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猶堂全書/第一集/第十二卷

第十一卷 與猶堂全書
第一集第十二卷
作者:丁若鏞
1938年
第十三卷

新羅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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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羅之世,三姓,迭入爲王。相錯互如棋子,而不相誅滅,至累百年而其國不衰。論者謂,其有禪受之遺意,而其事度越百王。丁子曰,不然。此夷狄之陋也。夫國之所以傳,有二道,予賢與予子而已。然予賢者,非有之聖以授之,而有之聖以受之,不能。故前乎而未有授者,後乎而未有受者,則予賢固無論已。以來,一姓相承,天經地義,無以尙之。繼體爲君,卽爲父子,雖兄亡而弟及之,父子也,雖弟亡而兄繼之,父子也。故太廟躋僖公,《春秋》譏之。文昭武穆,秩然有序,不可移易,此其循天理之自然,而立人紀之常彝,爲萬世大法者也。彼區區之人,烏足以知此義哉?彼其視君位如令長之牧民而已。故之所位,不害其得之,之所位,不害其得之。唯一時材力之雄則得之,權勢歸則得之,未嘗以宗廟昭穆之制,而存諸心置諸論議,庸詎非夷狄之陋哉?吾未知朴氏之世,嘗立五廟歟?至昔氏之世,爲之奈何?毀之歟?則朴氏已革命矣。因之歟?則昔氏未嘗得國也。抑兩立之歟?則朴氏之祀誰尸焉?尸之,則嫌貳尊矣,尸之,則賓矣,賓則已革命矣。抑兩無所立歟?則宗廟不立,何謂得國?抑同廟而祀之歟?王者之禮,禘其所出,郊其所始,宗祀其所親,祖考相敍,以祫以祔,二姓同廟,神其享之?於此而無所講,君乎牧乎而不更其國,此所謂夷狄之陋也。況其傳襲之際,篡弒者踰其半,挾女后之勢而陰圖之者三,不然,其群臣擁立之,烏覩所謂禪受之遺意哉?朱邪存勖李嗣源爲子,李嗣源王從珂爲子,而傳之國謂之郭威柴榮爲子,傳之國謂之之傳之國,謂之新羅也,何以異是?若乃其不相誅滅者,勢也俗也,非有盛德大度,能容而全之,烏足謂度越百王哉?

高句麗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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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麗卒本四十年,紇升骨城徙都不而城尉那巖城厥享國四百二十有五年。此時士馬強壯,疆土恢拓,之際,中國屢發兵侵擾,莫之能勝。至長壽王十五年,徙都平壤,厥享國二百三十九年而亡。雖民物殷富,城郭鞏固,卒莫有補,若是者何也?鴨綠之北,風氣早寒,地與蒙古接,其人皆雄勍鷙悍,又彊胡雜處,四面受敵,故其備禦深固,此所以能長久也。平壤在二河之南,山川秀麗,風俗柔軟,而堅城鉅鎭之重重外護者,若白巖盖牟黃城銀城安市之類,項背相望,首尾聯絡,平壤之人,豈有懼哉?延壽惠眞擧城降敵而莫之問焉,蓋蘇文稱兵作亂而莫之禁焉,安市城主以彈丸一城,拒大唐百萬之師而莫之賞焉,此其故無他,所恃者平壤也。嗟乎!平壤其足恃乎?遼東拔則白巖危,白巖拔則安市危,安市拔則愛州危,愛州拔則薩水危,薩水者,平壤之藩籬也。脣亡則齒寒,皮剝則骨露,平壤其足恃乎?南渡而亡天下,此中國之殷鑑也。句麗百濟南渡而失其國,此東邦之覆轍也。傳曰:「無敵國外患者亡。」兵法曰:「置之死地而後生。」

百濟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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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濟於三國最強,而其亡最先。或曰:「新羅南隣狡句麗西接,其武備常嚴。而百濟介於其間,外患不及,故兵力弛弱而易亡。」或曰:「其俗驕詐,不睦鄰國,故易亡。」此皆百濟之所短,而其所由亡則非也。國之久長,多由定都,必能據形要之地,積威制之勢,堅鞏不動,維繫衆心而後,一朝有患,其命令行而勢力湊矣。百濟始都慰禮慰禮者,今之漢陽之東北也。其所謂河南慰禮者,今之廣州之古邑也。詳見《東國地理考》北阻道峯三角,南滯洌水,沃野千里,利盡南海,此所謂天府金湯之地也。故厥享國四百九十四年,北服帶方,東招濊貊句麗新羅之人,莫不屏氣脅息。至文周王時,始都熊川,轉徙扶餘,纔一百八十五年而亡。由是觀之,地利而可忽哉?扶餘在大野之中,百里之內,亭壁無所依,藩籬無所蔽,而義慈王以荒淫之主,縱恣不戒,猝遇大敵,四方觀望而不救,列郡逗留而不進,終使都城失守,而新羅拊其背矣。故立國者能察地勢而建都,一於是不動焉,則外侮不如是也。或曰『以數遷而長』者,古之談也。

遼東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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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麗之時,疆土遠拓,其北部接于室韋滿州,亦入北部其南部至于蓋牟山海關以東,皆其地高麗以來,北部南部,悉爲契丹所據,以降,不復爲我有,而鴨綠一帶,遂成天限。至我世宗世祖之時,摩天以北,拓地千里,六鎭棋置,外薄滄海,而遼東終不能復,論者恨之。臣謂遼東之不復,國之幸也。遼東者,華夷往來之衝也。女眞不踰遼東,不達中國鮮卑契丹不得遼東,不能控制其敵,蒙古不過遼東,不通女眞,苟以愿順不武之邦,而擁有遼東,其害可勝言哉?和附則使价供億之費,兵丁調助之役,竭一國之力而不能支也。失和則四面受敵,而兵革無已時,竭一國之力而不能支也。二祖之時,大明已都北京人爲畿甸,闚之固不可得,設令尙屬諸胡,二祖不取矣。何者?得荒鹵無益之地,而增敵於天下者,英主不爲也。之世,尙按之故都於關中而後,方得以威制天下,故中國智謀之士所論,唯東西二京之優劣而已。大明成祖文皇帝英略蓋世,知蒙古女眞之強,不可以遙制也,遂以大名爲歸,而後之主中國者,莫得以易之也。大名中國之都,則遼東豈可復言哉?且我邦地勢,北以二河爲界,豆滿鴨綠三面環以海水,疆場之制,渾然天成,得遼東,反爲贅也。何爲恨之哉?雖然苟使國富而兵強,一朝有抗衡天下之志,而欲窺中原一步者,非先得遼東,不可爲也。不然西得遼東,東平女眞,北拓境上,窮黑龍之源,而右與蒙古抗,斯足爲大國,亦一快也。

日本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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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今無憂也。余讀其所謂古學先生伊藤氏所爲文及荻先生太宰純等所論經義,皆燦然以文,由是知日本今無憂也。雖其議論間有迂曲,其文勝則已甚矣。夫夷狄之所以難禦者,以無文也。無文則無禮義廉恥以愧其奮發鷙悍之心者也,無長慮遠計以格其貪婪㩴取之慾者也。如虎豹豺狼,怒則囓之,饞則啗之,復安有商度可否於其間哉?斯其所以爲難禦也,斯其所以可畏也。昔我邦之無文也,頓百萬之師,而不得尺寸之地,太宗中國之力,眇一目以去,高麗之世,臣服女眞,威制琉球。自文物寢盛,禮義相尙,而有外寇至,唯知拱手而奉獻,此其明驗也。日本之俗,喜浮屠,尙武力,唯剽掠沿海諸國,奪其寶貨糧帛,以充其目前之慾。故我邦爲患,自新羅以來,未嘗數十年無事,中國之間,連年攻劫,至大明之末,其患不息。今我邦州縣不與交兵,已二百餘年,中國互相市貨,舟航絡續。苟非有禮義文物,有以大變其輕窕貪賊之俗,何累千百年莫之或改者,能一朝而帖然寧息如此哉?有欲興兵者,其左右諫之曰:「得其地不可守,竊其財有盜賊之名。」有欲興師者,其左右諫之曰:「某時興師伐之,片甲不還,某時興師伐之,國隨以亡。」於是乎止,此皆文勝之效也。文勝者,武事不競,不妄動以規利。彼數子者,其談經說禮如此,其國必有崇禮義而慮久遠者。故曰,日本今無憂也。

日本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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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秀吉動百萬之衆,竭十州之力,再擧大事,一鏃不還,國隨以亡,百姓至今怨之,其不宜蹈轍審矣。此日本之無可憂一也。嶺南歲輸米數萬斛,以活一州之命,今雖大行劫掠,必不能當此米之利,而盟約必敗,其不欲生釁審矣。此日本之無可憂二也。人以我邦爲左臂,而我之北界,又與其根本之地,逼近而相附,人決不使慓悍習兵之虜,據其左臂,日本之知得之而不能有之也審矣。此日本之無可憂三也。日本舊未統合諸洲,亡賴之徒,各以其意治兵行劫,故之際,爲患頻數,今一島一㠗,莫不統轄於國君,其不敢擅起戎禍審矣。此日本之無可憂四也。日本未通中國,凡中國之錦綉寶物,皆從我得之,又其所孤陋我人之詩文書畫,得之爲奇珍絶寶。今其舟航直通,不唯得中國之物而已,竝得其所以製造諸物之法,歸而自造而裕其用,又安肯劫掠鄰境,取竊盜之名,而僅得其粗劣苦惡之物哉?此日本之無可憂五也。若夫覘國力之虛實,察武備之疎密,量度於勝敗之數,而爲之權而已,則彼已百來,我已百敗,無噍類矣。豈至今安然無事哉?

廢四郡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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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四郡者,茂昌閭延虞芮慈城也。或言其當廢,或言其宜復,論者不一。臣竊觀,鴨淥河之源,其大者有二,其一甲山之南,香嶺之水也,其一咸興之西,黃艸嶺之水也。兩水合流於葛坡之前,西至茂昌,與厚州水合流,自此以往,河流浩漫,遂成天塹,而沿河爲邑者四,卽所謂四郡也。自四郡以西,沿河爲邑者,渭原楚山等七邑也。自四郡以東,泝河爲邑者,三水甲山是也。而鴨綠之水,自南而北,至于閭延,又折而南流。今論北極出地,渭原甲山,大抵同帶,則渭原甲山爲之絃,而四郡爲之弧矣。疆域之辨,宜弧是爭,藩籬之蔽,宜弧是固,而今廢之不顧可乎?率然之蛇,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具至,此兵家之大勢也。今率然之蛇,首在甲山,尾抵渭原,而其腰腹皆已朽矣。尙可以首尾相救乎?兵之所以勝敗存亡,勢而已。山戰者,據峻嶺則勝,水戰者,據上流則勝,勢也。有彊胡數千,據四郡之地,北斷葛坡之路,西通建州之粟,南面而號令我,則七邑亭壁之障,將土崩瓦解,而浿水以北,非復朝鮮之有也。不此之憂,而謂四郡可廢乎?防之未成,踰者無傷,防而踰之,亂之本也。詩云『折柳樊圃,狂夫瞿瞿』,道防之不可踰也。鴨綠之爲防也,大矣。今無故而毀之,使女眞奸細之民,潛處山林之中,挈其妻子,託爲巢窟,日採金銀銅銕,鼓鑄以爲貨,孩兒之蔘ㆍ貂鼠之皮以自肥,具弓矢ㆍ戈鋋ㆍ猛火之器以自衛。守土之臣,匿不以聞,廟堂之臣,知而不言,亂之旣作,防於何有?昔我世宗世祖,命將出師,經營六鎭,竭一國之力,獲而後已焉者,何以哉?欲以豆滿爲防也。防之在人,尙或圖之,防之在我,胡自毀之?臣故曰,廢四郡宜復。

汲黯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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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黯伉厲剛褊,名高一節之士,非公輔之器也。公孫弘始與議而廷倍之,則於上前,開陳其利害得失,以明吾議之所必是,議之所必非,退而語之曰『始公與之議,廷倍之何也?』,顧不赧赧然服其罪,而且心德之乎?直於上前發其奸,豈不迫切少禮矣乎?若是者,人主畏其口而已,中心不敬重以爲公輔之器也。且布被,不可譏也。苟以位至三公而不可以布被也,則貴爲天子,將不得菲衣服耶?昔晏嬰一狐裘三十年,豚肩不掩豆,君子不以爲詐。假使爲釣名而布被也,不猶愈於驕奢淫佚以自縱者乎?張湯務修法律多苛刻,斥之,是矣。然其云取高皇帝約束紛更之爲者,又之失言也。高皇帝初定天下,制作多未備,而其性倨慢不恭,未嘗察文理辨條目,其所爲約束,豈必盡善哉?剏業數世之後,國家閒暇,正宜興禮樂正章程,以補前寧人之所不逮,以貽子孫。若但曰『吾祖聖人也。其所爲皆天成地定也』,疑其有神詭不測之妙,而莫敢遷動焉,則其國未有不腐壞委頓而亡者也。所宜守者,其大訓大戒而已。方變易法律,何不曰『公何不導迪人主,以之興禮樂敦敎化,而取法律以立威哉?』,則豈不靦然起謝之乎?祖宗之法,善則因之,敝則修潤之,可也。經濟識務之士,每有所欲爲,庸劣不學者,輒引祖宗以號令之,使百世無善治者,未必非汲黯之言啓之也。且之事,吾不知也。武帝窮兵黷武,殘生民之命,竭天下之財,結納方士怪客,以求神仙,好符籙祥瑞,封禪禱祀,何嘗一言以匡救之乎?見君德闕失,害毒下民,係國家興敗者,而默然不言。時於上前,執公卿貴臣面辱之,以自取亢直之名而止,是可謂公輔之器乎?武帝之云『吾欲云云』者,史雖不著,要之慨然慕之治也。昔宣王以羊易牛,孟子尙欲因其端而擴充之,況帝之英俊特達,豈宣王比哉?何不因其慨然而善道之,激勵其憤悱進取之志,以之躋治於三代,而乃愎然摧折之,使油然之萌,遏絶而不復起乎?是專務名高,而無忠愛惻怛之誠者也。武帝亦好名,是以優容之,其許之以社稷臣者,畏其口也,非心許之也。

拓跋魏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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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之法,以中國而夷狄則夷狄之,以夷狄而中國中國之,中國與夷狄,在其道與政,不在乎疆域也。故之先,間於獯粥混夷之中,未嘗非夷狄也,而一朝有如太王王季者興,而禮樂文物可述焉,則中國之。之先,伯益之後也,未嘗非中國也,而自非子以來,崇利棄義,不肯與中國和好焉,則夷狄之。聖人之處夷夏也,本如是矣。拓跋氏之地,東連濊貊,西通落那意今之額那斯南跨陰山,北距沙漠,號曰鮮卑,其始也,未嘗非夷狄也。雖然猗盧劉琨匈奴,其心已中國矣。翳槐什翼犍等,皆襲中國之所封,其國又中國矣。況其先,本出於黃帝哉?至道武之興,拓跋珪首置五經博士,大興文學,又令朝野束髮加帽。太武世祖崔浩之議,盡滅天下沙門,毀經像壞寺塔,自佛法入中國,排闢之嚴,未有是也。孝文高祖立四門小學,求遺書,親名儒,禁胡服,變胡語。賢哲之君,世世承繼,復井田之制,遵官之職,敎化洋溢,禮樂煥爛,以其功烈,則滅,取長安洛陽,六軍所指,天下風靡,以其歷年,則傳世十四,厥享國一百七十有二年矣。跡其本末,何遽不若牛金之子,東晉,實牛氏一隅偏安,終爲強臣所篡者哉?何不進之爲中國,而必擯斥而不予統也?史家之偏隘如是,故後世自外國而入主中國者,無所勸焉。服胡服,語胡語,曰『汝旣不欲中國我,寧我夷狄汝矣』。率之遺民而夷狄之,此其故何也?有慕中國中國拓跋氏,而史家猶不肯中國之故也。雖然,拓跋氏自中國矣。彼區區史筆之予奪,何足輕重於我哉?唯有二疵焉。方伐之時,嬰兒貫槊,而世宗之時,佛法再行已矣。何國無此疵哉?

