箋註陶淵明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
| 箋註陶淵明集 卷第三 晉 陶潛 撰 宋 李公煥 箋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巾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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箋註陶淵明集卷之三
詩五言
文選五臣注云淵明詩𣈆所作者
皆題年號入宋所作但題甲子而
已意者恥事二姓故以異之嘗攷
淵明詩有題甲子者始庚子距丙
辰凡十七年間只十二首耳皆𣈆
安帝時所作也淵明以乙巳秋爲
彭澤令在官八十餘日即觧印綬
賦歸去來辭後一十六年庚申𣈆
禪宋恭帝元熈二年也寕容𣈆未
禪宋前二十年
恥事二姓所作
詩但題甲子以自取異哉矧詩中
又無標𣈆年號者其所題甲子盖
偶記一時之事耳後人𩔖而次之
亦非淵明本意秦少游嘗云宋𥘉
受命陶潜自以祖侃𣈆丗宰輔恥
復屈身投劾而歸耕于潯陽其所
著書自義熈以前題𣈆年號永𥘉
以後但題甲子而巳黄魯直詩亦
有甲子不數義熈前之句然則少
游魯直尚惑於五臣之
他可知
矣故著于三卷之首以祛來者之
惑云
始作鎮軍參軍經曲阿
弱齡𭔃事外委懷在琴書
欣自得屢
空常晏如時來苟
㑹婉孌憇通衢投䇿
命晨裝暫與園田踈𦕈𦕈
舟逝綿綿歸
思紆我行豈不遥登陟千里餘目倦川塗
異心念山澤居望雲慙髙鳥臨水愧游魚
真想𥘉在
誰謂形蹟拘𦕅且慿化遷終
返班生廬〈班賦求幽貞之所廬〉
鶴林曰士豈能長守山林長親簔
笠但居市朝軒冕時要使山林簔
笠之念不忘乃爲勝耳淵明望雲
慙髙鳥四句似此𮌎豈爲外榮
所
染哉山谷曰㑉玉而心若槁
木立朝而意在東山亦此意
庚子𡻕五月中從都還阻風於規林
二首
其一
行行循歸路計日望舊居一欣侍温顔再
喜見友于〈供駒父云以兄弟爲友于歇後語也〉鼔棹路崎曲
指景限西隅江山豈不險歸子念前塗凱
風
我心戢枻守窮湖〈枻以制切楫也〉髙莾𦕈無
界夏木獨森踈誰言客舟逺近瞻百里餘
延目識南嶺空歎將焉如
其二
自古歎行役我今始知之山川一何曠巽
坎難與期〈巽順也坎險也或日巽風也坎水也言道路行役之艱難〉崩
浪聒天響〈聒喧語也〉長風無息時乆游戀所生
如何淹在兹靜念園林好人間良可辭當
年詎有幾縱心復何疑
趙泉山曰二詩皆直叙歸省意
辛丑𡻕七月赴假還江陵夜行塗中
〈一作塗口按江圖自沙陽下流一百五十里至赤坼赤坼二十里至塗口〉
閑居三十載遂與塵事𡨋詩書敦𪧐好林
園無俗情如何捨此去遥遥至南荆叩枻
新秋月臨流别友生凉風起將夕夜景湛
虚明昭昭天宇闊皛皛川上平懷役不遑
寐中宵尚孤征啇歌非吾事依依在耦耕
投冠旋舊墟不爲好爵縈飬真衡茅下庶
以善自名
按是時淵明年三十七中間除癸
巳爲州𥙊酒乙未距庚子參鎮軍
事三十載家居矣
癸卯𡻕始春懷古田舎二首
其一
在昔聞南畒當年竟未踐屢空旣有人春
