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齋先生文集 (田愚)/後編卷十三

後編卷十二 艮齋先生文集
後編卷之十三
作者:田愚
1927年
後編卷十四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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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受氣質性說丙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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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質雖得於受生之初。而所謂氣質之性。則始見於應物之時矣。雖曰性。而非原初稟得理。有萬不同也。然則何以曰雜理與氣而命之曰氣質之性也。竊嘗反己以驗之。凡應事接物之時。客氣橫騖。則上面所載之理。被佗拘牽而不能自遂爾。非實有異稟之理而與氣俱行也。蓋理被氣拘而不能自遂。則其發見之理。始有偏惡與過不及之可言者。偏惡過不及是氣如此。則理亦如此。然所偏惡過不及。非理也。乃氣也。故曰。雜理與氣而命之曰氣質之性也。然則何以曰天性。謂當初稟受氣質之性也。曰。今言天性柔緩。天性強急。此但言發見之氣質然爾。非稟受得理。實有柔緩強急也。所謂柔緩強急。旣生後未發前所無。而謂之天性者。以其與性俱生也。故曰當初稟受氣質之性也。楊愼紀匀輩。詬詈朱子。靡極不至。則前輩謂之性生。性生如言天性也。然其意非謂當初稟受得理。亦有不齊也。使所謂理者。果有異稟。則異稟之後。雖萬番單指。畢竟是不齊之物。安得先有異理而後卻有同理之理乎。吾故曰萬人物萬氣質無一同者。萬氣質萬性理無一異者。此欲俟後賢而質之也。

愼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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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孔門諸子之愚魯喭辟過與不及。不可謂之元初稟受之性耶。曰。何不可之有。但所謂性者。是性偏難克之性。則非理也。乃氣也。栗谷曰。氣之偏則理亦偏。而所偏非理也氣也。且所謂愚魯喭辟過與不及。是皆發見後可見之疵。非可言之於肧胎之始者也。但此疾因所得之氣有偏而生出者。故以爲當初稟受氣質之性。亦無不可矣。然若執此以爲愚魯喭辟之氣。稟受得愚魯喭辟之理。過與不及之氣。稟受得過與不及之理。則豈特執言迷指之失而已哉。其弊將至於謂紂得㬥理。蹠得盜理。操裕得弑君簒國之理。梟獍得殺母食父之理。而曰發用與稟受。非兩截也。是其爲禍。豈下於充塞仁義壞破綱常者耶。吾甚懼焉。曰。性緩性急。止訓所稟受。其指意何如。曰。理無緩急。則所謂性者。正指氣質言。而所謂稟受。非謂氣之受理。但言稟受之氣也。如有認做氣之所受。有此各種道理者。大謬也。曰。五行各性註說。吾子以爲如何。曰。圖說五行及太極陰陽。皆是說造化生成之具。非所以論人物之性者。以下文眞精生物。惟人得秀。層層說下。步步看去。其指意似不難見也。有據此段註說。以爲人物之性各氣異理之證者。看得文字。如何恁地粗甚。且此五行云者。是朱子所謂氣之始固無不善者。故其所受仁義禮智信之理。無所掩蔽也。若夫陰陽五行所生之人物。則其氣質之不齊。非惟善一邊而已。凡天地之間。飛揚騰倒之氣。粗㬥惡毒。兇奸淫慝。不可名狀者。無所不有矣。若曰卽此諸氣。而所賦之理。所受之性。無不隨氣而一一類其所乘云爾。則此與五行之五德。可以比擬而強同者哉。曰。與生俱生。吾子竟以爲如何。曰。朱子曰。君臣之義。與生俱生。然則父子之仁。兄弟之禮。夫婦之智。朋友之信。獨非與生俱生者耶。蔡九峯曰。人之稟命而得仁義禮智信之理。與心俱生。所謂性也。農巖亦言。道之本體。與生俱生。亘古亘今。磨滅不得。苟菴容說。亦曰。性字。從心從生。言生理之與生俱生者也。吾故曰天命之性。性善之性。一切是與生俱生者也。曰。性卽氣。性卽理兩語。吾子如何區處。曰。性卽理。直指之辭也。性卽氣。不離之謂也。此以道卽器道卽理。比例推究。則其所指之意。亦不難見也。曰。明道生之謂性。當如何看。曰。生是氣。性是理。理是生之理。二者不相離。不相混也。此四字。與告子語。辭同而意異。苟菴容說。已言之。農巖雜識。亦言之矣。朱子大全論性說。尤更分曉。但東方諸賢。多主氣質性。恐皆因下文纔說性時便已不是性兩句。而輾轉看得如此。此亦無足怪也。但以纔說太極。已在陰陽裏便已不是太極。纔說道時。已在器上便已不是道。纔說天命時已在氣化上便已不是天命之意類推之。所謂不是。是不獨是。不全是之謂。非非也之辭也。大抵非生無所貯性。非生亦無以鑿性。吾故曰。學問之道。無它。愼生而已矣。何以言之。蓋人之疵病。多因這生字起。故欲學聖人者。必愼之也。曰。果如斯而已乎。曰。子何不愼思而愼言之也。且道精一克復戒懼愼獨。非愼生乎。九容,九思,三省,三貴,求放心,尊德性何者非愼生乎。自一瞬息一嚬笑之閒。不敢不謹。都是愼生。愼生二字。非作聖之胎乎。知此。則知聖賢之憂勤惕厲亦是愼生之道。參贊化育亦只是愼生之功也。