東胡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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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象山曰:「東海ㆍ西海,心同理同。」此儒者之言。雖然,風氣所鍾,其氣質之性,有大不同者,北方之人,大抵強悍,故匈奴突厥蒙古之屬,莫不嗜殺戮習殘暴,而西羌亦詐薄多變,獨夷狄之在東方者,皆仁厚愿謹,有足稱者。拓跋魏鮮卑也。其入中國也,崇禮樂獎文學,制作粲然。契丹,東胡也。阿保機太祖敦於天倫,刺葛三叛而三釋之,此虞舜以來所未有也。其制治之盛,歷年之久,二百餘年中國之所堇獲也。女眞再主中國,而其在也,虜之二帝,而終不加害,將相和附,規模宏遠,非海陵之狂昏,未易亡也。之得國也,兵不血刃,市不易肆,而貴盈哥以來,有泰伯仲雍之風者數人,不亦韙哉?史稱東夷爲仁善,眞有以哉!況朝鮮處正東之地,故其俗好禮而賤武,寧弱而不暴,君子之邦也。嗟乎,旣不能生乎中國,其唯東夷哉!

俗儒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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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帝責太子曰:「俗儒不達時宜,何足委任?」此言不可非也。孔子管仲,許其仁曰:「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於子產平仲之徒,亦嘗有譽而無毀。其與弟子論道,多田賦軍旅及使於鄰國之事。其爲司寇,亟誅少正卯,其於夾谷之會,盛陳兵威,其於陳恒,沐浴而請討。眞儒之學,本欲治國安民,攘夷狄,裕財用,能文能武,無所不當,豈尋章摘句注蟲釋魚,衣逢掖習拜揖而已哉?古者生子,弧矢射四方,稍長,舞〈象〉舞〈勺〉,以習武德,旣壯,學射御,其敎人之義可見矣。故興師獻馘,乃於學宮行之,學宮者,非徒令讀書傳而已。孟子之君,專尙戰鬪,所言皆仁義,蓋欲以矯其過耳。後儒不達聖賢之旨,凡仁義理氣之外,一言發口,則指之爲雜學,不云,便道。由是務名高窺道統者,寧爲腐論陋說以自愚,不欲踰此閾一步,於是儒之道盡亡,而時君世主,日以賤儒者矣。宣帝之言,未盡善,然究其本,曲在儒者。論者不揆曲直,唯攻擊宣帝之不已,宣帝獨無言哉?

庶孼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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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英宗大王,愍庶孼之枳塞,命選部選其有文藝者成大中等十人,授之臺諫之職。旣而進宰輔之臣而諭之曰:「天,至尊也,未嘗不呼天也。君,至尊也,未嘗不稱君也。庶孼之不得父母其父母者,何以哉?」謂嫡母群臣語塞,莫敢覆難。旣而有退,而語于朝堂之上者曰:「乾稱父,坤稱母,蒸民之所同也。有敢匹夫而稱天子者,六師移之。」於是衆口和附,謂之名言。君子曰,非禮也。是亦聖考之言爲正也。父稱父,母稱母,人子之所同也。有敢庶子而稱宗子者,九族議之,不旣相準乎?奚竝父母而禁之乎?且父母不可禁也。書其系以爲䉳則父之,書其系以爲封彌則父之,書其系刊之爲榜目則父之,書其系藏于選部則父之,奚獨於閨門之內語言之間,而禁之使勿父也?且庶孼何枳哉?韓魏公,其母靑州之婢妾也,范文正公從母嫁,冒繼父之姓,及入翰林而后,始上表復姓。使而倘枳,是兩人者,有能垂紳正笏,措國勢於泰山之安,而使西賊心膽寒者乎?邵康節先生昆弟三人,皆公叔木之所大功,而狄儀之所齊衰也。使之儒而輕康節以是也,《皇極經世》之書,何以得與於斯文哉?臺諫其小者也,必相而后可者也。

還上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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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莫不良於還上,還上之法,雖父子不能也。田舍翁析其子十人產,朝而巡乎十子之家而告之曰:「汝疏乎財,新婦闊于用,明年汝其餒。汝輸之糧,藏之汝翁之窖。明年春,予其還汝。」厥子入其室告其妻,未有不折眉蹙頞,竊竊然苦其令者,矧縣官之於民哉?越明年春,翁朝而巡乎十子之家而告之曰:「今日予其還汝糧,汝其來受。雖然,雀由隙入,鼠穴而輸之,其欠者什二三,汝其知之。」厥子入其室告其妻,未有不折眉蹙頞,竊竊然訕其志者,矧縣官之於民哉?日禺中,厥子帶橐囊牽馬牛,就翁窖受之,翁又據其窖而告之曰:「汝疏于財,新婦闊于用,今授之,來月汝其餒。今日受若干斗,後十日受若干斗,又十日受若干斗,至于新穀而后盡焉。」厥子歸而告其妻,未有不折眉蹙頞,竊竊然苦其煩者,矧縣官之於民哉?於是斸松爲火而炤之,令其妻槪量之,妻掬一匊,就于火,吹其飛而視之曰:「是昔從吾家輸者耶?何其糲且赤,又多碎也?是與叔家輸者換者乎?或管窖者,與翁謀而奸之乎?曩所謂憂我餒者,如是乎?」旣而量而槪之曰:「是所謂三斗米者乎?於吾斗十五升猶弱矣。」未有不折眉蹙頞,竊竊然訕其貪者,矧縣官之於民哉?若是者十餘年,十子之家,皆削弱,而翁之窖溢,爲之倉,爲之高廩。於是進其諸子而告之曰:「予今積粟米且腐矣。汝其受之,秋而償,唯什一是加,以防雀鼠之欠也。予今富,管予庫者數十人,顧安能徒勞苦哉?有羨餘,可以濟矣。汝其念之。」子跪垂涕泣而辭之曰:「誠如是,終不得保全膝下。」翁勃然怒曰:「父予粟,子不願,大惡也。」鞭其背而予之粟。是年秋衰惡,十子皆窘,有不能輸其償者,翁悉發其蒼頭,就十子家,取其鍋釜,奪其犢,猶不當,又就其妻之昆弟從父昆弟之家,奪其犢取其鍋釜。於是哭聲震天,謂天不聰,矧縣官之於民哉?厥明年春大饑,粟至石七百,翁糶其粟七百,私其六,以其一予之子曰:「有秋粟且石九十,汝其償之。」未有不叩心嘔血號旻天而愬其衷者,矧縣官之於民哉?故曰,法莫不良於還上,還上之法,雖父子不能也。

奸吏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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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未必奸,其使之奸者,法也。奸所由興,未易悉數,凡職小而才有餘則奸,地卑而知崇則奸,勞微而有速效則奸,我獨能久而其監制我者數遷則奸,其監制我者亦未必出於正則奸,黨與茂於下而上孤昏則奸,嫉我者弱於我而畏之不發則奸,我所忌者均所犯而相持不發則奸,刑罰褻而廉恥無所立則奸,或奸而敗,或奸而不敗,或未必奸而敗以奸則奸,奸之易興如是也。今所以馭乎吏者,無一不協於其所由興,而其使之不然之術則亡有焉。吏奈何不奸哉?夫國之所以建公卿ㆍ大夫ㆍ士之官,而制公卿ㆍ大夫ㆍ士之祿,以待夫公卿ㆍ大夫ㆍ士之人,何爲也?爲治民也。其職旣治民也,則凡試其才,選其藝,考其績,進其秩,宜亦壹以是治民也。今也不然,試之以詩賦,選之以氏族,考之以其踐歷之淸華,進之以其黨論之峻急。至於治民則曰『是鄙事也』,委之吏,使之治之,唯時一來,爲嚴威虐刑曰『奸吏宜懲』,是客來而困主人也。吏且仰天大笑,冠纓索絶而語之曰『民於爾何與哉?』,而其奸可懲乎?昔趙廣漢河間之郡吏也,尹翁歸河東之獄吏也,張敞,卒史也,王尊,書佐也。皆升之朝廷,爲天子大臣,其功能燁然,所至,百姓懾伏,郡國大治,若是者何也?彼以其所習者而措之,固其順也。凶年盜賊起桴鼓轟三輔,使善爲賦者司馬相如,往而戢之,戢之乎?有大獄訟起,係纍盈犴狴,彌年不能決,使善爲頌者王子淵,往而折之,折之乎?故欲吏無奸,唯朝廷取人,勿專用詩賦,而習吏事者,得翺翔顯路,每郡國彫敝,有巨猾難治者,令往而臨之,苟有成績,授之公卿而不疑焉,則吏奸其戢矣。雖然,彼世居而久任,根蟠而節錯者,雖能者憂焉。有術焉,凡吏職其要而有權者,不過邑十窠耳,掌派差者,掌穀簿者,掌田者,掌軍政者,雖大邑亦不過十人。此十人,每於數百里之外取之,如今營吏之法,而亦無得久據其任,久者二周,餘皆一周而罷,則吏無所施其奸矣。凡奸起於久,旣不能久,奸不老矣。彼皆客游諸郡縣,遷徙無常,倉廩有奸,其能庇之乎?軍伍有奸,其能匿之乎?不庇不匿,於是乎奸破矣。破奸之術,若是其易行也。方且因循而莫之矯,吾且奈何哉?故曰,吏未必奸,而其使之奸者法也。

監司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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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夜,鑿牏孔,解銜鐶,探囊胠篋,以竊衣被敦匜,或擿其錡釜而逃者,盜乎哉?非也。是唯餓夫之急食者也。懷刃袖椎,要於路以禦人,攘其牛馬錢幣,剚其人以滅口者,盜乎哉?非也。是唯愚夫之喪性者也。騎駿馬綉韉,騶從數十人,羅炬燭列槍劍,選富人家,直上堂,縛主人,傾帑藏,焚其廩庾,申誓戒令毋敢言者,盜乎哉?非也。是唯驁者之失敎者也。然則奚盜?將佩符囊嚲印綬,專一城,擅一堡,陳箠楚枷鏁,日撻罷癃寒匃,咂其血吮其膏者爲盜乎?曰,非也。是唯近之,亦小盜耳。有大盜於此,樹大旗,擁大蓋,擊大鼓,吹大角,乘雙馬之轎,戴玉鷺之帽,其從者府二人史二人,胥如府史之數而加其二焉,徒數十人,輿皁隷儓若卒僕之屬數十百人,諸縣郵探候延接之吏若徒數十百人,馬騎者百匹,其載者百匹,婦人姣服靚裝者數十人,裨將負韊矢前驅者二人,其殿者三人,驛官從者一人,鄕亭之官騎而從者三人,佩符囊嚲印綬,屏氣脅息,騎而從者四五人,載桁楊棓杖或朱或白,以慴人者四人,負炬燭手執絳翠紗籠,以待用者數百人,手執箠禁民毋得號訴者八人,道傍觀咨嗟歆羨者數千百人。所至發火礮以驚衆,進供具如太牢者仆之,厥有一飮一食,或失其醬違其溫者杖,杖者凡十餘人。數之曰:「道有石,蹶余馬。」曰:「嘂者不禁。」曰:「媍人迎者少。」曰:「屏帳簟席朴。」曰:「炬不明,炕不溫。」如斯而已矣。坐旣定,召胥與史,文移諸郡縣,命市納賈,粟一斛直錢百五十,怒罵之,增至二百,民有負粟至者,則覆其斛責二百,厥明年春,析二百而三之,以予民而告之曰:「此一斛粟也。」海濱多富商大賈,粟米刁踊,則傾其窖而錢之,山縣粟米紅腐,則爲廩爲積。於是粟生脛,日走百里,更七日,則七百里而海焉。海之罷癃寒匃,不任毒痡,賣妻粥子,流血吐沫,相顚連以死,旣而計其贏錢,至數千萬。訟墓地者流之,訴令長有虐政者流之,其罰四十百,屠病牛者流之,其罰三十百,計其贏錢,至數百萬。有土豪姦吏,刻章僞書,舞文弄法者,曰『是淵魚,不足察』,則掩匿之,有不孝不弟,薄其妻,淫黷亂倫者,曰『是傳之者過也』,褎然爲不知也者而過之。厥有佩符囊嚲印綬者,販穀糶竊賦稅如已所爲,則恕而存之,課居最以欺人主。若是者,庸詎非大盜也與哉?大盜也已。是盜也,干掫不敢問,執金吾不敢捕,御史不敢擊,宰相不敢言,勦討橫行,暴戾而莫之敢誰何,置田墅連阡陌,終身逸樂而莫之敢訾議。若是者,庸詎非大盜也與哉?大盜也已。君子曰,大盜不去,民盡劉。

