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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 第四十五回 可惜不杀 下一回▶

再說三位壯士會齊了,向披喀狄走。這是阿托士、阿拉密兩個人少年時所常走的路,在路上很想起從前少年的事來。走到從前同修路人相爭的地方,阿托士說道:“假使摩吉堂在這裏,他一定要發抖的。你記得麽?他是在這裏中槍的。”阿拉密道:“我記得,想起來我也發抖。我是在那棵樹下倒地的,我那時以為是必定死了。”三個人往前走,吉利模想起從前的事來,走到那家客店,想起從前他主仆兩人很糟蹋了庫房裏的東西,走上前指給阿托士看,說道:“香腸。”阿托士想起少年所作的淘氣事來,不禁大笑。

次日傍晚,到了布朗地方,威脫說道:“我們不如暫時分手罷,以免人家疑惑。我知道一間客店,客人很少的,我還認得那店主人,我就到那裏,恐怕那裏還有信件等我。你們到大顯理客店去罷,你們就在那裏吃飯。再過兩下鍾,我們在碼頭會。那裏該有船等我們。”商量好了,威脫走他的路。這兩個人進了城,走得不遠,到了大顯理客店,並不卸鞍,分付家人吃飯,不許同人交談,兩個人先去看看碼頭。他們的行動與人不同,許多人見了都詫異。內中有一個人最為留意,這個人在碼頭上走來走去,滿臉著急的樣子。一看見阿托士兩個人,他兩眼不停的看他們,仿佛要同他們交談的樣子。這個人是個少年,臉色很青,兩眼藍色,眼神時常改變,穿的是黑衣裳,掛了長劍。

阿托士兩個人到了碼頭,看見靠了一條小船。阿托士說道:“這大約就是我們的船。”阿拉密道:“是的,外邊那條大船,是過海的。若是威脫世爵要我們在這裏老等,雖很沒趣的,一個女人的影子也看不見。”阿托士道:“你不要說了,恐怕有人聽見。”原來那個走來走去的少年聽見“威脫”兩字,立刻停住不走了,但是臉上並沒露出留意威脫的神氣,鞠躬問道:“對你不起,你們象是頭一次到布朗。你們是不是從巴黎來?”阿托士很有禮的回答道:“我們是從巴黎來,你要打聽什麽新聞?”那少年問道:“聽說馬薩林不是首相了,這個信息確麽?”阿拉密想道:“這個話問得奇怪。”阿托士道:“這個信息又確又不確,半個法國同他反對,他卻用了許多詭計,運動那一半幫他。”那少年道:“他並沒關了監,也沒被驅逐?”阿托士道:“是的。”那少年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消息。”說完,走開了。

阿拉密道:“你看這個好管閑事的人怎麽樣?”阿托士道:“我看他不是個鄉下遊手好閑的人,就是個奸細。”阿拉密道:“你為什麽答他。”阿托士道:“他很恭敬的待我,我隻好恭敬的待他。他問我,我不能不答。”阿拉密道:“不管怎的,他總是個奸細。”阿托士道:“他能夠怎樣我們?現在不是立殊理的時候,那時隻要一點小事,就要封口。”

阿拉密兩眼看著那個少年,等他走到小山,看不見他了,才說道:“你造次答他的話,未免太不小心了。”阿托士道:“你卻不該說威脫的名字,說得太響,他聽見了立住腳不走。”阿拉密道:“你就不該答他。”阿托士道:“若是不答他,恐怕要鬧出事來。”阿拉密道:“你從幾時起怕鬧事的。”阿托士道:“我有要事在身,或是恐怕耽誤,我是不去同人爭鬧的。還有一層,我很想再細細看這個人。”阿拉密道:“什麽意思?”阿托士道:“我若是告訴你,你必定要說我瞎用心。”阿拉密道:“你怎樣想?”阿托士道:“難道你看不出,他很象一個我們見過的人麽?”阿拉密道:“象美貌的人,還是象醜陋的人?”阿托士道:“你見了他,難道不想起你見過一次的美貌女人麽?”阿拉密道:“你這句話提起我了,你說的不錯,看他的嘴眼,他一定是密李狄的兒子。”阿托士道:“阿拉密,你笑什麽?”阿拉密道:“我是笑慣了的,現在是毒蛇當道,卻不是好笑的事。”

阿托士道:“哈,威脫來了。”阿拉密道:“很好,我們的跟人還不至於叫我們久等。”阿托士道:“跟人們跟著威脫走。我認得吉利模走路的樣子。唐彌在後,扛著槍。”阿拉密向西一看,說道:“我們動身的時候,天也黑了。”阿托士道‘?大約是要黑了。”阿拉密道:“就是在日裏,我是不喜歡在海上的。到了晚上,天黑了,風急浪高,風吼水響,很沒意思。我很想回耶穌軍的廟裏。”