擇師說丙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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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哉。士子擇師之難也。試觀往哲。據前言以敎後學。所據卽是所當行之理。故學者信而體之。可以成德矣。後世則不然。所援引無非聖賢之言。而所成就卻是自家之見。如程子曰。楊,墨。亦是堯,舜而非桀,紂。其是非豈不當乎。其所以是非之意。蓋竊取吾之似。欲成其說耳。朱子曰。子靜言學全在踐履。此言雖是。然佗意只是要踐履他之說耳。吾故曰。後世承學大難。蓋有據程,朱,栗,尤。而曰我救世。曰我主理。其言皆若有義有理。但其所引。或錯解以成其說。或假借以文其實。而欲學者踐履他錯解假借之論。則豈不使人陷溺。今欲擇師。師者。理也義也。理義。非心而是性。性純善。全體皆善。心本善。而末或未善。故曰不說惡。不是心。又曰。心之爲不正。未必皆氣使之也。承學之士。勿自信其心。而必信其性。性未嘗敎人爲不善。故善學者。必指性以爲萬世大宗師也。荀子曰。性不可學也。此所以爲異端。而不可爲訓於世也。

兩家心性尊卑說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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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尊心卑。○仁人之事天。如孝子之事親。仁人以心。言天以理。言事是尊之之謂。大人奉天時。君子畏天命。君子尊德性。顔子非禮勿視聽言動。所以事天。聖人本天。大人君子顔子聖人。皆以心言。至尊者道。以心求道。道。是性之德而具於心者。尊我德性。希聖學兮。我。是心自我也。尊性爲聖學。則其心自尊而不肯尊性者。將安所歸乎。上帝與民仁義。欽斯承斯。猶懼不克。性。是天之所命乎心者。心而自尊而不欲恭敬奉持夫性者。除非昏狂之人也。湯之所以事天曰。顧諟明命。文王之所以事天曰。翼翼小心。心而曰小。則其不可妄自尊大也明矣。今人往往。其心侈然自大。傲然自高。故纔聞性尊心卑之說。便覺氣湧如山矣。其心於性。且不肯恭敬奉事。天下更無可尊者矣。嗚呼殆哉。謙謙君子。以心言卑以自牧。言君子之心。宜卑以自處。慮以下人。於人且下之。况於性乎。不知學者。上人之心。無時而已。人且不可上。况於性而可上乎。以上吾儒本天之學。

心尊性卑。○天上天下。惟我獨尊。本佛語。語類譏陸氏處。亦有此語。只管說心是無虧欠本來好底物事。上面著不得一箇字。問先生信箇甚麽。答曰。某只是信箇心。心卽是聖。卽是道。更求歸宿。便害道。箇箇人心是仲尼。論語集註論孔子謙辭云。聖人非心實自聖而姑爲是退託也。余觀自佛,陸,楊,王。以至近世學人。多是俱曰予聖之見。此如何抵敵得。極天下之尊而莫之敢攖者。其惟心乎。應觀法界性。一切惟心造。心如聖人在君師之位。性如億兆之民。如此則性之善。非固有底。乃是心之所造。又爲性者當受敎見治於心而後。乃能至善。性之卑下。莫此爲甚矣。心是上面主宰。性是下面條理。心之大理具性之小理。心可獨當太極而性不可獨當太極。以上他家本心之說。

右。臼山病生所思。而欲以示相從諸子者。適泗川崔君孝習。宜寧田君璣鎭以書來。皆言諸人于性尊心卑之說。往往詆斥。余謂此無足怪也。遂寫一通。以寄崔田二君。使於兩家尊卑不同之說。旣自體認而明辨之。又以遍示同志之士云。