臯繇執瞽瞍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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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應問曰:「爲天子,臯陶爲士,瞽瞍殺人,則如之何?」孟子曰:「執之而已矣。」愚竊嘗論,《孟子》七篇,雜出門人之所記述,而非皆孟子之筆也。故其稱之君,皆書其諡,而論伯夷伊尹柳下惠伯夷太公之事,重見疊出,其非一人之筆審矣。故其云孟子之言者,多不能無疑。若臯陶之執瞽瞍是已,天下莫大於君父,枉法之與逼君而使之去,其罪孰重,枉法之與聽父之繫于獄,其難孰甚?爲人臣而執吾君之父曰『汝殺人,當死』,天下無此法也。其君一朝去其位,方且恬然而不往追曰『爾去矣。吾不能屈吾法也』,任其終身而莫之反,天下無此義也。身爲天子,而聽其臣之執吾父繫于理曰『法也。吾且奈何哉?』,乘夜微服而踰其牆破其扃,行竊盜之事,而僅以脫其命,天下無此事也。或者曰:「臯陶旣執,烏得而竊之?」張南軒曰:「旣執於前,而使伸其竊負之義於後,是乃天理時中之義。」審如是也,臯陶未始有執法必伸之意,而惟去之爲悅也。瞽瞍則殺人而不死矣,則去矣,法不能行而惟君之去位,彼此俱無當矣。且旣將去其位,是匹夫也。匹夫而盜士師之囚,不犯法乎?將以前日之爲天子歟?一下堂則匹夫也,而不忘前日之爲天子,是不知分也。臯陶之來竊也,而爲之疏其垣墉,緩其桎梏,不放不牢,羈縻而待其至,陽爲不之覺者而縱之,是詐也。天子則下替矣,匹夫則犯法矣,士師則詐不以實,一擧而三失畢具,天下無此事也。且臯陶何法哉?瞽瞍嘗欲殺,姑舍是,謨蓋都君也。以天命得脫,而則弒其兄者也。臯陶之爲士也,盍執焉?執之誠不得,封之有庳,盍爭焉?縱弒其兄,今天子者之而莫之敢執,聽其錫土田爲公侯而安焉,執殺一凡民之瞽瞍而係于理,寧之去其位而莫之少撓,臯陶何法焉?何厚於如此,而薄瞽瞍如彼哉?曰,爲天子,臯陶爲士,瞽瞍殺人,則如之何?曰,不敢執。

慶興宋帝爐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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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有從北方來者,言:「慶興府掘地獲一爐,考其款識刻,有『紹聖二年鑄』五字,體無殘缺而跛一足。是爐也,能蘊火不熄,寘之室中,大冬如陽春,以溫飮食,瞬而熟,至寶也。府使病其跛,令工補之,自是爐不靈,去其所補,仍不靈。於是都人盛相傳說謂『古器復出,而,實葬在此』。」余曰:「噫嘻!此邪說也。《虞初志》載高麗人有買鐵條者曰『此神禹定水之帶』,何以異是?爐口狹,其蘊火稍久而已。安有是也?皇帝塚相傳在會寧府雲頭堡,尙有大壟,慶興安有是也?人之始起也,其景祖穆祖之等,介居于長白山東,歲與五國之路,其所謂蒲聶部沒撚部,皆在白山之東,又若耶懶恤品星顯統門,皆我關北之地,而與五國相鄰,則五國城之在會寧明矣。然之被幽也,初自東京,徙于鶻里,改路又徙于五國城,及其崩也,皆返葬于中國。是爐蓋遺落於播遷之際者也,豈明器之殉者耶?」曰:「款識奈何?」曰:「人劫掠公私諸器甚多,款識之紀年號,何疑焉?款識紀年號者,必帝用之,之臣民,不敢用之耶?」嘉慶丙辰冬

鷄林玉笛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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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州有玉笛一,新羅舊物也。他人吹之不能聲,唯之工得聲之。然且有一工能之,則他工不能聲,其人死而後,有代而聲之者出焉。國朝嘗徵此笛與能聲此笛者,在途吹弄,其聲嘐亮,至鳥嶺之北,笛忽啞,旣至京,縣之重賞而聲之,聲竟不出,令帶之還至鳥嶺之南而吹之,其聲依然,玆所謂靈奇而不可詰者也。余曰,此詐也。見其笛,肉肥而管窄,無異乎出聲之艱也。出聲艱,故他人猝然遇之不能聲,之人童習老專,而得擅其藝也。方一人之擅藝也,諸人不苟習也,至其乏而承之,其必死而後出者,妄也。若夫至北而啞,尤其詐也。橘渡爲枳,鸚鵒不踰者,彼其有動植之性,隨地氣之冷煖而有所變異也。若笛,頑石也,惡有是哉?黠奴恐笛之不還,而己之被留也,爲之詐以神其說,而人且靡然聽信,不復究其理也。大抵人莫不樂誕以自愚,故爲之辯。

松廣寺古鉢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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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有問於余者曰:「物有能見而難思者,松廣寺古鉢是也。鉢古西山大士之遺器,範以白銅者共五枚,而納丁戊於甲乙而入焉,納乙丙於甲戊而入焉。吾見僧鉢多矣。大者居其外,次者居其次,以次層疊,彌小彌內,其甲其乙,移換不得,而西山之鉢如此,豈非所謂靈幻怪詭不可究詰者乎?」余曰:「然,異矣哉!雖然,方五枚之相疊也,其口若何?將鉋刀之輾而平如砥乎,抑外者差降,內者差隆,而微有長弟乎?」客曰:「微有長弟,而其差僅一黍爾。」余曰:「然,是器之制也,將上下圜徑之無差,而形如竹筒乎,抑上闊下狹,而微有豐剡乎?」客曰:「大有豐剡,其差幾一指爾。」余曰:「然,是器之厚也,將如牛馬之鞹乎,抑若繭紙之薄乎?」客曰:「其厚如老蠶之繭,而調鍊至勻爾。」余曰:「然,然則是器也,至常之物,非所謂靈幻怪詭者。」客曰:「何哉?」余曰:「其厚如繭,而其形上闊,使五枚之厚與其上闊,無毫髮之差,則甲乙ㆍ乙甲,固能相入,而至其口,不能無一黍之差耳。其有一黍之差,以其有如繭之厚耳。何異焉?若其工則良工也。」客怡然解頤曰:「聞子之言,是果非靈幻怪詭者也。人所謂能見而難思者,子能不見而思之。子其博物者也。」余乃逡巡辟席而辭曰:「余何能然?唯物之常存而久傳者,無所謂靈幻怪詭者。若吞刀而吐火者,是轉眄之頃,不能久也。」

宗動天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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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憲曆》之法曰:「七曜之天,皆左旋,宗動天居其上,以渾灝之氣,挈之而西,故爲右旋。」觀其所引爲證曰:「螘行磨上,螘東磨西,則因磨之迅,而螘亦西焉。人在舟中,人東舟西,則因舟之迅,而人竟西焉。」人且深信而不疑也。前此,沈存中論七曜之運曰『須以太虛爲之主』,朱子取其說。其云太虛者,卽宗動天之意也。余觀螘之能方東而且西者,以其有前足後足也。不言左右,省文也前足方離,後足且粘,後足方離,前足且粘,方其離也,能自動而爲東,方其粘也,能帶動而爲西。其能自動而帶動,以其方離而方粘,人在舟中,亦猶是焉,以其有左足右足也。吾不知七曜之天,亦皆有前後足如螘,而左右足如人,能方離而方粘乎?惡能自動而爲左旋,又能帶動而爲右旋乎?或者曰:「子不見軖車之輪乎?去其帶而疾轉之,則軸方左而爲之右矣。」曰:「是何言之粗也?是亦螘磨之類也。軸之能方左而爲右者,以軸細而孔闊,能游移於中,而且離且著也,令其浮空,只能自動,令其摏合,只能帶動。彼七曜之天,固亦游移升降,而與宗動天者,離著以時乎?何其亂也?且計太陽之行,較之銃丸,其疾已累萬倍矣。而宗動天之高且大,又非太陽之比,則其運行之疾,將不可思議也。是亦有形之物,安有此理?」或者曰:「有大輪於此,其中心一點也。有操其軸者,能使其一點之心而旋回焉,則輪之郭雖億萬里,容有不定旋乎?」曰:「子過矣。有大輪焉,其輪郭旋而後,其中心亦旋也。故小磨疾旋,大磨遲旋,小車其轍疾復,大車其轍遲復。又惡能獨拈其一點之心,而亟運之乎?且子過矣。苟其有軸,是軸也,必自北極貫于地心,以至南極。子嘗聞北極之下,有天軸下貫也乎?」曰:「然則奈何?」曰:「宗動天者,無有者也。七曜之天,本皆右旋者也。」曰:「然則其交食躔次,皆不合,將奈何?」曰:「是不可知也。不可知者,不可議也。《莊子》曰『天其運乎,地其處乎?』,言天地之理,有不可周知也。其妄言之者,勿妄信。」

東海無潮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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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之在朝鮮之東者無潮,此天下之疑案也。潮之性,旺於朔望而衰於弦,其有應於太陰者也。三日爲卯,至三日爲辰,至而不錯,其有應於太陽者也。使北海而無潮也,將謂其遠於兩曜也,使南海而無潮也,將謂其近於兩曜也。今無潮之地,其北極出地,與有潮之地,無以異也。其日月之所經行,無以異也。而有無以別,其理不可詰也。或者曰:「日本北界,北至我六鎭之東而與之對頭,古者沮洳而連陸,今囓而爲海,其外爲蝦夷重重遮繞,故東海之形,自巨濟日本西界,與巨濟而至西水羅如太湖然,故潮由外洋行而不委曲就之。」此其說妄也。潮之行水也,其如魚龍之曳尾者乎?非也。如雨雹之過山者乎?非也。水以時增其氣奮其勢,長其分外之高,則水走達四方而求其平,雖溪澗之微,迂回屈折,而無不達焉,正以求其平爾。蓋其變動,起於中洋,而達乎邊際,非有一道潮脈從某至某,而可議其所由行之道路也。卽蝦夷日本之遮其外於東海,何與哉?使其如太湖,湖獨無潮哉?且自珍島北至義州,而其海獨非太湖哉?椒島豊川之與淄靑,一帆之間爾,較之東海之與日本,將十之一,潮何爲不憚其狹隘,而委曲相入哉?此其說妄也。辨其一或者曰:「地中之脈,皆磁石而南北線也。然有宗脈焉,故指南針,至大浪而正得子午之中。潮之起,起於宗脈,而磁石爲之吸噓也。東海遠於宗脈,故潮不至。」此其說妄也。夫南北有定極,而東西無常位,旣無常位,安有宗脈?且磁石之性,有吸而無噓,所以固地脈也。苟其噓矣,水土汨亂,而地已隕矣。且東海之底,獨無磁石乎?苟無磁石,卽地毬將受彼之吸而偏於西矣。此其說妄也。辨其二東海之無潮也奈何?曰不可知也。不可知者,不可議也。雖然,〈洪範〉曰:「星有好風,星有好雨。」以其有招攝之性也。星有變遷,風雨以時,若恒星之所照臨,旣無變遷,宜有恒攝,潮旣有應於兩曜,奚獨不應於星宿乎?恒星之中,有使之爲潮者,而東海與之遠歟?不可知也。北陸之地,有大澤焉,一日而七潮,此又何故也?

靈石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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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巖之郡月出之山,有靈石焉。石在鉅石之上,而石之左右皆石也。石形穹然若大廈之背,有一夫立石之一偏而動之,則石爲之一動而止,有千百人立石之上而動之,則石爲之一動如一夫之時,而不加動也,反或不爲之一動,是所謂靈石者也。余曰,無異也。凡物之有重墜之性者,其至地也微,而其上體之重,左右有不勻,則必偏於其所重而偃仆矣。或其上體之重,左右適勻,又有剛硬之物,逼截其偃仆之路,而護其左右,則是物也能恒立而活動矣。物有是活動之勢,而有一夫立是物之上,增其一偏之重,則物於是爲之一動,動則宜其遂至於偃仆,乃有剛硬之物,擁逼其左右而遮截之,則將一動而止矣。雖千百人立其上,而動之於左右,不奈何矣?亦將一動而止而已。其或千百人之立其上也,均鎭其左右,而竝增左右之重,則物將無變乎其素,而不爲之一動矣。其理豈不皦然哉?彼所謂靈石者,其根之至地也必微,而其地又硬石也,兩硬相當,磨之不鈍,故其微能不變也。自其根之所至而上之,必其左右之重適勻也。其左右之重適勻,而乃其左右皆硬石有遮截也,故是石也,有活動之勢,而不能偃仆。若乃一夫之與千百人,固不足輕重也。其一動而止而反或不動,不其宜歟?以余觀之,不見其爲靈石也。

金柏谷讀書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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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柏谷〈讀書記〉,記讀諸書之數,而《史記ㆍ伯夷傳》至一億一萬三千番,東人謂遍爲番其讀三經ㆍ四書ㆍ《史記》ㆍ《漢書》ㆍ《莊子》ㆍ《韓文》等諸書,或六七萬番,其少者不減數千番,自有書契以來,上下數千年,縱橫三萬里,讀書之勤且雄,當以柏谷爲第一。雖然,竊嘗思之,士之善讀書者,一日當讀〈伯夷傳〉百番,卽一年可以讀三萬六千番,計三年僅可讀一億八千番矣。其間亦豈無疾病憂患往來問答哉?況柏谷篤行君子也。其事親孝,卽晨昏定省ㆍ刀圭滫瀡之供,皆足以費日,計非四年不能爲一億一萬三千番。獨一〈伯夷傳〉已用四年,奚暇讀諸書如彼哉?余意,〈讀書記〉非柏谷之筆,及其亡,有爲之記其傳聞者爾。柏谷詩曰:「文ㆍ史千番讀,堇捷今年進士科。」此其實際也。又所謂文ㆍ史,亦其選本,非全部也。亦云壯哉!

