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柳福州書
作者:權德輿 
本作品收錄於《全唐文/卷0489

來問見愛,殷殷甚厚,疏以先師對仲弓先有司之說,又曰由於有司以風天下,誠哉大君子之言理道也。今之取士,在於禮部吏部。吏部按資格以擬官,奏郎官以考判,失權衡輕重之本,無乃甚乎!至於禮部求才,猶似為仁由已,然亦沿於時風,豈能自振?嚐讀劉秩祭酒上疏云:「太學設官,職在造士,士不知方,時無賢才,臣之罪也。」每讀至此,心嚐慕之。當時置於國庠,似在散地,而方以乏賢內訟,慨然上奏,此君子之心也,君子之言也。況以蒙劣,辱當儀曹,為時求人,豈敢容易?然再歲計偕,多有親故,故進士初榜有之,帖落有之,策落有之,及第亦有之。不以私害公,不以名廢實,不敢自愛,不訪於人。兩漢設科,本於射策,故公孫宏、董仲舒之倫,痛言理道,近者祖習綺靡,過於雕蟲,俗謂之甲賦律詩儷偶對屬。況十數年間,至大官右職,教化所係,其若是乎?是以半年以來,參考對策,不訪名物,不徵隱奧,求通理而已。求辨惑而已,習常而力不足者,則不能回復於此,故或得其人,庶他時有通識懿文,可以持重不遷者,而不盡在於齷齪科第也。明經問義,有幸中所記者,則書不停綴,令釋通其義,則牆麵木偶,然遂列上第,末如之何?頃者參伍其問,令書釋意義,則於疏注之內,苟刪撮旨要,有數句而通者,昧其理而未盡;有數紙而黜者,雖未盡善,庶稍得之。至於來問明六經之義,合先王之道,而不在於注疏者,雖今吏部學究一經之科,每歲一人,猶慮其不能至也。且明經者,仕進之多數也;注疏者,猶可以質驗也。不者,儻有司率情,下上其手,既失其末,又不得其本,則蕩然矣。無乃然乎?古人云:強勉行道,則德日起,而大有功,中庸有困而行之。勉強而行之,鄙雖不勉,敢忘勉之之道邪?大凡常情為近習所勝,沒沒於聞見,汲汲於進取,苟避患安時,俾躬處休,以至老死。自為得計,豈復有揣摹古今風俗,整齊教化根本,原始要終,長轡遠馭,如閣下吐論之若是者耶?此鄙人所以喟然三復,而不知其止也。來問又言三代兩漢至近古,所尚不同,豈古化敻遠之不可復耶?復因緣漸靡而操執者不之思耶?鄙人頑固,謹俟餘論,因自發舒,慚怍無量。德輿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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