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進東坡文集事略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三

卷第三十二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 卷第三十三
宋 蘇軾 撰 宋 郎曄 注 景烏程張氏南海潘氏合藏宋刊本
卷第三十四

經 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三十三

   迪功𭅺新紹興府𡹴縣主簿臣郎 曄 上進

 奏議

    論河北京東盜賊狀

    徐州上 皇帝書

    乞罷登萊榷鹽狀

    論給田募役狀

   論河北京東盗賊狀

𤋮寜七年十一月日太常博士直史館權知密州軍州

事蘇軾狀奏臣伏見河北京東比年以來蝗旱相仍盗

賊漸熾今又不雨自秋徂冬方數千里麥不入土竊料

明年春夏之際冦攘爲患甚於今日是以輒陳狂瞽庶

補萬一謹按山東自上世以來爲腹心根夲之地其與

中原離合常係社稷安危昔秦并天下首取三𣈆則其

餘強敵相繼滅亡韓趙魏瓜分𣈆國故謂之三𣈆始皇十八年取韓二十二年取魏二十五

年取趙取楚二十六年取燕取齊初并天下事見史記漢髙祖殺陳餘走田横則

項氏不支帝紀云三年冬十月韓信張耳東下井陘擊趙斬陳餘又云𥘉田橫歸彭越項羽已㓕懼

誅與賔客亡入海光武亦自漁陽上谷發突𮪍席卷以并天下

夲紀更始二年光武以王郎新盛乃北徇薊㑹上谷太守耿况漁陽太守彭寵各遣其將冦徇呉漢等將突𮪍

來助擊王郎魏武帝破殺𡊮氏父子収冀州然後四方莫敵

𡊮紹有官渡之敗二子譚尚皆爲魏武所㓕旣得河北然後吕布馬超張魯之屬以次平定雖呉蜀之强亦爲

魏雌事見魏志宋武帝以英偉絶人之資用武歷年而不能并

中原者以不得河北也隋文帝以庸夫穿窬之智竊位

數年而一海内者以得河北也杜牧罪言云宋武號英雄得蜀得關中盡有河

南地十分之八然不能使一人渡河以窺胡至髙齊荒蕩宇文取之隋文因以滅陳五百年間天下乃一家隋

文非宋武敵也是宋不得山東隋得山東故隋爲王宋爲霸故牧之論以爲山東之

地王者得之以爲王霸者得之以爲霸猾賊得之以亂

天下亦見罪言自唐天寳以後姦臣僣峙於山東更十一世

竭天下之力終不能取以至於亡藩鎮傳叙云安史乱天下至肅宗大難略

平君臣皆幸安故瓜分河北地付授叛将護養萌孽以成乱根一冦死一賊生訖唐亡百餘年卒不爲王土

近世賀徳倫挈魏博降後唐而梁亡五代史本傳正明元年魏州楊師厚

卒梁末帝以魏兵素驕難制乃分相澶衛三州建昭徳軍以張筠爲節度使魏博貝三州仍爲天雄軍以徳倫

爲節度使軍將張彦遂作亂乃迫德倫軍遣牙將曹廷隱奉書莊宗莊宗入魏梁因以亡周髙祖自

鄴都入京師而漢亡五代史周太祖夲紀太祖姓郭名乾祐三年爲鄴都留守漢隱帝

已殺史洪肇等密詔殺威威遂舉兵渡河隱帝被弑威入京師廣順元年春正月丁卯威即皇帝位國號周