達德最後論乙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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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德。古人往往指爲天命之性。近世某某亦皆然。而不肯屬之心。獨愚之僻見。竊疑達道是率性之道。達德是行道之德。今必曰天命之性。是所以知率性之道者。所以體率性之道者。所以強率性之道者。而千人萬人無一人疑怪。然後其說方通。且使人皆無疑。而愚則未敢信及。如何強所不知。以欺心欺人。而幷以欺百世之賢哉。愚故曰。知道體道強道者。必心之靈明不昧。心之公正無私。心之強毅無懦者。夫心之明公強。惡可直名爲性乎。只被人多牽於所以字。而欲指作理。然至誠所以盡性。人心所以弘道。戒懼所以存理。弘毅所以體仁。神明所以妙理。知覺所以具理。此類極多。何獨至於達德而疑之。若曰此心明公強之行道。亦是性裏面事。故曰天命之性。又曰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則愚亦不必疑矣。若曰理以知理。理以體理。理以強理。則定是近世心宗一派理具理。理處理。理妙理之見。決然難容於吾儒門中也。

勉齋曰。中庸始言戒懼謹獨。次言知仁勇。終之以誠。此數字。括盡千古聖人敎人之指。以上見載匯參。又曰。首言戒懼謹獨云云。次言知仁勇者。因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皆生于氣稟物欲而有異也。故必知之明。行之力。而終之以勇而後。氣稟物欲不能累其固有而無不善也。末言誠之一字云云。以上。見載宋儒學案。學者于此。宜細玩而實體之。且其所擧達德。只是功夫之條件。恐非義理之名目也。惜乎。仁父虞贊不及見此而遽九原矣。

又考史氏伯璿曰。知仁勇是德。費隱是道。德是人之能知能行者。道是人所當知當行者。必有能知能行之德。然後可以施於當知當行之道。故旣論知仁勇。卽以費隱繼之。止此愚昔所思索者。槩如此。今因看匯參。得史氏說。始覺古人今人所見有相契合者如此。老夫之以達德屬心。達道屬性。非從自己胷中辦出。乃是受敎於聖門。而奉以守之者。豈一朝齟齬之見所能破。亦豈連篇累牘撩箚牽引之說所能撓哉。竊聞形而上之道一而已。再無兩箇。朱子以性貼弘道之道。而與達道爲一。又以性之德。解道不可離之道。而與達道爲一。詳見語類弘道章植錄。孟子人之有道之道。是五典。而朱子以秉彝之性釋之。則尤爲明白。而仲肅苦死認道非性。而儱侗依俙。橫說竪說。此如何動得老夫。况朱子以心貼弘道之人。而與達德爲一。又加心字於戒愼之君子。而與達德爲一。見上植錄。孔子自謂未能之道是五典。而朱子以未能爲可見聖人之心未嘗滿處。則尤爲明白。而仲肅苦死認德非心。而必欲做貫理之理。有爲之性。此如何動得老夫。且指德之行道。爲理以行理。則形而上之道。於是乎兩而不一矣。且道體無爲。是吾儒相傳宗旨。彼以達德。爲性上物事。而引性有爲。以立的證。此大可駭也。夫性而有爲。則亦有覺識。亦有運用矣。是庸有別於異端之見乎。理貫理。性有爲。固出於語類。然看者自斟量。不可硬把做勝於集注而不加審愼也。老洲所譏得罪聖門而不可逃者。惡可不長慮而卻顧矣乎。

語類植錄。問人能弘道。先生但擧中庸道不可離。君子戒懼愼獨及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而曰君臣父子。朋友底道理。須是知知仁守勇決。此是先生六十四歲定論。區區奉以爲孔子祖孫及朱子三聖相傳正宗。而不敢失墜矣。柰何遽爲三十七歲。申仲肅所亂。而棄之如弊屣子。蓋此段。將人與道對。道理與知仁勇對。則人之非道。知仁勇之非道理。雖市井販夫。無不可知。而渠猶有異論。此非老夫之所與知也。

