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進東坡文集事略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一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 卷第三十一 宋 蘇軾 撰 宋 郎曄 注 景烏程張氏南海潘氏合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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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 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三十一
迪功郎新紹興府𡹴縣主簿臣郎 曄 上進
奏議
議冨弼配享狀
乞不給散青苗錢斛狀
論每事降詔約束狀
乞加張方平恩禮狀
辯試館職劄子二首
乞録用鄭俠王斿狀
議冨弼配享狀
元祐元年六月空日朝奉郎試中書舎人軾同孫永
李常韓忠彦王存鄧温伯劉摰陸佃傅堯俞趙聸趙彦
崔台符王克臣謝景温胡宗愈孫覺范百禄鮮于侁
梁燾顧臨何洵直孔文仲范祖禹辛公祐吕希純周秩
顔復江公著狀奏近准 敕節文中書省尚書省送到
禮部狀夲部勘會 英宗配享功臣係 神主祔廟後
降 敕以韓𤦺曽公亮配享所有 神宗皇帝神主袝
廟所議配享功臣今乞待制以上及祕書省長貳著作
與禮部郎官并太常寺博士以上同議奉 聖旨依右
臣等謹按商書玆予大享于先王爾祖其從與享之周
官凡有功者名書於王之太常𥙊于大烝司勲詔之
國朝祖宗以來皆以名臣侑食清廟〈國朝贈尚書韓王趙普贈中書令濟〉
〈陽郡王曹彬配享 太祖贈太尉中書令薛居正贈侍中石熈載贈中書令潘美配享 太宗贈太尉中書令〉
〈李沆贈太師中書令王旦贈中書令李繼隆配享 眞宗贈尚書令王曽贈尚書令吕夷簡贈侍中曹章配享〉
〈仁宗贈尚書韓𤦺贈太師中書令曽公亮配享 英宗〉歷選勲德實難其人 神
宗皇帝以上聖之資恢 累聖之業尊禮故老共圖大
治輔相之臣有司徒贈太尉謚文忠冨弼秉心直諒
操術閎逺歷事三世計安宗社熈寜訪落眷遇特隆匪
躬正色進退以道愛君之志雖没不忘以配享 神宗
皇帝廟庭實爲宜稱謹錄奏聞伏候敕旨〈此奏旣上詔旨㳟依至紹〉
〈聖初乃更以王安石配享建炎二年夏以乆隂不解詔諸執事赴都堂給札條具時政聞失司封貟刘郎趙鼎〉
〈言紹聖以來學術政事敗壞殘酷貽禍社稷其源實岀於王安石安石之患未除不足以言政於是罷安石配〉
〈享 神宗廟廷復用冨弼〉
乞不給散青苗錢斛狀〈先是元祐元年司馬光請罷提舉官依舊常平〉
〈法 上從之旣而青苗歛散之法行之如𥘉於是左司諫王巖叟右司諌蘇轍御史〉
〈中丞劉摯監察御史上官均交䟽爭之十數不報遂台臺奏論之西省亦連名同上〉
〈三省乃進呈司馬光前所上章云今欲續降指揮下諸路告示州縣並須候人户自〉
〈執狀結保赴縣乞請常平錢之時方得勘㑹依條支給詔如光請行下而中書舎人〉
〈軾不肯書行遂上此奏㑹光疾間起視事亦請罷之 上感悟遂即日行光奏焉〉
元祐元年八月四日朝奉郎試中書舎人軾狀奏准
中書錄黄先朝初散青苗夲爲利民故當時指揮並取
人户情願不得抑配自後因提舉官速要見功務求多
散諷脅州縣廢格詔書名爲情願其實抑配或舉縣勾