興豈自免夙晨裝吾駕啓塗情已緬鳥哢
歡新節冷風送餘善寒竹荒蹊地爲罕
人逺是以植杖翁悠然不復返即理愧通
識所保詎乃淺
其二
先師有遺訓憂道不憂貧瞻望邈難逮轉
欲志長勤秉耒歡時務觧顔勸農人平疇
交逺風良苗亦懷新雖未量𡻕功即事多
所欣耕種有時息行者無問津日入相與
歸壷漿勞近隣長吟掩柴門𦕅爲隴畒民
東坡曰平疇交逺風良苗亦懷新
非古之耦耕植杖者不能道此語
非予之丗農亦不能識此語之妙
癸卯十二月中作與從弟敬逺
寢迹衡門下邈與世相絶顧眄莫誰知荆
扉晝常𨳲〈𨳲必結切闔也〉淒淒𡻕暮風翳翳經日
雪傾耳無希聲在目皓已㓗〈㓗或作結〉勁氣侵
䄂簞瓢謝屢設蕭索空宇中了無一可
恱歴覽千載書時時見遺烈髙操非所攀
𭰹得固窮節平津苟不由〈漢元朔中武帝詔封公孫弘爲〉
〈平津侯〉栖遲詎爲拙𭔃意一言外兹契誰能
别
鶴林曰傾耳無希聲在目皓已㓗
此十字雪之輕虚㓗白盡在是矣
後此者莫能加也
乙巳𡻕三月爲建威參軍使都經錢
溪
我不踐斯境𡻕月好巳積晨夕看山川事
事悉如昔微雨洗髙林清飈矯雲翮眷彼
品物存義風都未隔伊余何爲者勉勵從
兹役一形似有制素不可易園田日夣
想安得乆離析終懷在歸舟諒哉冝霜柏
趙泉山曰此詩大旨慶遇安帝光
復大業不失舊物也
還舊居
疇昔家上京〈南康志近城五里地名上京亦有渊明故居〉六載
去還歸〈韓子蒼云渊明自庚子始作建威參軍由參軍爲彭澤遂棄官歸是〉
〈𡻕己巳故云六載趙泉山云自乙未佐鎮軍幕迄今六載韓盖誤〉今日始
復來側愴多所悲阡陌不移舊邑屋或時
非履歴周故居隣老罕復遺歩歩㝷徃迹
有處特依依流幻百年中寒暑日相推常
恐大化盡氣力不及衰撥置且莫念一觴
𦕅可揮
戊申𡻕六月中遇火
草廬𭔃窮巷甘以辭華軒正夏長風急林
室頓燒燔一宅無遺宇舫舟䕃門前迢迢
新秋夕亭亭月將圓〈亭亭髙也〉果菜始復生驚
鳥尚未還中宵竚遥念一盼周九天緫髪
抱念𡘤岀四十年形迹慿化徃靈府長
獨閑貞剛自有質玉石乃非堅仰想東户
時餘粮𪧐中田鼔腹無所思朝起暮歸眠
旣已不遇兹且遂灌西園
按靖節舊宅居于柴桑縣之柴桑
里至是屬囬禄之變越後年徙居
於南里之南村
已酉𡻕九月九日
靡靡秋已夕淒淒風露交蔓草不復榮園
木空自凋清氣澄餘滓杳然天界髙哀蝉
無歸響叢鴈鳴雲霄萬化相㝷繹人生豈
不勞從古皆有𣳚念之中心焦何以稱我
情濁酒且自陶千載非所知𦕅以永今朝
庚戌𡻕九月中於西田穫早稻
人生歸有道衣食固其端孰是都不營而
以求自安開春理常業𡻕功𦕅可觀晨出
肆微勤日入耒還山中饒霜露風氣亦
先寒田家豈不苦弗𫉬辭此難四體誠乃
疲庻無異患于盥濯息簷下斗酒散顔
遥遥沮溺心千載乃相関但願長如此躬
耕非所歎〈平声〉
觀此詩知靖節旣休居惟躬耕是
資故蕭徳施曰安道苦節不以躬
耕爲恥
丙辰𡻕八月中於下潠田舎穫〈潠蘇困切〉
貧居依稼穡戮力東林隈不言春作苦常
恐所懷司田眷有秋𭔃聲與我諧飢者
歡𥘉飽束帶候鳴雞
擑越平湖汎隨清
壑廽鬱鬰荒山裏猿聲閑且哀悲風愛靜
夜林鳥喜晨開曰余作此來三四星火頺
姿年逝已老其事未云乖遥謝荷蓧翁𦕅
得從君栖
蔡寛夫曰秦漢已前字書未備旣