比得仲肅書云。達德說。下書前數日。已得朱柏廬講義而讀之。其論分外明白。可謂漆室一燈。而今又蒙蒙引匯參諸說之遠寄。得以參互考之。區區妄籤。自歸於倍師說誣經旨之科矣。豈敢墨守而擔閣一生也。只爲從前不能疏觀大體於章句文字之外。而徒憑胷臆致此葛藤。若非吾先生範圍天地。曲成萬物之大德。早已見麾於門墻之外矣。追思慚懼。幾欲鑽地而入也。所留冊子。因來下擲。俾得丙丁之則幸甚。止此此人聰慧過人。又能濯舊來新如此。其比某也自是非人。一味執拗。而不肯虛心退步。竟至頫視近世諸先生。而誤據程,朱,栗以自害而害人者。人品等第。不啻相懸。甚可歎賞。乙卯八月追識。

讀大過大象乙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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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過人之行。不足以處大過之世。於是挺然於世風披靡之中。雖天下非之而不顧。夫何懼。超然於名譽得喪之表。雖擧世不知而不悔。夫何悶。其行誼超卓。大過夫人者如此。又何難於處過時哉。易備旨獨立遯世不重。惟不懼乃能獨立。惟无悶乃能遯世。不是藉氣魄。撑持的。直是見理眞切。所以利害迭變。是非交攻。不惟一毫不動。而生平學力識力更借此。愈加磨鍊。何懼何悶。如此所爲。大過人之行。同上愚之爲人。實一箇拙無能者。不惟世不甚重之。已亦自分其靡所比數。獨於立身行己處。不肯詭隨。但欲自信而已。嘗讀易至大過之大象。竊有願學之志。寫得備旨二則。以觀之後之人。亦足以知愚之志云爾。

讀論語性近章或問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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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所以生物者。理也。此所謂在天曰命。而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說性者。是也。其生物者。氣與質也。此以天氣地質言天地之理。元無一刻不在氣質之中。人物得是氣質以成形。而其理之在是者。則謂之性。此所謂在人曰性。而纔說性時。便是此理墮在形氣之中者。是也。然所謂氣質者。有偏正純駁。昏明厚薄之不齊。上文氣質。亦是此不齊者。然於是時。但言理之在氣。氣之具理而已。其氣之蔽性。性之隨氣。未及言也。故性之在是者。其爲品亦不一。所謂氣質之性者也。此所謂隨氣質而自爲一性者也。上文理之在是者。謂之性。與此句性之在是者。其品不一者兩語。當爲本然氣質立命之鐵板定案也。

愚竊謂。學者於此得無異見。則凡近世人物之爭。生性之辨。皆可以冰釋矣。大全語類中。凡言性者。皆因氣質而言。及纔說性時。便是人生以後此理墮在形氣之中。及只有生字已帶著氣質。無能懸空說得性者此等話。若不善體會。則必將求本然於人生之前。形氣之表矣。是豈朱子之本指哉。如未爽然。且請寫出語類周子說太極和陰陽滾說。及纔說太極。已帶著陰陽兩語揭壁。虛心公觀。反己自體。此兩句。學人宜守而勿失。便自合見得八九分。更把語類道須合理與氣看。及人生而靜已是夾形氣。及性是理氣之合等語。反覆尋繹。則天命之性。雖在氣中。而非可以氣局論。生之謂性。雖在氣中。而不害爲本然之妙。不待費力。而自然呈露於心目之間矣。如終不然。愚請諸公。覓得一箇不在陰陽底太極。不在事物底中庸。以與人體之。擧得一箇不墮在形氣底人性。不關涉氣化底天命。以與人盡之至之。生性之辨四字。以近思錄言。

講某也魯章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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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看某也魯。檢出精義諸說。見明道言。其始魯。其後明道。豈魯也哉。止此此可謂克氣之偏。而反之正者。如今吾輩。一稟偏氣。終身不少變。非所謂果於自棄。不仁之甚者乎。從玆以往。宜一味以誠確篤實。四字。皆程門所稱曾子語。爲骨子。其遇道理難明難行處。須與盡心殫力。以捱到極處然後已。如此則性之偏者。亦須克下。願與二三子。共勉焉。又見伊川言。推易簀之志。禹稷之功。亦所優爲。二三子試思。只此一念。只要正不慮死之心。如何做得禹稷事功。常怪世儒自視此學若小然。只看得十數卷書。酬得後進小小疑目。便可自處以一代偉人。其于立心以義。修己以敬。持世以禮。此箇大體用處。不肯子細理會。硬著脊梁。卒之成就了小家相。甚可歎也。其以事功爲急者。又於範馳詭遇之分。全然無辨。所謂誠敬禮義者。更不暇問。亦甚可憫也。伊川又言。易簀之際。心卽理。理卽心。聲爲律。身爲度。此只謹禮一事。而直推之爲聖人。又何也。我輩後學。于禮之一字。奉之爲天而不敢少褻。以至死生之際。毫髮不放過焉。其心雖不及與理爲一。亦小心事天之學也。此非小事。宜十分敬愼。以立承先待後之基本也。伊川嘗論盡心知性。又有心卽性。性外無心等語。此與易簀不踰矩處。合幷看。以得其本指。可也。

