若將此項留作三堂公用,如出門中火及柬套、書帙之費取足其中,歲可得數十金,亦頗足用。祠司既無別項支費,教坊編派勢不可已,宜將各項名役盡為裁革,留作寫字名色,遇內府文移有所需索,令其稍備錙銖,以應其索,亦未為過,惟以供億堂司,則甚失體耳。

管子治齊,設女閭七百,徵其夜合之資,以助軍旅,此在王政視之,口不忍道,即後世言利之臣,亦未嘗榷算及此者,此可鄙亦甚矣。而近日所在官司,乃有稅及此等者,如臨清之差役,通州之餼程,多取諸此。此弊政之當革者也。不但有司,乃至禮部堂司,出入供需,或令教坊人役治具以從,此最不美之事。當在部時,屢欲裁革,以請告匆匆,未及設為章程,第遇公出,令所司別具資費給賞其人而已。此在必所當革而別議公費可也。後有賢者亟行之。

沈大宗伯在部,於禮教風俗銳意匡正,前後所奏禁奢抑浮不下數疏。一日,言及倡優一種,最傷風化,欲建議通行天下盡為汰除。予曰:「此恐不能為,亦不必爾,自古以來,有此一類,先王以禮防民,莫之能廢,必有以也。何者?天地六氣,自有一種邪汙,必使有所疏通,然後清明之氣可以葆完,辟如大都大邑,必有溝渠以流其惡,否則,人家門庭之內,皆為穢濁所留矣。先王救俗之微權,有不可以明喻者,存而不問可也。」沈公以為然,因止其事。

三代以下,國體之尊,莫過過於我朝者。如漢、唐盛時,與匈奴、烏孫猶稱甥舅之禮,宋之全盛,與契丹為兄弟之國,此其最尊時也。本朝控制四夷,皆為臣妾,北虜之裔,厥角受賞,即其君長,不敢與邊臣抗違,其他西域諸夷,自稱奴婢,視甥舅兄弟之國,何啻霄壤?乃近日一二小夷梗化方外,在朝廷視之,猶蚊虻癬疥,而當事之臣,不及遠稽前代,論事建畫,稱引失體,幾取唐、宋之末以相比,況非惟事機不合,其於名言之體,亦甚失矣。辱國之罪,莫大於此。

嘗謂天下之事,有不可膠柱而談者,因時制宜,在人所處耳。萬曆乙亥,西域獻千里馬,養之邸中,大宗伯以部檄卻之,不為上奏,時以為得體。予竊以為不然。何也?彼遠人慕義,從萬里獻馬,復使之持去,以為朝廷惜賞馬之費,意必怏怏,不如以詔旨卻之,而賞其道里之費,與所獻略相當,不則,受之以付北邊為候騎,可以示西域,不貴其馬,以折其心,可以示北夷,中國候望有西域寶馬也。此與朝廷之體無損,而事又兩益。乃徒以漢文卻馬事為比,則迂矣。千里馬,乃天方國所獻,時儀部唐君鶴徵主會同館,嘗邀予輩數人往觀,馬青驄色,耳如竹篾,鹿頭鶴頸,不甚肥大,而神駿權奇,意態閑遠,步之階墀,盤旋如風,恨不見其一騁耳。因憶李、杜詩中所稱,殆非虛語。

唐時,禁京域丐者,分置病坊於諸寺以廩之,亦謂之悲田院,即今蠟燭、幡竿二寺也。從古都會之地,乞丐遊食者從,故唐、宋以來,皆有悲田之設,第不知當時有司奉行何如。如今蠟燭、幡竿二寺,所養貧人不及萬分之一,而叫號凍餒充滿天街,至於不可聽聞,則二寺之設亦何為?公卿大老有載錢自隨,車馬所過,輒散以予之,每逢嗬殿,羅列道旁,小民相傳以為美談,此所謂惠而不知為政也。身為公卿,海隅一夫,咸使得所,闕廷之下,流離叫號,是誰所致?而乞與一錢以為私惠,若裏巷婦人之為者,豈惟不知職掌,亦非所以壯國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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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山筆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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