多假借而音無反切平仄皆通用
自齊梁後旣拘以四聲又限以音
韻故士率以偶儷聲病爲工文氣
安得不卑弱惟淵明韓退之時時
擺脫俗拘忌故栖字與乖字皆
其傍韻用盖筆力自足以勝之
飲酒十二首
余閑居寡歡兼比夜已長偶有名
酒無夕不飲顧影獨盡忽焉復醉
旣醉之後題數句自娯紙墨遂
多辭無詮次𦕅命故人書之以爲
歡𥬇爾
其一
衰榮無定在彼此更共之邵生𤓰田中寕
似東陵時〈漢蕭何博邵平者故秦東陵侯秦破爲布衣貧種𤓰長安城東〉
〈瓜美故丗謂東陵𤓰〉寒暑有代謝人道毎如兹逹人
觧其㑹逝將不復疑忽與一觴酒日夕歡
相持
黄山谷曰衰榮無定在彼此更共
之此是西漢人文章他人多少語
言盡得此理
其二
積善云有報夷叔在西山善惡苟不應何
事空立言九十行帶索飢寒况當年〈列子孔子〉
〈遊於太山見榮啓期行乎郕之野鹿裘帶索鼓琴而歌孔子曰先生所以楽何也對〉
〈曰吾楽甚多天生萬物人爲貴吾得爲人一楽也男女之别男尊女卑吾得爲男二〉
〈楽也人生有不見日月不免襁褓者吾已行年九十矣三楽也貧者士之常死者人〉
〈之終処常得終當何
乎哉孔子曰善哉能自寛也〉不頼固窮節百
世當誰傳
詩眼曰近丗名士作詩云九十行
帶索榮公老無依余謂之曰陶詩
本非警䇿因有君詩乃見陶之工
或譏余貴耳賤目則爲觧曰榮啓
期事近岀列子不言榮公可知九
十則老可知行帶索則無依可知
五字皆贅也若淵明意謂至於九
十猶不免行而帶索則自少壯至
於長老其飢寒艱苦冝如此窮士
之所以可悲也此所謂君子於其
言無所苟而已矣古人文章必不
虚設
其三
道䘮向千載人人惜其情有酒不肯飲但
顧丗間名所以貴我身豈不在一生一生
復能幾倐如流電驚鼎鼎百年内持此欲
何成
其四
栖栖失羣鳥日暮猶獨飛徘
無定止夜
夜聲轉悲厲響思清逺去來何依依自值
生松歛翮遥來歸勁風無榮木此䕃獨
不衰託身已得所千載不相違
趙泉山曰此詩譏切殷景仁顔延
年輩附麗于宋
其五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
逺地自偏採菊東籬下悠然見
山山氣
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辯已
忘言
王荆公曰淵明詩有竒絶不可及
之語如結廬在人境四句由詩人
以來無此句
東坡曰採菊之次偶然見山𥘉不
用意而景與意㑹故可喜也
敬齋曰前輩有佳句𥘉未之知後
人尋繹出來始見其工如淵明悠
然見南山方在籬間把菊時安知
其髙老杜佳句最多
不自知也
如是則撞破煙樓手段豈能有得
𫆀
蔡寛夫曰俗本多以見爲望字若
尓便有褰裳濡足之態矣一字之
誤害理如此
張九成曰此即淵明畎畒不忘君
之意也
其六
行止千萬端誰知非與是是非苟相形雷
同共譽毀三季多此事〈漢叙傳三季之後計云三代之末也〉
逹士似不爾咄咄俗中惡〈咄丁骨切叱也〉且當從
黄綺
湯東澗曰此篇言季世出處不齊
士皆以乗時自𡚒爲賢吾知從黄
綺而已世俗之是非毁譽非所計
也
其七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裛於汲切掇都奪切〉汎此