集或排門抄劄亦有無頼子弟謾昧尊長錢不入家亦
有他人冒名詐請莫知爲誰及至追催皆歸夲户朝廷
深知其弊故悉罷提舉官不復立額考校訪聞人情安
便昨於四月二十六日有敕令給常平錢斛限二月或
正月只爲人户欲借請者及時得用又令半留倉庫半
出給者只爲所給不得輒過此數至於取人户情願亦
不得抑配一遵 先朝本意慮恐州縣不曉朝廷本意
將爲朝廷復欲多散青苗錢榖廣收利息勾集抑配督
責嚴急一如向日置提舉官時八月二日三省同奉
聖旨令諸路提刑獄司告示州縣並須候人户自執
狀結保赴縣乞請常平錢糓之時方得勘會依條支給
不得依前勾集抄劄強行抑配仍仰提刑獄常切覺
察如有官吏似此違法騷擾者即時取勘施行若提
刑獄不切覺察委轉運安撫司覺察聞奏仍先次施行
者右臣伏見熈寜已來行青苗免役二法至今二十餘
年法日益弊民日益貧刑日益煩盗日益熾田日益賤
榖帛日益輕細數其害有不可勝言者今廊廟大臣皆
異時痛心疾首流涕太息欲已其法而不可得者况
二聖恭已〈二聖謂 太皇太后及 哲宗也〉惟善是從免役之法巳盡
革去而青苗一事乃獨因舊稍加損益欲行紾臂徐徐
月攘一雞之道如人服藥病日益増體日益羸飲食日
益減而終不言此藥不可服但損其分劑變其湯使而
服之可乎熈寜之法夲不許抑配而其害至此今雖復
禁其抑配其害故在也農民之家量入爲出縮衣節口
雖貧亦足令分外得錢則費用自廣何所不至况子
弟欺謾父兄人户冒名詐請如詔書所云似此之𩔖夲
非抑勒所致昔者州縣並行倉法而給納之際十費二
三今旣罷倉法〈熈寜三年八月癸未紿公吏人重禄行倉法〉不免乞取則十
費五六必然之勢也又官吏無狀於給散之際必令酒
務設鼓樂倡優或關撲賣酒牌子農民至有徒手而歸
者但每散青苗即酒課暴增此臣所親見而爲流涕者
也二十年間因欠青苗至賣田宅雇妻女投水自縊者
不可勝數朝廷忍復行之歟臣謂四月二十六日指揮
以散及一半爲額與熈寜之法初無小異而今月二日
指揮猶許人户情願請領未免於設法網民使快一時
非理之用而不慮後日催納之患二者皆非良法相去
無幾也今者巳行常平糶糴之法惠民之外官亦稍利
如此足矣何用二分之息以賈無窮之怨或云議者以
爲帑廪不足欲假此法以贍邊用臣不知此言虛實
果有之乃是小人之邪說不可不察昔漢宣帝世西羌
反議者欲使民入榖邊郡以免罪蕭望之以爲古者藏
於民不足則取有餘則與西邊之役雖户賦口歛以贍
其乏古之通議民不以爲非豈可遂開利路以傷旣成
之化〈蕭望之傳西𦍑反京兆尹張敞上書願令諸有罪非盗受財殺人及犯法不得赦者皆得入榖以贖〉
〈罪事下有司望之與少府李彊議今欲令民量粟以贖罪如此則冨者得生貧者獨死是貧冨異刑而法不壹〉
〈也陛下布徳施敎敎化旣成堯舜無以加也今議開利路以傷旣成之化臣竊痛之〉仁宗之世西
師不解蓋十餘年不行青苗有何妨闕况 二聖恭儉
清心省事不求邊功數年之後帑廪自溢有何危急而
以萬乗君父之尊放債取利之謗錐刀之末所得幾
何臣雖至愚深爲朝廷惜之欲乞特降指揮青苗錢斛
今後更不給散所有已請過錢斛候豐熟日分作五年
十料隨二稅送納或乞聖慈念其累歳出息已多自第
四等以下人户並與放免庻使農民自此息肩亦免後
世有所譏議兼近日謫降吕惠卿告詞云首建青苗力
行助役不盡去其法必致姦臣有詞流傳四方所損
不細所有上件録黄臣未敢書名行下謹録奏聞伏候
敕旨
論毎事降詔約束狀
元祐元年九月 日翰林學士朝奉郎知制誥軾狀
奏右臣聞之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
