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進東坡文集事略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四

卷第三十三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 卷第三十四
宋 蘇軾 撰 宋 郎曄 注 景烏程張氏南海潘氏合藏宋刊本
卷第三十五

經 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三十西

   迪功𭅺新紹興府𡹴縣主簿臣郎

  奏議

    乞開西湖狀    論髙麗第一狀

    論髙麗第二狀   乞用劉季孫狀

    薦宗室令畤狀   乞校正奏議

    謝宣諭劄子    朝辭赴定州狀

   乞開西湖狀

元祐五年四月二十九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杭

州蘇軾狀奏右臣聞天下所在陂湖河渠之利廢興成

毀皆(⿱艹石)有數惟聖人在上則興利除害易成而難廢昔

西漢之末翟方進爲丞相始决壞汝南鴻𨻶陂父老怨

之歌曰壞陂誰翟子威飯我豆羮芋魁反乎覆陂當復

誰言者兩黄鵠本傳云始汝南舊有鴻隙大陂郡以爲饒成帝時關東数水陂溢爲害方進爲

相與御史大夫孔光共遣掾行視以爲決去陂水其地肥美省隄防費而無水憂遂奏罷之及翟氏滅鄉里帰

惡言方進請陂下良田不得而奏罷陂云王莽時常枯旱郡中追怨方進故童謡云云蓋民心之

所欲而託之天以爲有神下告我也孫皓時吳郡上言

臨平湖自漢末草穢壅塞今忽開通長老相傳此湖開

天下平皓以爲已瑞已而𣈆武帝平呉吳志孫皓天璽元年呉郡言臨

平湖自漢末草穢壅塞今更開通長老相傳此湖塞天下乱此湖開天下平於是改元大赦後不五年晋武帝

平呉孫皓既降封爲帰命侯由此觀之陂湖河渠之𩔖乆廢復開事

關興運雖天道難知而民心所欲天必從之杭州之有

西湖如人之有眉目蓋不可廢也唐長慶中白居易爲

刺史方是時湖漑田千餘頃刺史白公湖石記云錢塘湖一名上湖周廻三十里

北有石函南有筧凡放水漑田每減一寸可漑十五餘頃每一復時可漑五十餘頃此州大抵春多兩夏秋多

(⿱艹石)隄防如法蓄洩及時即瀕湖千餘頃田無凶𡻕矣及錢氏有國置撩湖兵士

千人日夜開浚至今湖上猶有撩湖一司此錢氏之遺制但名存实亡尔自 國初

以來稍廢不治水涸草生漸成葑田熈寜中臣通判夲

州則湖之葑合蓋十二三耳至今𦆵十六七年之間

譜攷之熈寧四年東坡年三十六判官誥院兼判尚書祠部以論議與時宰不合命攝開封府推官㝷乞除外

任差通判杭州以十一月到任見公墓誌至 哲宗元祐四年年五十四任翰林斈士以⿳亠口⿱冖至 -- 臺諌屡見攻加以臂

疾力請𥙷外遂除龍斈知杭州是年七月二日到任見謝表遂堙塞其半父考皆言

十年以來水淺葑横如雲翳空倐忽便滿更二十年無

西湖矣使杭州而無西湖如人去其眉目豈復爲人乎

臣愚無知竊謂西湖有不可廢者五天禧中故相王欽

(⿱艹石)始奏以西湖爲放生池禁捕魚鳥爲人主祈福自是

以來每嵗四月八日郡人數萬會于湖上所活羽毛鱗

介以百萬數皆西北向稽首仰祝千萬歳壽真宗天禧四年太子