忘憂物逺我遺世情〈逺于願切〉一觴雖獨進杯
盡壷自傾日入群動息歸鳥趍林鳴嘯傲
東軒下𦕅復得此生
定齋曰自南北朝以來菊詩多矣
未有能及淵明詩語盡菊之妙如
秋菊有佳色他華不足以當此一
佳字然終篇寓意髙逺皆繇菊而
發耳
艮齋曰秋菊有佳色一語洗盡古
今塵俗氣
東坡曰靖節以無事爲得此生則
見役於物者非失此生𫆀
韓子蒼曰余嘗謂古人𭔃懷於物
而無所好然後爲逹况淵明之真
其於黄花直寓意耳至言飲酒適
意亦非淵明極致向使無酒但悠
然見南山其樂多矣遇酒醉醉
醒之後豈知有江州太守哉當以
此論淵明
其八
青松在東園衆草没竒姿凝霜殄異𩔖卓
然見髙枝連林人不覺獨樹衆乃竒提壷
挂寒柯逺望時復爲吾生夢幻間何事紲
塵覊
其九
清晨聞叩門倒裳徃自開問子爲誰歟田
父有好懷壷漿逺見候疑我與時乖繿縷
茅簷下未足爲髙栖一世皆尚同願君汩
其泥〈汩古没切〉𭰹感父老言禀氣寡所諧紆轡
誠可學違巳詎非迷且共歡此飲吾駕不
可囬
趙氏註杜甫𪧐羗村第二首云一
篇之中賓主旣具問荅了然可以
比淵明此首
趙泉山曰時輩多勉靖節以岀仕
故作是篇
其十
在昔曽逺遊直至東海隅道路
且長風
波阻中塗此行誰使然似爲飢所驅傾身
營一飽少許便有餘恐此非名計息駕歸
閑居
趙泉山曰此篇述其爲貧而仕
其十一
顔生
爲仁榮公言有道屢空不𫉬年長
飢至于老雖留身後名一生亦枯槁死去
何所知稱心固爲好客養千金軀臨化消
其寶祼葬何必惡〈前漢王孫臨終令其子曰吾欲祼葬以反吾〉
〈真死則爲布囊盛尸入地七尺旣下從足引脫其囊以身親土其子遂祼葬〉人
當觧意表
東坡曰客養千金軀臨化消其寳
寳不過軀軀化則寳亡矣人言靖
節不知道吾不信也
東澗曰顔榮皆非希身後名正以
自遂其志耳保千金之軀者亦終
歸於盡則祼葬亦未可非也或曰
前八句言名不足頼後四句言身
不足惜淵明觧處正在身名之外
也
其十二
長公曽一仕壯節忽失時杜門不復出終
身與世辭〈張釋之子張摰字長公官至大夫免以不能容當世終身
不〉
〈仕〉仲理〈楊倫〉歸大澤髙風始在兹一徃便當
已何爲復狐疑去去當奚道世俗乆相欺
擺落悠悠談請從余所之
其十三
有客常同止趣捨邈異境一士長獨醉一
夫終年醒醒醉還相𥬇發言各不領規規
一何愚兀傲差若穎𭔃言酣中客日没燭
當炳
湯東澗曰醒者與世計分曉而醉
者頺然聽之而已淵明盖沈之
逃者故以醒爲愚而以兀傲爲頴
耳
其十四
故人賞我趣挈壷相與至班荆坐松下數
斟已復醉父老𮦀亂言觴酌失行次不覺
知有我安知物爲貴悠悠迷所留酒中有
𭰹味
張文潜曰陶元亮雖
酒家貧不
能常飲酒而况必飲美酒乎其所
與飲多田野樵漁之人班坐林間
所以奉身而恱口腹者略矣
石林詩話曰𣈆人多言飲酒有至
沉醉者此未必意真在酒盖方時
艱人各懼禍惟託於醉可以粗逺
世故耳
其十五
貧居乏人工灌木荒余宅〈灌木叢木也〉班班有
翔鳥寂寂無行跡宇宙一何悠人生少至
百𡻕月相催逼鬢邊早已白若不委窮逹
素抱𭰹可惜
其十六
少年罕人事游好在六經行行向不惑淹
留遂無成竟抱固窮節飢寒飽所更弊廬
