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猶堂全書/第一集/第十八卷

第十七卷 與猶堂全書
第一集第十八卷
作者:丁若鏞
1938年
第十九卷

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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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尹惠冠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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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士慮營產業,勢也。然耕作力倦,商販名敗,唯手治園圃,種珍果ㆍ芳蔬,雖王戎鑽李,雲卿粥瓜,無傷也,須有名花奇竹,以文其纖嗇,亦知謀也。每春雨初霽,持小鍤ㆍ長鑱,斸磽礫,鋤蒿萊,整溝畛,別種類,播之蒔之,歸爲小詩數十篇,倣石湖遺韻,復種桑ㆍ桑,須至數千株,別構蠶室三間,爲箔七層,令室妻勤養之,行之數年,米鹽醯醓之具,當不煩夫子也。六經諸聖書皆可讀,唯《論語》可以終身。讀三《禮》,知雜服之制,足爲名家佳胤,讀《周易》,察推移往來之跡,驗消長存亡之理,足以範圍天地,網羅宇宙。餘力及山經ㆍ水志,以廣耳目,或妻釀佳秫勸之,欣然一醉,讀〈離騷〉ㆍ〈九歌〉,以暢幽鬱,足稱名士也。

鮮衣美服,燁然光耀,冬裘夏絺,終身不窘,何如哉?翡翠ㆍ孔雀ㆍ狐貍ㆍ鼦貉之等,皆足以爲是也。珍羞妙胾,雜然芬芳,豐牢厚餼,終身不匱,何如哉?虎豹ㆍ豺狼ㆍ鷹鸇ㆍ鷂鶻之屬,皆足以爲是也。粉黛紅綠,曲房回室,歌舞以畢世,何如哉?毛嬙麗姬,魚見之深入,則豕之樂,未嘗有遜於金谷蘇堤之遊冶也。唯有讀書一事,上足以追配聖賢,下足以永詔烝黎,幽達鬼神之情狀,明贊王霸之謨猷,超越禽蟲之類,撐柱宇宙之大,此方是吾人本分。《孟子》曰:「養其大體者爲大人,養其小體者爲小人,去禽獸不遠。」若志在溫飽,逸樂以沒世,體未及冷而名先泯者,獸而已矣。獸而可願哉!

又爲尹惠冠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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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於朝者謂之士,耕於野者謂之農。貴族遺裔,流落遐遠,數世以後,簪組遂絶,唯有農事,足以養老慈幼。然農者,天下之拙利也。兼之近世,田役日重,廣作彌令凋敗,須補之以園圃,庶幾焉。樹之珍果謂之園,藝之佳蔬謂之圃。不唯家食是圖,將粥之爲貨,通邑大都之側,珍果十株,歲可得五十串,佳蔬數畦,歲可收二十串,若兼種桑四五十株,養蠶五六間,亦三十串之物也。得每年百串,足以救飢寒,此貧士所宜知也。

爲尹輪卿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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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曰:「長貧賤,好語仁義,亦足羞也。」聖門恥言財利,然子贛貨殖,今無巢父許由之節,而薶身蓬藋之中,圍腸藜莧之外,凍餒其爺娘妻孥,友來不能勸一杯,歲時檐角,不見有縣肉,唯公私徵欠者,打門叱喝,此天下之至拙也,智士避焉。

雖然,赤脛入泥水中,執八齒耙,叱牛推軛,蜞針徧體,創痍無完,此男子困境,矧十指柔輭如葱者,雖欲自力得乎?不然,持錢櫃,坐浦口,伺遠島船來,與魚蠻子苦口力爭,冀錐刀之末得,刻人以傅己,撒謊哄騙,眸子突露,如鬱壘怒瞋,斯亦天下之至拙。不然,放子母錢,唆取四鄰膏血,或期程有差,捉取尫羸罷匃,縣之馬枊,拔其鬢毛,擊其脛踝,一鄕號爲虎狼,六親疾如仇敵。如是者,雖得貨如丘陵,不能保一世,必其子姓有瘋邪癲狂ㆍ甘酒嗜色者,出而覆之。天網恢恢,疏而弗漏,甚可懼也。

故治生之術,莫如園圃ㆍ畜牧,及鑿爲陂池渟沼,以養魚鮞。門前一等肥田,區爲十餘畦,須極方正平均,捱次種四時蔬菜,以供家食,屋後閒地,多植珍果奇味,中起小亭,外張淸韻,兼以守盜。已食之有餘,每雨後摘其褪葉,取其先熟,赴城市粥之,或有肥碩超等者,別作尺牘,以遺親朋隣老,以分珍異,斯厚意也。又治壤種諸藥艸,如薺苨ㆍ茈䓞ㆍ山薯蕷之屬,隨宜區種,而唯人葠特多,案方遵法,雖至數頃,不嫌也。種麥,天下之拙算也。在王政則勸之可也,在匹夫康濟之術,不可爲也。故〈月令〉勸之,勸之爲無所利也。山茶取油,治婦人髮䐈,巵子入藥染彩,雖多不患不售。若近城市者,則桃ㆍ李ㆍ梅ㆍ杏ㆍ林禽之等,皆可爲貨也。取麥田,種如是等,其利十倍,宜詳計之。

妻懶者,敗家之本。未四更滅燭,牕紅而衾未捲者,皆懶公也,戒之不悛,雖去之可也。種桑四五百株,及二歲,剗其附枝,摞其縈蔓,斲其擁腫,不數歲過牆矣。別構蠶室四五間,每間爲街四達,爲箔七層,常以牛糞燒之,西北全塞之,唯東南納陽可也。吉貝不須多,唯一日耕便止,別種檾苧,令妻春夏治絲,秋冬績布,勤則絲布充溢,旣然貪欣在心,懶者自勤也。

《顏氏家訓》曰:「日用百物ㆍ蔬果雞豚之等,皆取給於室中,但家無鹽井。」此言極好。輕拔篋中錢走市者,畢世不得起家也。

星湖先生,蚤歲貧甚,秋穫僅十二石,分之以配十二月,旬後糧絶,卽別辦他物,變賣得粟米,以給饘粥,至新月初一,始出庫中粟食之,中歲收二十四石,每月用二石,晚年收六十石,每月用五石,雖窘匱百端,此月之內,終不犯彼月糧,此良法也。

沈龍潭曰:「十串以上,宜輕用之,一文二文,持重勿放。」此至理之言也。惜大者不能謀大利,輕小者不能省宂費,於此須猛察。

治家之要,有二字銘,一曰勤,二曰儉。天厭懶怠,必不予福,天厭奢泰,必不降祐,有益之事,一刻無停,無益之飾,一毫無營。

爲茶山諸生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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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叟,之翁,當危亂之世,猶復轍環四方,汲汲欲仕,誠以立身揚名,孝道之極致,而鳥獸不可與同群也。今世仕進之路,唯有科擧一蹊,故靜菴退溪諸先生,皆以科目拔身,誠知不由是,卒無以事君也。近世故家遺裔零落遐遠者,無意榮進,唯以治生爲務,甚則欲高翔遠引,唯牛腹洞是索,殊不知一入此中,子孫便成麕兔。雖復安居耕鑿,生育蕃茂,顧何益哉?諸君且以科宦爲心,毋生外慕。

文有多種,而科文最難,吏文次之,古文其易者也。然自古文蹊徑入頭者,卽吏文ㆍ科文,不復用功,勢如破竹,自科文入頭者,仕而爲吏,判牒皆藉人手,有求序記碑銘者,不數字,已醜拙畢露。由是觀之,非科文之果難,而爲之失其道爾。余昔敎子科詩,先從古詩,寸寸摸擬,漸識門路,覺手法稍滑,令作科詩一首,初篇已被諸先生獎詡。後來敎人用此法,無不如也者。秋熟子落,水到渠成,理所然也。諸生須求捷徑去,勿向犖确藤蔓中去。

家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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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學淵家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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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身以孝友爲本,於是有不盡分,雖復學識高明,文詞彪炳,便是土牆施繢耳。我修旣嚴,其取友自然端正,同氣相求,不必加勉也。老夫閱世久,且備嘗囏險,周知人情,凡薄於天倫者,不可近,不可信,雖忠厚勤敏,盡誠事我,切不可近,畢竟背恩忘義,朝溫暮冷。蓋天下之深恩厚義,未有加於父母兄弟,彼且輕偝之如彼,矧於朋友哉?此易知之理也。汝等切須記取,凡不孝子不可近,凡兄弟不深愛者不可近。觀人,先察內行,若見其不是處,卽宜回光反照,怕我亦有是病,便當猛下功夫。昔我先人,與南居韓公特相友善,孝子也。亦粵我王考,與沙谷尹正字公特相友善,孝子也。用保厥世,不失令名,及余之身,取友不端,礪鏃淬鋒者,多出疇昔之親交,吾是以悟之。

吾自布衣時,遭遇聖明,旣通籍,受知益深,密勿契合,多有外人所不能知者,畢竟謨猷籌略,無可以載之竹帛,銘之鼎彝,斯何故也?前哲有言:「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易》曰:「君子思不出其位。」顧年少識淺,不知斯義也。嗟乎,悔將何及!事君之法,要爲君所敬,不要爲君所愛,要爲君所信,不要爲君所悅。朝夕昵侍者,君不敬也。詞賦奏技者,君不敬也。筆翰敏捷者,君不敬也。善承顏色者,君不敬也。重棄官職者,君不敬也。威儀不莊者,君不敬也。左右攀援者,君不敬也。雖復筵席之間,酬酢溫和,機宜之際,付囑秘密,心膂是託,爪牙是備,書札絡續,賜與便蕃,都不足恃之爲榮寵。不唯衆怒群猜,菑害逮身,抑其一資半級,無所增益,何者?人主亦未嘗不辟嫌也。畜之如妾媵,使之如僕從,蓋勞頓獨多,而登庸未易也。凡士君子之起跡草野者,最好是時君不識何狀,文字進呈,唯論策等,忠鯁剴切者无害,若雕蟲篆刻之技,雖膾炙一世,是唯俳優之登場演戲者耳。

在微官末職,宜恪勤盡誠,在言地,須日進格言讜論,上攻袞𨷂,下達民隱,或擊去官邪,須以至公之心爲之,執言宜從貪鄙淫侈中下手,不可偏據義理,黨同伐異,以敺人於坑阱。解官,卽日還鄕,雖有切友同德,懇懇勉留,勿聽也。居家唯讀書講禮,蒔花種菜,引泉爲沼,累石爲山,或出典郡縣,務慈良廉潔,吏民俱便,或値國家大事,不憚夷險,效死盡節。若是者,人主庸得不敬?旣敬矣,庸得不信?若夫桓公之於管仲昭烈之於孔明,其道異是,彼唯千古數人,將人得而遇之哉?至於勳戚子弟,內託肺腑,豢畜如家人ㆍ父子,逃遯不得,周旋宥密之地者,是固人臣之不幸際也。而顧願之哉?嘉慶庚午處暑之日,書于茶山東庵

示二子家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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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嘗謂趙括非不肖子。能讀其父書傳,不旣賢乎?余蒙被國恩,獲全一縷,窮居累歲,著述遂富,獨恨汝曹不在側,微言妙義,尠有傳聞,文理未暢,嗜好不入。強說一二,猶夫孝公之聞帝道,尙有何意?吾子如此,千載難俟,巾衍之藏,其能抵後世之子雲否?吾死之後,雖潔其牲薦,豐其殽胾,以祭以祀,吾之歆悅,不如讀吾書一編,鈔吾書一章,汝曹尙宜鐫記。

《周易四箋》,是吾得天助之文字,萬萬非人力可通,智慮所到。有能潛心此書,悉通奧妙者,卽子孫朋友,千載一遇,愛之重之,當倍常情。《喪禮四箋》,是吾篤信聖人之文字,自以爲回狂瀾而障百川,以反之眞源者。有能精思密察,得其奧妙者,此肉骨生死,千金不授,感之德之。如有受賜,卽此二部,得有傳襲之餘,雖廢之可也。吾自嘉慶壬戌之春,便以著書爲業,藩牆筆硯,蚤夜不息,左臂麻痺,遂成廢人,瞳神暴暗,唯恃靉靆。若是者何也?爲有汝曹及也,能傳述而不墜也。今也不幸短命,汝曹零丁寡與,性復不嗜經典,唯後世詩律,粗知淺味,誠恐《易》ㆍ《禮》二書,遂至泯晦而不彰也。