太保判杭州王欽(⿱艹石)奏以西湖爲放生池禁止採捕朝廷從之故每歳郡人放生于湖上至今四月八日士女

闐集靈芝寺綵紡繦属相与放生实始於欽(⿱艹石)(⿱艹石)一旦堙塞使蛟龍魚鼈同

爲涸轍之鮒莊周視車轍中有鮒魚焉周問之對曰我東海之波臣也君豈有斗升之水而活我

哉周曰誥我且南遊呉越激西江之水而濡子可乎鮒魚曰吾得斗升之水即沽耳君乃言此曽不如早索我

枯魚之肆見雜篇臣子坐觀亦何心哉此西湖之不可廢者一

也杭之爲州本江海故地水泉鹹苦居民零落自唐李

泌始引湖水作六井李泌字長源所作六井其最大者在清湖中爲相囯井其西爲西井

少西而北爲金牛池又北而西附城爲方井爲白亀池又北而東至錢塘縣治之南爲小方井見本集六井記

然後民足於水井邑日冨百萬生聚待此而後食今湖

狹水淺六井漸壞(⿱艹石)二十年之後盡爲葑田則舉城之

人復飲鹹苦其𫝑必自耗散此西湖之不可廢者二也

白居易作西湖石函記云放水漑田毎減一寸可漑十

五頃毎一伏時可漑五十頃(⿱艹石)洩及時則瀕河千頃

可無凶歳今雖不及千頃而下湖數十里間茭菱榖米

所𫉬不貲此西湖之不可廢者三也西湖深闊則運河

可以取足於湖水(⿱艹石)湖水不足則必取足於江潮潮之

所過泥沙渾濁一石五斗不出三歳輒調兵夫十餘萬

功開浚而河行市井中蓋十餘里吏卒搔擾泥水狼籍

爲居民莫大之患此西湖之不可廢者四也天下酒課

之盛未有如杭者也歳課二十餘萬緡而水泉之用仰

給於湖(⿱艹石)湖漸淺狹水不應溝則當勞人逺取山泉歳

不下二十萬功此西湖之不可廢者五也臣以侍從出

膺寵𭔃目覩西湖有必廢之漸有五不可廢之憂豈得

苟安歳月不任其責輒巳差官打量湖上葑田計二十

五萬餘丈度用夫二十餘萬功近者㐲蒙 皇帝陛下

太皇太后陛下以本路饑饉特寛轉運司上供額斛五

十餘万石出糶常平米亦數十萬石約敕諸路不取五

榖力勝稅錢東南之民所活不可勝計今又特賜本路

度牒三百而杭獨得百道臣謹以聖意増價召人中米

減價以濟飢民而増減耗折之餘尚得錢米約共一萬

餘貫石臣輒以此錢米募民開湖度可得十萬功自今

月二十八日興功農民父老縱𮗚太息以謂 二聖旣

捐󠄂利與民活此一方而又以其餘弃興乆廢無窮之利

使数千人得食其力以度此凶𡻕蓋有泣下者臣伏見

民情如此而錢米有限所募未廣葑合之地尚存太半

(⿱艹石)來者不嗣則前功復弃深可痛惜(⿱艹石)更得度牒百道

則一舉募民除去淨盡不復遺患矣伏望 皇帝陛下

太皇太后陛下少賜詳覧察臣所論西湖五不可廢之

狀利害卓然特出聖断别賜臣度牒五十道仍敕轉運

提刑司於前來所賜諸州度牒二百道内契勘賑濟支

用不盡者更撥五十道價錢與臣通成一百道使臣得

盡力畢志半年之間目見西湖復唐之舊環三十里際

山爲岸則農民父老羽毛鱗介同詠聖澤無有窮巳臣

不勝大願謹錄奏聞伏𠋫敕旨

  貼黄目下浙中梅兩葑根浮動易爲除去及六七

  月大雨時行利以殺草芟夷藴崇使不復滋蔓又

  浙中農民皆言八月断葑根則死不復生伏乞

  聖慈早賜開允及此良時興功不勝幸甚

  又貼黄本州自去年至今開浚運河引西湖水灌

  注其中今來開除葑田逐一利害臣不敢一一煩

  瀆天聽别具狀申三省去訖

   論髙麗第一狀杭僧有淨源者舊居海濵与舶客通舶至髙麗交譽之元豊末

     其王子義天航海問道自明州因往拜源源死其徒竊持其畫像附舶往告義天亦