理發氣發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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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溪曰:「四端理發而氣隨之,七情氣發而理乘之。」栗谷曰:「四端七情,皆氣發而理乘之。」後之學者,各尊所聞,聚訟紛然,以邈,莫可歸一。余嘗取二子之書而讀之,密求其見解之所由分。乃二子之曰理曰氣,其字雖同,而其所指有專有總,卽退溪自論一理氣,栗谷自論一理氣,非栗谷退溪之理氣而汨亂之爾。蓋退溪專就人心上八字打開,其云理者,是本然之性,是道心,是天理之公,其云氣者,是氣質之性,是人心,是人欲之私,故謂四端七情之發,有公私之分,而四爲理發,七爲氣發也。栗谷總執太極以來理氣而公論之,謂凡天下之物,未發之前,雖先有理,方其發也,氣必先之,雖四端七情,亦唯以公例例之,故曰四七皆氣發也。其云理者,是形而上,是物之本則,其云氣者,是形而下,是物之形質,非故切切以心性情言之也。退溪之言,較密較細,栗谷之言,較闊較簡。然其所主意而指謂之者各異,卽二子何嘗有一非耶?未嘗有一非,而強欲非其一以獨是,所以紛紛而莫之有定也。求之有要,曰專曰總。

理發氣發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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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端大體是理發。謂發於本然之性雖然,皇於馬嵬,引貴妃而發惻隱之心,此先儒之言高祖白登還而發羞愧之心,曹操讓帝號而不爲,荀卿非十二子,若此類謂其發於天理之公,不可得也。七情大體是氣發。謂發於氣質之性雖然,子路喜聞過,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關雎〉之哀,《中庸》之恐懼,孩提之愛其親,之惡旨酒,《大學》之欲誠其意欲正其心,若此類謂其發於形氣之私,不可得也。四端由吾心,七情由吾心,非其心有理氣二竇而各出之使去也。君子之靜存而動察也,凡有一念之發,卽已惕然猛省曰:「是念發於天理之公乎,發於人欲之私乎?是道心乎,是人心乎?」密切究推,是果天理之公,則培之養之,擴而充之,而或出於人欲之私,則遏之折之,克而復之,君子之焦唇敝舌,而慥慥乎理發氣發之辯者,正爲是也。苟知其所由發而已,則辨之何爲哉?退溪一生用力於治心養性之功,故分言其理發氣發,而唯恐其不明。學者察此意而深體之,則斯退溪之忠徒也。

致良知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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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陽明以致良知三字,爲法門宗旨。遂以《大學》之致知爲致,孟子所云『不學而知之良知』,重言復言而不知止,謂自家一生得力,只此三字。察其語深信不疑,欣然自得,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嗚呼!此陽明之所以爲賢者,而陽明之學之所以爲異端也。凡立一句語爲宗旨者,其學皆異端也。爲己,君子之學也,聖人嘗言之矣。楊氏立爲己二字爲宗旨,則其敝爲拔一毛不爲,而成異端矣。尊德性,君子之學也。聖人嘗言之矣。陸氏立尊德性三字爲宗旨,則其敝爲弄精神頓悟,而成異端矣。良知之學,何以異是?獨恨夫以陽明之高文達識,曾不知致與良之不得相屬,而剏千古所無之說,以示天下萬世之人而不疑,何蔽之至是也?孟子曰『人之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程子曰『良知出於天,不繫於人』,卽良者,自然之意也。故不糞而肥,謂之良田,不𩣝而馳,謂之良馬,良也者,本善之謂也。夫所謂致者,何謂也?彼不自來,而我爲之設法以來之曰致也,吾不可自得,而求彼以相助,使之至曰致也。良知者,旣已良知,何爲致之?余故曰,良則不致,致則非良,旣良而復致之,天下無此事也。孩提之愛其親,豈用意設心而致之乎?此蒙士之所不肯言,而陽明言之,何蔽之至是也?雖然,陽明則其眞得力於此者也。陽明之性,樂善好勇,凡有善心萌於中,卽銳意果行而莫之回顧,曰此良知也。於是學此者,凡有發於心,不細察徐究而直行之,曰此良知也。陽明資質本善,故以之爲善者多,他人資質不淸,故以之爲惡者衆。此陽明之能自託於賢者,而其徒之爲群盜也。故人於其自得而自樂也,正所以生大患也。吁,可畏也!

剖脇產子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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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慶十一年春,嶺南之民,有產子剖右脇而生者,無恥僧徒,以爲生佛出世,供香獻食,老少奔波,余竊爲之一笑也。昔老聃剖左腋而生,釋迦剖右脇而生,之先陸終之子六人,皆坼剖而生,彭祖其一也。《外史》又云:「修己背坼而生簡狄胸剖而生。」此皆傅會崇飾之說,不足信。然其中容有一眞,非無理也。黃初五年,汝南屈雍王氏生男從右胳下水腹上出,而平和自若,數月創合,母子無恙,載之正史,傳于文獻。然屈雍之子,未聞得道如老聃,成佛如釋迦,枯項黃馘,寥寥然與草木同腐,尙足奇哉?此不過人妖物異,往往而有之者,何愚俗之易驚也?昔譙允南以爲非理也而無之,于寶以爲有理也而存之。夫二子之論,皆不可闕,而于氏尤達焉,爲我告僧徒無徒勞也。

鐵馬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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苕川之北酉山之西,有鐵馬在山脊,其小如鼠。故老傳之云:「寇之難,有曉解風水者,謂『山川秀麗,以此壓之而去』。每里中有疫癘夭札,民爲之煮菽與麥,祀之惟謹,因以名其里曰馬峴。」余謂此野人之說也。使人而爲之,其肯謂我曰『吾壓汝而去也』乎?設我見其馬而猜知之,旣已知其爲壓,又何不捽而去之,鍛之爲食刀乎?胡乃神而祠之,蘄其禳吾災而徼吾福乎?此其來久矣,非人之爲也。雖然,人而祭馬,淫祀也。古有馬祖之祀,祭其始養馬者,如始敎蠶者之爲先蠶,非故奉馬爲神而祭之也。里民之祀鐵馬,大愚也。或曰:「物舊則神,彼雖鐵鑄乎,其來久矣。久則有神,惡能禁其祀哉?」曰:「有生之物,遞生遞化,無生之物,無非舊也。苟以舊而祀之,子將不勝祀矣。」

重瞳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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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州萬德,捐貲振恤,請見金剛山,驛召至漢陽萬德自言厥目重瞳,公卿轉相傳噪。余爲招至問:「汝目重瞳,有之乎?」曰:「然。」曰:「凡宮室ㆍ樓臺ㆍ草木ㆍ人物,於汝視一皆成兩乎?」曰:「不然。」曰:「然則汝非重瞳矣。」逼視之,其黑白睛瞳,了不異人。然而重瞳之說,竟行不熄,人之樂誕自愚如此。大抵瞳之有童,人以人面照之也。樓臺照爲小樓臺,草木照爲小草木,其有小樣,卽所以視此物也。令瞳重設,則一瞳各照一小樣,一物不成兩視乎?此易知之理也。卽虞舜項籍之目,亦必非重瞳。令果重也,視物迷錯,不辨數目,一廢人矣。

押海政丞墓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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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州押海苫政丞洞,其上有丁政丞墓。墓前有碑曰:「大相丁公之墓。」古記云:「丁公德盛宣宗時,仕至丞相,因事謫新羅海島,遂配于押海,歿而不歸,因而旅葬。」斯其所以有政丞墓也。余攷句麗百濟之亡,始以李世勣管西方,劉仁願鎭南方,然未幾皆撤還,唯於西方置安東都督府,以綰其財利。然所謂安東都督府,始在平壤,後徙遼東,又徙遼西,日蹙以遠,下逮天寶之亂,遂棄不顧,新羅遂得混一,不復爲內地。夫流竄大臣,必於內地,不知何罪,流之於蕃國之海中哉?況丞相者,官也,政丞ㆍ大相者,東語也,其有丞相ㆍ政丞ㆍ大相耶?由是言之,丁公之爲人,未可知也。或係東方大臣,而其時直宣宗也。余讀徐兢《使高麗錄》,謂:「國法,凡重罪謫配黑山海中。」是或新羅之故常。押海黑山海中一島也。然新羅之世,丁氏未顯,其必有大官,亦未可定也。要之押海者,丁氏之大本也。墓中大夫,丁氏之大祖也。事蹟都泯,悲夫!今人略於古事,不復置疑,余書其所嘗思者,以待後之君子。

石岬山丁氏六塚辨山在晉州治西十里驛村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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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墓碣曰:「檢校大將軍丁公允宗墓。」字畫頗均正,刻亦稍精,而碑身之出於趺上者,比之碑根,厚減二分,唯前面爲然明是刮磨而改刻者。碑陰記字畫敧斜,刻法若樵童之用鎌尖而亂畫之者,文則鬼怪不成理,所記皆古美爵。○丁㭓墓,石屏高麗之葬,金井之上,環以石屏,屏上爲墳左面曰:「大觀元年十二月,大相丁㭓葬。」唯『十丁葬』三字,大書深刻,黃苔已肥,明是古跡。其餘字畫刻法俱不成,而兼是刮磨而改刻者,㭓字斧鑿尤甚。○丁彦眞墓及其餘三塚,刻文尤荒怪罔狀。

昔有妖僧朗慧者,自言姓,曉解風水,嘗至吾家,告我王考曰:「晉州石岬山有大將軍墓。」王考爲之躬駕而往審之,歸而記之曰:「碑碣刻文,荒怪不可信。惟丁㭓墓所刻丁字,明係古跡。其爲丁氏塚則無疑也。」其後再從祖父志永遁村公往審之曰:「其爲丁氏塚則無疑。」汛掃展拜而還,南原丁氏,則每歲十月具香醴而來祭之。辛亥春,先君適知晉州,余旣辭翰林,遂得謁告而覲于,得以從先君而往審之。先君旣審六塚訖,進余而詢之曰:「何如哉?皆朗慧之所爲也。唯丁㭓墓所刻丁字,果古跡也。於汝心,何如哉?」余曰:「彼其不刻之前面而刻之左者,何義?其不曰丁㭓墓,而必謂之丁㭓葬者,何義?㭓字之椎鑿,而改刻者,何故?是皆不可知也。」先君曰:「汝其思之。」余曰:「是可知也。凡書墓曰『某公某名之墓』,書葬曰『某年某月某甲干支也葬』。彼其丁字之下,必丑卯酉亥等字,而朗慧刮之也。若故人名,何爲改之哉?」先君以扇擊掌而笑曰:「汝知之矣。我意正然。」遂於山上斷之曰:「石岬六塚,非丁氏之葬。」山下居民,尙言朗慧拔碑刮磨之事

己亥邦禮辨長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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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觀〈喪服〉之傳,其最有精神,爲一章之命脈者,卽將一字是已。又乃將所之將字其不直謂之傳重,而必謂之將所傳重,何也?以此節原是父爲長子也。父存而子亡,故曰父爲長子也。父旣存矣,重在於父,而未及傳其子也,重未及傳,而立以爲嗣,天子之太子,諸侯之世子,大夫之適子皆是將以傳重也。故曰將所傳重也。賈公彦之疏,直謂之傳重,而不加將字,何也?是省文也。與正體二字,互對成文,其勢不得加一字也。父爲長子,則父固存矣,父旣存矣,重豈已傳哉?父爲適子三年,何義也?重者,祖宗之所傳至也。重自祖宗,故於其所將傳而爲之三年,所以尊祖宗也。適子雖未及嗣位,元良首出,天所以傳吾重也。故爲之三年。若庶子ㆍ適孫ㆍ庶孫之等,本非天所以傳吾重者,而人爲之補其位,渠旣未受重而先死,則是亦爲庶爲孫已矣。吾曷爲之三年哉?或曰:「適孫非天所以傳吾重者乎?」曰:「旣立其孫,則其子死矣。其子旣死,則重不傳矣。重旣不傳,則此子之子,非天所以傳吾重也。」然則適子之有廢疾不立爲太子者,曷不爲之三年也?天旣畀之以廢疾,非所以傳吾重也。非天之所以傳吾重者,吾亦不得而三年也。父爲長子,其禮固然。己亥之禮,母爲長子也。母爲長子,而引經則父爲長子,若是者何以哉?此尤菴之謬引也。以將傳重之父之禮,而移之於已傳重之母之服,其有不枘鑿而矛盾乎?適妻所生第二子之亦名長子,何以哉?此眉叟之謬引也。旣入承大統,爲宗社神人之主矣,雖嬪御所生第十妾子,庸得卑之乎?義伸於一時,辭詘於萬世者,非淵慮者所爲也。然則奈何?曰,爲天王斬衰,天子諸侯之喪,五屬之親,皆斬衰禮也。然則驪江其長乎?曰,彼云『子可以臣母,亂臣十人,文母與焉』,何以長矣?將無同乎?曰『父爲長子斬衰』,不謂之臣父,『母爲長子斬衰』,顧獨爲臣母乎?尊同則服其本服,何以斬矣?曰,姑姊妹嫁於國君,斯之謂尊同,非太妃之謂也。內宗外宗,罔不斬衰,太妃獨齊衰,將彼爲喪主乎?《禮》曰:「喪服以服之精麤爲序。」又曰:「喪服以服之輕重爲序。」戊寅秋日

辛巳服制辨肅廟辛巳,坤殿之喪,儒臣李鳳徵上疏言:「禧嬪服制,似當與諸後宮差有間焉。」於是鳳徵抵罪,參議重經亦詞連被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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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固有疑晦難決者矣。若辛巳禧嬪之服,是豈有一毫置疑者哉?夫甲戌以後,禧嬪則後宮也。後宮之于坤殿,臣之於君也。其爲三年也,何疑?何禮制之難攷,而疏請其博詢哉?以禧嬪之嘗爲正宮歟?禧嬪之爲正宮,非禮之正。使禧嬪而爲名門世族,六禮以迎之,今旣廢而爲後宮,則後宮已矣。其爲坤殿三年無疑。以禧嬪之爲世子之母歟?世子則坤殿旣以爲子矣,禧嬪固不得而母之。使母之,其爲後宮,則自如矣。何服制之足疑哉?以他日之將崇報歟?爲臣子固不敢萌此心。設如不幸而有是,今日則後宮也,何禮之復講哉?其所云差有間焉者,將何如哉?夫正宮則正宮,後宮則後宮,正宮後宮之間,未有一位也。三年則君臣,不三年則平等,君臣平等之間,未有一禮也。其所云差有間焉者,將奈何哉?禮義不明,而私意蔽之,爲此論而莫之知誤,不亦悲哉?李公於己巳,抗疏伸坤殿,淸名動一世,而不幸爲此疏所玷,不保其終,君子惜之。

八大君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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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菴論己亥之禮曰:「若國家不幸,八大君相繼爲世子而沒,則皆將爲之齊衰三年乎?」以破許眉叟立第二子亦名長子之說論者病其矯強,然其禮則可講也。八大君相繼爲世子而沒,則於其第二子以下,大妃不爲之三年也。何以故?此賈公彦所謂體而不正也。若八大君相繼爲大王而薨,則大妃於八王之喪,皆爲之三年也。何以故?祖宗之重旣傳,而爲天地神人之主矣,如之何其不三年也?小甲崩,雍己及之,雍己崩,太戊反之,太康之妃,於雍己太戊之喪,將不得三年耶?