由此觀之天下存亡之權在河北無疑也 陛下即位

以來北方之民流移相屬天災譴告 甚於四方五六

年間未有以塞大異者至於京東雖號無事亦當常使

其民安逸冨強緩急足以灌輸河北缾竭則罍恥蓼茷詩云

缾之罄矣維罍之恥脣亡則齒寒左傳僖公五年宫之竒諫虞公曰諺所謂輔車相依脣亡齒寒

而近年以來公私匱乏民不堪命今流離饑饉議者不

過欲散賣常平之粟勸誘蓄積之家盗賊縱橫議者不

過欲増開告賞之門申嚴緝捕之法皆未見其益也常

平之粟累經振發所存無幾矣而飢寒之民所在皆是

人得勝合官費丘山蓄積之家例皆困乏貧者未蒙其

利冨者先被其災昔季康子患盗問於孔子對曰苟子

之不欲雖賞之不竊乃知上不盡利則民有以爲生苟

有以爲生亦何苦而爲盗其間凶殘之黨樂禍不悛則

湏敕法以峻刑誅一以警百今中民以下舉皆闕食冐

法而爲盜則死畏法而不盜則飢飢寒之與弃市均是

死亡而賖死之與忍飢禍有遲速相率爲盜正理之常

雖日殺百人𫝑必不止苟非 陛下至明至聖至仁至

慈較得䘮之孰多權禍福之孰重特於財利少有所捐󠄂

衣食之門一開骨髓之恩皆徧然後信賞必罰以威克

恩不以僥倖廢刑不以災傷撓法如此而人心不革盜

賊不衰者未之有也謹條其事畫一如左

 一臣所領宻州自今嵗秋旱種麥不得直至十月十

  三日方得數寸雨雪而地冷難種雖種不生比常

  年十分中只種得二三竊聞河北京東例皆如此

  尋常檢放災傷依法湏是檢行根苗以定所放分

  數今來二麥元不當種即根苗可檢官吏守法無

  縁直放(⿱艹石)夏稅一例不放則人户必至逃移㝷常

  逃移猶有逐熟去處今數千里無麥去将安往但

  恐良民舉爲盜矣且天上無雨地下無麥有眼者

  共見有耳者共聞决非欺罔朝廷豈可坐觀不放

  欲乞河北京東逐路選差臣僚一貟體量放稅更

  不檢視(⿱艹石)未欲如此施行即乞將夏稅斛㪷取今

  日以前五年酌中一年實直令三等巳上人户取

  便納見錢或正色其四等以下且行𠋣閣縁今來

  麥田空閑(⿱艹石)春雨調匀却可以廣種秋稼候至秋

  熟並將秋色折納夏稅(⿱艹石)是已種苗麥委有災傷

  仍與依條檢放其闕麥去處官吏諸軍請受且支

  白米或支見錢所貴小民不致大叚失所

 一河北京東自來官不榷鹽小民仰以爲生近日臣

 僚上章輒欲禁榷頼朝廷體察不行其言兩路吏

  民無不相慶然臣勘會近年鹽稅日増元本兩路

  祖額三十三萬二千餘貫至熈寜六年増至四十

 九萬九千餘貫七年亦至四十三萬五千餘貫顯

  見刑法日峻告捕日繁是致小民愈難興販朝廷

  夲爲此兩路根本之地而煑海之利天以養活小

  民是以不忍盡取其利濟惠鰥寡隂銷盜賊舊時

  孤貧無業惟務販鹽所以五六年前盜賊稀少是

  時告捕之賞未甞破省錢惟是犯人催納役人量

  出今鹽課浩大告訐如麻貧民販鹽不過一兩貫

  錢夲偷稅則賞重納稅則利輕欲爲農夫又值凶

  嵗(⿱艹石)不爲盜惟有忍飢所以五六年來課利日増

  盜賊日衆臣勘會宻州鹽稅去年一年比祖額増

  二萬貫却支捉賊賞錢一萬一千餘貫其餘未𫉬