     使其徒附舶來往𥙊訖乃言囯母使以金塔二祝 皇帝 太皇太后壽公不納而

     連䟽奏論朝廷皆從之未幾髙麗貢使果至事見墓志

元祐四年十一月三日龍圗閣斈士朝奉郎知杭州⿱⺾⿰𩵋禾 -- 蘇

軾狀奏臣伏見熈寕以來髙麗人屢入朝貢至元豐之

末十六七年間館待賜予之費不可勝数兩浙淮南

東三路築城造船建立亭館調發農工侵漁商賈所在

騷然公私告病朝廷無𢇁毫之益而夷虜𫉬不貲之利

使者所至圖畫山川私買書籍議者以爲所得賜予太

半歸之契丹雖虚實不可明而契丹之彊足以禍福髙

(⿱艹石)不隂相設計則髙麗豈敢公然入朝中國有識之

士以爲深憂自 二聖嗣位髙麗數年不至淮浙京東

吏民有息肩之喜唯福建一路多以海商爲業其間凶

險之人猶敢交通引惹以希厚利臣稍聞其事方欲覺

察行遣今月三日准秀州差人押到泉州百姓徐戩擅

於海舶内載到髙麗僧統義天手下侍者僧壽介繼常

潁流院子金保裴善等五人乃賫到夲國禮賔省牒云

奉夲國王旨令壽介等賫義天祭文來祭奠杭州僧源

闍梨臣巳指揮夲州送承天寺安下選差職貟二人兵

級十人常切照管不許出入接客及選有行止經論僧

伴話量行供給不令失所外巳具事由畫一奏禀朝旨

去訖又據髙麗僧壽介有狀稱臨發日奉國母指揮令

賫金塔二所祝延 皇帝 太皇太后聖壽臣竊觀其

意蓋爲 二聖嗣位數年不敢輕來入貢頓失厚利欲

復遣使又末測聖意故以𥙊奠源闍棃爲名因獻金塔

欲以嘗試朝廷測知所以待之之意輕重厚薄不然者

豈有欲獻金塔爲壽而不遣使奉表止因祭奠亡僧遂

致國母之意蓋疑中國不受故爲此苟簡之禮以卜朝

(⿱艹石)朝廷待之稍重則貪心復啓朝貢紛然必爲無窮

之患待其巳至然後拒之則又傷恩恭惟聖明灼見惟

狀廟堂之議固有以處之臣忝備侍從出使一路懷有

所見不敢不盡以備採擇

謹具畫一如左

 一福建狡商專擅交通髙麗引惹牟利如徐戩者甚

  衆訪聞徐戩先受髙麗錢物於杭州雕造夾注華

  嚴經費用浩汗印板旣成公然於海舶載去交納

  却受本國厚賞官私無一人知覺者臣謂此風豈

  可滋長(⿱艹石)馴致其弊敵國姦細何所不至兼今來

  引致髙麗僧人必是徐戩本謀臣巳枷送左司理

  院根勘即當具案聞奏乞法外重行以戒一路姦

  民猾商矣

 一髙麗僧壽介有狀稱臨發日國母令賫金塔祝壽

  臣以謂髙麗因𥙊奠亡僧遂致國母之意苟簡無

  禮莫斯爲甚(⿱艹石)朝廷受而不報或報之輕則夷虜

  得以爲詞(⿱艹石)受而厚報之則是以重幣荅其苟簡

  無禮之餽也臣巳一靣令管當職貟退還其狀云

  朝廷清嚴守臣不敢專擅奏聞臣料此僧𫝑不肯

  巳必云本國遣某來献壽今(⿱艹石)不奏歸國得罪不

  輕臣欲於此僧狀後判云州司不奉朝旨本國又

  無來文難議投進執狀歸國照㑹如此處置只是

  臣一靣指揮非朝廷拒絶其献頗似穩便如以爲

  可乞賜指揮施行

  髙麗僧壽介賫到本國禮賔省牒云祭奠源闍棃

  仍諸處等尋師學法臣謂壽介等只是義天手下

  侍者非國王親屬其來乃致私奠本非國事待之

  䡖重當與義天殊絶欲乞只許致奠之外其餘㝷

  師學法出入游覽之𩔖並不許仍與限日却差船

  送至明州令搭附因便海舶歸國更不差人船津

  送如有買賣許量辦歸裝不得廣作商販

右謹件如前(⿱艹石)如此處置使無厚利以絶其來意上免