交悲風荒草没前庭披守長夜晨雞不
肯鳴孟公不在兹終以翳吾情〈前漢陳遵字孟公〉
〈酒毎大飲賓客滿堂〉
其十七
幽蘭生前庭含薫待清風清風脫然至見
别蕭艾中行行失故路任道或能通覺悟
當念還鳥盡廢良弓
湯東澗曰蘭薫非清風不能别賢
者出處之致亦待知者知耳淵明
在彭澤日有悵然慷
𭰹愧平生
之語所謂失故路也惟其任道而
不牽於俗故卒能囬車復路云耳
鳥盡弓藏盖借昔人去國之語以
喻己歸田之志
其十八
子雲性酒家貧無由得時頼好事人載
醪祛所惑〈雄家貧酒人希至其門好事者載酒肴従㳺斈〉觴來
爲之盡是諮無不塞有時不肯言豈不在
伐國仁者用其心何嘗失𩔰黙
湯東澗曰此篇盖托子雲以自况
故以柳下惠事終之五枊先生傳
云性酒家貧不能常得親舊或
置酒招之造飲盡
其十九
疇昔苦長飢投耒去學仕將養不得節凍
餒固纒巳是時向立年志意多所恥遂盡
介然分終死歸田里冉冉星氣流亭亭復
一紀世路廓悠悠楊朱所以止〈淮南林訓楊子見〉
〈逵路而哭之爲其可以南可以北墨子見練絲而泣之爲其可以黄可以黒〉雖
無揮金事〈文選張恊詠二踈詩云揮金楽當年〉濁酒𦕅可恃
按彭澤之歸在義熈元年乙巳此
云復一紀則賦此飲酒當是義熈
十二三年間
其二十
羲農去我乆舉世少復真汲汲魯中叟〈孔子〉
彌縫使其淳鳯鳥雖不至禮樂暫得新洙
泗輟微響漂流逮狂秦詩書復何罪一朝
成灰塵區區諸老翁爲事誠殷勤如何絶
世下六籍無一親終日馳車走不見所問
津
復不快飲空頭上巾但恨多謬誤
君當恕醉人
東澗曰諸老翁似謂漢𥘉伏生諸
人退之所謂羣儒區區修𥙷者劉
歆移太常書亦可見不見所問津
盖淵明自况於沮溺而歎世無孔
子徒也
東坡曰但恐多謬誤君當恕醉人
此未醉時也已醉何假憂誤
哉然世人言醉時是醒時語此最
名言
止酒
居止次城邑逍遥自閑止坐止髙䕃下歩
止蓽門裏好味止園葵大懽止稚子平生
不止酒止酒情無喜暮止不安寢晨止不
能起日日欲止之營衛止不理徒知止不
樂未知止利己始覺止爲善今朝真止矣
從此一止去將止扶桑涘〈山海經云黒齒之北曰陽谷有〉
〈扶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皆戴烏郭璞云扶木扶桑也〉清顔止𪧐
容奚止千萬祀
胡仔曰坐止髙䕃下四句余反覆
味之然後知淵明之用意非獨止
酒於此四者皆欲止之故坐止於
樹䕃之下則廣厦華堂吾何羡焉
歩止於蓽門之裏則朝市𭰹利吾
何趍焉好味止於噉園葵則五鼎
方丈吾何欲焉大𭭕止於戯稚子
則燕歌趙舞吾何樂焉在彼者難
求而在此者易爲也淵明固窮守
道安於丘園疇肯以此易彼乎
述酒
舊注儀狄造杜康
色之
一本云此篇與題非本意諸本如
此誤
重離照陸鳴鳥聲相聞秋草雖未黄融
風乆已分素礫皛脩渚南嶽無餘雲豫章
抗髙門重華固靈墳〈豫章宋武始封重華斥恭帝揖遜亊〉流
淚抱中歎傾耳聽司晨神州獻嘉粟西靈
爲我馴諸梁董師旅羊勝䘮其身〈黄山谷云羊勝〉
〈當是芊勝芊勝白公也沈諸梁葉公也殺白公勝〉山陽歸下國〈魏降〉
〈漢献帝爲山陽公卒弑之〉成名猶不勤卜生善斯牧安
樂不爲君平王〈從韓子蒼本舊作生〉去舊京峽中納