  賊人尚多以此較之利害得失断可見矣欲乞特

  敕兩路應販鹽小客截自三百斤以下並與權免

  収稅仍官給印夲空頭關子與竈户及長引大客

  令上曆破使逐旋書填月日姓名斤兩與小客限

  十日内更不行用如敢借名爲人影帶分減鹽貨

  許諸人陳告重立賞罸候將來秋熟日仍舊并元

  降敕榜明言出自聖意令所在雕印散榜郷村人

  非木石寜不感動一飲一食皆誦聖恩以至舊來

  貧賤之民近日飢寒之黨不待驅率一歸於鹽奔

  走爭先何暇爲盜人情不逺必不肯捨安穩衣食

  之門而趨冐法危亡之地也議者必謂今用度不

  足(⿱艹石)行此法則鹽稅大虧必致闕事臣以爲不然

  凡小客本少力微不過行得三兩程(⿱艹石)三兩程外

  須藉大商興販决非三百斤以下小客所能行運

  無縁大叚走失且平時大商所苦以鹽遲而無人

  買小民之病以僻逺而難得鹽今小商不出稅錢

  則所在爭來分買大商旣不積滯則輪流販賣収

  稅必多而郷村僻逺無不食鹽所賣亦廣損益相

  補必無大虧之理縱使虧失不過却只得祖額元

  錢當時官司有何闕用苟朝廷捐󠄂十萬貫錢買此

  兩路之人不爲盜賊所𫉬多矣今使朝廷爲此兩

  路飢饉特出一二十萬貫見錢散與人户人得一

  貫只及二十萬人而一貫見錢亦未能濟其性命

  (⿱艹石)特放三百斤以下鹽稅半年則兩路之民人人

  受賜貧民有衣食之路冨民無盜賊之憂其利豈

  可勝言哉(⿱艹石)使小民無以爲生舉爲盜賊則朝廷

  之憂恐非十萬貫錢所能了辦又况所支捉賊賞

  錢未必少於所失鹽課臣所謂較得䘮之孰多權

  禍福之孰重者爲此也

  一勘會諸處盗賊太半是按問減等災傷免死之人

  走還舊處挾恨報讎爲害最甚盜賊自知不死旣

  輕犯法而人户亦憂其復來不敢告捕是致盜賊

  公行切詳按問自言皆是詞窮理屈𫝑必不免夲

  無改過自新之意有何可愍獨使從輕同黨之中

  獨不免死其災傷勑雖不下與行下同而盜賊小

  民無不知者但不傷變主免死無疑且不傷變主

  情理未必輕於偶傷變主之人或多聚徒衆或廣

  置兵仗或標異服飾或質劫變主或驅虜平人或

  賂遺貧民令作耳目或書冩道店恐動官私如此

  之𩔖雖偶不傷人情理至重非止闕食之人苟營

  餱糧而巳欲乞今後盜賊贓證未明但巳經考掠

  方始承認者並不爲按問減等其災傷地分委自

  長吏相度情理輕重内情理重者依法施行所貴

  凶民稍有畏忌而良民敢於捕告臣所謂衣食之

  門一開骨髓之恩皆徧然後信賞必罰以威克恩

  不以僥倖廢刑不以災傷撓法者爲此也

右謹具如前自古立法制刑皆以盜賊爲急盜竊不巳

必爲強劫強劫不已必至戰攻或爲豪傑之資而致勝

廣之漸而況京東之貧冨係河北之休戚河北之治亂

係天下之安危識者共知非臣私說願 陛下深察此

事至重所損小利至輕断自聖心决行此策臣聞天聖

中蔡齊知宻州名臣傳云蔡斉字子思其先洛陽人徙家萊州 真宗朝㪯進士爲第一 仁

宗朝入翰𫟍出知河南後徙密州是時東方饑饉齊乞放行鹽禁 先