《詩經講義》八百條,是吾最蒙健陵知獎之文字,御評隆重,條條題字,時有引控,不入閣中,唯憑李校理明淵口傳一條,已洋溢可驚矣。然其中有對語平漫,無所啓發者,略爲刪芟,以之冠冕全集,俾我健陵御評,有如序文,卽余志也。

余性不喜詩律,辛酉以前,槩是應求塞徵,或有漫興閒吟,都非經意用力者。洎自流落,所作不能無酸楚,緣余平生,恥柳子厚謫中諸文,率多咽咽凄悲語,遂廢之。及旣年深,處坎如夷,或登山臨水,懷緖曠達,發之爲詩,辭旨豪宕。然至樂在於經傳,竟不肯留心推敲,集中諸詩,多不愜意。有爲我刊汏瓦礫,存其的歷者,斯知音也。

茅元儀《武備志》,非十分綜覈之書。然我邦尙無是編,意欲仿其門目,別撰東方備禦之書,雅志蓄中,流落以來,書籍莫獲,遂不能著手。汝曹旣知余意,須謀編輯,以造胚膜。幸余得生還故里,得以鑒定刪潤也。地理諸條,略已就緖,不甚貽汝曹勞也。

以來,經學多歧,各有成書,殆無遺利。然《易》ㆍ《禮》二書,已見有許多開荒,可驗天惜聰明,不肯歸美于一夫也。喪禮雖已爬櫛,王朝禮未嘗論著,況吉嘉軍賓,田地尙闊,玆所謂留有餘不盡之福,以遺子孫者耶?王朝喪禮,唯補編之書,略有依據,金相國在魯所獻議諸說,皆深於《禮經》,不背之古義,斯又不可不知也。毛大可純不知禮,余嘗欲作書論辨,以其不勝指摘,遂已之。

大較著書之法,經籍爲宗,其次經世澤民之學,若關防器用之制,有可以禦外侮者,亦不可少也。若夫瑣細零星之說,苟取一時之詼笑,與夫陳腐不新之談,支離無用之論,徒費紙墨,不如手植珍果佳蔬,以博生前之生理也。嘉慶戊辰中夏,與猶病翁書于茶山精舍

又示二子家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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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翁於詩,甚觀氣象,余每讀劉誠意詩,氣象多帶凄酸,少陵詩多繁華貴富語,卒有耒陽之窮,謂未必盡有符驗。近日余撿余箱中舊藁,風霜以前,翺翔乎金馬玉堂之間,而所作詩篇,皆凄楚壹鬱,至長鬐謫中詩,尤幽咽可悲,至康津以後之作,多曠達恢廓之語。意者菑害在前,旣不得有此氣象,自玆以往,庶乎其無憂也耶?先輩之言,不宜輕聽。然全要氣象華麗,却不成詩,大抵要有精神氣脈。若散漫蕭索,無結束關鎖之妙者,窮達姑捨,年壽不長,此余婁試者也。《詩》三百篇,皆賢聖失意憂時之作,故詩要有感慨。然極須微婉,不可淺露。

七言古詩,格律最多,大較平入上去,必要錯雜押去,以平承平,以入承入者,絶無也。東人尙不知此。若韻脚旣平,則對眼必用仄聲,以平對平者,無有也。又如〈長安古意〉,字字叶律,每四句各爲一章,如絶句然,玆所謂連環律法也。若通篇只用一韻者,無此律法。

沈鬱頓挫,淵永閒遠,蒼勁奇崛,此十二字,詩家宗旨,若夫縟麗濃妍,亦不可少也。嘉慶戊辰中夏之閏,書于茶山

示二兒家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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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弟爲行仁之本。然愛其父母,友其晜弟者,世多有之,不足爲敦行,唯伯叔父,視昆弟之子猶己子,昆弟之子,視伯叔父猶親父,從父昆弟,相愛如同胞,使他人來館者,閱日踰旬,終不知孰爲孰父,孰爲孰子,方纔是拂家氣象。人家方富貴榮暢之時,骨肉且方依附藉賴,雖有小怨,含之不泄,所以彼此不失和氣。若貧困兩甚,卽斗粟ㆍ尺布,辨諍紛起,惡言相加,胥侮胥慢,轉輾層激,終爲仇敵。當此之時,若無一個恢弘男子,感動得一個婉慧婦人,廓開山藪之量,昭回雲日之光,守雌致柔,如嬰孩,如無腸公,如無骨蟲,如葛天民,如入定僧,彼投以石,我報以瓊,彼設以刀劍,我待以酏醴,則未有不睊睊悁悁,勃谿鏖譟,翻門覆戶而後已者。汝等須知此義,日取《小學》外篇〈嘉言〉ㆍ〈善行〉,寸寸摹擬,拳拳服膺也。久則感悅自成雍睦,雖或不幸而不格,親戚ㆍ鄕黨,自有公論,不至混同驅歸於夷獠蠻貉之俗,而門戶得以保全矣。

中國文明成俗,雖窮鄕遐陬,不害其成聖成賢。我邦不然,離都門數十里,已是鴻荒世界,矧遐遠哉?凡士大夫家法,方翺翔雲路,則亟宜僦屋山阿,不失處士之本色,若仕宦墜絶,則亟宜託栖京輦,不落文華之眼目。吾今名在罪籍,使汝曹姑遯田廬,至於日後之計,唯王城十里之內,可以爰處,若家力衰落,不能深入,須蹔止近郊,蒔果種菜,以圖生活,待資賄稍贍,便入市朝之中,未爲晚也。禍福之理,古人疑之久矣。忠孝者未必免禍,淫逸者未必薄福,然爲善是受福之道,君子強爲善而已。自古禍家餘生,必高翔遠遯,唯恐入山之不深,究也爲麕爲兔焉而已。大凡富貴薰濃之家,菑難然眉,而晏然無愁,落拓擯棄之族,太平洋溢,而常云有憂。蓋其陰厓幽谷,不見陽氣,所與游者,皆廢枳嗸怨之類,故所聞皆迂誕辟陋之譚,玆所以長往而弗顧也。誠願汝等常令心氣和平,不異當路之人,及至兒孫之世,得存心科擧,留神經濟。天理循環,不必一踣而不起也。若不勝一朝之忿,勃然流徙者,終於甿隷而已矣。嘉慶庚午首秋,書于茶山東庵

示二子家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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鎦向杜鄴揚寶桓榮,佳子能讀其父書者,不爲不多。吾望汝等深幸潛心研究,通其蘊奧,吾雖窮,無悶也。

君子著書傳世,唯求一人之知,不避擧世之嗔,如有知我書者,若其年長汝等,父事之,倘與爲敵,汝等結爲昆弟亦可也。

嘗見先輩著述,其鹵莽寡陋者,多爲世所宗,而詳核淹博者,反受擯斥,遂亦湮沒而不傳,反復思惟,不得其故,近始悟之。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凝默端坐,儼然若泥塑人,而其言論篤厚嚴正,如是然後,能威服衆人,風聲所覃,遂至久遠。若惰慢佻儇,雜以諧詼,雖其所言,深中理窾,人亦莫之肯信,生前不能樹立根基,死後自然日就泯滅,此事理當然耳。天下鹵莽者多,通透者少,孰肯捨其易見之威儀,別求難識之義理哉?高妙之學,知音益少,雖復道紹,文軼,亦莫之見知也。汝等知此,姑緩鑽研之工,首務矜持之業,習爲靜坐,如鐵山嶷然,待人接物,先須撿點氣象,覺自己本領得立,然後漸當留意著述,卽片言隻字,皆爲人所珍護也。若自視太輕,如土委地,斯亦已焉而已矣。

世間衣食之需,財貨之物,皆幻妄空花,服之則敝,餌之則腐,傳之子孫,則終歸蕩散。唯散與冷族貧交者,永久不滅。猗頓之庫藏無跡,疏傅之黃金尙譟,金谷之步障成塵,范家之麥舟猶轟,何以故?有形者易壞,無形者難滅。自用其財者,用之以形,以財施人者,用之以神,形享以形,期於敝壞,神享以無形,不受變滅也。凡藏貨秘密,莫如施舍,不虞盜奪,不虞火燒,無牛馬轉輸之勞,而吾能攜至身後,流芳千載。天下有此大利哉?握之彌固,脫之彌滑,貨也者,鮎魚也。

晚間試步林樊,偶見一嬰兒,急聲啼叫,雀踊無算,有若衆錐鑽肚,亂杵擣心,慘怛迫切,有頃刻滅死狀,詢其故,於樹下拾一栗,人攘之也。嗟乎!天下不爲是嬰兒啼者,復幾人哉?彼失官墜勢者,損財消貨者,與夫喪其子姓,而毀至滅性者,自達觀而臨之,皆一栗之類也。

故家世族,各占上游名勝,如渼陰宮村梨厓金灘,如古之據東也,不保其基,則如亡國。我家之馬峴亦然,雖田疇絶貴,水火不便,不忍便離。矧今喪亂之餘哉?苟有材幹,此地亦足起家,若怠侈不悛,雖廬於腴地,不免飢凍,堅守故基可也。嘉慶庚午菊秋,書于茶山東庵

又示二子家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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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靜曰:「宇宙間事,是己分內事,己分內事,是宇宙間事。」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此商量,吾人本分,也自不草草。

士大夫心事,當如光風霽月,無纖毫菑翳。凡愧天怍人之事,截然不犯,自然心廣體胖,有浩然之氣,若於尺布銖貨,瞥有負心之事,卽是氣餒敗。此人鬼關頭,汝等切戒之。再此口業,不可不愼。全體皆完,一孔偶滲,猶是破甕,百言皆信,一語偶謊,猶是鬼徒,汝等切戒之。語言浮夸者,民莫之信,貧賤者尤當訒言。

吾家自先世不涉朋黨,況自屯邅,苦遭知舊推淵下石,汝等銘肺,痛滌黨私之心。

大饑百姓死者鉅萬,疑天者有之,余觀餓莩,大抵皆惰者,天厭惰者,劓殄滅之。

余無宦業可以田園遺汝等,唯有二字神符,足以厚生救貧,今以遺汝等,汝等勿以爲薄。一字曰勤,又一字曰儉,此二字勝如良田美土,一生需用不盡。何謂勤?今日可爲,勿遲明日,朝辰可爲,勿遲晚間,晴日之事,無使荏苒値雨,雨日之事,無使遷延到晴。老者坐有所監,幼者行有所奉,壯者任力,病者職守,婦人未四更不得寢,要使室中,上下男女,都無一個游口,亦無一息閒晷,斯之謂勤也。何謂儉?衣取掩體,細而敝者,帶得萬古凄涼氣,褐寬博,雖敝無傷也。每裁一領衣袗,須思此後可繼與否,如其不能,將細而敝矣。商量及此,未有不捨精而取疏者。食取延生,凡珍脄ㆍ美鯖,入脣卽成穢物,不待下咽而後,人唾之也。

人生兩間,所貴在誠,都無可欺,欺天最惡,欺君欺親,以至農而欺耦𧶜,而欺伴,皆陷罪戾。唯有一物可欺,卽自己口吻,須用薄物欺罔,瞥過蹔時,斯良策也。今年夏,余在茶山,用萵苣葉,包飯作搏而吞之,客有問者曰:「包之有異乎菹之乎?」余曰:「此先生欺口法也。」每喫一膳,須存此想,不要竭精殫智,爲溷圊中效忠也。這個思念,非爲目下處窮之方便,雖貴富熏天,士君子御家律身之法,捨此二字,無可著手處也。汝等切須銘刻。庚午菊秋,書于茶山東菴