朝廷帑廪無益之費下免淮浙京東公私靡弊之患臣

不勝區謹録奏聞伏候敕旨

   論髙麗第二狀

元祐四年十一月十三日龍圖閣學士朝奉郎知杭州

蘇軾狀奏右臣近奏爲髙麗僧壽介狀稱臨發日奉國

母指揮將金塔二所附壽介前來祝延 皇帝太皇太

后聖壽臣巳一靣退還其狀仍令本州所差伴話僧思

義只作巳意體問所獻金塔次第其髙麗僧壽介知臣

不爲聞奏方始將岀僧統義天付身文字以示思義乃

是欲將金塔二所捨入杭州惠因院等處祝延聖壽仍

云隨身収管不可擅動元封俟續有䟽文到日方可施

納以此顯見髙麗人將此金塔嘗探中國意度臣旣退

還其狀將來必是自將此塔捨在惠因等院旣是𠂻私

捨施僧院即朝廷難爲回賜(⿱艹石)受而不報夷虜性貪或

生怨望伏望朝廷檢會臣前奏早賜指揮如壽介等將

上件金塔捨施亦乞只作臣意度一靣荅不奉朝旨不

敢令僧院収留所貴稍絶後患謹錄奏聞伏𠋫敕旨

  貼黃臣体問得惠因院亡僧淨源本是庸人只因

  多與往還致商人等於髙麗囯中妄有談說是致

  義天逺來從斈因此夲院厚𫉬施利杭人至今猶目南山惠因

  爲髙麗寺而淮浙官私遍遭擾乱按旧例髙麗人使每至呉越七州实費二

  万四千餘緡而民間之買不在今來又訪聞得還是本院行者姓

  顔人齎持淨源真影舎利隨舶船過海是致義天

  復差人祭奠臣見令所司根勘𠋫見詣實奏聞次

  今來(⿱艹石)許惠因院収留金塔乃是庸人姦猾自圖

  厚利爲囯生事深爲不可

   乞用劉季孫狀字景文丗家開封府以䘏典得官少篤斈能詩文公守塘日

     上章薦之除知隰州

元祐五年十一月 日龍圖閣直學士左朝奉郎知杭

州蘇軾狀奏右臣自少聞趙元昊冦延州危急環慶將

官劉平以孤軍來援姦臣不救平遂戰没竟罵賊不食

而死康定元年正月元昊圍延州范雍召知慶州刘平来赴援与賊戰三川口平左右耳脛中流矢内持

兵馬都监黄徳和卛兵遁平轉戰三日救兵不至遂𬒳执平不食罵賊曰狗賊我脛長三尺何不速殺縳我何

之乃遇害德和教敗卒称平降詔遣庬籍往訊之具得其狀遂腰斬德和於河中贈平忠武軍莭度使兼侍中

殿前都指揮使封其妻爲南陽郡夫人仍録用諸子平有數子皆才用絶人不幸

早丗今臣所與同僚路分都監左藏副使劉季孫則平

之少子篤志力學博通史傳工詩能文石林詩話云刘季孫能詩初以

古班殿直监饒州酒王荆公爲江東提點刑獄廵歷至餞按酒務始至厅亊見屏間有題小詩曰呢喃燕子

語梁間底亊來驚夢裏閑說与傍人應不解杖蔾携酒看支山大称賞之問專知官誰所作以季孫對即召与

之語嘉歎升車而去不復問務亊既至薄舎適郡斈生持狀立庭下請差官挕斈亊公判監酒殿直一郡大驚

遂知名云其工詩如此曽端伯詩選云東坡甞荅季孫書其大略云公每發言雄如風陣馬迅霆激電不意

扵中復有祥光異彩紆餘緻膩盎如陽春淑艶时花荑女誠不𠯁比其態度此所謂不測之神也其能文又可

輕利重義季孫死之日家无一文但有書三万軸盡数百幅尓雖文臣中亦未

易得况其練逹武經講習邊政乃其家學至於𡚒不顧

身臨難守節以臣度之必不減平今平諸子獨有季孫

在而年已五十有八雖備位將領未盡其用伏望朝廷

特賜採察擢置邊庭要害之地𮗚其設施別加陞進不

獨爲忠義之𭄿亦以廣文武之用如蒙朝廷擢用後犯

入己贓及不如所舉臣甘伏朝典

   薦宗室令畤狀令畤字德元祐中東坡知潁州令畤爲簽判喜其才善爲作

     字說同陳履常歐陽叔弼昆季従公詩酒勝集秋陽賦洞庭春色賦皆爲德麟作也