帝從之一方之人不覺飢旱臣愚且賤雖不敢望於蔡

齊而 陛下聖明度越尭禹不能行此小事有愧 先

朝所以越職献言不敢自外伏望 聖慈察其區區之

意赦其狂僣之誅臣無任悚慄待罪之至

   徐州上 皇帝書

元豐七年十月日尚書祠部貟外郎直史館𫞐知徐州

軍州事臣⿱⺾⿰𩵋禾 -- 蘇軾謹昧萬死再拜上書 皇帝陛下臣以

庸材備貟𠕋府出守两郡皆東方要地私竊以爲守法

令治文書赴期會不足以報塞萬一輒伏思念東方之

要務 陛下之所冝知者得其一二草具以聞而 陛

下擇焉臣前任宻州建言自古河北與中原離合常係

社稷存亡而京東之地所以灌輸河北缾竭則罍恥脣

亡則齒寒而其民喜爲盜賊爲患最甚因爲 陛下畫

所以待盜賊之策及移守徐州覽觀山川之形𫝑察其

風俗之所上而考之於載籍然後又知徐州爲南北之

𬓛要而京東諸郡安危所𭔃也昔項羽入關旣燒咸陽

而東歸則都彭城史記項羽夲紀云項王既分王諸將相乃自立爲西楚霸王王九郡都彭

夫以羽之雄略捨咸陽而取彭城則彭城之險固形

便足以得志於諸侯者可知矣臣觀其地三靣𬒳山獨

其西平川數百里西走梁宋使楚人開關而延敵材官

騶發突𮪍雲縱眞(⿱艹石)屋上建瓴水也髙紀田肯賀上曰陛下得韓信又治

秦中秦形𫝑之囯也地𫝑便利其以下兵於諸侯譬猶居髙屋之上建瓴水也注云瓴盛水瓶建居偃反

冝宿麥一熟而飽數𡻕其城三靣阻水樓堞之下以汴

泗爲池獨其南可通車馬而戲馬臺在焉彭城有戲馬⿳亠口⿱冖至 -- 臺乃項羽所

其髙十仞廣袤百歩(⿱艹石)用武之世屯千人其上聚櫑

木砲石凡戰守之具以與城相表裏而積三年糧於城

中雖用十萬人不易取也其民皆長大膽力絶人喜爲

剽掠小不適意則有飛楊跋扈之心非止爲盗而巳漢

髙祖沛人也項羽𪧐遷人也劉𥙿彭城人也朱全忠碭

山人也皆在今徐州數百里間耳其人以此自負凶桀

之氣積以成俗魏太武以三十萬人攻彭城不能下

元嘉二十七年帝大出兵伐魏十月乙丑魏太武渡河衆号百万魏軍至彭城立氊屋於戯馬⿳亠口⿱冖至 -- 臺以望城中

江夏王義恭武陵王駿用沛郡太守張暢計堅壘固守太武攻之不克十二月丙辰朔引兵南下亊見南北史

而王智興以卒伍庸材恣睢於徐朝廷亦不能討王智㒷少

驍銳爲徐州衙卒亊刺史李洧及李納謀叛欲害洧洧遂以徐州㱕囯納怒以兵攻徐智㒷求援京师德宗發

朔方軍五千人隨智㒷赴之淄青圍解自是智㒷常以徐軍抗納元和十三年王师誅李师道智㒷大破賊於

含郷長慶𥘉河朔復乱召兵追討智㒷以徐軍三千渡河會收王廷湊諸道班师莭度使崔羣慮其爲変令府

僚迎勞且誠之曰兵士悉輸甲仗於外副使以十𮪍入城智㒷聞之心動率㱕师斬関而入殺軍中異巳者十

餘人然後指衙謝羣曰此軍情也智㒷兵士遂掠塩鐡院緡幣及汴路進奉物逐濠州刺史侯洪度朝廷以兵

力不能討遂授智㒷徐州刺史見唐史列傳豈非以其地形便利人卒勇悍

故耶州之東北七十餘里即利國監自古爲鐵官商賈

所聚其民冨樂凡三十六冶冶户皆大家藏鏹巨萬常

爲盜賊所窺而兵衛寡弱有同兒戲周亞夫傳文帝曰嗟乎此真將軍矣

嚮者霸上𣗥門如兒戯耳臣中夜以思即爲寒心使劇賊致死者十