示二子家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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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工部流離困窮,思念故舊,作〈八哀〉之詩,以敍其傷惻感慨之情,千載之下,讀之尙令人悽酸。而其中有名位隆顯,才藝超妙者,亦皆賴玆詩而不朽,其視載國史而鐫彝鼎,反有愈焉,文詞之不可少如此。而工部可謂不偝故舊矣。余自流落以來,親交盡絶,人旣棄遺如敝蹝,我情因亦疏澹,日遠日忘。唯風霜以前,追隨游歡之跡,歷歷在眼,熲熲在心,常欲摭其行,能記其言譚,以之想見其風采氣像之髣髴,顧詩思囏滯,唯胚膜在中。今年夏辟病茶山,筆墨蕭閒,於是割取絹本數幅,隨手箚錄,遂無倫次,異日藻思開通,當據此爲詩,以仿工部之作。雖其不朽,非敢儗望,然感念故舊,自攄其幽壹之情,則賢愚無別也。適圃子在側,因以與之,俾歸遺其兄。

樊翁位至貳卿,事親猶執賤役,每以都承旨公退,卽缷朝袍,抱薪就知事公之室,親自爇之,不然,炕之冷煖,不均適也。母夫人有女而蚤殀,育其遺孩,男李參判儒慶,女禹進士之妻也。夫人臨終,召之至前而授之曰:「吾以二孩託汝,汝其撫之,如吾在焉。」公曰:「諾。」於是男者子之,女者女之。癸丑夏,公以首相夜對,上曰:「卿家有禹氏婦乎?頗有瑣謗,卿宜省之。」公陳其情,退而遇之如初,此卓行也。

樊翁嘗因賀及第至余家,坐適當巽以嚮乾,旣而賓友沓至,以左右酬答,半日而罷,其坐嚮不差一寸。乙卯春,上號都監封進之日,卿宰會同,余見公兩滕著地,確然不動,若鐵鑄山嶽然,群公左右傾倚,骨聲軋軋。公身長不踰中人,腰圍緊束,面貌亦不胖大豐碩,權判書𧟓,身長九尺餘,腰圍面貌,皆踰凡人,然侍坐公側,覺低小柔輭,若培塿在泰山之前,始知氣象之雄孱,不係乎軀幹之大小也。吳參判大益,公妻弟也。嘗以定州事在理,諸公問:「景參事,公欲何奏?」公默然,諸公相謂曰:「嫌疑之際,公亦不敢伸。」旣而入對于熙政堂,伸公之冤,聲撼屋瓦。繼言:「大臣不以嫌疑,立視亞卿之死。」上改容稱善。是日觀公奏吳公事者,莫不氣蹙舌吐,壯其意氣者。吳公得被次律。丙辰ㆍ丁巳之交,少陵杜門閒居,有憸詖者造言,樊翁與之有隟,數月之間,萬口喧噪,有質于公者,公默然不辨,衆益信其不誣。適上元放夜,諸公,請與蹋橋,公辭以疾,夜二鼓,密遣人招少陵,偕至廣通橋上,設屏障燒肉,對坐暱密,譚諧淋漓,以至晨鍾。於是滿城觀者,吏胥若市井,儒生ㆍ狹斜之等,咸來闚覘,退而相語曰:「兩人有隙,徒虛語耳。」厥明,語遂播,仕宦家盡知之,至徹聖聰,言者遂衰,後數日,景慕宮賜對,力薦其可用,其德量如此。

海左性恬雅而操堅確,有莫奪之氣。嘗遞銓部,趣治任將還法泉李承旨益運,自院退傳:「有密旨,數日當更有除命,不宜遽歸。」公曰:「上敎出朝報乎?」愕曰:「密旨也。」公曰:「旣不出朝報,吾雖去,不至逋慢。」遂行不顧。

海翁嘗在銓部,有爲公謀者曰:「守令初入仕復職之類,宜用知舊,至於三司諸望,雜擧時流可也。」公曰:「三司淸峻,豈在守令之下而言之若是?」注擬多用知舊,其不染時俗如此。

少陵口誦九經,音響不滯,旁通百家,貫串無遺。有欲試者,窮搜深僻,摘其一字半句,猝然就質,公誦其全文,纚纚十餘行不輟,試者撫然自喪。甲寅冬,爲都監堂上時,以『開運』等八字議上徽號,全落金縢之義,聖旨將欲改號,難其辭,公曰:「開運,石晉年號也。」於是遂得改議。聖敎有『須用讀書人』之喩。乙卯春,特除工曹判書,於仁政門殿坐之時,特召余書傳敎,盖『開運』之對,深契上旨故也。公長余卄歲,然與論國家大事,遇有忠義激感處,必軒然起拜。晚節與李五沙相善,每月夜相會,手自鼓琴,音響激烈,庭前有梧桐一樹ㆍ芭蕉一本,淸影婆娑,無一點塵土氣,此當時風流也。

茯菴少就貞山例軒學,皆徒步跋涉,力學劬經。晚爲珍山守,時上急賢,諸人咸薦茯菴,趣令召至都下,旣而賜第,數年之間,超至貳卿,近世未有是也。聖意每以茯菴與余,擬以之繼酇侯。其爲尹也,淸廉寬弘,聲譽洋溢都下。晚年好諧謔,兼有暑病,不能撿束,而其制行嚴謹也。余每有言,擊節歎賞,於余文亦許與深重。嘉慶戊辰中夏之閏,書于茶山書閣

贐學游家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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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三德之一,聖人之所以開物成務,彌綸天地,皆勇之所爲也。『,何人也?有爲者,亦若是』,勇也。欲爲經濟之學則曰『周公,何人也?有爲者,亦若是』,欲爲文章鉅工則曰『劉向韓愈,何人也?有爲者,亦若是』,欲爲書法名家則曰『,何人也』,欲爲富則曰『陶朱猗頓,何人也』,凡有一願,輒以一人爲準的,期於必齊而後已,此勇德之所爲也。

仲氏,吾之知己,嘗曰:「吾弟無病,唯量小爲疵。」吾,汝慈之知己,嘗曰:「吾內無病,唯量狹爲疵。」汝以吾與汝慈之子,安能有山藪恢弘之量?雖然,汝則太甚。駃騠跨竈,理則宜然,終如是也,曾塵刹之不容,矧可以包受諸物,汪汪若千頃之波乎哉?量之本在恕,能恕矣,卽草竊ㆍ潢池,且當含忍,況於其餘哉?

昔先王用物有智,瞽者使審樂,跛者使守閽,奄者使出入宮闈,罷癃ㆍ殘疾ㆍ尫兀之屬,用各得宜,此事最宜商究也。家畜一奴,汝兄弟每云:「力弱不任事。」是汝曹每欲責拔山於僬僥,故患其力弱也。御家之法,上自主翁ㆍ主母,以至男女ㆍ長幼ㆍ昆季ㆍ妯娌之倫,下逮婢奴之雛,凡過五歲以上,各有職業分授,無一刻游息,則不患其貧窘也。余在長鬐,主人成某有穉孫女,僅五歲,使之坐庭嚇鳶,有七歲者使以手筳驅雀,餘凡食於錡者,皆有職責,此可法也。人家有老翁,綯葛爲繩,而媼嘗執一箇絲團子,紬繹在手,雖適鄰里不捨焉者,此家必有餘食,不患貧也。

人家次子未析產,凡園圃ㆍ樹藝之政,了不看檢,其心以爲他日別占一區,將盡意營度,不知此事本出性癖,不能於其兄之園者,亦不能於其園。汝觀吾於茶山池臺田圃之事,盡心竭力,亦將取爲己物,遂以傳之子孫而然乎?誠由性之所好,無此疆爾界耳。

一飽而肥,一餒而瘠,謂之賤畜。短視者,今日有不如意事,便潸然破涕,明日有合意事,又孩然解顏,一切憂愉悲歡感怒愛憎之情,皆朝夕變遷,自達者觀之,不可哂乎?雖然,東坡云:「俗眼太卑,天眼太高。」若齊ㆍ殤一死生,其病又過高,要知朝而受暾者,夕陰先至,早榮之華,其隕亦疾。風輪激轉,無一刻停息,有志斯世者,不宜以一時菑害,遂沮靑雲之志。男子漢胷中,常有一副秋隼騰霄之氣,眼小乾坤,掌輕宇宙,斯可已也。

余年二十時,欲盡取宇宙間事,一齊打發,一齊整頓,至三十ㆍ四十,此意不衰。風霜以來,凡繫民國之事,若田制ㆍ官制ㆍ軍制ㆍ財賦之等,遂得省念,唯經傳箋注之間,猶有撥難返正之願,今風痺頹廢,此心漸落。然神氣小勝,諸閑商量,又勃然復興。

欲人勿知,莫如勿爲,欲人勿聞,莫如勿言。此二語,平生佩誦,上可以事天,下可以保家。天下之菑禍ㆍ憂患,掀天動地ㆍ殺身覆宗的罪惡,皆從秘密中釀出來,臨事臨言,切須猛省。

每一旬許,點撿家中書札之堆,凡有煩碎碍人眼目者,一一抄取,甚者付之鬱攸,次者繩之,次者補破壁裁書匣,頓令精神淸楚。

每作一書牘,須再三看閱,祝曰:「此紙落于康莊之衢,使仇人開視,我得無罪否?」又曰:「此紙流傳數百年,傳示許多具眼者,我得無譏否?」然後方纔封緘,此君子之愼也。余少時敏於書字,多犯此戒,中年畏禍,漸守此法,甚有所益。汝其銘心。庚午仲春,書于茶山東菴

示學淵家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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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以不得事我爲至痛,盍以此心移事伯父?古人有蚤失父母者,刻木爲像而依嚮之者,況於猶父,聖人之所引而進之者乎!積誠單慮,未有不孚,思之思之。

士大夫之家,一失爵祿之系,未有不蕩殘流丐,混于甿隷者,一則自暴自棄,拋擲經史也,一則游衣游食,不改規模也。雖復吟風詠月,苟鬭競病,以取一時之浮譽,此如漂花浪蘂,隨卽變滅。無本無源之學,安能大振?且如衣食之源,唯種桑麻蒔蔬果,婦女勤於紡績,差可爲耳。餘如放子母錢,販買諸物,及爲賣藥等事,皆一等齷齪人所能爲,稍有風味者,未有不消折本錢喪其本業者,切須斷念。

又如鑽刺權要,請囑訟理,吮其穢瀝,及締交潑皮,賺騙鄕愚,竊其資賄,此皆一等奸盜,小則訾毀唾罵,身名委地,大則罹於文法,陷墜刑辟。又凡不義之財,不能久守,汝見捕校ㆍ禁隷之財,能保其一生者乎?隨得隨用,又復營營,比如餓鬼舌端,滴水救火,終無解渴之理,盍亦反其本矣?克恭克愿,研精經典,克勤克儉,盡力園圃,用拙存道,省事蠲費,庶爲保家之賢胤也。

客到人家,留數日,不辨某丱爲某人之子,便是兄弟和睦有行之門。

婦女賢者,任之而已。其或不肖者,防之察之,操之切之,須如大奸,吾嘗謂『婦人如破器,漏滲多孔』,非過語也。輕用子錢者,必敗乃家,仕宦家猶有補苴之路,若夫田家寒士之妻,敢用子錢,宜私定律文,一犯戒之,再犯阻,三犯出,亦可也。

古之不肖子,首數趙括。然猶能讀其父書傳,特未達權變爾。汝曹不能讀吾書,若使班孟堅爲人表,汝曹必坐趙括之下層,不可憤哉?勉之勖之。

汝忽成醫人,何意哉?有何益哉?汝欲藉此術,交結時宰,圖宥乃翁耶?不但不可,抑且不能。世俗有所謂虛德色,汝知之乎?吹不費之脣,以悅汝志,歸而冷笑者滔滔,汝尙不覺乎?微示炙手之熱,使之屈躬伏地,汝果陷於術中,不愚人哉?凡人有高官淸銜盛德邃學者,旁通醫理,其身不至太賤。然且病家不敢直問,須設三梯四階,僅得一方,如獲重寶,猶之可也。今汝大放厥聲,大開其門,冷熱卑高邪正之流,日塡其巷,魚頭獸面閒雜之輩,不問來歷,不詳本行,皆傾盖許交,典其館穀,斯何變也?此後之事,吾猶有耳。如其不悛,不唯生不通信,抑亦死不瞑目,汝其唯意爲之。吾不再言。