雨泉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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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井泉竭,雨,井泉活,咸曰:「泉須雨以活。」獨余思之,泉之脈,由乎磊空,本乎江海,絶不資乎外,奚雨之足須也?唯物體乾燥,而濕物相接,必吸引以自潤,物之理也。土性燥,山陵原隰,恒吸地底之水,以自潤其體,又以滋養其草木,法也。旱則土體彌燥,其吸引彌猛,泉脈所經,悉被吸無餘,不能外達乎井甃,斯其所以竭也。雨則土體以濕,其吸引不猛,泉脈以舒,斯其所以活也。久雨,則泉以其全而出,故泌泌然充溢。然一滴不自雨至,是其自足者也。

田結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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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田以結負,不以頃畝者,唯吾東有之,天下之所無也。唯近世行之,中古之所無也。今有人,議罷結負之法,乃元老宿德之臣,正色以難之曰:「田結之名,遠自管子,行于新羅,至于高麗,未之有改,吾東之古法也。中國以頃畝,吾東以結負,如中國利車,吾東利擔,中國坐椅,吾東席地,中國親迎,吾東宿婦,各安其俗,不可變也。聖人爲治,亦因其俗而順之,變古之俗,紛更之爲,是撓民而使之亂,非老成人之遠猷也。」於是在列者,咸歎詫咨嗟,以爲有德之言。鐵山樵夫聞其言而哂之曰:「殆不然矣。管子稱戶籍ㆍ田結,則田結者田籍,非今之所謂田結也。崔致遠〈崇福寺碑〉云:『益丘壟餘二百結。』自注云:『三十肘爲百弓,而一肘本是二尺,則五百畝減六十尺,以爲一結也。』地有定度,不以肥瘠立差例,則一結仍如一頃,非今之所謂一結也。《高麗ㆍ食貨志》云:『一結之田,方一百四步三分,是爲一頃。』地有定度,不以肥瘠立差例,則一結仍是一頃,非今之所謂一結也。《高麗ㆍ食貨志》云:『一易田二結,準平田一結,再易田三結,準平田一結。』地有定度,不以肥瘠立差例,則一結仍是一頃,非今之所謂一結也。董越〈朝鮮賦〉云:『田賦以結代畝。』自注云:『牛耕四日者爲一結。』地有定度,不以肥瘠立差例,則一結仍是一頃,非今之所謂一結也。田分三等之法,始於高麗之末。厥有我世宗大王下諭,而世宗朝議分爲五等,至其末年,議分爲六等,我世祖大王晉陽大君爲詳定都提調,此田結差等之原始也。然當時議之而已,實未嘗施行,故董越弘治戊申,奉使來作賦,我成宗大王晚年也。成宗之末,猶然地有定度,故之賦如此,則五等六等之差,議之而未行,唯三等異尺,或遵高麗之舊而已。至我孝宗大王四年癸巳,頒遵守冊,頒遵守尺,乃分爲六等,定一等一結,二等八五,三等七十,四五六等,各差十五之法,自玆以來,按而行之。然則田分六等,差爲一結,於今爲一百七十年而已。行之不過一百七十年者,認之爲開闢之初,其法本然,豈不疎哉?法曰卅年一改量,而一冒此法,卽一百七十年,不復能改量者何也?六等差例之法,雖離朱察繩,隷首握算,卒無以禁其奸僞,故因而掩覆之,不敢小搖之也。擧一國之田,如破帳敝席之鋪于地以朽,擧一隅,將毀裂而莫之爲,故不敢小搖之也。欲民生無困,欲國用無匱,則先量田,欲量田,則先破結負爲頃畝,打經緯線爲方田,然後乃可云經界。元老宿德之言,不可從也。」

和己齋箴竝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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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稼性多怫戾,欲矯其病,自題其室曰『和己齋』,學圃性或僄窕,欲矯其病,自題其室曰『敬己齋』。其能顧名而思義,未可知也。然其志則善,玆各作一箴以戒之。若余者,兼二子之病而有之,亦以自箴云。

節文天理,政玆庶彙。先哲有言,用和爲貴。諧調八百,盪滌邪情。迺聲迺振,匪和弗成。兪兪其辭,溫溫其色。周旋折旋,動中儀式。本乎靈臺,藹如陽春。養之弗素,達罔或純。內順六親,外協烝黎。肖翹蝡蜎,罔不迓禔。愼厥身修,推己以及。薰風所噓,靡硬弗入。乾之保合,萬物咸亨。煦濡照顧,各遂其生。博厚者地,乳育亭毒。芸芸林林,各致其曲。聲容曁動,繇汝心工。親仁及愛,繇汝飭躬。敦尙禮樂,弘贊天地。嗟嗟小子,念哉勿貳。

此言,和其辭,和其容,和其動,皆本乎和其心矣。和其親,和其民,和其物,皆本乎和其己矣。始之以禮樂之和,終之以天地之和,和之體用,於是乎大備矣。

敬己齋箴竝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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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夫子作〈敬齋箴〉,敬之時義,無餘蘊矣。小子何敢贅焉?謹詳其節目,令蒙士易曉。苟其學問有進,能知夫動靜弗違ㆍ表裏交正之奧義,則是篇廢之可也。

天畀汝躬,首諸四靈。汝不汝敬,孰踐其形。維操維存,乃涵乃養。苟罔主一,千百其往。邪哉弗視,淫哉弗聽。愼乃銜橛,神凝志定。出口惟法,施體維恭。愼乃樞紐,履玆九容。罔忽志養,罔越齒序。出入胥資,以秩天敍。維辟其理,維聖其敎。生三事一,厥本在孝。天監孔邇,無然戲怠。郵不降罰,尙饒汝改。屋漏昭森,毋曰弗睹。栗栗瞿瞿,如承厥怒。是身有柄,惟心所持。孝弟忠信,旋在勿旗。昭事伊何,日維愼獨。嗟嗟小子,戒之常目。

此言,禮視,禮聽,禮言,禮動,敬之施於己者也。親親,長長,尊尊,賢賢,卽孝弟忠信敬之施於人者也。始言,敬身之要,在乎主一,終言,敬天之實,在乎愼獨,庶於紫陽之箴,不倍大義也。古者,親親,長長,尊尊,賢賢,爲王道之大綱。仁義禮智,卽此四者也。孝弟忠信,亦此四者也○親親,仁也。尊尊,義也。長長,禮也。賢賢,智也。故孟子曰:「智之於賢者也。」○親親,孝也。長長,弟也。尊尊,忠也。賢賢,信也。信者,信其道也,亦與之有信也

怠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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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汝以日,及汝以安。漠罔猷爲,詎匪冥頑。營營孳孳,惟求其食。曾莫毫絲,圖繕乃德。雖腁雖胝,乃禽乃蟲。君子所耻,小人所終。倂玆弗蘉,瞀寐昏昏。及餒而凍,怨尤其煩。是禽不若,乃塊乃石。小人所耻,丐子攸謫。倂玆弗繇,簙簺沈酣。鬪狠危親,暱比淫婪。是石不若,乃鬼乃蜮。戒之惺心,勉之努力。治心養性,𨃃蹶爲善。爰耔爰績,俾室有衍。嗟我諸男,及我諸婦。敬聽台言,毋俾有咎。

奢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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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無偏畀,福罔偏篤。孰凍而餒,孰錦而玉。汝所不績,胡纈以𪓐。汝所不畋,胡肥盈俎。十家之療,胡養一口。三旬之給,胡罄卯酉。方粲方錯,汝乃昂肩。民曰彼哉,何佻何儇。旣落旣散,疇敢復驕。疏糲其饞,襤褸其飄。民曰彼哉,今何卒憊。拓厥婦子,指以爲戒。樂不亟享,延及耄昏。福不畢受,或流後昆。毋曰麥硬,前村未炊。毋曰麻麤,視彼赤肌。嗟我諸男,及我諸婦。敬聽台言,毋俾有咎。

睦親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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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民有親,莫如兄弟。兄弟,同姓之通稱常棣之詠,我其流涕。我之方穀,民莫不敦。忱達厥貌,如季如昆。會斯促膝,覯乃拍肩。如膠如桼,期我百年。我之云瘁,魚駭獸竄。棄我如遺,快刀其斷。推淵下石,曾莫我戚。有靦面目,胡不厚冪。兄弟其來,保抱携持。呴呴其恤,惻惻其悲。灌我以糜,挾我以絮。鈇鉞其森,孰此能禦。我思其故,宜莫尤人。仁罔責疏,義不遺親。他人死友,厥有株累。中心是悼,畏此偵伺。兄弟急難,邦憲攸寬。苟褎以恝,民曰其殘。念玆繹玆,篤我天倫。爰及諸宗,維睦維仁。無從外誘,惟內其修。永世勿諼,毋俾有尤。

遠勢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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壘高必崩,勢隆必圮。其兆維何,千人所指。方赫方烜,泰山盤石。君曰腹心,伊勳伊戚。根蟠九地,條達八埏。六丁莫撼,萬牛莫牽。回鑽曲刺,蘄一承光。咳唾攸零,感結肝腸。風雲不測,變起俄頃。星隊電擊,奮迅砰訇。瓦裂沙壞,草薙禽獮。餘燄四撲,罔或倖免。號呼勿恤,盪滌惟快。升受其利,斛受其敗。爾欲豫占,厥有妙詮。謂今第一,不日其顚。甲之云亡,乙乃陞甲。民曰彼哉,頭上無壓。候之數朞,其滅。往古徠今,班班一轍。嗟哉後昆,念玆勿忘。辟遠如何,毒蛇虎狼。勿忤勿阿,以中明哲。百世相傳,二字其訣。

克己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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繇敵其勝,有克之名。何吾伐己,如敵其平。曰己有兩,維道與人。人危道微,乃主乃賓。危者常強,微者常弱。弗攻胡伏,弗扶胡擴。命我志帥,麾厥勿旗。察其詐,遏其猿馳。寇賊其膺,天君穆穆。四體百支,無思不服。旣克其守,安不忘危。功莫與京,爰紀常彝。

閑邪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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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之秉彝,惟此至誠。繇其有邪,乃慾乃情。邪來有竇,出入其倐。如草斯萌,如水斯漉。兩葉不壓,斤斧其勞。螘孔不塞,洚波其滔。哲人知幾,謹此隄防。固我扃鍵,嚴我門墻。遏厥路由,杜厥流漸。令伏而銷,弗厭以揜。百僞退聽,浩浩其天。誠明不晦,吾德乃全。

遯世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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遯世无悶,厥德潛龍。何世之隘,而不相容。維園有果,有睆其實。我所不涎,我耦之失。千礙萬障,維世維俗。瓦缶雷磤,黃鍾受辱。巽德遐擧,乃遠乃辟。曠然超脫,毋僅辟地。我耦之誘,尙或掉頭。矧爾他人,何公何侯。尙友千載,曰惟前聖。惟聖是信,惟天是敬。

四卦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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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馬驤驤,乃閑其趾。身修物化,非禮勿視。

右〈重離〉箴

忽氷而熱,爲我心病。敬之信之,非禮勿聽。

右〈旣濟〉箴

戈兵之來,由我出門。顧諟明命,非禮勿言。

右〈革卦〉箴

積而后發,乃誠乃勇。民悅我順,非禮勿動。

右〈豐卦〉箴

不律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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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汝戕,由汝活。維舌興戎,而聲歇跡脫。不律之攸過,振古弗抹。

枕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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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逸者危困之根,思念者禍菑之源。夢見古聖哲知,汝神不昏。

藥罏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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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體呻吟而藥,大體膏肓而樂。此或求滋而削,彼乃求淸則廓。

蠅拂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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麾之去,勿往追。去復來,斯復麾。麾不去,亦已之。

觚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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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節在器,百年之節在志。器濫則出,去聲志荒則醉。

煙袋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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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受之也雖曲,其施之也以直。常爲人所含,不爲人所食。

笥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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黼裳唯汝,襏襫唯汝。毋襒𧜔以喜,毋襤褸以苦。

燈檠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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蚤而遭棄捐,晚而知其賢。是之謂繼日,是之謂補天。

梳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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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梳無以理髮,非櫛無以去垢。故除亂者已密則傷善,淸化者已縱則養醜。

摺疊扇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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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者氣,動之則爲風。有動之之才,而卷而懷之,寂然而風在其中。

李忠武鬼刀銘舜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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髮蓬蓬,目覢覢。如攫如噉,漆齒遁,蜻蛉閃。疑虓疑魘。星櫑鳴,綉襓颭。危哉彼憸。

洪節度七星劍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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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魄晶晶兮天罡熒。鉤陳剡剡兮太乙冥。四郊無壘兮鏽苔靑。

李虞候箭筒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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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於躬,待高墉。斯之謂蓄銳,斯之謂隱鋒。

藥簁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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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麤務去,遏徂路唯堅。萬竅森羅而倖門不穿。與其擾攘而求出,弗若勇退而精研。

回巹宴壽樽銘風雅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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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偕老,福祿膍之。黃髮兒齒,親結其褵。

維莫之春,昏以爲期。率由舊章,莫不令儀。

君子好逑,和樂且湛。其舊如之何,匪今斯今。

鴛鴦在,室家溱溱。矧爾人矣,不思舊姻。

君子有孝子,酌之用匏。蹲蹲舞我,謂我劬勞。

獻酬交錯,言緡之繩。以祈黃耈,如岡如陵。

宣城獲麟頌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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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踐阼旣二十年,大猷時升,治成制定,文彬武鞏,百工咸熙,年豐民悅,四徼寧謐。越明年春,嘉慶二年丁巳麒麟出於宣城。民曰:「有獸厥角在額,巋然獨挺,皜皜其白,不履生艸,嚇之不駭,厥行娧娧。,」爰以報官,官曰是麟。轉聞使司,察使見之曰:「嗟,是麟!古者方伯之臣,凡有奇祥異瑞諸福之物,出於其境,隨卽上聞,以徵治化,以昭德澤,上告先靈山川百神,以當封禪,以廣惠于百姓,厥維故常,職罔或隳。然今上謙讓揖遜,不喜禎祥,勳不策名,德不加號,靈芝甘露,白雉寶鼎,敢有聞者,厥有大咎,曰『汝諂諛』,今麟出游,我罔敢聞。」於是七日而麟隱焉。臣竊聞此事,以爲麟出非瑞,玆唯臣下匿弗以聞,時乃大瑞。臣猥忝詞林,曾掌太史,獲覩玆瑞,宜頌德美。其詞曰,

於皇哲辟,秉悳維恭。維仁維惠,斐玆陶鎔。物莫不順,民用時雍。八風旣調,協氣顒顒。上帝時歆,思錫汝福。乃誕祚胤,旣嶷旣彧。乃錫豐年,旣穰旣稶。於皇爲善,維日不足。爰有麒麟,于之巘。雉岳山宣城肉角其䚡,柔蹏其腆。春艸萋萋,弗履弗踐。委蛇委蛇,有皠其顯。民曰樂哉,維辟其召。盍擧以聞,以昭德效。以紀策書,以告宗廟。維辟其忻,惠此東徼。維伯瞿瞿,載顧載惶。我后嚴恭,屏此徵祥。我罔爲諛,以干王綱。麟兮歸來,遯彼陰岡。麟之來思,王德攸假。麟之歸思,王德其奕。憲憲我王,令聞其赫。臣拜作頌,爰紀玆蹟。宣城原州

乇羅貢橘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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乇羅爲國,遼絶海中,地瘴土瘠,歲數飢荒。今上踐阼,哀矜小邦,撫綏益勤,船粟往哺,靡有殿屎,厥民感激,罔不懷惠。國朝定制,厥貢唯橘柚馬畜,每歲仲冬,貢使至京,今年冬,使久不至,遂及蜡月,朝廷議問其罪,至歲將除,貢乃至焉。其言曰:「橘花正開,海風大作,而華盡隕。島之民庶,罔有大小,抱樹號泣曰:『貢不入,是負恩澤。寧使我殞而橘得。』實旬日而有三樹再榮,民愕且欣,是封是護,及至仲冬,其實乃熟。爰玆爲苞,用不及時。」臣竊伏聞,抱樹而泣,獲天降監,孝子之行也。民之事上,如子事親,是由聖上,愛民如子,忱誠孚假,徵應不忒。玆瑞玆靈,在古罔聞,臣職在詞林,敢不形容德美,以爲後徵?頌曰,