餘人白晝入市則守者皆弃而走耳地旣産精鐵而民

皆善鍜散冶户之財以嘯召無頼則烏合之衆數千人

之仗可以一夕具也順流南下辰發巳至而徐有不守

憂矣使不幸而賊有過人之才如吕布劉備之徒得

徐而逞其志三囯志吕布傳云刘備東擊𡊮術布襲取下邳備還帰布布遣備屯小沛布自稱徐

州刺史先主傳云徐州牧陶兼病篤謂别駕麋竺曰非備不能安此州謙死竺率州人迎先主先主未救當下

邳陳登北海孔融皆勸先主受之先主遂領徐州則京東之安危未可知也近

者河北轉運司奏乞禁止利國監鐵不許入河北朝廷

從之昔楚人亡弓不能忘楚孔子猶小之楚恭王岀遊亡烏臯之弓

左右請求之王曰止楚王失弓楚人得之又何求焉孔子聞之曰惜乎其不大出不曰人遺弓人得之而巳何

必楚也亊見家語兄天下一家東北二冶皆爲國興利而奪彼

與此不已隘乎自鐵不北行冶户皆有失業之憂詣臣

而訴者數矣臣欲因此以征冶户爲利國監之捍屏今

三十六冶冶各百餘人採鑛伐炭多飢寒亡命强力鷙

忍之民也臣欲使冶户毎冶各擇有材力而忠謹者保

任十人籍其名於官授以刀槊敎之擊刺毎月兩衙集

於知監之庭而閱試之藏其刃於官以待大盜不得役

使犯者以違制論冶户爲盜所擬乆矣民皆知之使冶

出十人以自衛民所樂也而官又爲除近日之禁使鐵

得北行則冶户皆恱而聽命姦猾破膽而不敢謀矣徐

城雖嶮固而樓櫓敝惡又城大而兵少緩急不可守今

戰兵千人耳臣欲乞移南京新招𮪍射兩指揮於徐此

故徐人也嘗屯於徐營壘材石既具矣而遷於南京異

時轉運使分東西路畏餽餉之勞而移之西耳今兩路

爲一其去來無所損益而足以爲徐之重城下數里頗

産精石無窮而奉化廂軍見闕數百人臣願募石工以

足之聽不差出使此數百人者常採石以甃城數年之

後舉爲金湯之固要使利國監不可窺則徐無事徐無

事則京東無虞矣沂州山谷重阻爲逋逃淵藪盗賊毎

入徐州界中 陛下(⿱艹石)採臣言不以臣爲不肖願復三

年守徐且得兼領沂州兵甲廵檢公事必有以自效京

東惡盜多出逃軍逃軍爲盜民則望風畏之何也技精

而法重也技精則難敵法重則致死其𫝑然也自 陛

下置將官修軍政士皆精銳而不免於逃者臣嘗考其

所由蓋自近嵗以來部送罪人配軍者皆不使役人而

使禁軍軍士當部送者受牒即行往反常不下十日道

路之費非取息錢不能辦百姓畏法不敢貸貸亦不可

復得惟所部將校乃敢出息錢與之歸而刻其糧賜以

上下相持軍政不脩博奕飲酒無所不至窮苦無聊則

逃去爲盜臣自至徐即取不係省錢百餘千别儲之當

部送者量逺近裁取以三月刻納不取其息將吏有敢

貸息錢者痛以法治之然後嚴軍政禁酒博比朞年士

皆飽煖練熟技藝等第爲諸郡之冠 陛下遣敕使按

閱所具見也臣願下其法諸郡推此行之則軍政脩而

逃者衰亦去盜之一端也臣聞之漢相王嘉曰孝文帝

時二千石長吏安官樂職上下相望莫有苟且之意其

後稍稍變易公卿以下轉相促急司𨽻部刺史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私吏或居官數月而退二千石益輕賤吏民慢易之知