吾今風痺癱瘓,理不能久視。唯端居攝養,無所戕賊,或者少延日月。然天下之事,莫如蚤定,吾今言之。古禮死於兵者,不入兆域,爲其不愼身也。荀子別有罪人之喪禮,示辱以戒之也。吾若畢命於此地,便當埋之此地,待國家滌其罪名,方可反葬。汝等不達禮意,欲違其治命,豈孝也哉?如或幸而蒙恩,得以歸骨故山,其死也哀,其反也榮,使此邦之人,猶知身後之蒙恩,不亦有光於道路乎?宜靜思而恪遵之。

謀生之術,晝思夜度,莫善於種桑,始知孔明之智,果無上也。賣果本是淸名,猶近商賈,若桑不失儒者之名,而抵大估之利,天下復有此事哉?南中有種桑三百六十五株者,歲得錢三百六十五串,朞三百六十五日,每用一串爲糧,終身不匱,遂以令名終,此事最堪師學。其次爲蠶室三間,爲箔七層,共養蠶二十一間,令婦女無至游食,亦佳法也。今年椹熟,汝其毋忽。庚午仲春,書于茶山東庵

玄扈《農書》註云:「古人採葵,必待露解,故一名露葵。」改搯爲採,恐非本指。《爾雅》曰:「蔠葵,繁露。」其葉最能承露,故名所謂露葵,本是蔠葵之謂,而詩家混用之耳。○王維詩:「詩人詠物何得問,老圃小忌且露葵。」是葵之美稱,非謂浥露之葵也。朝折何妨?○搯者,截斷莖梢也。日中剪韭,則刃處卽曝,觸露搯葵,則斷處滲濕,皆於生理有妨,故圃者忌之耳,非食之者有害也。賈思勰云:「搯秋菜,必留五六葉,不搯則莖孤,留葉多則科大。凡搯葵,必待露解。」

上樊巖蔡相公濟恭書乙卯冬,在金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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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來闕然不一請起居,豈伊一日而忘于懷耶?殆依戀之極,輒臨書愴悢而然耳。南雪更厚,九峯尊嚴,冷落想望於舊日釣遊之所,聊以慰歲暮也。便中伏聞,勻體有損節,間已康復否?入冬來,苦饒疾病,又無以登山臨水詠詩讀書,良違初意也。牖戢之政,默察事情,視庚戌ㆍ辛亥間,殆十去八九。其或一二迷不知反者,又隱匿出沒,無以執,頃與巡使議譏得之飭,無得輕釋耳。邇令生女猶幸,墜馬可歎。

上樊巖相公書丁巳冬,在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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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違門屏,居然一百三十有三日矣。懷戀德容,心愔愔不能諼,重以歲華荏苒,雪山崷崒,願言翹慕,曷維其已?近日民訴絶稀,煞有閒意,私分甚幸。入秋來,亦闔門養威否?則碣文可望,幸賜筆墨之勞,用賁荒阡,則其結感幽明,當如何?若久於此地,庶幾節省服食,得以廩捧之餘,用防剞劂之費,亦望俯諒也。

上樊巖相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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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因家兄所報,聞沈某楊江睦老人,盛言李台情誼異昔,向來疏擧,專爲相害,非直自拔,此言必其茶飯話頭,不惟對睦老人而言之也。煽動浮言,疑亂羣聽,此果何意耶?卞莊刺虎,古人所戒,伏惟洪量,遠視流弊,嚴加呵責,俾勿昌披,千萬切祝。以孤根弱植,久處下邑,羣吹衆噆,必欲乘虛,莫如從近解還,無以五斗米久慁爲也。亦賜體諒如何?

上族父海左範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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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歸而卸衣,鄰雞已喔喔鳴,始覺晤言良久。昨論滄溟詩,未罄所懷,今又將本集,吟諷再三,鄙意終不能愜。蓋其詩專務聲韻ㆍ風格,始讀非不渢渢乎善也。及究其歸趣,乃泊然無味,且不惟泊然而已,有時乎語不了言不就,頭尾橫決,影響沒捉,此何體耶?且如白雲ㆍ秋色ㆍ大江ㆍ夕陽ㆍ山河ㆍ日月等語,殆篇篇不捨,方其卽席寫出,往往有可驚可喜,合而觀之,了不新奇,宜乎爲徐文長袁宏道輩所訾毀如許耳。意其人豪俠放肆,氣岸傲兀,風流文采,有足以壓倒一世,而弇山又操柄文垣,相與引重以取名,非有苦心苦口如杜工部蘇長公之爲詩也。習看恐流於虛憍不遜之科,故輒敢盛氣於雌黃之論,誠不自量。如何如何?

上海左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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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示陞補試卷,讀之誠差強。然科詩近成六股別格,每用三句爲一段,唯中間一句用對語,此體在古無聞,自五六十年來始出,如申石北〈岳陽樓〉詩亦然,後來遂成法制,今晚生少年,認之爲天成地定,不敢毫髮違越。卞春亭剙造之初,何嘗如是?此大病痛,須力矯力挽,庶回古意。然俗儒所稱古詩,每用側字起頭,又多用『之』ㆍ『於』ㆍ『而』ㆍ『也』字以爲古,此尤陋惡,不堪視也。欲矯陋習,先須擇題,題面有古色,自可得佳作也。

上海左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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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實病,自合違牌,旣一陳疏,不必更煩文字耳。如何如何?昨聞李令言,聖旨必欲令一番開政,病患少差,恐不免出脚。旣從山裡來,何苦學排比俗習?然務平物情,無作突兀驚人句如詩,則物亦無所咈耳。幸而解職,卽須移住此中,以便調養何如?日氣漸凉,鄕船雖至,恐不可觸冒水風,自然濡滯城中,早加商度焉。

上海左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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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直閣之札,寢郞實故旣然,判堂引入又多日,亞堂自合題狀耳。昨白川族兄,示月軒公遺墨帖與序,序文讀之,雅重有典刑。但此帖本係傳謄,其爲月軒公眞蹟,未有明據,書法亦與舊所見月軒公書,差異差劣,序文略存,傳疑意思,恐尤善耳。

上海左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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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谷老人,當時文苑宗匠,不敢輕議。然其科詩似古詩,古詩似科詩,誠一疑案。近從韓檢詳丈得其詩稿,其近體諸作,對偶精切,恰似《尤西堂集》,欲求其瀏亮悠遠淵然有不盡之意,如諸家者,蓋絶無焉,爲之惋悵移時也。尤西堂〈論語詩〉,直是香匳豔體。甚哉,文人狡獪!乃欲操弄經傳,眞斯文之賊也。

上海左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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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刊《挹翠軒集》,有來相示者,謹玆奉呈,可以消得數日也。〈永保亭〉詩,終未見其爲佳作地,如『樓似』之句,刻畫形模,非詩家渾脫幻轉之活法,篷者,編竹覆舟之具,用代『舟』ㆍ『船』字,亦恐未安,未知古人曾如是借用否,望有拈敎也。嗣後李東州〈永保亭〉詩曰『鶴飛反顧欲誰待,鼇戴不傾長自浮』,近故艮翁〈永保亭〉詩曰『湖爲終古一完月,島似中流雙浴烏』,竝於地形上致力,殊不敢曉。『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不見其十分努力,而地形時物,與自家情緖,燦然俱見,詩豈易言哉?竝望斤敎。

上海左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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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陪歡,乃在深居淸寂之中,歸而耿顧不敢已也。樊翁碑文,已獲脫稿否?大文字只按年編事,本末却未具見,須用屬詞比事之法,條貫類萃,方有考驗之用。義理也,事業也,文章也,德行也,不用混書而雜擧之,則於綴文亦似省力,況其所望如是也乎?向以是屢懇而未蒙肯可,輒敢瀆擾如此,無任悚仄之至。

上海左書庚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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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波樓一宵淸話,亦偶然耳。昨日哭闕迴,體力無損否?觸目哀隕,何可堪也?因有兒憂,今又東尋鄕路。歸駕倘由苕川,何等欣喜?家狀亦已具草,竝俟出城後,當有面懇也。《愚潭文稿》,姑未卒業,容俟來春。此意令法泉諸從知之如何?

上權判書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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曩緣妄率,見尤於先輩長者,日夕悚懼,不知所出,卽日伏蒙賜書,釋然開誨,無復纖毫惉懘於中。苟非宏量大恕,安得寬假至此?區區不勝感激欣躍之至。第唯向來事,本情尙未一暴,終是抑鬱,輒敢曲陳衷素,庶幾亮察,無遺翳矣。新恩墨塗之戲,其來久矣。高麗之末,貴宦子弟,幼年擢科,輒用紅粉飾面,久而爲戲,遂代以墨,蓋敝俗耳。然墨面進退,由不得自己,亦嘗安而受之。至於仰天大笑,𨆪行拾蟹鵂鶹之鳴,此由我所爲,雖欲黽勉奉承,奈天性拙縮,聲不敢出嚨,足不敢拳起,何哉?誠以敬謹之心存乎中,而慢劇之容,不能施諸外耳。於此,何嘗有一毫半釐怠忽不恭之志哉?此其本情皦然,而方威怒未弛,不敢自陳,今旣釋然矣,玆有瀆冒,無任悚仄。

答權判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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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自蔚山回到安東,聞李院長鎭東有憂,不忍過之,偕踰竹嶺,處之吳侍郞雲巖之莊,非敢豪俠好義而然,誠以朋友之望,不可孤耳。其留連糧粻,仰恃厚眷云,果已有接濟否?伏唯留意管顧,以廣德惠。

上李少陵乙卯秋,余在金井李丈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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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郵寂寞,都無俗物,耳目稍能乾淨。日前聞以冬雷有陳戒者,以兩外補應之云。顧此螻螘賤品,幸隨先輩長者後,得以上動天文,自視猥越。又聞北人好說金井丞,到湖西得立地,立刻白日昇天云。其平生慕仰,視若神仙中人,可推而知,自聞此說,便覺此身飄飄有羽化之意耳。又見爛報子翁家事,萬萬感幸。但帝虎不辨,杜度互錯,而欲議朝廷大事,不亦悶然?近日凡朝紙所出,一不及聞,偶得一二,已如此矣。

上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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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生矣測,忽持一𢎥詩卷來,乞評批云:「門下力薦,以爲評詩無踰此人。」看來,是詩五ㆍ七言截句也。誠辭懇免,竟不相信,眞一厄會。『己所勿欲,不施於人』,安得不致怨於門下也?