何言哉天子法天恭己正南面守法度信賞罰而天下
治三代令王莫不由此天下大事安危所繫心之精
微法令有不能盡則天子乃言在三代爲訓誥誓命自
漢以下爲制詔皆所以鼔舞天下不輕用也毎行事
立法之外必以王言隨而丁寜之則是朝廷自輕其法
以爲不丁寜則未必行也言旣屢岀雖復丁寜人亦不
信今者十科之舉〈元祐七年七月辛酉司馬光言爲政之要莫如得人然人材各有所能雖〉
〈臯夔稷契止守一官况於中人安可求備乞設十科㪯士曰行義純固可爲師表曰節操方正可備獻納曰智〉
〈勇過人可備將帥曰公正聦明可備監司曰經術精通可備講讀曰斈問該博可備顧問曰文章典麗可備著〉
〈述曰善𦗟獄訟尽公得實日善治財賦公私俱便曰練習法令能斷疑獻應侍從以上歳㪯三人從之〉乃
朝廷政令之一耳況已立法或不如所舉舉主從貢舉
非其人律犯正入巳贓舉主減三等坐之受賄徇私
罪名重者自從重雖見爲執政亦降官示罰臣謂立法
不爲不重以爲未足又從而降詔則是詔不勝降矣
臣請略舉今年朝廷所行薦舉之法凡有七事舉轉運
提刑一也舉館職二也舉通判三也舉學官四也舉重
法縣令五也舉經明行脩六也與十科爲七七事輕重
略等十科當降詔則六事不可不降今後一事一詔
則䙝慢王言莫甚於此但取諫官之意或降或否則
其義安在臣願戒敕執政但守法度信賞罰重惜王言
以待大事而發則天下聳然敢不敬應所有前件降詔
臣不敢撰謹錄奏聞伏候 敕旨
乞加張方平恩禮劄子
元祐元年十月 日翰林學士朝奉郎知制誥軾劄
子奏臣伏見太子太保致仕張方平以髙才絶識學
雄文出入中外四十餘年號稱名臣 仁宗皇帝眷遇
至重特以受性剛簡論髙寡合故齟齬於丗然趙元昊
反西方用兵累歳不解公私疲極方平首建和戎之䇿
仁宗從之民以息肩書之國史〈墓誌云慶曆元年西方用兵巳六年矣 上旣〉
〈益厭兵而賊益困弊元昊欲自致其道無由公然上䟽曰 陛下猶无地父母也豈與此犬豕豺狼爭勝負〉
〈乎願因今歳郊赦引咎示信開其自新之路 仁宗從之是歳赦書開諭如公意明年元昊始請降〉又於
熈寜之𥘉首論王安石不可用及新法之行方平皆逆
陳其害〈記聞云上將召用介甫訪於大臣爭稱譽之張安道時爲丞旨獨言安石言僞而辯行僞而堅〉
〈用之必乱天下由是介甫深怨之又墓誌云知陳州時置條例司行新法率欲以豐財而強兵公因陛辭極論〉
〈其害皆危言深語〉大節如此其餘政事文學有補於世未易悉
數 神宗皇帝知人之明擢爲執政會丁憂服除爲安
石等不恱而方平亦不爲少屈故不復用今巳退老南
都以患眼不出灰心槁形與丗相忘臣竊以爲國之元
老歷事四朝耄期稱道爲天下所服者獨文彦博與方
平范鎮三人而已今彦博在廷〈元祐元年四月壬寅文彦博落致仕以太师平〉
〈章軍國重事先是司馬光入爲門下侍郎首薦彦博大后難之給事中范純仁亦勸 上召致之 上問光〉
〈光對令彦博以正太師平章軍國重事亦足以尊老成 上是光言詔彦博六日一朝一月兩赴經筵朝廷〉
〈有大政令即與輔臣共議〉鎮亦復用〈元祐二年七月丁丑詔端明殿學士光禄大夫提舉嵩山崇福〉
〈宫范鎮遷銀青光禄大夫仍前職致仕先是熈寜中鎮以言不行請致仕䟽五上最後力詆王安石安石怒遂〉
〈落翰林學士以夲官致仕 哲宗即位時幾八十矣韓維言其首開建儲之議悉以鎮十九䟽上之拜端明殿〉
〈學士且詔赴闕㝷落致仕除侍讀提舉太乙宫鎮辭竟不起天下益髙之改嵩山崇福宫數月復告老遂有是〉
〈命〉方平雖老杜門難以召致猶當加恩勞問表異其人
以示 二聖貴老尊賢之義今獨置而不問有識共疑
以爲闕典願因大禮之後以向者召陪祠不至特出
聖意少加恩禮或遣使就問國事觀其所論必有過人