元祐七年五月𥘉五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潁州

蘇軾狀奏右臣聞之詩曰懐徳維寜宗子維城宗室之

有人邦家之光社稷之衛也周之盛時其卿士皆周召

毛原言當时卿士多出於周公召公毛公原伯之後非王之伯叔父則其子弟

也逮至两漢間平之徳史臣称河間献王爲大雅不羣而東平王蒼有爲善最楽之語

見两漢夲傳歆向之文向乃宗正刘徳之子歆即向子皆以文斈称天下以爲口

實而唐之宗室武略如道宗孝恭唐宗室列傳云國朝宗室惟道宗孝恭最

實道宗破突厥走吐谷渾㧞蓋牟城孝恭破江陵 俘䔥銑擒輔公祐其武略可知文章如白與賀

李白興元皇帝九丗孫李賀系出郑王後皆列文藝傳不可以一二数而以功

名至宰相者有九人焉宗室宰相傳賛云周之卿士周召毛原皆同姓囯也唐宰相以

宗室進者有九乂焉今以本傳攷之李適之常山王孫李林甫長平王曽孫俱相元宗李峴吳王恪孫相南宗

李勉郑恵王曾孫相徳宗李夷簡鄭惠王四丗孫相憲宗李程李石皆襄邑王五丗孫相敬宗文宗石弟福相

宣宗僖宗李回新㒷王六丗孫相武宗自建隆以來 累聖執謙不私其

親幹國治民不及宗子雖有文武異才終身不試 神

宗皇帝實始慨然欲出其英髦與天下共之故増立教

養選舉之法神宗熈寜二年十一月甲戌詔裁宗室授官法惟 宣祖 太祖 太宗之子孫挈

其後各封囯公丗丗不絶其餘元孫之子将軍以下听出外官𥘵免之子更不賜名授官許令庶㪯行之

二十年出入中外漸就器使而未見有卓然𩔰聞稱

先帝意者豈無其人蓋朝廷未有以大聳𭄿之耳臣伏

見承議郎簽書頴州節度判官厅公事令畤事親篤孝

内行純備博學經史手不釋卷吏事通敏文采俊麗志

節端亮議論英發體兼衆器無適不冝臣甞見其所著

述筆力雅健博貫子史蓋清廟之瑚璉明堂之𣏌梓也

使其生於幽逺猶當擢用而况近託肺腑中山靖王勝傳云臣得蒙

巳蒙試用者伏望聖慈特賜考察召致館閣養其髙

才而遂其逺業以風動宗室𭄿于海内成先帝之意不

以臣人微言輕而廢其請也(⿱艹石)後不如所舉臣甘伏朝

   乞校正奏議劄子公甞荅俞括書云文人之盛(⿱艹石)近丗然私所㰸慕者獨

     陸宣公一人家有宣公奏議善夲湏侍講讀繕冩奏御區區之忠自謂庶幾於孟軻

     之欽王且欲㪯天下家藏此方人挾此術以待丗之病者此仁人君子至情也

元祐八年五月七日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左

朝奉郎守禮部尚書蘇軾同吕希哲呉安詩豊稷趙彦

(⿱艹石)范祖禹顧臨劄子奏臣等猥以空踈備貟講讀聖明

天縱學問日新臣等才有限而道無窮心欲言而口不

逮以此自愧莫知所爲竊謂人臣之納忠譬如醫者之

用藥雖進於醫手方多傳於古人(⿱艹石)巳經效於丗間

不必皆從於巳出伏見唐宰相陸贄才夲王佐學爲帝

師論深切於事情言不離於道徳智如子房而文則過

子房運籌帷幄决勝千里其智如此然文章无傳焉辯如賈𧨏而術不踈觀𧨏治安䇿其

辦可見然欲用三表五餌以制匈奴其術巳踈上以格君心之非下以通天下

之志但其不幸仕不遇時徳宗以苛刻爲能而贄諌之

以忠厚如論解䔥復姜公輔趙貴先之𩔖德宗以猜疑爲術而贄勸之

以推誠如請數對羣臣謂誠信不可斯湏去身之𩔖德宗好用兵而贄以消

兵爲先如既収河中即請罷兵之𩔖德宗好聚財而贄以散財爲急

