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程夔州書
散體文惟記難撰結,論、辨、書、疏有所言之事,誌、傳、表、狀則行誼顯然,惟記無質幹可立,徒具工築興作之程期,殿觀樓台之位置,雷同鋪序,使覽者厭倦,甚無謂也。故昌黎作記,多緣情事為波瀾。永叔、介甫則別求義理以寓襟抱。柳子厚惟記山水,刻雕眾形,能移人之情。至《監察使》、《四門助教》、《武功縣丞廳壁》諸記,則皆世俗人語言意思,援古證今,指事措語,每題皆有見成文字一篇,不假思索。是以北宋文家於唐多稱韓、李,而不及柳氏也。凡為學佛者傳記,用佛氏語則不雅,子厚、子瞻皆以茲自瑕,至明錢謙益則如涕唾之令人嗀矣。豈惟佛說,即宋五子講學口語亦不宜入散體文,司馬氏所謂言不雅馴也。
寄來二作皆不苟,所芟數語,乃時人所謂大好者,他日當面析之。此雖小術,失其傳者七百年,吾衰甚矣,兒章粗知其體要,不幸中道殂。賢其勖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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