縹緲拏山揷重溟兮。南極出地見壽星兮。磊砢磽确雨冥冥兮。五穀不熟野無靑兮。旄倪宛轉行竛竮兮。王曰惻惻是生靈兮。輸之船粟亟往哺兮。諭書哀痛刺肺腑兮。民曰父母乃嫗呴兮。盍虀我骨充公賦兮。厥苞不腆唯橘櫾兮。枸櫞椵橙雜柑楱兮。蘤之方葩蜚廉鬪兮。山吰海立砂石走兮。杈枒攦拉莟菡落兮。咢跗其空秖殘葉兮。黃耈嗷嗷召丁弱兮。與貢不修寧溝壑兮。抱樹號咷涕泣汍兮。海天黯慘夏日寒兮。綄羽其垂浽其𩆑兮。蓓蕾再榮綠團團兮。木奴如林唯三樹兮。荂隕子結美姣嫮兮。民曰皇天其降監兮。爰顧爰摩篤純忱兮。霜霰凄凄乃黃熟兮。載苞載航至上國兮。天畀艸木歲一華兮。旣蕶而韡后所嘉兮。於皇我王懷殊俗兮。視民如傷后所燭兮。錫玆奇祥俾德彰兮。臣敬作頌棐揄揚兮。

故領議政梧里李公畫像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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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以公爲安危,生靈以公爲肥㾪。寇賊以公爲進退,倫綱以公爲頹整。蓋如玆四十年,偉勻衡之獨秉。意公魁梧儼毅若之挺。乃孅頦䞓準瑣黳𪐴其枯冷。嗚呼!玉之璘霦者,凡夫皆知其爲圭珽。而韞櫝非良工攸省,故君子衣錦而尙褧。丙辰春重摹時,瞻肅焉

故領議政漢陰李公畫像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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騫騰姣妙之齡,而民望之爲耆宿。寵暱肺腑之託,而友視之爲儒服。流言鑠骨,而睿照不疑其素蓄。諍言砭肌,而昏威不加於放逐。使非危忠大節,俾群志乎厭伏。雖天顧神庇,而孰予之斯福哉?媺哉豐頯睟靨,偉魁壘而肅穆。後之人疇敢不秩然齊遬?

故左議政藥圃鄭公畫像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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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瑟其昂,有溫其顒。眇眇厥躬,肅肅威容。先哲有言,職思其共。碪櫍在前,期期不從。載鴥其翥,一蹴三公。領袖群髦,圭組雝雝。爰歸東岡,進退如龍。仙臺有塽,廟宇赫彤。湛彼淥水,白雲蒼松。公像在堂,南士攸宗。歲時芬苾,有恪無慵。芸省屹屹,永儆萎茸。

故右議政眉叟許公畫像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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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精灝噩,篤生偉人。放之山澤,養其淸眞。餐霞吸露,倐忽六旬。眉毛㲯毿,臞骨嶙峋。載薦載庸,載秉國勻。翩翩仙鶴,敻絶塺塵。載吐厥蘊,詰崛先秦。泥淖萬斛,莫涴㻞璘。公像有儼,髦士攸珍。縹緣玉躞,照耀千春。瞻彼白雲,聖哲來賓。公邁于配,侍坐誾誾。丙辰春重摹,配享紹修書院

樊翁畫像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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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之傋𠈵而可畏,卽之娬媚而相順,其靜也玉蘊珠沈,其動也山訇海震。洪波瀄汨而不泐,衆石輘轢而不磷,雖錟鋋釨戞之交刃,而莫之閼於上台之遴。蓋其英偉桀特之氣,有足以壁立千仞。而絲毫傷人害物之心,未嘗或設於方寸,君子哉若人,微斯人民其疇信?

星翁畫像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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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之將昭也,命使斯人窮而失志。道之將衰也,命使斯人賢而無位。聖經晦,則民彝物則之有不迪厥類,賢路塞,則帝典皇猷之有不展厥知。使吾民擇於斯二者,而先生知所寘矣。瞻彼德容,有潤其睟。道積厥躬,菁華攸漬,嗚呼!異說宏放而得肆。斯文跕跕乎其墜。誰能起斯人於厚地。遂得排狂瀾而返洙泗哉。噫!

普照國師畫像贊和順萬淵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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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彼羅山瑞石之宗。載鍾靈淑,陸地芙蓉。菩提旣熟,普照東封。弟子千乘,結韈維恭。窈窱淵宮,有肅其容。眉毛其豁,頄頜其丰。彈指千春,護以湫龍。證玆眞諦,月在西峰。

故平安道觀察使延陵君李公畫像贊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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礪獨淸之操,而無顦顇之形,負至廉之名,而有豐碩之顏。豈非所謂心廣而體胖者耶?稟公輔之器而名位未峻,處翻覆之世而風節特完。豈不以其不求在人,而惟盡己之爲安耶?敬之敬之,偉哉如喬嶽泰山壬子春陪先君共肅於靑坡,時亦重摹

謫中六夫子畫像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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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水謫客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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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炳國幾,知達天衷。日月其晦,言與日月爭光霾雨濛濛。被蘭紉茝,乘雲馭風。周流八極,睥睨群蒙。玄妙之文,源出苦翁老子

長沙謫客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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黼亞其文,蓍蔡其靈。超悟之識,妙視無形。冕,刑。力盪嬴滓,滿腹風霆。衆莫予信,千載冥冥。法之行於後世,以公志之不行也

夜郞謫客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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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逸詩豪,沈潛酒仙。天馬說羈,馮陵八埏。奴隷公侯,咳唾聖賢。塵垢粃糠,一斗百篇。公靈不泯,皓月靑天。

潮州謫客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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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者河,磊砢維嶽。椎碎綺麗,剗平雕琢。力障狂瀾,澄淸其濁。首撲詭誕,高標正學。蠻煙海瘴,苦操彌確。

瓊州謫客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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矗彼眉山,仰吸奎精。亭毒萬古,始吐一英。嘻詼彝藻,怒罵瑤瓊。眞知獨步,衆愕群驚。湯火不隕,文采晶晶。

道州謫客蔡先生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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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通玄籥,妙解黃鍾。慷慨韶亡,寤寐笙鏞。羽翼其煌,群嘴詾詾。麟折厥角,狐鼠橫從。友哉考亭,如柏如松。

奉和朱文公易五贊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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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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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萬物,有降有升。有來有往,吉凶以承。緬彼,是幾是察。重卦旣陳,君辟乃設。四時各三,閏月唯兩。中孚ㆍ小過,以象閏巍玆十四,上應天象。大衍五十,於受陰陽。屯ㆍ蒙等,不聚之卦爲五十,名衍卦類聚群分,萬化以章。類聚者,十二辟卦及兩閏卦也。群分者,五十衍卦也屈尊趣卑,推內達外。或判以離,或萃以會。有送則迎,動者必兩。維辟維衍,瞭如示掌。此推移之法變化之本,曰惟在乾。自姤而夬,周而復焉。自姤而坤而復而夬而爲乾于遯大壯,衍之爲離。于否受衍,澤雷其隨。略擧其一二例玆以推,成十者五。大衍之卦,凡五十祥殃悔吝,情以象睹。泰建惟正,否月爲七。陽起自復,陰至坤畢。所以揲蓍,爰具四象。譬彼日月,循環炳朗。不變曰貞,動之爲悔。〈洪範〉云又貞曰內,悔之謂外。《左傳》云:「蠱之貞風也,其悔山也。」立本曰體,變通由彼。六爻之用,匪靜伊動。爻者,言乎變於赫文王,載革周公是繼,扃奧畢彰。〈彖〉揭惟貞,〈象〉釋其爻。奇偶對待,曰反曰交。交易ㆍ反易,非繇辭大義維辟其皇,衆衍之母。孰生五再,坎男离女。中孚ㆍ小過,生於坎ㆍ离雷天維東,觀位正西。姤南復北,爰整綱維。配子午卯酉唯變所適,是名爲易。千門一鑰,猗此〈翼〉。唯〈翼〉是研,旨乃明。衍者爲緯,辟則如經。爻之主變,玩詞斯得。倬彼三聖,可儀可式。

述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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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皇馭衆,善之斯淳。事之將作,唯善惡分。辟惡趣善,知者夫人。善或均矣,乃疑厥群。將使陟,德其耦。遷厥邑,孰利孰否。民迷弗悟,皇職思牖。或祭或婚,或戰或守。肆志放行,天命乃移。任智推度,厥惑彌滋。乃紹天明,用辟災難。唯命是遵,永世無患。蓍告厥象,簭占厥辭。逆睹成敗,大猷時資。天立其律,神洩其密。靡惡不凶,靡善不吉。戒惟險,告以忠。竝見《春秋傳》克畏克循,動罔不中。王跡旣熄,乃淫術數。以緯亂,因魔誤。九師爭門,門各一書。氾濫流末,毒罔克袪。昏衢一燭,惟《翼》十篇。隻字之訓,丕闡微言。居玩其詞,動察其占。禍福之幾,靡有隱潛。萬喙爭鳴,唯不謬。唯是依,諒余無咎。秋月寒水,照此一心。於赫三聖,常若來臨。大衍之義,庶復厥初。六爻之變,爰解厥拘。恭援對,痛滌陋。蔡墨王弼心之或麤,曷其研究。精微毫忽,敢意滲漏。知我罪我,以俟來後。

明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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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序迭遷,承佐天地。五歲再閏,曆紀乃備。民於其間,動靜云爲。唯聖是傚,爰立厥蓍。森羅萬象,列之案几。四百五十,唯神所指。乾ㆍ坤各八繇,餘卦各七繇,合四百五十卦衍卦是倚,斯五十策。四時旣揲,兩閏斯扐。十四之辟,昭布此間。四營三變,周流不安。天一地二,奇偶積算。參伍純雜,乃成其變。一爻之悔,有萬其策。爻不兩動,維有式。雜以,乃有艮八。見《左傳》唯乾唯坤,純變是察。卦旣不純,變之奈何。演,亂言孔多。自乾初九,認陰爲陽。謂爻匪變,則繇無當。一本六變,姬繇斯七。孰敢於此,添一減一。式循彝訓,敬揲吾蓍。苟求其動,毋蹈前爲。羊可爲鹿,曷狐其變。兌一畫變,可以爲震,不可使三畫俱動,以成艮狐繇旣不合,象於何見。六十四變,寔亂天常。焦氏《易林》四百五十,氾應曲當。結構精嚴,徹頭徹尾。芟除莠言,乃睹本體。九簭之法,於今無存。古不貳官,職壹精專。家筳戶篿,法亦隨毀。謂繇可通,將焉用彼。曾莫窺牆,曰九曰六。孰盪其汨,古訓是復。

稽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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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象之詁,〈說卦〉存焉。玩辭察理,於斯宜專。夫豈有誤,夫子攸告。謂爻匪變,乃失其要。物象以舛,乃棄弗從。棄〈說卦〉旣變艮石,尙求巽風。川之旣壅,尙期以雨。震雷轟轟,怪非其火。氷之旣凝,疑不言澤。矧棄其互,求象不得。棄互ㆍ體愚夫談《易》,惟才與位。曾莫察群,而不稽類。辟衍以晦,衆疑堵中。不揆震始,焉知艮終。復始而剝終糟粕皮毛,曰二五應。聖人不作,孰詿是正。唯,汨之塗之。鍾會著〈無互卦論〉,王弼竝棄〈說卦〉千載大夢,孰提醒爲。余生海隅,藐爾蠡測。恭惟魯叟,詒我柯則。

警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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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聖演《易》,于以洗心。對越景命,氷履淵臨。潔靜精微,乃有心得。典禮攸行,民彝物則。靜味繇辭,默覩聖情。臧吉否凶,天理公平。升沈屈伸,超悟獨見。視詞爲占,躬行力踐。《春秋傳》不筮而占者多履險如坦,處達如窮。樂天安土,靡適不通。滌汝塵翳,洞徹表裏。澄定一源,呈昭萬理。崇讖緯,祖玄虛。飛伏眞妙,古訓所無。吁嗟先聖,唯前民用。行必由命,俾勿妄動。占險探危,豈云是《易》。唯求理順,毋恃繇吉。占險者,繇吉而其驗凶,因朱子〈卦變圖〉,卽辟衍推移之法佩持徽音,如璧斯拱。追補前哲,迎牖後人。衆莫余察,敷告申申。

喪禮四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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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者,天地之情,本於天,殽於地,而禮行於其間。禮者,天地之情,聖人特於是爲之節文焉已。聖人節文諸禮,至於喪禮則曰:「是可懼也。不誠將有悔,悔且莫之追也。」於是單其誠致其愼,爲之節文,斯以詒後。後聖受而行之,曰:「是猶有不盡人之情,以反天地之本者。」於是相與損益而修潤之,以期乎無憾,若所謂〈士喪禮〉者是已。唯是〈士喪禮〉者,歷諸聖之手,而成之於聖人,以與天地俱立,必非後生末學所得移易而變亂之,以逞其私智小慧者。遭滅籍,其書遂隱,而禮亦廢。興百年,因之不反,一朝取祕府嚴邃之藏,古屋斷爛之簡,擧而畀之于絶學無承之人,曰:「女其釋之。」是其躬弗行目不覩,所說不能無縒錯,而馬季長鄭康成,又其後者也。雖專精壹慮,求發其蘊,猶懼不給,矧後堂歌舞作荒哉?嗟乎!彼生於數百歲之後,又固其國之故也,猶不能悉中先聖之旨,二千年之下,而生於海外之邦者,迺欲追匡其謬,可謂不量力度德,人亦莫之肯信。然心之所是是之,苟心不悟其是,將欲勉從之與?幸而有《禮記》諸篇,寔爲〈士喪禮〉之翼傳,外此諸經及一切先秦古文,有論死喪之事者,皆足以交據而互徵之,則我之生雖晚,其所據依在蚤,無傷也,亦與無也。余於是夙有志,顧共職事及賓客讙會,弗暇作。嘉慶辛酉冬,余自嶺南被逮至京師,又轉而適康津康津,故百濟南徼地,卑陋俗殊。當是時,民之眡流人如大毒,所至皆破門壞牆而走,有一媼憐而舍之。旣而塞其牖,晝夜顝獨處無與立談者。於是欣然自慶曰:「余得暇矣。」遂取〈士喪禮〉三篇通〈旣夕〉及〈士虞禮〉及〈喪服〉一篇,竝其註釋,研精究索,忘寢與食。其有不當於心者,博考古籍,以經證經,期得聖人之旨,時或彼此比對,兩相映發,譬如奇器法器,機牙一激,衆妙齊現,而有眞實不易之理寓乎其中,洵足樂也。是時我仲氏巽菴先生亦謫居羅州島中,書粗成寄示之,曰:「汝之於禮,若張湯治獄,綜理爬櫛,無遺情。」嗟!其言如是,殆庶幾乎!於是始敢序次成編。然彼非不章,此是不立,故其于諸家之說,凡足以亂經旨者,與足以發經旨者,皆兩著而交顯之,使後之君子,公聽竝觀,而唯是是求,亦余志也。余唯古禮之不今行,非敢薄古而不爲。禮者,天地之情,協乎人情而協。東京而降,緯書大興,詭異迂曲之論,驚衆而使之疑,禮由是廢,而鄙俚儇薄之俗,得以抵其隙。于厥初不匡,沿襲之誤不可救,而古不可復,故力觝排矯繩,不敢曲從。若夫純粹無疵者,謹守而勿失,究竟從者八九,違者一二,後之人尙亦恕余哉?其釋〈士喪禮〉者,名之曰〈喪儀匡〉,因而及於衣衾ㆍ棺椁之制者曰〈喪具訂〉,其論衰冠ㆍ絰帶之制者曰〈喪服商〉,其論五服之期者曰〈喪期別〉,共六十卷,名之曰《喪禮四箋》,藏之巾衍,以俟後世。其或有施之邦國,公之域外,以闡古聖人之精義者,余雖阨窮乎,庶亦無悶焉。今上卽阼之四年,嘉慶甲子冬十月癸未,洌水丁鏞書。