答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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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喩南戒ㆍ北戒之說,不須引〈禹貢〉註疏以愧其人,姑隱之,誠厚德也。蒙氣之說,奚但束廣微而已?《漢書ㆍ京房傳》,上封事曰:「辛酉以來,蒙氣衰去。」又曰:「辛巳蒙氣復乘卦,丁亥蒙氣去,戊子蒙氣復起。」何不據此耶?然都不足呶呶耳。

答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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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喩誠合鄙見。嶺儒雖布衣少年,所秉執,皆極天無改之義理,其肯從吾輩數人之言,而弛然退去耶?若以聖旨言之,又非道理,唯任之而已。畢竟雖由此得罪,亦復奈何?金翰之令公,亦必竭力其輓回,譬曉必有勝於吾輩者也。

與李判書鼎運○辛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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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却嘮叨雜聲,浩然渤澥層烟,伏惟心目豁然。在途獲幾首詩,以酬殷栗時舊債耶?聞海西多窟石洞穴,往往有石鍾乳眞品,第爲之求問也。向來病根,終未豁然,決意服鍾乳耳。歐公之戒,是指贗品,眞者固無害耳。

答五沙李公鼎運,號五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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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示畫仙,恐非大陵諸公之筆,無乃從廣通橋上買來否?何物狂仙,目子純是慾火,面部純是肉氣耶?較比必殿功。然玆後欲以畫賭勝,須社友團集時,當面落筆,方許準試。不然,有許多奸獘,無以徧防也。仰呵仰呵。

答五沙乙卯冬,在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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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夕逢季氏令公,伏聞筵敎,今又承來敎,仰認聖意,不勝感激涕泣之私。狀啓草本,豈不仰贊?第伏念士君子立身行己,唯四維是重,苟於是一有放忽,雖有周公之才之美,殆無足觀矣。古人有櫛沐風雨,衝冒矢石,入不測之地,犯無幸之危,得以斬將搴旗,拓地千里者,歸而蕭然泊然,不伐不矜,未嘗有幾微憍慢之色,彼其心以爲此人臣之常分,不足以爲功爾。彼李存昌者,卽不過逃命之一氓耳。設令此氓,呼風喚雨,遁甲藏身,發五營之卒而不能捕者,賴之出謀發策,一朝禽獲,尙不足自以爲功,況彼不過變名匿跡,躲處鄰境者乎?旣知其處,便以一校一卒綁致之,如甕中捉鼈,況其譏詗之方,初不與聞,今以是張皇鋪陳,以欺一世之耳目,爲進身之資者,不亦謬且窘哉?寧坎坷落魄以終身,不願爲是矣。聖明之欲拂拭此身也久矣。急於拂拭,有此至仁至切之恩敎,靜言思之,刻骨鏤髓。然此區區微諒,不欲承受此恩意。罪合萬隕,尙復何言?苟執事不念至懇,到營卽行啓聞,一句半字,有或歸功於者,卽當陳疏盛論,劾擧執事循私罔上之失,到此將成何等光景耶?已以此意,備言於季氏令公,日間登筵,必陳達明白矣。上天父母,無物不遂,庶或鑒此而不之強。如或聖心不回,強令爲此,嶺海爲期,不敢以捕賊之功,自列於紙牋之上,竝須諒察焉。上違君命,下孤台旨,無任悚仄,兢懼之至。

與五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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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詩千注》,閣中亦有之,所求者,乃《詳注》耳。《詳注》兼有同異考正之可以校驗者,故聖敎亦以《詳注》爲佳本矣。

與五沙李公時爲咸鏡道觀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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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日,泛舟文成江,登烏淵絶頂。望東北羣山,崒嵂蒼鬱,從人指點云,彼安邊也,彼德源也,彼永興也,彼矇矇渺渺,若存若無,如烟嵐海氣者,咸興也。卑職默念,彼中坐著五沙先生,方且樹牙建纛,發號施令,或輕裘緩帶,登樓賞月,爲之神飄飄而欲𨓏,志悒悒而不樂。人生離別之苦,乃如是耶?

與茯菴李公基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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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已入宅,慰意良深。鍋ㆍ鐺ㆍ机ㆍ閣ㆍ薦ㆍ藉之屬,凡係切須之不可闕者,亦何由措辦耶?爲之憫然。木翁昨又入城云。《疾書》校正之役,不可不及今商度,須分取一經,派授諸益,令其刻日竣寫,諸有疑晦,馳書質問於木翁,庶有汗靑之日。苟欲團聚一處,面前評訂,誠恐海塵已揚耳。

與茯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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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已赴諡坐,爲之釋然。當時疏本ㆍ書疏ㆍ啓批之譌,旣明白矣。苟一向齗齗,豈非偏黨之蔽耶?此等處,雖萬喙爭鳴,不要轉頭一顧耳。茯庵爲檢詳,議尹相國蓍東之諡

答茯菴余在谷山茯庵義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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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自京至,良苦其來,就審起居之安,喜幸深矣。第聞曲房粉黛頗盛,何爲其然耶?令公,老書生耳。一朝荷恩造騫騰,便欲效風流貴介耶?況中消本病,源委至深,苟不能愼色,其祟將益深矣。一朝祟發,恐無藥可救,何不自珍自重如是?或云『有嬖可以弭謗』,不知謗中本有漁色之說。卽于彼于此,致謗一也,無寧自愛軀命之爲賢耶?況令公未嘗負謗,又何弭之?令公軀幹碩大,而氣稟甚虛,不宜更自斲伐,乞回深念,猛然截斷,以副區區之忠。用財亦太濫,公債頗高云,此亦于節用愛民之義,未知何如也。

答茯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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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手書,荷眷良深。木翁幅巾說,明白辨析,無容再評。昔在石菴寺中,亦嘗面論其制樣之是非得失,固已瞭然在胷中矣。然幅巾本非先王之法服,周公仲尼子夏子游之言,未有及焉。時一幅之巾,蓋賤者所著,與皁巾ㆍ綠幘,將無同矣。人風情疎宕,不規規於貴賤之別,而幅巾遂爲士大夫之服,至朱子錄之《家禮》,遂成禮服。然究其本,與道袍ㆍ接䍦等一般,旣出後世,不妨從俗。其橫㡇直㡇,何必苦爭?或曰:「直㡇,乃古僧巾之制。」苟以僧巾爲嫌,今所著道袍,明係道士所服,又何以表而出之,不爲恥耶?豈緇黃之間,亦有厚薄趣舍之可別者耶?且今聖念恢蕩,深嫉黨習,一國之中,服著至有區別,故特命混一,俾無,今若別造橫㡇之巾,以布同志之人,則是又明剏記號,益樹旌幟也。聖意豈欲然哉?今老論著襌巾,少論著裌巾,已是敝習,況加以橫㡇之名於其間哉?今之幅巾,時王之制也。雖與朱子之制有少出入,不宜妄加釐正。鄙意大抵如此,而來示又不甚逕庭,欣幸深矣。須以是轉告諸友如何?

答茯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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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書,兼示攪車,不勝欣荷之至。攪車之妙,專在十字風輪,若其鐵軸之制,別無神奇。然軸頭與柱腹相軋處,製作極精,軸身溝線,本應凸凹分明,今漫刓不突,故剝棉不精耳。令其不刓,棉核安見一毛哉?恨不能買取新造者來也。聞左相已令軍門依樣造作,若得一番筵稟,頒式八方,其于利用厚生之政,不云少補?澤流萬世,正在此等事矣。從近無入院之期,則須卽陳疏,以請頒式,如何如何?一日剝得二百斤,此是健婦卄日之工,又如商販者,剝得四千斤,可成千斤,其舟馬運輸之費,將四分減三,其利豈不博哉?令公其亟圖之,尙克有後哉!

答茯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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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花,別有一種風味,非烟火食人所宜享用,黃山谷詩比之『凌波仙子』,眞善喩矣。然究竟作何功用?與買木綿攪車之志,何逕庭不相入耶?

上尹參判弼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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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到林洞,聞日前之疏,多爲先輩之所憂歎,深荷眷愛之厚,爲之深慮而切惜之也。然於此,亦豈無商量者耶?蓋進取之意日以縮,而引屏之計日以緊,先輩長者,不知此心,每以名途美宦擬議此身,故意疏語之有妨於是而爲之憂也。性本坦直,不欲迂回遷就,且又不堪纏繞,思洒脫擺開,以快一世之人心,而身歸溪湖之間,漁水樵山,以終此生。本意如此,乞竝相忘,勿復寘念也。主臣主臣。

答尹參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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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寫蘭菊一幅,筆意雅潔,比之岐川〈老仙圖〉,不啻拱璧之於石,考較必居上頭。骨董羹ㆍ沈水𩜵,又將充然一飽矣。五沙每買取廣通橋上挂搭的頑本,要霸一社,此意不可不令考官領會也。仰呵仰呵。

與李參判益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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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夕掖隷馬榮麟者,作鬧騎省,闖入直廬中,以玆生事,騎堂譴罷,而代之矣。園幸已迫,雖以陪扈爲榮,而戎具多未備,可念也。日前所承筵敎,不勝感激,將何以稱塞其萬一耶?然令公之必抑彼而扶此,則大是失著,不敢受以爲惠也。他日切勿再悞,是蘄是希。

答李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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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芙蓉亭應敎詩,醉中寫進,不省句語筆畫之何似,一宿來,竝已茫然不記,無以書示。來詩絢麗可喜,兼見敲推已熟,無用改易一字耳。晚將赴閣中,可以邂逅得歡也。

與李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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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所承嚴敎,不勝戰栗。然本情自當俯燭,不要煩浼以自暴耳。大抵奏語失之輕快,玆後益自勉旃。公私在心,最無痕跡,執其疑似,以驗前說,此所以抑鬱而不自脫也。豈非令公之過耶?昨於籠山亭下,已細聞之耳。

與李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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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所示朴令疏,爲之凜然。然疏中旣無家兄名字,且十行恩言,丁寧辨析,殆無一毫遺憾,使代爲之分疏,無以加於是矣。恐不必對擧爲疏,未知院中物論如何。

答李季受乙卯冬,在金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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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性躁急,涵養無素,朱夫子所稱太陽症。最難按住,用力按住,轉成蟠鬱。此或初頭扞格所不能免,久久用工,漸當理順耶。近日陪木翁,雪中至溫陽西巖寺,復有四五士林來會,遂校星翁遺書,還纔數日耳。歲前欲讀書遣日,但賓客逐日塡咽,如坐市中,恐未易也。

答李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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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得退陶李先生遺集,潛心紬繹。其閫奧涯涘,固非後生末流所敢窺測。而異哉!神氣舒泰,志慮恬降,覺血肉筋脈,都安靜帖息,從前躁暴發越之氣,漸漸下去,無乃一部陳編,是果此人對病之藥耶?來敎仰領至意。然今已過時,不欲輕擧,則將以何面目搖尾作可憐態,強其所不欲乎?縱彼憐而許之,獨不愧於心乎?且巡相亦弱値孤根,敢爲此忤時之事乎?彼雖不聽,決不敢隱然憑藉,以張聖旨也。如何如何?至於生還早晚,唯一聽我聖明處分,愼勿過自憧憧,或欲贊助於雲雨造化之天也。公等雖愛我,決不及我聖明顧我復我之念萬分之一,唯恭俟上天之運化而已。

答李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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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奉手墨,見點畫多顫動,以是知愼節之果不輕也。驚瞿不自釋,然亦无妄想已佳勝也。歲華遒暮,深居守拙,益與古人相求方策之間,漸足以欣然忘外慕,雖觚稜瑞雪ㆍ朝天銀燭,時來入想,此繇戀愛之忱,非或奔騖羨慕而然也。前日指敎之意,再蒙覆示,猶不以拙守爲可意,深切汗悚。非不知堅持己見,而亦恐執事謂『此心狷介,事或可諧,而不肯用力』云爾,則是浪以此事,釣得虛名,亦自可愧,爲破高明之惑,移書力請,其答果如所料,今雖復生,殆不能使之然也。迷塗擿埴之中,有愛我者指導,則理宜聽順,故試可乃已,而自顧愧負,不覺面赧赧也。此心唯欲以至誠對揚而已,實無一毫自拔自利之意,望諒悃愊,毋欲急急拯濟也。聖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之。聖人尙然,況以狂愚之人,而欲收朞月之功哉?萬萬無此理矣。

與李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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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示《朱書》事,聖旨若是諄懇,爲斯文慶幸深矣。方擬寫十餘本,廣示儕友,以對揚休命也。來紙雖係筵本,亦當轉示勿秘,令公對人,亦宜著力揚扢也。

與李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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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慶州李大司諫有書,李鼎德竝示台札二度,其意蓋恐知舊中謗言大起,而不知實台之攸勸也。台宜明白向人說,使李令得以安心也。鄙答深致慰譬之意,彼必取台札與鄙答,持歸示鄕黨諸友。苟台之不自言,台必負謗於嶺南也。深念深念也。

答李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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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令疏令人瞠然。始意台必與聞於是矣。來示又是瞠然。台旣不知,則定是自家意思,唯以實仰對而已。頃所議事,未蒙允可,恐已別有措畫,但當仰望而已。納履之嫌,不敢顧,而打草之慮,誠有然矣,固不敢支離煩稟也。

與李季受辛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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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政目見之矣。家仲父爲刑曹正郞,柳振玉爲正言,而吏判果自望爲知義禁,吏判尹行恁昨日所傳果然矣。鏤感之極,無以爲喩。若肯爲,則從速圖之無妨,諒示之如何?