如請罷瓊林大⿱⿵乃𰀁皿 -- 盈二庫之𩔖至於用人聽言之法如請許臺省長官㪯薦属吏與請許

羣臣論亊之類皆用人聽言之法也治邊馭將之方如論㳂边守備事冝與論兩河淮西利害

之𩔖皆治边馭将之方也罪己以収人心改過以應天道贄夲傳云贄嘗為帝

言今盜徧天下冝痛自咎悔以感人心昔成湯罪巳以㒷楚昭一言復国陛下誠不吝改過使臣持筆亡所忌

庶叛者革心帝從之去小人以除民患如論裴延齡姦蠧之类惜名器以待

有功如兩論進献𤓰果人擬官之𩔖如此之流未易悉數可謂進苦口

之藥石鍼害身之膏肓使德宗盡用其言則正觀可得

而復臣等毎退自西閣即私相告言以 陛下聖明必

喜贄議論但使聖賢之相契即如臣主之同時昔馮唐

論頗牧之賢則漢文爲之太息本傳云唐因文帝問趙将李斉之䝨唐對曰斉

尚不如廉頗李牧之爲将也上曰向已唐曰臣大父在趙時為官帥将善李牧臣父故為代相善李斉知其為

人也上既聞廉頗李牧為人良說乃拊髀曰嗟乎吾独不得廉頗李牧為将豈憂匈奴哉魏相條⿱日黽 -- 鼂

董之對則孝宣以致中興夲傳云相好𮗚漢故事及便冝章奏以為古今異制方今

務在奉行故事而巳数條漢㒷以来囯家便冝行亊及䝨臣賈𧨏鼂錯董仲舒等所言奏請施行之(⿱艹石)

陛下能自得師莫(⿱艹石)近取諸贄夫六經三史諸子百家

非無可觀皆足爲治但聖言幽逺末學支離譬如山海

之崇深難以一二而推擇如贄之論開卷了然聚古今

之精英實治亂之龜鑑臣等欲取其奏議稍加校正繕

冩進呈願 陛下置之坐隅如見贄靣反復熟讀如與

贄言必能發聖性之髙明成治功於歳月臣等不勝區

區之意取進止

   謝宣諭劄子

元祐八年五月二十四日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

士左朝奉郎守禮部尚書蘇軾劄子奏臣伏准今月二

十二日弟門下侍郎轍奉宣聖旨縁近來衆人正相捃

拾令臣且頃省事者天慈深厚如訓子孫委曲保全如

愛支體感恩之涕不覺自零伏念臣才短數竒李廣傳廣数竒

言其命𨾏不耦合也性踈少慮半生犯患垂老困讒非 二聖之

深知雖百死而何贖伏見東漢孔融才䟽意廣負氣不

屈是以遭路粹之𡨚孔融与曹操既積嫌忌而郗慮復䧟成其罪遂令丞相𥙊酒路粹枉

状奏融去昔在北海招合徒衆欲相不𮜿及処九列不遵朝儀秃巾微行唐突宫掖大逆不道冝極重誅書奏

下獄弃市事見後漢夲傳西𣈆嵆康才多識寡好善闇人是以遇鍾

會之禍晋嵆康居貧嘗与向秀共鍛於大木之下以自資給潁川鍾會貴公子也精練有才辨故往造

焉康不為之礼而鍛不輟良乆會去康謂曰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會曰聞所聞而来見所見而去會以此

憾之及是坐吕安累繫獄㑹言於文帝曰嵆康卧龍也不可起公无憂天下顧以康為慮耳因言康欲助母丘

倹反頼山濤不听冝因釁除之帝既信㑹遂併遇害事見本傳當時爲之扼腕千古爲

之涕流臣本無二子之長而兼有昔人之短(⿱艹石)非 陛

下至公而行之以恕至仁而照之以明察消長之往來

辨利害於疑似則臣巳下從二子游乆矣朱雲傳雲呼曰臣得從尨

逢比干游於地下足矣豈復有今日哉謹當奉以周旋不敢失墜

便湏刻骨豈獨書紳庶全螻蟻之軀以報丘山之徳

   朝辭赴定州狀公既有定州之命於朝辝日復欲有所論列得旨免朝辝故上

     