樂書孤存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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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以節外,樂用和衷,節乃制行,和則養德,二者不可偏廢。抑德,內也,本也。存乎內者中和祗庸,斯孝友睦婣成於外,則樂之於以敎人所先務也。遭滅籍,樂書以亡,唯《周歌聲曲折》七篇ㆍ《周歌謠詩聲曲折》七十五篇,載於史,尋亦亡軼。乃呂不韋劉安倡吹律定聲之說,堅以六律爲五聲,而三分損益ㆍ取妻生子ㆍ配卦配月ㆍ旋宮變半,諸謬義棼然以興。於是祖〈禮運〉戴〈月令〉,而史遷班固而下,京房錢樂之萬寶常蘇祗婆王朴之等,咸滕口說,欺詐萬方。於是世之學樂者,皆握算操觚,劈毫剖芒,自以爲極天地之微妙,而究竟不可以玆彈一絲吹一竹,將安所用之?儒者雅宜敦尙古訓,至於樂,凡而降,必一篲以澄掃之,斯能發其蒙披其蔀,得古法之髣髴,若微存其小滓,卽尺霧障天矣。積研磨窮鑽鑿,覺其詐而舍之,歷擧群枉,昭其姦僞,乃唯《詩》ㆍ《書》ㆍ《孟子》及《儀禮》ㆍ《周禮》ㆍ《周語》等所存寂寥數句,是采是搯,表章而推衍之,總十有二卷,名之曰《樂書孤存》。孤存也者,謂與其衆而亡,寧孤而存耳。第於律呂差等之數,始迷不悟,所定未善,先仲氏巽菴先生以書喩之曰:「三分損益之法,雖不可不麾而去之。然其所傳聞,必有以也。夫唯參天而兩地者,先聖之微言也。黃鍾八十一,三分損一,生大呂五十四,太蔟七十八,三分損一,生夾鍾五十二。六律皆然,何如哉?」靜究斯義,允協實理,非天默牖厥衷,無以及斯。遂遵其義,以定三紀六平之數。於是古經所著鍾鑮庭縣之位與〈考工記〉諸文,秩然妙合,無復纖微違舛,古法本然,庶乎其無疑。是唯巽菴所悟,勿竝以爲爲之也。嗚呼!律呂之數,其虛僞若此,而二千年三萬里,蒙冒而不知脫,人慧豈足恃與?熟精玆書,知天地間尙多鴻濛界也。重爲之感嘅焉。戊寅夏,洌水丁鏞序。

春秋考徵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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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宣子,觀《易象》ㆍ《春秋》曰:「禮在。」是蓋羊子所謂不修之《春秋》,非今所傳以後《春秋》也。然室東遷,而之道,布在列國,猶有存者,二百四十年之間,其吉凶諸禮之著于策書者,猶是禮之餘,如鼎彝古器,蕤文隱見,洵可貴也。世之習《春秋》之學者,恒于褒貶袞鉞之義,鑽研致力,而其先王典禮之可徵於後世者,率皆略之而弗顧,隻字片言,推演其歸趣,闕文爛簡,指發其意旨,甚則傅會穿鑿,首尾潰缺,稽之於經,多不驗,朱子辨之詳矣。唯是五禮所行,諸國不同,或可以考古,或可以考變,或可以考其亂雜,考之旣詳,於凡先儒之說,或以之徵其然,或以之徵其不然,或以之徵其不同,雖其所徵各殊,皆足以爲今世之。欲知禮之髣髴者,舍是書何以哉?余於箋禮之末,先取策書所存吉凶二禮,各以類萃,屬比相貫,以視《周官》五篇及〈容經〉諸篇,其儀文法例,或相符,或相盭,或似合而實舛,皆足以徵於今而定先儒之是非,以吉禮,則郊禘源委之考,而何休范寗之誤有徵,以凶禮,則喪紀異同之考,而杜預短喪之誤有徵,隱者以覈,晦者以顯,其于考人之禮,昭然若發矇矣。徐健菴《禮考》,蒐羅古典,殆無遺秉,而猶有未盡收者,玆編雖小,竊庶幾補其罅漏也。賓ㆍ嘉諸禮,訟案本少,今亦寘之,共十卷而已。編旣成,名之曰《春秋考徵》。考徵也者,明其意在乎禮,不在乎《春秋》也。

小學珠串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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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童,得瑟瑟之珠數千,見而悅之,或懷之,或襭之,或含之以口,或握之以手,東適,以求其售。旣行,勞而披則懷者落,涉而俯則襭者迸,見可喜而笑,可言而言,則含者出,猝遇蜂蠆虺蜴害身之物,欲有以衛其患,則握者釋,未至半而瑟瑟盡矣。悵然而反,以告其老賈。賈曰:「嗟乎,惜哉!盍蚤來,夫致瑟瑟有法?園客之絲以爲線,幺豱之毛以爲箴,碧者串之爲碧串,赤者串之爲赤串,紺玄紫黃,色色而串之,犀之革,櫝而藏之,此致瑟瑟之法也。今子雖得瑟瑟萬斛,無串以串之,何適不失?」今夫學問之法猶是也。凡九經九流百家之書,其名物數目,皆瑟瑟也。不有串以串之,無亦隨得而隨失乎?謫居無事,有童子數人,從而問業,患不能強志。余老賈也,談瑟瑟珠以喩之。於是蒐輯古經以來名物數目,選其有補於實學者,共得三百條,名之曰《小學珠串》,以予之。有一童子,躍然喜曰:「先生之書,有本矣。昔者孔子子貢曰:『,爾以吾爲多學而識之者與?非也。予一以貫之者也。』先生之書,有本矣。」是爲序。

雅言覺非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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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者,何?學也者,覺也。覺者,何?覺也者,覺其非也。覺其非奈何?于雅言覺之爾。言之而喚鼠爲璞,俄而覺之曰:「是鼠耳。吾妄耳。」言之而指鹿爲馬,俄而覺之曰:「是鹿耳。吾妄耳。」旣覺而愧焉悔焉改焉,斯之爲學。學修己者曰:「勿以惡小而爲之。」學治文者,亦勿以惡小而爲之,斯其學有進已。處遐遠者,學文皆傳聞耳,多訛舛,故有是言也。然擧一而反三,聞一而知十,學者之責。索言之不能窮,故槪言之,非其非止是也。嘉慶己卯冬,鐵馬山樵書。

邦禮艸本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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玆所論者,法也。法而名之曰禮,何也?先王以禮而爲國,以禮而道民,至禮之衰,而法之名起焉。法非所以爲國,非所以道民也。揆諸天理而合,錯諸人情而協者,謂之禮。威之以所恐,迫之以所悲,使斯民兢兢然莫之敢干者,謂之法。先王以禮而爲法,後王以法而爲法,斯其所不同也。周公,居于洛邑,制法六篇,名之曰《禮》,豈其非禮而周公謂之《禮》哉?世俗言之治者曰:「,皆拱手恭己,玄然默然以端坐於茅茨之屋,而其德化之所漸被,若薰風之襲人。」於是以熙熙爲淳淳,以皥皥爲蘧蘧,凡有施爲動作,輒引以折之,謂『韓非商鞅之術,刻覈精深,實可以平治末俗,特以賢而嬴秦惡,故不得不以疎而緩者爲是,密而急者爲非』云爾。以余觀之,奮發興作,使天下之人,騷騷擾擾,勞勞役役,曾不能謀一息之安者,是已。以余觀之,綜密嚴酷,使天下之人,夔夔遬遬,瞿瞿悚悚,曾不敢飾一毫之詐者,是已。天下莫勤於,誣之以無爲,天下莫密於,誣之以疎迂,使人主每欲有爲,必憶以自沮,此天下之所以日腐而不能新也。孔子謂『無爲』者,謂得賢聖至二十二人,將又何爲?其言洋溢抑揚,有足以得風神於言外者。今人專執此一言,謂拱默端坐,一指不動,而天下油油然化之,乃〈堯典〉ㆍ〈臯陶謨〉,皆浩然忘之,豈不鬱哉?《易》曰:「天行健。」明明,與天同健,曾不能有須臾之息,竝其臯陶之等,亦奮迅猛烈,以作帝股肱耳目。而今居大臣之位者,方且得『持大體』三字,欲以了天下之萬事,不亦過乎?曹參以淸淨居相位者,無德而興,以承苛,少撓之則民將群起而爲亂,其勢不得不以亨鮮爲法耳。陳平,大姦也。以理陰陽順四時,爲大臣之職,以彌縫人短。魏相丙吉,又皆工謀而巧宦,再執陳平之舊訣,以自掩其空疎之陋,而素食於潭潭之府。其視之際,腁胝以奔奏者,顧誠何如?賈誼言之於可言之時。然以帝王興衰之運,而欲有所制作,則可言之時也,以將相賢愚之品,而欲望其寅協,則不可言之時也。故得少年喜事之目,含幽憤以死。王安石飾淸苦以厲其行,援經傳以文其奸,其實二帝三王之道,未嘗瞭然於胸中,徒以其一時之淺見,率天下而羈之以商賈之利,欲與元老大臣爲萬夫之望者戰,雖空朝廷而莫之恤焉。斯其所以爲天下僇也。《周禮》何嘗言靑苗ㆍ保甲?以靑苗ㆍ保甲誣《周禮》,以王安石作殷鑑,凡言法可以小變者,群起而力擊之,目之爲王安石,而自居乎韓琦司馬光,斯則天下之巨病也。夏后氏之禮,非夏后氏之所獨制也。卽臯陶之等所聚精會神,竭誠單智,爲萬世立法程者也。其一條一例,豈人之所能易哉?然人代,不能不有所損益,人代,不能不有所損益。何則?世道如之推移,一定而萬世不動,非理之所能然也。人之法,是人之法,非千聖百王之所傳流也。然而興悉因故,曾不敢動其一毛,甚則以十月爲歲首,以挾書爲極律,以至百年,得武帝而後始微變其一二。若是者何也?之人,哲謀睿聖,其才識所及,雖之所作爲,能損益以合宜,人椎鹵愚蠢,其才識所及,雖之所作爲,一冒之而不知脫。由是觀之,法之不能改,制之不能變,一由夫本人之賢愚,非天地之理,原欲其無改無變也。洪唯我孝宗大王,改貢法爲大同,亦唯我英宗大王,改奴婢法,改軍布法,改翰林薦法,斯皆合天理而協人情,如四時之不能不變。然而當時集議之臣,發言盈庭,盛氣力諫,至有以牽裾折檻自居者,及行之數百年,享其樂受其賜而後,民志少定。若使二祖惑於浮議,荏苒而莫之改,則其利害得失,終亦不白於千古矣。英宗之立均役也,有沮之者。英宗曰:「國雖亡,此法不可以不改。」於乎!此大聖人之大言,時君世主,所不能黽勉出口者也。故改法修官,《春秋》貴之,其必以王安石而叱之者,庸夫之俗言,非明王之所宜恤也。今之沮事者,輒曰:「祖宗之法,未可議。」然祖宗之法,多作於創業之初。當此之時,天命有未及灼知,人心有未及大定,元勳將相,多麤豪武夫,百官士卒,多反側奸人,各以其私,求其自利,小有不厭,必群起而作亂。是故聖主賢臣,密謀於帷幄之中,而左瞻右顧,前拘後掣,終於無爲而後已。夫無爲則因其故,因其故者,寡怨之道也,雖有未當,非我爲也。故凡創業之初,不能改法,因循末俗,以爲經法,此古今之通患也。故我邦之法,多因高麗之舊,至世宗朝,小有損益。一自壬辰寇以後,百度隳壞,庶事搶攘,軍門累增,國用蕩竭,田疇紊亂,賦斂偏辟,生財之源,盡力杜塞,費財之竇,隨意穿鑿。於是唯以革署減員,爲救急之方,所益者升斗,而所損者丘陵,百官不備,正士無祿,貪風大作,生民憔悴。竊嘗思之,蓋一毛一髮,無非病耳,及今不改,其必亡國而後已。斯豈忠臣志士所能袖手而傍觀者哉?《易》曰:「思不出其位。」君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罪累之臣,其又敢議邦禮乎?曰,然。雖然,磻溪柳馨遠議改法而無罪,其書刊行於國中,寧適不用,其言之者,無罪也。其謂之草本者,何也?草之也者,有待乎修潤之也。識淺焉,智短焉,踐歷少焉,聞見陋焉,居處僻焉,書籍闕焉,雖聖人擇焉,不能不使善者修潤之也。不能不修潤之者,豈非艸乎?唯限官於一百二十,使六曹各領二十,斯不可易也。定官於九品,無正從之別,唯一品二品,乃有正從,斯不可易也。以戶曹爲敎官,以六部爲六鄕,以存鄕三物敎萬民之面目,斯不可易也。嚴考績之法,詳考績之條,以復之舊,斯不可易也。革三館三薦之法,使新進勿分貴賤,斯不可易也。守陵之官,勿爲初仕,以塞僥倖之門,斯不可易也。合大小科以爲一,取及第三十六人,三年大比,罷增廣ㆍ庭試ㆍ節製之法,使取人有限,斯不可易也。文科ㆍ武科,其額相同,使登科者悉得補官,斯不可易也。於田十結,取一結以爲公田,使農夫助而不稅,斯不可易也。罷軍布之法,修九賦之制,使民役大均,斯不可易也。立屯田之法,使京城數十里之內,皆作三軍之田,以衛王都,以減經費,使邑城數里之內,皆作牙兵之田,以護郡縣,斯不可易也。定社倉之限,立常平之法,以杜奸濫,斯不可易也。鑄中錢ㆍ大錢,鑄銀錢ㆍ金錢,辨九圜之等,以塞走之路,斯不可易也。定鄕吏之額,禁世襲之法,以杜其奸猾,斯不可易也。開利用之監,議北學之法,以圖其富國強兵,斯不可易也。凡如此類,誠願其斷而行之矣。若夫小小條例,瑣瑣名數,其或有掣碍而難通者,顧何敢膠守己見,謂不可易其一字乎?其有孤陋者,恕之焉,其有固滯者,平之焉,修之焉,潤之焉,或行之數十年,以驗其便否焉。於是作爲金石之典,以垂後世,斯不亦至願大樂哉?以旣攻之車,駕之於旣熟之馬,旣軛旣衡,猶復左擁右衛,前行數百步,試其調合,然後乃縛焉,乃驅焉。王者之立法馭世,何以異是?此草本之所以名也。嗟乎,斯豈非艸本哉!