答李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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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承台札,誨責諄至,無任感謝之至。但禍色已迫,唯宜順受。自我挑起,囑人爲疏,而畢竟得力於知禁,則形跡之嫌,在所不掩,或恐日後以玆貽累於尹台,而執事亦困於口舌,此所以徘徊顧望而不敢遽決者也。台意如何?昨日竹圃急令搆艸,而終不能落筆,慙負諸公厚意,奈何奈何?

答崔承旨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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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來再得手書,內外棲遑之中,眷念如此,感歎不可狀。向來橫逆,誠不虞之毀也。其拳踢鋒鏑,比諸如之以邪得名者,反有甚焉。無乃其好惡訾譽,本不係於邪與正耶?未可知也。始來時,頗棼擾不堪,近漸習靜,養拙安然,不甚爲外慕所奪,覺於自己身心上,勝在熱鬧場中,受無限滾汨也。前書所喩鄕約云云,甚是異事。始出都門,在銅雀江舟中,默念南來後措置,惟有鄕約一事。其後京鄕知舊之指授方畧者甚多,惟執事乃有此說,亦可奇矣。

答崔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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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都下知舊,翩翩出宰。李城伯占溪山之勝,尹彝敍擅魚鹽之利,令公之得仁同,不幾乎得狗耶?

答崔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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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齋上梁文〉,謹玆搆呈。第寒岡先生道學節義之盛,却形容一半分不得,慚恐慚懼。舊聞智異山產蛇,能消癥癖ㆍ流注ㆍ痰涎ㆍ一切凝滯之疾,今忘其名,可訪問得七六箇寄來否?難得可已之。

與金承旨翰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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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一別,今已再經序矣,瞻悵不可耐也。聞以太極問辨異同之論,嶠南士友,將有攜貳之兆,竊不勝驚歎疑惑之私也。學者講磨義理,貴在磋切,不要雷同,設有甲乙之論,務相詳訂,卒爛熳同歸于正,可也。如或胥執先入之見,莫肯相入,亦且置之勿論,徐俟後世之君子而已。何至各樹旌幟,互尋戈戟,至欲分而據耶?昔朱子之于象山,蓋爲天下萬世不得不角立血戰也。誠以陸氏之學,欲一掃六經,單行其法,以流於禪寂佛覺之中,而莫之回悟也,則是其禍天下而毒萬世,有甚於洚水犀象矣。斯朱子不計自己利害,不顧旁人是非,不念朋舊之誼情好之篤,而極口觝排,務障狂瀾,是其心未嘗不純然一出於天理之公,而無一毫人欲之私也。今太極之論,甲之未必爲天下萬世之福,乙之未必爲天下萬世之禍。且唯先哲之所評議,後生末學,但當竝存而參閱之,何乃分門割戶,作紛紛如是耶?如執事老成之見,正宜調停燮理於其間,雖由此得罪於鄕黨州閭,而莫之恤焉,顧乃袖手閉戶,唯一己之無謗是圖,豈所望哉?又有說之者曰:「執事亦未嘗不入於標榜之中,而或未嘗不陰爲之推波助瀾。」此固猜疑之言,未有形跡之可執。然執事未嘗用力於調停之論,故士友之疑執事至是也。執事其自惕勵,以副區區之望。

答金承旨癸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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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書,兼荷敷示日前疏語之本意,鄙懷無任欣釋。從前竊疑私惑于中者,今渙然矣,良用自幸。第惟義理之說,人每囫圇說去。其自以爲義理也者曰:「我有秉執。」然其所秉者何物,所執者何說,則人未有知之者,不但人未有知之者,抑其云我者,亦不自知也。今令公之云『曉喩』者,無或與『秉執』者相類耶?其所曉者何事,所喩者何理耶?凡所謂曉喩者,卽甲者之迷惑陷溺,乙者爲之開牖而啓悟之謂也。苟自以爲秉執,而人見其迷惑也,則曉喩之可也。今旣無自以爲秉執者,又何事於曉喩哉?設有自以爲秉執者,而其所秉所執,皆漫不省,又何事於曉喩哉?此所以曉喩之與秉執,其間不甚相遠也。夫知之者與不知者之間,其相去遠矣。彼知之而爲之,我不知之而攻之,天下無此義也。彼不知之而爲之,我不知之而曉之,天下無此理也。苟有志於義理者,宜博求當時事跡,詳知當時文字,又參之以往古之事,以達宇宙之情,然後擇其正而執之,有違於正者,斯攻之斯曉之焉,可也。不審高明以爲如何?區區不任悸恐之至。伏惟寬恕。

與金承旨甲寅正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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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儀羽之上京也,未嘗不源源陪懽,今者過蓬蓽而不賜賁臨,恐或以向來辭說,不能無芥懘而然矣。悚仄悚仄。執事每以洛下知舊爲不諒本心,而今竊仰覩,恐執事誠不諒此本心也。伏聞陛辭之日,荐承嚴敎,以此悚仄,俟命于門外云,伏惟惶懍極矣。今番若有言端,可以導達云,不然,亦豈可許久遲滯耶?大抵匪怒之敎,當切感鏤,指示之恩,豈不仰領?末由面敍,不勝悁鬱。近日洛下,又有此輩,必欲『除去』一句語,盛行于知舊間。想執事無是,而傳者不已,豈不甚歟?詳細斤敎之。

答金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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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耐惆悵,聊陳別語,乃蒙君子包恕愚蒙,敷示暢曉,深用感歎。況彼輩除去之說,得見全文,始知近日盛傳,乃是孤行一句,驚幸何極?大抵造謗之人,必于人言語文字,去頭截尾,以變幻其語脈,此本來伎倆,無足怪者。士友之間,凡有過失,明說顯言,交相規警,此君子之事也。若陰詆巧譖,乘機惎間,此小人之事也。黑白,瞭然自列,執事必知所擇矣。然彼輩云云,雖以本義看之,執事未嘗非失言。昔蘇湖李丈校理之枉被浮謗,果是彼輩陰計,至於執事之事,煞有異焉。咎由己成,謗非外至,出院之疏,貞谷之會,安得非君子之過?而名以士友,安得無責善之語也?然則彼輩云云,終欠反省自尤之意,此又愚蒙之所致慨於不吝之德者也。方發鄕行,有何世念?而忠告之義,又玆畢陳,若蒙仁恕,犁然會意,庶諒此言出於相愛之至情。幸賜明敎,以慰惶恐。

與金承旨戊午,余在谷山金公成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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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來雖非同省,却與接壤。方擬以沐浴請由於察司,一至降仙樓中,與令公消搖跌宕,觀所謂十二峯者,未知至竟果能遂此意否也。此中山水,亦絶勝,所乏者唯降仙樓耳。苟與令公乘舟於降仙樓下,順流至三登縣前,取金絲烟,㴑流至文城鎭,泛于烏淵之上,觀所謂十二峯者,亦一快也。幸勿徑先賦歸,以孤此興也。

答李大司諫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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敎意謹悉。大抵今番處分,只有『爲所重』三字而已。其事則爲所重,而其端則出於處分,其情則非如義理關頭,其機則異於被人驅勒。於此而一或依違,則是天下之事,排脫一『私』字不得也,而可乎?雖邇令若或以此而有所芥懘,則之子若孫,亦將以吁咈爲嫌,而棄其都兪之好耶?萬萬無此理矣。驟看雖若可驚,細究實出相愛,況啓事措語,無一字礙逼者耶?城外知舊,設有未及領會者,當隨聞解釋也。鶴台札奉完,不必示人,便自毅然當之無妨。來敎中『禍色迫頭』四字,何言之過耶?眞個『禍色迫頭』,鶴台必不奉勸,而執事亦豈爲是耶?本事不過爲官師相規也。何言之過耶?不宣。

答茯菴補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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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示〈贈濟州妓〉詩,奇崛頓挫,如金石古文,欣然爲之一讀矣。三言詩,樂府郊祀諸什而後,無能繼者。弇園失之摹擬,盛作却天然自辦,洵無議矣。當告濟州妓,若舟中風濤屭贔,須先取茯菴箋沈之耳。

答李判書時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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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幘相迎,歸猶想仰,卽又辱書慰行,深荷眷念之厚。《麻疹方》姑未脫稿,兼又新獲數種新書,須添入各門,方可成書。到彼當卽就編,敢不卽副盛索耶?檉,一名垂絲柳,一名西河柳,東俗稱菱殊柳,亦稱渭城柳,靑茂時,採葉用之,秋冬無葉,亦用枝梗。高軒大門之外,正有一株,枝條㲯毿,下垂如白頭翁者,便是。

與李成仲晚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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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承書,慰此遠念。朴靜齋詩語,果然道得精切。始來覺山水可悅,近已作閒人,殊不知烟霞泉石之爲勝致,來示誠然誠然。《史記選》纂注之役,近始卒業,謹玆封進,令公須一閱覽,有未安處,卽行刪潤,以塵乙覽如何?蒲將軍之爲柴武,出朱子門人吳仁傑所著《兩漢刊誤補遺》,今考〈功臣年表〉,信而有徵,柴武,卽陳武也。〈貨殖傳〉『三寶』,往時明見注,史家以上句所列『農ㆍ工ㆍ虞』當之,今考《評林》本及諸好本,竝無此說,不敢妄自注釋,此爲可恨。幸博攷而添注之。〈項羽本紀〉『成陽』ㆍ『城陽』之別,近儒所著《史記攷異》,辨之極詳。往時未及詳檢,謬改其不當改者,今再考正。

與柳觀察○乙卯秋,在金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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猥以無似,蒙被恩造,誨責旣勤,譴罰太寬,想已因邸報,而得領其梗槪也。感泣何言?投之此方,殆亦聖意之有在。然郵丞本是客官,無風敎勸懲之責,蚩氓又皆匿影,多閃忽詭秘之行,走馬湖邊,但見匏籬蔀屋,往往成村,彼潛伏其中,鳥聚而鼠拱者,安得以摘發哉?宜卽馳進以聽面敎,而馳頓得病,留俟巡到水營之日,先此書稟,恭候指導。不備。

與柳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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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亭陪歡,誠亦天涯勝事。第誨言未厭,仙帆遽發,悵望中流,至今未釋于懷也。還坐驛樓,閴寂猶舊,秋天澄廓,客懷憀慄,落木征鴻,徒增京國之戀。唯當恭俟左巡之還,便可馳謁以罄餘懷,卽寒山寺之舊愆可贖,而拱北樓之新願亦遂,且悚且企。日前報牒,獲蒙裁處,當一遵指導。

與柳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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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華遒暮,雪中巖巒冷落。此時慕用益深,顧病廢不能修起居,只增悵黯之懷耳。頃日下書中,有其間委折令必聞知之敎,而已作今丞之聾,漠然不知,果緣何至今假貸耶?近聞京洛物議,皆以不卽狀聞,大段致惑云,商量如何?