臣忝備禁近不敢自外昧冒陳列戰越待罪取 進止
辯試館職策問劄子二首
元祐元年十二月十八日翰林學士朝奉郎知制誥
軾劄子奏臣竊聞諫官言臣近所撰試館職人䇿問有
渉諷議 先朝之語〈元祐四年軾草召試館職䇿題其間有云欲師 仁祖之忠厚而患〉
〈百官有司不舉其職或至於媮欲法 神考之勵精則恐監司守令不識其意流入於刻朱光庭時爲左司諫〉
〈因摘軾語以爲誹謗〉臣退伏思念其略曰今朝廷欲師 仁祖之
忠厚而患百官有司不舉其職或至於媮欲法 神考
之勵精而恐監司守令不識其意流入於刻臣之所謂
媮與刻者專指今之百官有司及監司守令不能奉行
恐致此病於二帝何與焉至於前論周公太公後論
文帝宣帝皆是爲文引證之常亦無比擬 二帝之意
况此策問第一第二首鄧温伯之詞末篇乃臣所撰三
首皆臣親書進入䝉 御筆用第三首臣之愚意豈
逃聖鑒有毫髪諷議 先朝則臣死有餘罪伏願少
回天日之照使臣忠不爲衆口所鑠臣無任伏地待
罪戰恐之至取 進止
又〈是時吕陶爲右司諌不平光庭攻軾乃亦上䟽攻光庭而御史中丞𫝊堯俞侍御史王巖〉
〈叟則相與助光庭乞正軾罪右司諫王覿獨爲 上分别言之知樞密院范純仁亦勸〉
〈上宜兩置之不問 上以其言俱是遂一再下詔兩平之且令軾堯俞巖叟光庭各視事〉
〈軾旣視事乃復奏䟽自言〉
元祐二年正月十七日翰林學士朝奉郎知制誥軾
劄子奏臣近以試館職策問爲臺諫所言臣初不敢深
辯蓋以自辯而求去是不欲去也今者竊聞明詔巳察
其實而臣四上章四不允臣子之義身非巳有詞窮理
盡不敢求去是以區區復一自言臣所撰䇿問首引周
公太公之治齊魯後丗皆不免衰亂者以明子孫不能
奉行則雖大聖大賢之法不免於有弊也後引文帝宣
帝仁厚而事不廢核實而政不苛者以明臣子奉行
得其理無觀望希合之心則雖文帝宣帝足以無弊也
中間又言 六聖相受爲治不同同歸於仁其所謂媮
與刻者專謂今之百官有司及監司守令不識朝廷所
以師法 先帝之本意或至於此也文理甚明粲黒
白何嘗有毫髪疑似議及 先朝非獨朝廷知臣無罪
可放臣亦自知無罪可謝也然臣聞之古人曰人之至
信者心日也相親者母子也不惑者聖賢也然至於竊
斧而知心目之可亂〈列子說符篇人有亡鈇者意其鄰之子視其行歩竊鈇也顔色竊鈇〉
〈也言語竊鈇也動依熊度無爲而不竊鈇也俄而相其谷而得其鈇也日復見其鄰人之子動作態度無似竊〉
〈鈇者韓子以鈇爲斧〉於投杼而知母子之可疑〈史記甘荗傳魯人有與曽參同姓名〉
〈者殺人人吿其母曰曾参殺人其母織自君也頃之一人又告之曰曽參殺人其母尚織自也頃又一人告〉
〈之曰曽参殺人其母投杼下機踰牆而走夫以曽參之賢與其母信之也三𡿨疑之其母懼焉〉於拾煤
而知聖賢之可惑〈家語在厄篇孔子厄於陳蔡子貢告糴於野人顔回仲由炊之於壞屋之〉
〈下有埃墨墮飯中顔回取而食之子貢不恱以爲竊食遂吿孔子子曰其必有故乎汝止吾将問之召顔回曰〉
〈疇昔予夢見先人豈或啓佑我哉子炊而進飯吾将察焉對曰向有埃墨墮飯中欲置之則不㓗欲弃之則可〉
〈惜回即食之不可𥙊也孔子曰然乎吾亦食之顔回岀孔子顧謂二三子曰吾之信回也非待今日也二三子〉
〈由此乃服之〉今言臣者不止三人交章累上不啻數十而聖
斷確然深明其無罪則是過於心目之相信母子之相
親聖賢之相知逺矣德音一出天下頌之史𠕋書之自
耳目所聞見明智特逹洞照情僞未有如 陛下者非
獨微臣區區欲以一死上報凡天下之爲臣子者聞之
莫不欲碎首糜軀效忠義於 陛下也不然者亦非獨
臣受曖昧之謗凡天下之爲臣子者聞之莫不以臣爲
戒崇尚忌諱畏避形跡觀望雷同以求苟免豈朝廷之