牧民心書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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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咨十有二牧,俾之牧民,文王立政,乃立司牧,以爲牧夫,孟子平陸,以芻牧喩牧民,養民之謂牧者,聖賢之遺義也。聖賢之敎,原有二途,司徒敎萬民,使各修身,大學敎國子,使各修身而治民,治民者,牧民也。然則君子之學,修身爲半,其半牧民也。聖遠言堙,其道寢晦,今之司牧者,唯征利是急,而不知所以牧之。於是下民羸困,乃瘰乃瘯,相顚連以實溝壑,而爲牧者方且鮮衣美食以自肥,豈不悲哉?吾先子受知聖朝,監二縣,守一郡,護一府,牧一州,咸有成績。雖以之不肖,從以學之,竊有聞焉,從以見之,竊有悟焉,退而試之,竊有驗焉,旣而流落,無所用焉。窮居絶徼十有八年,執五經四書,反復研究,講修己之學。旣而曰『學學半』,乃取二十三史及吾東諸史及子集諸書,選古司牧牧民之遺跡,上下紬繹,彙分類聚,以次成編。而南徼之地,田賦所出,吏奸胥猾,弊瘼棼興,所處旣卑,所聞頗詳,因亦以類疏錄,用著膚見。共十有二篇,一曰赴任,二曰律己,三曰奉公,四曰愛民,次以六典,十一曰賑荒,十二曰解官。十有二篇,各攝六條,共七十二條,或以數條合之爲一卷,或以一條分之爲數卷,通共四十八卷以爲一部。雖因時順俗,不能上合乎先王之憲章,然於牧民之事,條例具矣。高麗之季,始以五事,考課守令,國朝因之,後增爲七事,所謂責其大指而已。然牧之爲職,靡所不典,歷擧衆條,猶懼不職,矧冀其自考而自行哉?是書也,首尾二篇之外,其十篇所列,尙爲六十,誠有良牧,思盡其職,庶乎其不迷矣。昔傅琰作《理縣譜》,劉彝作《法範》,王素有《獨斷》,張詠有《戒民集》,眞德秀作《政經》,胡大初作《緖言》,鄭漢奉作《宦澤篇》,皆所謂牧民之書也。今其書多不傳,唯淫辭奇句,霸行一世,雖吾書惡能傳矣?雖然,《易》曰『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是固所以畜吾之德,何必於牧民哉?其謂之心書者何?有牧民之心,而不可以行於躬也。是以名之。當宁二十一年辛巳暮春,洌水丁鏞序。

欽欽新書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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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天生人而又死之,人命繫乎天。迺司牧又以其間,安其善良而生之,執有辠者而死之,是顯見天權耳。人代操天權,罔知兢畏,不剖豪析芒,迺漫迺昏,或生而致死之,亦死而致生之,尙恬焉安焉。厥或黷貨媚婦人,聽號叫慘痛之聲,而莫之知恤,斯深孼哉。人命之獄,郡縣所恒起,牧臣恒値之,迺審覈恒疏,決擬恒舛。昔在我健陵之世,藩臣牧臣,恒以是遭貶,稍亦警戒以底愼,比年仍復不理,獄用多冤。余旣輯牧民之說,至於人命,則曰『是宜有專門之治』,遂別纂爲是書。冕之以經訓,用昭精義,次之以史跡,用著故常,所謂經史之要三卷。次之以批判詳駁之詞,用察時式,所謂批詳之雋五卷。次之以淸人擬斷之例,用別差等,所謂擬律之差四卷。次之以先朝郡縣之公案,其詞理鄙俚者,因其意而潤色之,曹議御判,錄之唯謹,而間附己意以發明之,所謂祥刑之議十有五卷。前在西邑,承命理獄,入佐秋官,又掌玆事,流落以來,時聞獄情,亦戲爲擬議,其蕪拙之詞係于末,所謂剪跋之詞三卷。通共三十卷,名之曰《欽欽新書》。雖薈萃相附,不能渾成,而當事者猶有考焉。昔子產鑄刑書,君子譏之,李悝作《法經》,後人易之。然且人命之目,不在列。下逮,與竊盜鬪訟,混合不分,世之所知者,唯沛公之約曰『殺人者死』而已。至大明御世,律例大明,而人命諸條,粲然章顯,謀ㆍ故ㆍ鬪ㆍ戲ㆍ過ㆍ誤之分,眉列掌示,斯無昏惑。顧士大夫,童習白紛,唯在詩賦雜藝,一朝司牧,芒然不知所以措手,寧任之奸胥而弗敢知焉。彼崇貨賤義,惡能咸中?無寧聽事之暇,明啓此書,以引以翼,爲《洗冤錄》ㆍ《大明律》之藩閼,則推類充類,庶亦有裨乎審擬,而天權不誤秉矣。昔歐陽文忠夷陵,公署無事,取陳年公案,上下紬繹,爲一生之所資助,況身都厥位,不虞其職事哉?謂之欽欽者,何也?欽欽,固理刑之本也。道光二年壬午春,洌水丁鏞序。

羅氏家禮輯語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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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道,非天子不議禮,道旣衰,禮在一家,此朱子所以名其禮曰《家禮》。《家禮》也者,明一家之禮,而非天下萬國之禮也。然今之言禮者,率以《家禮》爲禮家之祖宗,今雖謂之天下萬國之禮,靡不可也。大本旣立,枝葉以生。楊氏有附注,劉氏有增注,劉璋丘璿馮善王源陽鋒辛閣老等之各有論著,而浮菴《輯語》之編又出矣。編旣成,浮菴袖而至茶山,以授余曰:「是惟吾十年之精,子其賞之。」余曰:「諾。」菽粟,天下之至味也。故烝之爲饎焉有味,煎之爲餌焉有味,又轉而爲饘爲粥爲粔籹爲飴餳,亦皆有味,豈必以前人之述已備而固自畫乎?是編之與數家之所論著,不能相廢也,審矣。而又何不傳之足慮哉?一曰釋義,二曰辨解,三曰攷證,四曰增補,雖其發凡起例,出於浮菴之筆,其隻字半句,未嘗不出乎聖經賢傳先儒之說,而意斷手犯之跡,卒不可得。嗟乎,非謙謙君子者乎!浮菴修身潔行七十年,察司不以薦,直指不以聞。余又竄跡窮荒,終老與麋鹿爲群,知其賢,與不知其賢同,而又何助焉?聊以辭弁是編,使後人知余未嘗不知浮菴之賢。

贈別重協虞侯詩帖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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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生於苦,苦者樂之根也,苦生於樂,樂者苦之種也。苦樂相生,如動靜陰陽,互爲其根。達者知其然,察倚伏算乘除,使吾心之所以應於境者,恒與衆情相反然。故二者得分其趣而殺其勢,若耿壽昌常平之法,賤則貴糴,貴則賤糶,得常平然,此處苦樂之法也。余始在城中,常邑邑不伸,及栖茶山,挹煙霞,玩花木,則浩然忘其遷謫之愁,此樂生於苦也。旣而道康兵馬虞候李君重協,訪我於荒林幽澗之中。旣歸,致書牘無虛日,又或扁舟駕潮,匹馬嬉春,數臨顧無虛月,如是者今且三年。及瓜而代,爲之設酒以告別。自玆以往,余雖有楮墨,將誰與贈答,而復有鳴騶入谷者乎?念之悵然,是又苦生於樂也。然苦者樂之根,使余得生踰洌水,而李君宦游,亦以時休息,再訪我於藍洲檗溪之間,山殽水膾,歡然對餐,是又樂生於苦也。吾友其無戚焉。藉使吾二人者,駢轡周旋,如疇昔之所希覬,則是順然以流,厭然以怠,亦不知所以爲樂矣。悍灘平漪相間,水以之成文,慢角急羽相錯,樂以之成章,吾友其無慼焉。李君求別語,爲作十絶句,以敍其事,書其卷耑如此。癸酉六月

送富寧都護鍾英赴任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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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民者有四畏,下畏民,上畏臺省,又上而畏朝廷,又上而畏天。然牧之所畏,恒在乎臺省朝廷,而民與天,有時乎勿畏。然臺省朝廷,或邇或遠,遠者千里,其彌遠者數千里,其耳目所察,或不能周詳。惟民與天,瞻之在庭,臨之在心,領之在肘腋,與之在呼吸,其密邇而不能須臾離莫此若。凡知道者,曷不畏矣?富寧府摩天嶺北,邦之鄙也。南距布政司,千里而近,又南距王京,二千里而遠,其間重嶺回谿,阻塞荒險,察使廉訪多疎漏,憲司糾覈又遼絶而無憑。以故牧是府者,或縱恣橫婪,不循法,惟蔘ㆍ貂ㆍ獺ㆍ鼠ㆍ盋內之布,是誅是浚,以庇妻子,以媚權貴。於是民之煢煢,竝告無辜于天,惟牧暋焉,竝四畏而勿之。於是民以益衰而府益敝,豈不嗟哉?余友約菴之子李君鍾英,爲富寧都護將行,余伏田廬,不能送。然惟畏民畏天之說,請爲子申之可乎?賦而有不均,民則曰咨,賦之雖均而其力有不逮,民則曰咨,發倉收囷竊其羨,民則曰咨,興居懈怠,湎于酒荒于聲色,民則曰咨,屯膏濫刑,民則曰咨,賣訟粥獄,民則曰咨,凡蔘ㆍ貂ㆍ獺ㆍ鼠ㆍ盋內之布,時其機而攘之,民則曰咨。凡民所曰咨,天亦曰咨,凡天之所咨,胡福弗降,官用不達,可不畏哉?都護勉之。義以方外,則凡衆人之所畏者,我亦畏之,敬以直內,則凡衆人之所弗畏者,我亦畏之。四畏具而能事畢矣,余又何言?富寧北沃沮之地,武帝時,屬玄菟郡,高句麗太武神王,取爲己地,渤海之時,屬東京龍原府時,徙門水以南,總爲內地,而富寧耶懶路康宗之時,石適歡徇地于曷懶甸咸興斡塞,立府于三潺水三水可驗也。此時高麗尹瓘,逐女眞,略其地,尋復還之。時,屬合蘭路。我國之初,太祖拓地,置等七郡,富寧鏡城郡,稱石幕之地。太宗慶源蘇多老地,其後韓興富戰死,郭承祐敗績,朝廷猶不忍棄之,設柵于富居站,蓋欲以幹木河爲界也。英陵之時,金宗瑞開拓河壖,始置寧北鎭石幕故地,至其末年,陞都護府,號曰富寧,爲六鎭之一。穆陵之時,野人摩吐歸化,始置茂山府,爲沿河六鎭之一。然富寧猶稱邊邑,善於其職者,陞之爲防禦使,銓格也。都護至府,考圖閱志,如有疎繆者,正之如此,亦牧民者之所宜勉也。

江臯鄕射禮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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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國都之制,九分其國城,中爲王宮,面朝後市,左右六鄕,兩兩相嚮。鄕也者,嚮也。四閭爲族,五族爲黨,五黨爲州,五州爲鄕,鄕之爲物,如我邦之五部。然而鄕大夫以禮興賢,州長以禮會民,黨正以禮屬民,飮曰鄕飮,射曰鄕射,皆所以序長幼明尊卑別賢愚,敎民以敦俗也。後世鄕遂制壞,以國爲京,以野爲鄕。於是鄕飮ㆍ鄕射之禮,或行於郡縣村野之間,而京城之內,莫之行焉。唯大明洪武初,令應天府直隷府有司與學官,行于學校,令在外州縣,取法于京師,斯可謂近古矣。然古者士農異處,凡爲士者,皆處六鄕之內,而自遂以外,達于畿畺,皆有甿而無士,此鄕飮ㆍ鄕射之所以只行於王城之內也。今也居民無法,學道習藝之士,散處郊野之外,而興賓屬民之禮,有司者不能擧,則鄕禮之行於草茅之間,亦時錯之義也。以野爲鄕,以處士爲主人,以朋友爲賓,以子弟爲樂正,畫地以爲宮,畫地以爲阼階ㆍ賓階及兩楹之間,畫地以爲門,設槃以爲尊,設架以爲楅,設岳以爲中,張帟以爲侯,纏臂以爲拾,蔬菜以爲脯醢,乾肉以爲折俎,盞以爲觶,楪以爲豆,荊以爲扑,觱栗以爲笙,奚琴以爲瑟,長聲讀以爲歌。與之行于草茅之間,若使三代之人,起視玆事,未有不咥然大笑,而其樂善慕古之心,亦庶乎惻然哀愍也。嘉慶庚辰之夏四月,二十三日余鄕士友,相與集議,行鄕射禮于鐵馬山江臯之上,臯浪申大年爲主人,龜陰金汝東在崑爲賓,大年之從父昆弟之子申成汝晚顯爲司射,石林李禮卿魯和爲司正,余二子學淵學游及四五家子弟賓客,共二十餘人,或爲射耦,或爲執事。老人七十者,大年之父申公,余之兄進士公也,六十者,汝東之父金公及余不佞也,老不能爲禮,皆於禮席之外別席以觀之。嗟乎!禮云乎哉?雖然其揖讓升降ㆍ進退坐立之容,薦獻酬酢ㆍ吹誦戞擊之節,與夫左弣右弦ㆍ搢三挾一ㆍ弛弓張弓ㆍ降拜升飮之文,旣皆依放古禮。而二子,又嶷立整容,肅然可觀,司正ㆍ司射之人,皆端雅敏給,不失矩度。是故諸友諸子,能各正厥位,各修其職,無喧器畔離之愆。嗟乎,斯亦難矣!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是擧也,雖不敢曰行古之禮,若謂之『學而習之』,亦庶乎無愧,獨不得爲叔孫之綿蕝也乎?禮畢,諸友屬余爲序,序列如右。其會者名齒,序列在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