與柳洪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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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曹忝僚之後,好緣未盡,歷落一官,又寄於仁風百里之內,鄙懷慰仰,如有所倚。所被嚴旨,想因邸報而知之矣。遭罹奇險,而拯拔備至,恩造罔極,期以玉成,想旁觀亦爲之感歎也。入境數日,已聞仁聲入人,謠誦載路,民之視之,有如,奚獨於牖戢一事,姑淟涊至今耶?意執事以爲民可使靜而不可使擾之,姑爲是煦濡涵育者。然禁網弛闊,至於不可救藥,則不亦有缺於對揚朝令之道乎?郵官,攻駒之職也。其于風敎勸懲之責,客也。玆欲自附於政令之末,而助之力也。故敢有所稟議,幸賜回敎。

與沈判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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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石榴花下,半日承誨,至今追惟,不勝慰沃于中也。顧玆庸陋,謬荷眷念,筵席奏語,前後辛勤,每念爲之感歎,此來無以數奉良晤,殊切悵仰。拜別時承認谷山山水,曾經賞覽,數月來朱墨有暇,輒消搖溪嶂間,果見其秀拔幽娟,不減丹陽。緬懷高躅,冞深悵想也。

與李觀察義駿○丁巳冬,余在谷山李公黃海監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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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敎《史記》,條條欽服。吳仁傑書,近始自京至,以蒲將軍棘蒲侯陳武,此足爲據,唯『三寶』之訓,尙無確據可悶。鹵簿之解,已錄至否?實欲一見而破其宿昔之疑也。柳若訥當時不過公擧之,聊逭蔽賢之咎耳。豈意遂至薦聞耶?若訥姑舍是,猥以無似,得以誠信見孚於先輩長者,自足榮悅耳。春享時,故以獻官羅致若訥,見其面,叩其所存,恂恂有檢束意,兼於四書ㆍ《小學》,頗能詳說之。今見八字品題允合,如曩時所報八字,煞過分數,益仰秤量之公且明也。

與李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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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颯然,池面起萬點廻紋,悄然獨坐,思想在芙蓉堂畔耳。疏批想已降而尙未見,峽中人事可歎耳。暑病作苦,鈔書亦不免懶散,奈何?遂安報狀,謹覽一通,其所論校卒侵虐處,皆鑿鑿有據。爲鎭營者,或偏主於戢盜,而忽於操切,則其害甚於盜賊,敢不銘念耶?大抵遂安於此等處,終始堅貞不撓屈,此所嘗欽服處,滔滔末俗,亦自難得。爲守令奉上營嚴關,能如是說弊以庇民者,能幾人哉?讀之誠可悅耳。

答李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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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川兔山之事,不宜妄加評議。然以良民爲盜而縛之,一誤也。以呼訴爲劫打而擊之,二誤也。以南生爲京士而放之,三誤也。以李兒爲賊魁而囚之,四誤也。以爲大盜而徑報巡營,五誤也。旣報巡營而不報兵營ㆍ鎭營,六誤也。以此執言而欲移虛市樹旗以遏貨,七誤也。以此懷怒而報牒多失相敬之義,八誤也。鄙見則兔山之事,段段錯誤,金川無所失,今兩非而兼調之,恐難妥帖,須令兔山平心自反爲善耳。兔山,弱齡鄰居,情好未淺,金川至今不識其面。然旣開口言矣,敢不以公正耶?竝須諒察。

答李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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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翰遠辱,兼知松禾獄啓回下,欣釋良深。大抵言語文字之異,旣劈破得明,雖以秋判台丈之綜察,亦無瑕可摘耶?爲之一笑。刑判,朴宗甲來敎過加推獎,不勝愧怍。椒島屯牛,若復如議贖回,則西民之幸也。

答李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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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康成《周易》注,可見吉光片羽,洵足珍奇。曾見澹生堂藏書,約曰:「《周易坤靈圖》ㆍ《禹時鉤命訣》ㆍ《春秋考異》之類,于《太平御覽》中得之,《會稽典錄》ㆍ張璠《漢紀》之類,於《北堂書鈔》間得之。」今鄭氏《易》注之得於羣書之中,亦猶是也。古人用心之勤苦如此,爲之咨歎歆賞而不自已也。

答李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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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科會通》,重孤盛念,謹玆奉呈。頃見海州瑞興兩倅,有志乎剞劂。然昔在閣中,李直學諸人亦云『此書不可泯』,而閣中幹事者,亦欲以生生字印出。苟自閣中開雕,似益省力,容俟與彼往復,當有仰報,姑不必徑爲之經紀也。且校讎未精,不可遂作正本耳。

答李判書祖源○丁巳秋,在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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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津城,訪盧持平眷屬,已離去不知所往矣。旣蒙勤託,而無以踐言,殊切悵然。大抵仁人之後,多不昌熾,爲之臨水一嘅耳。卽故持平盧聖中

上李左尹秀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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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書忽至,勤宣盛意。開窻倚楹之敎,淸泚乘雷之喩,且愧且感,認出情愛,書末之示,惶汗浹背,不知所出。聖明處分,出於意外,顧不敢濡滯,所以卽日就途。不然,攜酒山中,胥慰寂寞,本是自願而自樂者,豈敢負約於長者哉?時事別無可言,惟姜伯玄對策中,論泮長久任以來,中批者不叶人望,中批者,卽李判書也。其言何如?申友家旌烈事,新使似有情念,亦當書託,令勿失今也。崔光得事傳令,槩以懲惡不如勸善爲辭,間或及聞否?回戀殊切,玆付謝儀。○其與忠淸監司李台鼎運書曰:「申氏家烈行,前已提告,想留神不忘。然輒敢再言之。大凡監司之職,正所以敦風敎礪民俗,其惟不聞,聞之宜不可忽也。婦人之殉節於所天,多在靑年哀怨之日,而其就死或自裁於刀劍鴆毒之物,率未免急切慘酷底意。若其白首偕老,朝暮且盡,子孫盛滿,福祿未艾者,未聞有殲身就義。況哀極而心腸斷絶,志定而水穀屏辟,雍容自盡於袵席之上,則未有若申氏家卓節盛德者也。」曩在金井,得之於鄕中儒士之所稱述,蓋嘗如目擊而手按,無纖毫差錯,懣然心慕,必欲表揚於來世者,實出於悃愊,非或阿私於知舊相愛之誼而然也。然雖以知舊之誼言之,時人或有一節細謹之可取,輒盛相揚扢,綽楔相望,碑碣布地,而吾輩百年沈塞,雖關係扶倫綱植名敎,可與日月爭光者,亦皆晻昧而不章,湮沒而不稱,玆亦怛然而傷心者也。啓聞之後,尙有禮部一關嶺,其畢竟旌別,雖未可必,至其誠力之所能及處,豈可不採其實而揚其徽耶?伏惟台丈,盛德慈諒,必無待乎後生之先後也。

答洪元伯仁浩○辛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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爰詞荷此指敎,良用感荷。鄙意亦只如此,正是不謀而同耳。大抵法之不行,自兵曹壞了,新進之不嫺法例者,安得無犯?玆所以具由首實,以冀照燭也。

答洪元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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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手翰,兼示筵敎,爲之欣釋。儒之濡滯,誠閔然。然顧此罪蟄之人,何敢干預於此等事耶?況聞其所執,雖有之辯,恐難回斡。令公出入筵席,言之有力,何苦使苫凷殘喘,開口向人曰皁曰白耶?明日且還鄕廬,尤無以爲計也。今日若有京儒相過者,第當奉傳聖敎,使之轉傳儒,無得一向逗遛也。

答洪元伯丁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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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蒙臨顧,今又手書勤辱,慰荷深矣。雖微親嫌,今日不宜仕進,蓋唯聖批雖曰隆重,而自靖之義,有不容不盡也。昨於院中李大臨云:「今後無用撕捱。」然玆義不敢以物論而有所軒輊也。嗣有聞廷議,望卽相示也。

與洪元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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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暮坐萬山中,憶芙蓉亭侍宴奎瀛府撰書時事,恍若從天墜下,爲之瞻望宸闕,爲之憶念寮寀,何日忘于懷也?時見殷山秀才輩,盛言令公文化之盛,風流之蘊藉。澹澹亭題壁詩,亦獲一一傳聞,而曲房藏花之事,尤足叫奇,可謂善惡俱著也。呵呵。

與成光州鼎鎭○在金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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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聞湖南鼔煽頗甚,其鎭定之責在執事,其曉譬之方係元發,夫然後始可使湖南一方,不至詿誤也。此去曹進士書,幸卽傳致之。其書中亦帶著要緊文字,使曹公一番投示,無妨也。

與李稚明翼晉○丁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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卽見朝報,知因密符事被嚴譴,爲之悚然致懼也。三餘讀《史記》,顧於〈信陵君傳〉,却放過否?呵呵。聞向幸州去,海門春潮,想可觀也。

答洪博汝時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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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丞恩補,與之聯翩,良亦奇矣,卽蒙罷還,想感泣無地也。前書所喩,殆戲之也。但少弟之不用郵俸云者,本是誤傳。在此逐日所用,無非郵錢,惠不及民,而良無餘者,如有餘,亦無別般若浼之意耳。

答韓徯父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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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巳《雅樂譜》序,謹玆搆架。雖格律無舛,雕蟲繡虎之文,不足以仰塵乙覽,慚愧慚愧。聞與尹畏心爲弔馬戲,賭南瓜菜一碗,風味何其奢也?古之士流,恐不然也。

與韓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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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疏叫閽,可謂鳳鳴朝陽,山澤狐鰌之句,尤令人氣涌也。今聞樊翁長湍村舍,雪夜讀此疏一二遍,訖喫蒸菁餅一盤,始肯就寢云。此事自有一段風情,非餘子所知也。

與韓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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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臯昨夕自華城至,直走大陵宿,今日亦不令吾輩知,不意此公變味如此。雖然,吾輩且當卑辭厚幣,不宜聲罪長者。方謀送騎,而此公性厭駿馬,須令此奚牽𩦺子往邀之。

與韓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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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雨浹旬,兄乃不巾不襪,科頭坐快閣上,只將碁譜ㆍ江牌譜,鋪來鋪去,不知老之將至。不知那裏有何意味?晴後洗劍之遊,不可不豫先料理,若待邇叔出院,已水落石出矣。星翁《海東樂府》,幸卽借示,毋慳毋慳。

答韓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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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影詩序〉,蕪拙可愧,如有盛作,當易之。今夕,南臯兄弟及周臣邇叔之等,皆已留約,兄亦不可不來觀也。菊盆三四枚,新有所增,花葉更茂耳。二陵諸老,聞欲效顰,其奈菊盆不過五六?若三四家合從,可得十餘枚,安能當吾家影也?冷眼不熱耳。

與蔡邇叔弘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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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苦吏曹參議,尙未解否?雨餘,蕩春臺下,瀑泉方盛,惜不能翩翩同往也。近日傚朱大韶,晨起科頭坐快閣上,用五色筆評古書數葉,仍慕許眉叟,墨葛寫蝌蚪,不知山外事。有一武人見過,傳有蚍蜉撼大樹,爲之一憤,聖批隆重,又一層出色云,可寄示否?

答蔡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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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方識金井蔡氏村,九峯之名,已不偶然。而吾兄童穉釣游之所,皆歷歷有指點,爲之怊悵,不可堪也。漁谷窈而敞,深而不僻,眞是好家居,徑欲置二頃田,如蘇子瞻見〈烟江疊嶂圖〉一般耳。時事不欲頻聞,任他啁啾,倦斯已之矣。

答蔡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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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亭泛月之議,甚善。若要十分圓滿,畢竟不滲,纔得八九分如意時,便當勇決。暑月飮食之物,易餿易餲,亦須約略備文,令騶率不餒,斯足矣。七月旣望,暑熱如此,今讀蘇子瞻壬戌之賦,便覺淸凉有餘。何爲其然也?

答蔡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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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事艸,只就義理上屬詞比事,聯綴爲文,其文則一如《宋名臣言行錄》之例,庶其編次省力。但海翁於文字上,未嘗聽人訂議,一下筆確然無改,恐此不見採用耳。同行甚好,但此行不得不濡滯苕川,只須約日相會於法泉之上,爲穩妥也。歸時舍馬登舟,作四五日風餐水宿,自亦淸事。但恐江山太麗,非棘人所宜享也。呵呵。

與李周臣儒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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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蓋世之雄也。足下前日把作劣丈夫,今日叫做不肖子,一何謬耶?科詩眞不可作矣。此與李可及老君如來文宣王都做婦人事,奚以異哉?可歎可歎。徯甫尙不還,豈可堪耶?