福哉臣自聞命以來一食三歎一夕九興身口相謀未
知死所然臣所撰䇿問實亦有罪不盡言是欺 陛
下也臣聞聖人之治天下也寛猛相資君臣之間可否
相濟上之所可不問其是非下亦可之上之所否不
問其曲直下亦否之則是晏子所謂以水濟水誰能食
之〈左傳昭公二十年斉使曰唯梁丘據与我和夫晏子曰據亦同也焉得為和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
〈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今據不然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
〈謂不㯫亦曰否以水済水誰能食之〉孔子所謂惟予言而莫予違足以
䘮者也臣昔於 仁宗朝舉制科所進䇿論及所荅
聖問大抵皆勸 仁宗勵精庻政督察百官果斷而力
行也及事 神宗蒙召對訪問退而上書數萬言大扺
皆勸 神宗忠恕仁厚含垢納汙屈己以𥙿人也臣之
區區不自度量常欲希慕古賢可否相濟蓋如此也伏
觀 二聖臨御巳來聖政日新一出忠㕌大率多行
仁宗故事天下翕然銜戴恩德固無可議者然臣私憂
過計常恐百官有司矯枉過直或至於媮而 神宗勵
精核實之政漸致惰壞深慮數年之後馭吏之法漸寛
理財之政漸踈備邊之計漸弛則意外之憂有不可勝
言者雖 陛下廣開言路無所諱忌而臺諫所擊不過
先朝之人所非不過 先朝之法正是以水濟水臣竊
憂之故用此意撰上件䇿問實以譏諷今之朝廷及
宰相臺諫之流欲 陛下覽之有以感動聖意庻幾兼
行 二帝忠厚勵精之政也臺諌以此言臣朝廷
以此罪臣則斧龯之誅其甘如薺今乃以爲譏諷 先
朝則亦踈而不近矣且非獨此䇿問而巳今者不避煩
瀆盡陳夲末臣前歳自登州召還始見故相司馬光光
即與臣論當今要務條其所欲行者臣即荅言公所欲
行者諸事皆上順天心下合人望無可疑者惟役法一
事未可輕議何則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免伇之害掊歛
民財十室九空錢聚於上而下有錢荒之患差役之害
民常在官不得專力於農而貪吏猾胥得縁爲姦此二
害輕重蓋略相等今以彼易此民未必樂光聞之愕然
曰如君言計將安出臣即荅言法相因則事易成事
有漸則民不驚昔三代之法兵農爲一至秦始分爲二
及唐中葉盡變府兵爲長征之卒〈張說傳云時衛兵貧弱畨休者亡命略盡〉
〈說議一切募勇彊士優其科條簡其色役不旬日得勝兵十三萬人補諸衛以彊京師後所謂彍𮪍者也〉自
爾以來民不知兵兵不知農農出榖帛以養兵兵出性
命以衛農天下便之雖聖人復起不能易也今免役之
法實大𩔖此公欲驟罷免役而行差役正如罷長征而
復民兵蓋未易也 先帝本意使民户率出錢專力於
農雖有貪吏猾胥無所施其虐坊河渡官自出賣而
以其錢雇募衙前民不知有倉庫綱運破家之禍此萬
丗之利也決不可變獨有二弊多以供他用實封取寛
剰役錢爭買坊河渡以長不實之價此乃王安石吕
惠卿之隂謀非 先帝夲意也公盡去二弊而不變
其法則民恱而事易成今寛剰役錢名爲十分取二通
計天下乃及十五而其實一錢無用公盡去此五分
又使民得從其便以布帛穀米折納役錢而官亦以爲
雇直則錢荒之弊亦可盡去如此而天下便之則公又
何求其未也徐更議之亦未晚耳光聞臣言大以爲
不然臣又與光言熈寜中常行給田募役法其法以係
官田及以寛剰役錢買民田以募役人大略如邊郡弓
箭手臣時知密州推行其法先募弓手民甚便之此本
先帝聖意所建推行未幾爲左右異議而罷今略計天