元祐八年九月二十六日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

士左朝奉郎新知定州蘇軾狀奏右臣聞天下治亂出

於下情之通塞至治之極至於小民皆能自通大亂之

極至於近臣不能自達易曰天地交泰其詞曰上下交

而其志同又曰天地不交否其詞曰上下不交而天下

邦夫無邦者亡國之謂也上下不交則雖有朝廷君

臣而亡國之形巳具矣可不畏哉臣不敢復引衰世昬

主之事只如唐明皇中興刑措之君也而天寳之末小

人在位下情不通則鮮于仲通以二十萬人全軍䧟没

於瀘南明皇不知馴致其事至安禄山反兵巳過河而

明皇猶以爲忠臣事見上注此無他下情不通耳目壅蔽則

其漸至於此也臣在經筵數論此事 陛下爲政九年

除執政臺諌外未嘗與羣臣接然天下不以爲非者以

謂垂簾之際不得不爾也今者祥除之後聽政之初當

以通下情除壅蔽爲急務臣雖不肖䝉 陛下擢爲河

北西路安撫使㳂邊重地此爲首冠臣當悉心論奏

陛下亦當垂意聽納 祖宗之法邊帥當上殿靣辭而

陛下獨以本任闕官迎接人衆爲詞降旨拒臣不令上

殿此何義也臣(⿱艹石)伺候上殿不過更留十日夲任闕官

自有轉運使權攝無所闕事迎接人衆不過更支十日

糧有何不可而使聽政之𥘉將帥不得一靣天顔而去

有識之士皆謂 陛下厭聞人言意輕邊事其兆見於

此矣臣備位講讀日侍帷幄前後五年可謂親近方當

戍邊不得一見而行况踈逺小臣欲求自通亦難矣易

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又曰帝出乎震相見乎离

夫聖人作而萬物覩今 陛下聽政之初不行乗乾出

震見离之道廢 祖宗臨遣将帥故事而襲行垂簾不

得巳之政此朝廷有識所以驚疑而憂慮也臣不得上

殿於臣之私别無利害而於聽政之始天下屬目之際

所損聖德不小臣巳於今月二十七日出門非敢求登

對然臣始者本俟上殿欲少效愚忠今來不敢以不得

對之故便廢此言惟 陛下察臣誠心少加採納古之

聖人將有爲也必先處晦而觀明處靜而觀動則萬物

之情畢陳于前不過數年自然知利害之直識邪正之

實然後應物而作故作無不成臣敢以小事譬之夫操

舟者常患不見水道之曲折而水濵之立觀者常見之

何則操舟者身𭔃於動而立觀者常靜故也奕棊者勝

負之形雖國工有所不盡而袖手旁觀者常見之何則

奕者有意於爭而旁觀者無心故也(⿱艹石)人主常靜而無

心天下其孰能欺之漢景帝即位之初首用晁錯更易

法令黜削諸侯遂成之國之變景帝往來東宫間寒心

者數月終身不敢復言兵張湯傳博士狄山曰孝景時呉楚七囯反景帝往來東宫

間天下寒心数月呉楚已破竟景帝不言兵天下冨實顔師古曰往來東宫謂諮謀於太后武帝即

位未幾遂欲用兵鞭撻四夷兵連禍結三十餘年然後

下哀痛詔封宰相爲冨民侯事見上注臣以此知古者英睿

之君勇於立事未有不悔者也景帝之悔速故變而復

安武帝之悔遲故幾至於亂雖遲速安危小異然比之

常靜無心終始不悔如孝文帝者不可同年而語矣今

陛下聖智絶人春秋鼎盛臣願虚心循理一切未有所

爲黙觀庶事之利害與羣臣之邪正以三年爲期俟得

利害之真邪正之實然後應物而作使旣作之後天下

無恨 陛下亦無悔上下同享太平之利則雖盡南山

之竹不足以紀聖功兼三宗之壽不足以報聖德由此

觀之 陛下之有爲惟憂太蚤不患稍遲亦巳明矣臣

又聞爲政如用藥方今天下雖未大治實無大病古人

云有病不治常得中醫前漢藝文志云經方者夲草石之寒温量疾病之淺深以通用

解結反之於平及失其冝以熱益𤍠以寒增寒故諺曰有病不治常得中醫雖未能盡除小

疾然賢於誤服惡藥覬萬一之利而得不救之禍者逺

矣臣恐急進好利之臣輒勸 陛下輕有改變故輒進

此說敢望 陛下深信古語且守中醫安穏萬全之䇿

勿爲惡藥所誤實社稷宗廟之利天下幸甚臣不勝忘

身憂國之心冒死進言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三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