答李周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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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書,勸之服藥,感荷孔多。但此方又入升麻,李升麻之號,何以得免?當與朴附子鄭貝母,齊名一世也。疏本見之,一對句語,令人開眼。第其奧旨,誰能知之?唯聖明必當照燭也。《十大家文》,續當還

答沈華五奎魯○己未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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曩以延勅事,留黃州四十日。牧使趙丈榮慶歡諧如故。一日偶執邸報,呼兄之名而問之曰:「沈某何如人也?」曰:「如許如許。」曰:「這便是潑皮漢子。」吾曰:「何哉?」曰:「沈某以玉堂議蔡判府之諡,欲得文忠而不遂,僅得文肅,乃於罷坐之後,上疏自引,豈非潑皮漢子?」吾曰:「何哉?欲爲黨論乎?」曰:「非也。文肅本自美諡,何爲是呶呶?金鍾秀文忠公,世豈有之?但駮文忠,何爭文肅沈某眞是潑皮漢子。」首尾酬酢,不過如此。以是傳于邇叔邇叔有這嘲訕,勿枉驚也。不宣。

答尹无咎持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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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書,知爲政淸白,深喜深喜。但平壤一著,未免少年習氣,士大夫在郡縣,宜存體例以尊上官,不宜輒生梗壞損紀綱也。聞佳殊窟產石鍾乳甚良,可爲我求之否?句漏ㆍ丹砂,不可獨飽也。

答李輝祖重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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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自金剛還,恨不卽見。但四日之間,徧踏內ㆍ外山諸名勝,何其神速乃爾?昔嘗聞之,癯僧之輕身健步者,須留百餘日,方得了債,兄與華五,乃能四日而畢之,信乎高馬達官之步,非啖蔬躡葛者所能幾及。所得諸詩,不宜秘之,急急持向此間來,受評點,方得換骨奪胎也。

答申景甫星模○在金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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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赫蹄,知近日移家近住。雖此身落南,未享源源之樂,而時合眼默思門巷,在此在彼,歷歷可悅也。稧事間經幾番喫破耶?想諸公每食不忘此離群索居者也。

答李基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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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來書,不勝驚倒。吾兩人者,未可謂盡分,然無可怨也。然遽有書牘,略無芥懘,我雖領意,人將謂何?卽足下亦自以爲似若常情之外者,蓋疑其太無漸也。夫事之出於常情之外者,不能無獘,足下自向年以來事之出於常情之外者,不一二也。足下自視太大,量度太深,凡遇多少事物,不能隨手順下,所以百般瘡疣,都由此發。不知者疑其有別樣城府,而獨深知其病根,故每對純百季華之輩,輒云:「某友有心疾,他人不知也。」今致書相問,未嘗非好意也,亦宜有多少話說,而脫然刊落,都無點檢。足下能自處以老夫,胸中本無一事,梧月楊風,淸虛洒落,而又以是待之於耶?則鄙吝,不能到此,而竊恐足下亦全未全未也。夫旣不能如此,則自宜有多少話說。且足下於我,實無曲折,然今若順然調和,依然追逐,則一世譁然,將謂匿怨而友之。我實無怨,人竟不信,足下與我,俱不免市井離合之譏,陰陽面背之謗。足下慮未及此耶?足下與我,均是有悔者也。善乎元亮之詞曰:「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向者我亦一少年,人亦一少年,血氣未定,手足妄動,當時之事,何足追理?剗却胸中蓁翳,照管眼前光景,汲汲從事於聖經賢傳之業,熙熙致身於回淳反朴之域,則心界日以安穩,福祿日以敦厚,自當有怡然理順時也。不出於此,而信心直遂,則言而民莫之信,行而物莫之順,終不免乎唾罵嗤點之辱,足下愼之愼之。又或荏苒征邁,胥疑迭驚,則今日以前之心,亦難必保,可不懼哉?令胤三加在邇,良足嘉悅。凡禮宜稱有無,自有星翁遺式,何至窘匱乃爾耶?

答李基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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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求不能先施,截然不相見,固也。承拜手牘,敍懷勤摯,慰意良深。郵時往復,宜乎有脣舌,所不怪。而大抵宿昔之好,排遣不得,迫隘之俗,摞理極艱,奈何?方浩然遠適。聞是峽邑,得數年休息,足以頤養性靈也。

答朴次脩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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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書,知自粵谿還。方得歸舟,明日泝向苕川去,恨不與令公相値綠陰之下烟波之上也。詩墨愛玩,未忍釋手,乞寬旬日之限,令得飫其所嗜也。寄來《七古源委》,不唯筆花靈舞,兼知詩家血脈,其啓誨深矣。

與朴次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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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霽,心眼一新,想筆墨閑暇。李懋官《紀年兒覽》,家兒正欲覓覽。然奚特兒覽?仍合翁覽,幸爲我借示之。詩墨欲遂不還,恐妨後路,玆付去,頗悵然耳。

與尹彝敍持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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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臯之未來也,若神仙羽客,杳然莫攀,及其旣來,貌不踰中人,議不適時用,殊無奇也,南臯之旣去也,若神仙羽客,翩然獨逝,踽踽若失侶之鶴,纍纍若喪家之狗,志爲之索,氣爲之餒。嗟嗟,渠亦莫知其所以然也。

與尹彝敍丙辰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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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月乘夜度華城,想企俟之餘,悵然若失,兼以爲氣質之病,渠猶未改也,愧怍不可言。至都逢无咎,聞南臯曾在蔡侍郞讌席,方夜歌笙迭作,殽羞雜薦,燭後黑影裏,驀見小奴石伊,忽憶竹欄舊會,心懷惻愴不樂,停杯投筋,終席默然而罷云。嗟乎,信有是耶?亦自聆玆語,至今不樂,如有物在喉嚨間。嗟乎!吾兩人者,非悲歌之士,而其氣味風韻之幽眇激烈,何若是之甚耶?玆蓋平日但從詞場賦席間跌宕,不就本源實地上涵養,故每遇牢騷憂戚之境,未免斲傷其天和,漸令氣象凄楚不平,此甚可戒者。況如南臯者,嶔崎歷落,狼狽飄零,所値皆非人所堪,于此而一或放忽於順受之方,則豈足以爲訓於子弟耶?更須勉旃,毋負古人也。

與尹彝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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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欲作詩,祭震澤之靈。蓋震澤平日嗜詩,甚於昌歜,今以是祭之,其歆其悅,必非餘閣殽醢之比也。如何如何?但鄙詩如沽酒市脯,若得南臯詩同薦,庶得爲苾芬之所調救也。

與尹彝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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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承書,謂夢見竹欄,顏色羸顇,疑有疾痒,而近頗敷胖。昨適夢見南臯,顏色豐皓,竊自欣慶,今朝有人,傳得南來信,知南臯近更瘠敗,何夢與眞之悉悉相反乃爾?昔人樂餐杞菊,以爲或糠覈而瓠肥,或粱肉而墨瘦,則何侯方丈ㆍ庾郞三九,眞不過較豐約於夢寐,而卒同歸於一朽也。何惋如之?

答尹彝敍庚申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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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喩服制事,鄙意恐不然。在己亥時,海翁眉叟諸先生所爭,唯正之一字。聖庶奪嫡,則正字固可爭,今將於體字上,亦將置議耶?以今言之,雖二老復起,所論當不然。今欲繼述二老,則其云繼述,適爲乖盭,又或別起新論,則于二老亦將何如?讀書君子,不能深明禮意,唯執三年之說曰:「三年之說,卽我家之舊論。」未有不北轅而適者,老兄或未及商量耶?原初引喩未襯。然到今豈可追正耶?勿復留意焉。

上弇園書丙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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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別今已七八年矣。悲歡慶慰,一切漠然,每一念至,心惻惻不可言。生逢聖代,幼年志學,顧不能源源洩洩於師友之樂,而爲世所擯,救死不贍,竝於其相憐相愛者,而阻隔齟齬如此,思之誠忉怛耳。近日惟杜門謝跡,來春欲遂浩歸江鄕。鄕廬亦頗幽敞,苟能遂此苦心,則庶不至浪生浪死也。○弇園論《大學》書曰:「俯詢《大學》『明明德』ㆍ『新民』,從『齊家』以後湊著者?」誠未曉盛意之所在。誠意ㆍ正心,似難著得孝弟慈,於修身舍孝弟慈不得,故曰:「壹是皆以修身爲本。」到『修身』,已顯於事爲,故方可稱德之本。然『誠意』之理,好惡恐其有未盡善於孝弟慈也。『正心』之和,喜怒恐其有過不及於孝弟慈也。蓋『明德』者,五倫也。明五倫於意爲『誠意』,明五倫於心爲『正心』,明五倫於身爲『修身』,明五倫於家爲『齊家』,明五倫於國爲『治國』,明五倫於天下爲『平天下』,要之是一箇明五倫之事,而有修己治人之別耳。明者,非以言語講明之,行之然後乃明。明重於行,《中庸》『道之不明』,在『道之不行』之後,可知也。大抵《大學》首一節,都湊著於『明明德』三字,不可作兩截看。《章句》雖以『修身』以上爲『明明德』之事,而貞山以『治國』以下屬之『新民』,而竝『新民』皆屬之『明明德』之事者,誠確然矣。噫!善之積爲德。傳曰:「德者,得也。」古人未有以在內之心性稱德者,蓋不顯於事爲,則不可爲德也。人之爲善,不出於五倫之內,則亦未有舍五倫而稱德者。然則非但《大學》『明德』爲孝弟慈,大凡經傳所稱德者,莫非從五倫來,如〈內則〉『后王降德於衆兆民』,《孝經》『孝者,德之本』,〈君陳〉『令德,孝恭』之類,皆是也。今據《章句》以光明之孝弟慈,作虛明之心性情,以明孝弟慈於天下,作明心性情於天下,則《大學》首章闕部五倫,誠未可曉也。此正平生蓄疑欲一論者,今因明問之及,妄發至此,狂僭大矣。甲寅二月初十日

又曰,『明德』雖從《章句》以心性解之,若謂之心則非性,若謂之性則非心,恐不可混合言之。何則?古經言性言心,自不同,性卽從降衷而言,故純善無惡,愚智皆同,心卽從形氣而言,故有賢不肖之不同,而饑思食渴思飮,雖聖人亦不免,故有人心ㆍ道心之別。蓋性可言率而不可言治,心可言治而不可言率,率性則爲道,而率心則爲慾,故以孔子之聖,七十以前不可從心也。由是觀之,治心ㆍ率性,各有條理,兩下工夫,如水火ㆍ陰陽之不同。今《章句》曰『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此以性言也,曰『虛靈不昧』,此以心言也,曰『具衆理』則性也,曰『應萬事』則情也。而又曰『因其所發而遂明之』,未知其明之之工,從何處著手,抑從性而率循之乎?抑從心而克治之乎?抑從情而節制之乎?古人立言,恐不如是之囫圇矣。大抵後世釋經,每以發於事爲者,認作心性。非但解明德如此,如仁字之義,皆曰『仁者,人也』,而乃云『心之德,愛之理』,《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只言喜怒哀樂之未發而已,乃云『思慮知覺之未發』,《孟子》『惻隱ㆍ羞惡ㆍ辭讓ㆍ是非』,是動於內而未及於行爲,只爲仁義禮智之端緖而已,仁義禮智是見於行事,已爲仁爲義爲禮爲智者也,而乃以仁義禮智認爲在內之性,反以惻隱ㆍ羞惡ㆍ辭讓ㆍ是非,爲發於仁義禮智者,此皆看心性太重,與孔子以『四勿』答顏淵問仁之義不同矣。此所以龜山以下諸子,以靜坐看未發前氣像,爲聖學宗旨,而門諸人,晚來無一人,得免涉禪之失者,恐未必不由於此也。朱子悔〈延平行狀〉之下語太重曰:「若一向如此,又似入定ㆍ坐禪。」惜乎!朱子雖疑其誤,而未及更爲闡發也。朱子〈與劉子澄書〉曰:「所論著文字,多無著落處,回首茫然,非歲月工夫所可救治。」〈答黃直卿書〉曰:「向來之誤,今幸見得者。」安知不爲此等處而發也?

與沈士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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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書》購來事,傳敎曾已奉讀否?今熟讀《朱書》者,惟執事與黃丈,對揚休敎,引導後進之責,當誰擔夯耶?傳敎一通,玆謹謄呈,幸與黃丈共覽。玆後益令通家諸少年,講習不輟,庸副我聖上陶鑄作成之苦心至德,不勝祈願之至。

與金節度使○在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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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春,矗石樓上,嘲轟絲管,晚罷,與沈裨將賭樗蒱,取三千錢,散予諸妓兒,作懽娛,尙記憶否?今已十九年,歷歷如昨日事,而人生嬗變良易,聘翁與沈君,俱奄奄泉下,乃甥館少年,得做營將,而伊時營將做節度,共守西路,亦不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