其易危小失意則有離畔之心前山陽亡徒蘇令從横

吏士臨難莫肯伏節死義者以守相威權素奪故也國

家有急取辦於二千石尊重難危乃能使下事見前漢本傳

王嘉之言而考之於今郡守之威權可謂素奪矣上有

監司伺其過失下有吏民持其長短未及按問而差替

之命巳下矣欲督捕盜賊法外求一錢以使人且不可

得盜賊凶人情重而法輕者守臣輒配流之則使所在

法司覆按其狀劾以失入惴惴如此何以得吏士死力

而破姦人之黨乎由此觀之盜賊所以滋熾者以 陛

下守臣𫞐太輕故也臣願 陛下稍重其𫞐責以大綱

闊略其小過凡京東多盜之郡自青鄆以降如徐沂齊

曹之𩔖皆謹擇守臣聽法外處置強盜頗賜緡錢使得

以布設耳日蓄養𤓰牙然緍錢多賜則難常少又不足

於用臣以爲毎郡可𡻕别給一二百千使以釀酒凡使

人葺捕盜賊得以酒予之敢以爲他用者坐贓論賞格

之外嵗得酒數百亦足以使人矣此又治盜之一術也

然此皆其小者其大者非臣之所當言欲黙而不發則

又𥝠自念遭值 陛下英聖特逹如此(⿱艹石)有所不盡非

忠臣之義故昧死復言之昔者以詩賦取士今 陛下

以經術用人名雖不同然皆以文詞進耳考其所得多

呉楚閩蜀之人至於京東西河北河東陜西五路蓋自

古豪傑之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人沈鷙勇悍可任以事然欲使治聲律

讀經義以與呉楚閩蜀之士爭得失於毫𨤲之間則彼

有不仕而巳故其得人常少夫惟忠孝禮義之士雖不

得志不失爲君子(⿱艹石)徳不足而才有餘者困於無門則

無所不至矣故臣願 陛下特爲五路之士别開仕進

之門漢法郡縣秀民推擇爲吏如貢禹以明經絜行著聞召爲博士之𩔖

行察廉以次遷補如張敞爲卒史察廉爲其泉倉之𩔖或至二千石入

爲公卿如魏相自何南太守入爲大司農迁御史大夫卒代韋賢爲丞相之𩔖古者不專

以文詞取人故得士爲多黃霸起於卒史薛宣奮於書

佐朱邑選於嗇夫邴𠮷出於獄史前漢黄霸淮陽夏人入設沉黎郡補左馮

翊二百石卒史後代邴吉爲丞相薛宣東海郯人少爲廷尉書佐後代張禹爲丞相朱邑庐江舒人少时為舒

桐郷嗇夫後至大司農邴吉魯囯人爲魯獄史後代魏相為丞相其餘名臣循吏由此

而進者不可勝數唐自中葉以後方鎮皆選列校以掌

牙兵是時四方豪傑不能以科舉自達者皆爭爲之往

往積功以取旄龯雖老姦臣盗或出其中而名卿賢將

如髙仙芝封常清李光弼來瑱李抱玉叚秀實之流所

得亦巳多矣髙仙芝夲髙麗人勇决果敢開元末為安西副都護小勃律囯王爲吐蕃所招元宗

𠡠仙芝討之領兵深入卒平勃律王天宝中進封密雲郡公封常清少孤貧將軍髙仙芝爲都知兵馬使每出

軍奏慊従三十餘人常清慨然投牒願預一傔仙芝見其貌寢不許固請之補爲傔會達奚部落叛仙芝破之

常清密作捷書无不周悉仙芝大驚異之授疊州判官天宝六年充莭度判官每出征討輒以爲留後十三載

充伊西莭度䒭使李光弼少從戎嚴毅有大略天宝初累迁安北都護府朔方都虞候安禄山反郭子儀薦之

累𢧐功封臨淮郡王爲中㒷第一来瑱少尚名莭慷慨有大志天宝十一載充伊西北庭行軍司馬安禄山反

改頴州太守賊攻之前後殺敵頗衆咸呼瑱為来嚼鐡後至開府儀同三司李抱玉少長西州沉毅有謀乾元

𥘉太府李光弼引爲偏禆屡建勲績由是知名後至司空段秀实沉厚有断李嗣業荔非元礼皆以爲判官又

爲白孝徳都虞候馬磷行軍司馬後以笏擊朱泚遂遇害王者之用人如江河江河

所趨百川赴焉蛟龍生之及其去而之他則魚鼈無所

還其體而鯢鰍爲之制今世胥史牙校皆奴僕庸人者

無他以 陛下不用也今欲用胥史牙校而胥史行文

書治刑獄錢榖其𫝑不可廢鞭撻鞭撻一行則豪傑不

出於其間故凡士之刑者不可用用者不可刑故臣願

 陛下採唐之舊使五路監司郡守共選士人以補牙