遺薰𩀱陵甫云育三趾顯竒文王子爱清
吹日中翔河汾朱公練九齒閑居離世紛
峩峩西嶺内偃息常所親天容自永固彭
殤非等倫
黄山谷曰此篇有其義而亡其辭
似是讀異書所作其中多不可觧
韓子蒼曰余反覆之見山陽歸下
國之句盖用山陽公事疑是義熈
以後有所感而作也故有流淚抱
中歎平王去舊京之語淵明忠義
如此今人或謂淵明所題甲子不
必皆義熈後此亦豈足論淵明哉
惟其髙舉逺蹈不受丗紛而至於
躬耕乞食其忠義亦足見矣
趙泉山曰此𣈆恭帝元熈二年也
六月十一日宋王𥙿廹帝䄠位旣
而廢帝爲零陵王明年九月潜行
弑逆故靖節詩中引用漢獻事今
推子蒼意考其退休後所作詩𩔖
多悼國傷時感諷之語然不欲顯
斥故命篇云雜詩或託以述酒飲
酒擬古惟述酒間寓以他語使澷
奥不可
擿今於各篇姑見其一
二句警要者餘章自可意逆也如
豫章抗髙門重華固靈墳此豈述
酒語𫆀三季多此事慷爭此
忽值山河改其微旨端有在矣𩔖
之風雅無愧誄稱靖節道必懷
劉良註懷者不忘於國故無爲
子曰詩家視淵明猶孔門視伯夷
也
湯東澗曰按𣈆元熈二年六月劉
𥙿廢恭帝爲零陵王明年以毒酒
一甖授張偉使酖王偉自飲而卒
継又令兵人踰垣進藥王不肯飲
遂掩殺之此詩所爲作故以述酒
名篇詩辭盡𨼆語故𮗚者弗省獨
韓子蒼以山陽下國一語疑是義
熈後有感而賦予反覆詳考而後
知决爲零陵哀詩也昔
子讀述
史九章曰去之五百𡻕吾猶見其
人也豈虚言哉
責子〈舒儼宣俟雍份端佚通佟九五人舒宣雍端通皆小名也〉
白髮兩鬢肌膚不復實雖有五男兒揔
不好紙筆阿舒〈儼〉已二八懶惰故無匹阿
宣〈俟〉行志學而不愛文術雍〈份〉端〈佚〉年十
三不識六與七通〈佟〉子
九齡但覔棃與
栗天運苟如此且進杯中物
黄山谷曰觀淵明此詩想見其人
慈祥戯謔可觀也俗人便謂淵明
諸子皆不肖而淵明愁歎見於詩
耳所謂癡人前不得夢也
有㑹而作
舊榖旣没新榖未登頗爲老農而
值年災日月尚悠爲患未已登𡻕
之功旣不可希朝夕所資煙火裁
通旬日已來始念飢乏𡻕云夕矣
然永懷今我不述後生何聞哉
弱年逢家乏老至更長飢菽麥實所羡孰
敢慕甘肥惄如亞九飯〈惄飢也〉當暑厭寒衣
𡻕月將欲暮如何辛苦悲常善粥者心𭰹
恨蒙𬒮非嗟來何足吝徒没空自遺斯濫
豈彼志固窮夙所歸餒也巳矣夫在昔余
多師
趙泉山曰此篇述其艱食之悰
爲酸楚老至更長飢是終身未嘗
足食也
蜡日〈蜡助駕切〉
蜡臘𥙊名伊耆氏始爲蜡蜡也者
索也𡻕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
之也
風雪送餘運無妨時已和梅桞夾門植一
條有佳花我唱爾言得酒中適何多未能
明多少章山有竒歌
四時〈此顧凱之神情詩類文有全篇然顧詩首尾不𩔖獨此警絶〉
春水滿四澤夏雲多竒峯秋月明暉冬
嶺秀松
劉斯立曰當是凱之用此足成全
篇篇中惟此警䇿居然可知或雖
顧作淵明摘出四句可謂善擇
許彦國詩話曰此詩乃顧長康詩
誤入彭澤集
箋註陶淵明集卷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