下寛剰錢斛約三千萬貫石兵興攴用僅耗其半此夲
民力當復爲民用今内帑山積公力言於上索還此
錢復全三千萬貫石而推行 先帝買田募役法於河
北河東陜西三路數年之後三路役人可減太半優𥙿
民力以待邊鄙緩急之用此萬丗之利社稷之福也光
尤以爲不可〈此二事臣自别有畫一利害文字甚詳今此不敢備言〉及去年二月
六日敕下始行光言復差役法時臣弟轍爲諌官上䟽
具論乞將見在寛剰役錢雇募役人以一年爲期令中
外詳議然後立法又言衙前一役可即用舊人仍一依
舊數攴月給重難錢以坊河渡錢揔計諸路通融攴
給皆不𫎇施行及䝉差臣詳定役法臣因得伸弟轍前
議先與本𡱈官吏孫永𫝊堯俞之流論難反復次於西
府及政事堂中與執政商議皆不見從遂上䟽極言衙
前可雇不可差先帝此法可守不可變之意因乞罷詳
定役法當此之時臺諌相視皆無一言決其是非今者
差役利害未易一二遽言而弓手不許雇人天下之所
同患也朝廷知之巳變法許雇天下皆以爲便而臺諌
猶累䟽力爭由此觀之是其意專欲變熈寜之法不復
校量利害參用所長也臣爲中書舎人刑部大理寺列
上熈寜巳來不該赦降去官法凡數十條盡欲刪去臣
與執政屢爭之以謂 先帝於此蓋有深意不可盡改
因此得存留者甚多臣每行監司守令告詞皆以奉守
先帝約束毋敢弛廢爲戒文案具在皆可復按由此觀
之臣豈謗議 先朝者所以一一縷陳者非獨以自明
誠見士大夫好同惡異泯然成俗深恐 陛下深居法
宫之中不得盡聞天下利害之實也願因臣此言警䇿
在位救其所偏損所有餘補所不足天下幸甚以其
狂妄不識忌諱雖賜誅戮死且不朽臣無任感恩思報
激切戰恐之至取 進止
乞録用鄭俠王斿狀
元祐二十三月日翰林學士朝奉郎知制誥軾狀奏
右臣聞國之興衰繋于習俗風節不競則朝廷自卑
故古之賢君必厲士氣當務求難合自重之士以養成
禮義廉耻之風臣等伏見英州别駕鄭俠向以小官觸
犯權要冒死不顧以獻直言〈元祐元年閏二月庚戍詔英州編管人鄭俠復舊官〉
〈先是熈寜六七年河東河北陜西大饑百姓流移於京西就食者無慮数萬是時俠监安上門因繪流民圖及〉
〈䟽言時政之失其辭譏切遂坐流竄至是右司諫轍言之朝奏入詔俠放逐便除落罪名令尚書吏部先次〉
〈注舊官与合入差遣其後俠逾年不調翰林學士軾与孫斍等又上此奏事見鄭俠介夫言行録〉而秘
閣校理王安國以布衣爲 先皇帝所知擢至館閣召
對便殿而兄安石爲相少加附會可力致冨貴而安
國挺然不屈不獨納忠于 先帝亦甞以苦言至計規
戒其兄竟坐與俠遊從同時被罪吕惠卿首興大嶽鄧
綰舒亶之徒釀成其罪必欲置此人于死頼 先帝仁
聖止加逐〈王安國字平甫常非其兄所爲爲西京國子监教授官滿至京師 上召上殿問以〉
〈其兄秉政物論如何對曰伹恨聚歛太急知人不明耳上黙然不恱由是別無恩命乆之乃得館職安囯嘗力〉
〈諌其兄以天下恟恟不樂新法皆帰咎於公恐爲家禍介甫不听後事連鄭俠舒亶等深治之獄成追安囯告〉
〈身放帰田里事見記聞〉曽未數年逐惠卿而起安國今來朝廷赦
俠之罪復其舊官經今踰年而俠終不赴吏部參選考
其始終出處之大節合於古之君子殺身成仁難進易
退之義朝廷不以加優異則臣等恐俠浩然江湖往
而不返溘先朝露則有識必爲 朝廷興失士之歎
至于安國不幸短命尤爲忠臣義士之所哀惜臣等嘗
識其少子斿敏而篤學直而好義頗有安國之風養成
其才必有可用欲望 聖慈召俠赴闕及考察斿行實
與俠並賜録用不獨旌直臣於九泉之下亦所以作士
氣于當代也
經 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