當下阿托士心想別的事體,也聽不見他朋友說的什麽話,走上前去迎威脫。阿拉密也跟在後頭。阿拉密說道:“我們這位朋友難道見了鬼麽?為什麽不停的扭轉頭往後看?”威脫看看他們兩個來了,腳步很急的走上來。阿托士道:“爵爺,怎麽樣了?為什麽氣喘喘的?”威脫道:“沒什麽,隻因我在山邊走過的時候,仿佛……”說完了,又往後頭看。阿托士同阿拉密使眼色。威脫說道:“我們上小舳板罷,大船在外麵等,我們上船罷。”說完,又往後看。阿拉密問道:“爵爺忘記了什麽東西?”威脫道:“不是的,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阿托士低聲告訴阿拉密道:“威脫也看見他了。”

這個時候,三個人到了碼頭。威脫分付跟人,拿火槍先上船,叫小工把行李送上去。他們正要上船,阿托士忽然看見一個少年跑過來,那時天色雖是黑了,阿托士認得是剛才問話的少年,心裏想道:“難道他真是個奸細麽?要設法不許我們上舳板麽?”原來那個少年來得遲了,阿托士已先跳在舳板上,說道:“他倘若果有這個意思,我們不如先駛開罷,到了海上,他就沒法好想了。”果然開了船,四個粗壯的水手出力搖。那個少年在岸上跑,跑到大石上的一個燈塔,那條舳板不久是要在燈塔麵前走過的。

阿拉密對阿托士說道:“那個少年的確是偵探你們的舉動。”威脫問道:“什麽少年?”阿拉密道:“在岸上趕我們的那個少年,現在他跑到大石上了。”說完,指把威脫看。威脫看見石上那個少年,神色大變,抓住阿托士的手,喊道:“那就是他!我疑的不錯。”阿拉密問道:“他是誰?”阿托士道:“密李狄之子。”吉利模喊道:“就是那個和尚!”那少年聽見了,在石上伸出身子來,仿佛是要跳在海裏,喊道:“伯父,你說的不錯,我是密李狄之子,我是那個和尚,我是克林維勒的秘密使者。我現在認得你同你的朋友了。”

舳板上這三個人向來都是膽子極大的,看見這個少年的神氣,聽了他說的話,三個人渾身發冷。吉利模毛發直豎,一身冷嘲熱諷汗。阿拉密說道:“原來這個就是密李狄之子,你的侄兒,裝扮做和尚的。”威脫道:“是的。”阿拉密道:“很好,等一等。”說完了,不慌不忙的從唐彌手上取一把火槍,舉起來向那石上的少年放。吉利模急了,喊道:“放!”

阿托士正要放槍,被阿托士一手打下來。阿拉密喊道:“鬼迷了你!你誤了多少事!我瞄得很準的,一放定要打中他。”阿托士說道:“我們殺了他的母親,很夠了。”阿拉密道:“他的母親是個惡鬼,想盡多少法子害我們及我們所愛之人。”吉利模這時候大失所望,倒在舳板上很不高興。那個少年見了狂笑,說道:“原來是你!我今日認得你了!”這兩句話被風吹過來,阿拉密聽了發抖。阿托士道:“我們是大丈夫,要鎮靜些。”阿拉密道:“雖是如此說,那個少年是個惡鬼。我們若是把他侄子殺了,你試問了威脫,我們有錯沒有?”威脫歎氣不語。阿拉密道:“這個時候,什麽事也完了,阿托士,你為什麽攔我?我深知打死那個惡鬼是件最好不過的事。”

阿托士捉住威脫的手,另開話柄問道:“我們幾時可以到英國?”原來威脫在那裏用心想事體,沒聽見阿托士問的話。阿拉密說道:“你看看他還站在石上,這個時候放他一槍還來得及。”阿托士很不願意看這個人,聽了阿拉密的話,略略回頭。阿托士說道:“他為什麽到布朗來?”威脫說道:“一定是跟尋我來的。”阿托士說道:“恐怕不是的。他不曉得你要動身,況且還是他先到的。”威脫搖頭道:“我卻不曉得他來這裏做什麽?”阿托士道:“阿拉密,我攔住你,不許你放槍,是我錯了。”阿拉密道:“我想想來,如果我曉得哭,我一定是要哭的。”

吉利模大喊了一聲,大船上有人說話,舳板上的人打了招呼,原來已經到了大船邊。不到一會,所有客人及一切行李搬到大船上,立即開行,向英國海士丁地方進發。三個人回頭看,看見大石上那個少年還站在那裏順風相送,仿佛還聽見他說道:“我們在英國再會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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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作品在1929年1月1日以前出版,其作者1943年逝世,在美國以及版權期限是作者終身加80年以下的國家以及地区,屬於公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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