職皆取人材心力有足過人而不能從亊於科舉者禄

之以今之庸錢而課之鎮稅場務督捕盗賊之𩔖自公

罪杖以下聽贖依將校法使長吏得薦其才者第其功

閥書其嵗月使得出仕比任子而不以流外限其所至

朝廷察其尤異者擢用數人則豪傑英偉之士漸出於

此塗而姦猾儻可得而籠取也其條目委曲臣未敢盡

言惟 陛下留神省察昔𣈆武平呉之後詔天下罷軍

役州郡悉去武備惟山濤論其不可帝見之曰天下名

言也而不能用及永寕之後盗賊蠭起郡囯皆以無備

不能制其言乃驗山儔傳云平呉之後武帝詔天下罷軍役州郡悉去兵嘗講武于宣武場

濤時有疾詔乗歩輦従因与盧欽論用兵之夲以爲不宜去州郡武備其論甚精干时咸以儔不斈孫呉而闇

与之台帝称之曰天下名言也而不能用之永寕之後屡有変難冦越焱起郡囯皆以无備不能制天下遂以

大乱如儔言焉今臣於無事之時屢以盗賊爲言其私憂過計

亦巳甚矣 陛下縱能容之必爲議者所𥬇使天下無

事而臣𫉬𥬇可也不然事至而圖之則巳晚矣干犯天

威罪在不赦

   登州召還議水軍狀

元豐八年十二月日朝奉郎前知登州軍州事蘇軾狀

奏右臣切見登州地近北虜號爲極邊虜中山川隠約

可見便風一帆奄至城下自 國朝以來嘗屯重兵教

習水𢧐旦暮傳烽以通警急每𡻕四月遣兵戍駞基島

至八月方還以備不虞秀水録云登州城在赤山下海誰中赤山髙峻謂之思郷嶺流

人語也城北去海𦆵三四里岸有小山下臨嵌空洞穴上起閣名蓬萊北望五山並列中曰沙門島兩傍曰大

竹小竹䓁島去城六十里又北行三百餘里有山曰駝基島每嵗舠魚廵檢一貟領千兵往四月一日往戍八

月初乃帰以此島与北虜薊州界相近故也方守戍時駝基日㪯平安火沙門島應之城内鼓角門乂應之

自景徳以後屯兵常不下四五千人除夲州諸軍外更

於京師南京濟鄲兖單等州差撥兵馬屯駐至慶曆二

年知州郭志髙爲諸處差來兵馬頭項不一軍政不肅

擘畫奏乞創置澄海水軍弩手兩指揮并舊有平海兩

指揮並用敎習水軍以備北虜爲京東一路捍屏虜知

有備故未嘗有警議者見其乆安便謂無事近嵗始差

平海六十人分屯宻州信陽板橋濤洛三處去年夲路

安撫司又更差澄海二百人往萊州一百人往密州屯

駐檢㑹景徳三年五月十二日聖旨指揮今後宣命抽

差本城兵士往諸處只於威邊等指揮内差撥即不得

抽差平海兵士其澄海兵士雖無不許差出指揮蓋縁

元𥘉創置本爲抵替諸州差來兵馬豈有却許差往諸

處之理顕是不合差撥不惟兵勢分弱以啓戎心而此

四指揮更畨差出無處學習水𢧐武藝惰廢有誤緩急

伏乞 朝廷詳酌明降指揮今後登州平海四指揮兵

士並不得差往别州屯駐

   乞罷登萊榷塩狀

元豐八年十二月日朝奉郎前知登州軍州事蘇軾狀

奏右臣竊聞議者謂近𡻕京東榷塩旣𫉬厚利而無甚

害以謂可行以臣𮗚之蓋比之河北淮浙用刑稀少因

以爲便不知舊日京東販塩小客無以爲生大半去爲

盗賊然非臣職亊所當言者故不敢以聞獨臣所領登

州計入海中三百里地瘠民貧商賈不至所在塩貨只

是居民喫用今來旣榷入官官買價賤比之竈户賣與

百姓三不及一竈户失業漸以逃亡其害一也居民咫

尺大海而令頓食貴塩深山窮谷遂至食淡其害二也

商賈不來塩積不散有入無岀所在官舎皆滿至於露

(⿱艹石)行配賣即與福建江西之患無異(⿱艹石)不配賣即一

二年間㪯爲糞土坐弃官本官吏𬒳責專副破家其害

三也官無一毫之利而民受三害决可廢罷竊聞萊州

亦是元無客旅㒷販事體與此同欲乞朝廷相度不用

行臣所言只乞出自聖意先罷登萊兩州榷鹽依舊今

竈户賣與百姓官收塩稅其餘州軍更委有司詳講利

害施行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