讀張子己心嚴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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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心之始。心上加正字。則心非能皆正者。如此者。可以謂之形而上之道乎。可以謂之天下之大本乎。且正心。以何物正之。若舍性善之理。決無可正之道矣。當以己心爲嚴師。心不本於性。則形役耳。禽獸耳。可以爲師乎。師且不可爲。況嚴師乎。凡所動作。則知所懼。懼是何物。非心自懼乎。知且懼者。可以謂之形而上之道乎。且懼是何故。懼其戾於性善之理。若空空懼。竟何益哉。如此一二年。守得牢固。守是守箇甚麽。非守得心乎。曰守則有失者矣。曰牢固則有不牢固者矣。如此者。可以謂之形而上之道乎。則自然心正矣。心有不正之時。故必待人用功夫而後正矣。若所謂太極性命者。元來至正。不待人正之而後正矣。奉請世之爲心卽理。心卽道。心性一物。心不師性之說者。勿復開口泚筆。以自誤而誤人。誤人之害。至於天下亂而不可救矣。區區不能無望於諸公之憬然悟而翻然改也。

觀語類呂燾錄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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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曰。性卽理也。在心喚做性。在天地之心。爲四德。在人物之心。爲五常。在事喚做理。以心對事而立言如此。則心之非性非理。尺童不難知也。請心理諸公。宜早向石潭門下。稱弟子。無誤了平生。愚繼之曰。在陰陽喚做太極。在氣化喚做天命。在器喚做道。在物喚做則。在鬼神喚做誠。在神聖喚做仁。此類只是一實。而隨在異名爾。夫心事陰陽之屬。無非是氣。而在其上者。只是箇至善無疵,大全不偏之理也。故聖人之敎。君子之學。無非存心以明理尊性而已。柰何近日。又有在氣非性。指心爲則。理亦有知有能。性不待氣而元自不同之論。以異於聖門宗旨也。與其如是紛紛而無補於身心家國。又孰若隨時隨處。尋求一箇是字。而盡心行之之爲切實耶。

讀語類㽦錄丁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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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類㽦錄曰。喜怒哀樂未發之時。只是渾然。所謂氣質之性。亦皆在其中。此語尋常疑晦。廣加詢問。亦無明白說破者。後來竊謂是渾然一性之中。有五常粲然之分。如言健而不息。便是天之性情。此如人之氣質。此下帶著性字看。以此看定。而諸人亦以爲然矣。比與南靜涵。拈出語類㽦錄次段云。天命氣質不相離。若闕一。便生物不得。注載必大錄此云。有天命之性。無氣質之性。做人不得。僕因此思之。㽦錄只云天命氣質。而必大錄作天命之性。氣質之性。執此以觀之。當時門人。氣質或作氣質之性。氣質之性或作氣質者。有矣。然則前段所謂未發之時氣質之性亦在其中云者。亦安知非先生只言氣質而記者添之性二字耶。雖添二字。讀者只作氣質看。則無礙也。若硬作未發之時。亦有弗性之性說。則大誤也。據今所見言之。昔年鄙說。非不可通。恐未若後來所見之爲更精矣。此當徧示同社諸子。

讀鄭子上答問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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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動靜是太極動靜。是陰陽動靜。朱子曰。是理動靜。問。如此則太極有模樣。曰。無。語類

是理動靜一語。是指點在機上之理。若認做不待氣機而理自動靜。則決然非也。

問。太極圖曰。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太極理也。理如何動靜。有形則有動靜。太極無形。恐不可以動靜言。朱子曰。理有動靜。故氣有動靜。若理無動靜。則氣何自而有動靜乎。且以目前論之。仁便是動。義便是靜。此又何關於氣乎。大全

子上再問。卽前日理有模樣之疑。未破而發也。蓋無形則無動靜。故復擧以質之。使先生硬將理動靜。再賜批誨。則何以解子上之惑乎。大抵理之乘機而動靜。自是理所元有。氣之載理而動靜。實緣理之所有。故微發推本之意而曰。理有動靜。故氣有動靜云云。仁屬陽而動。義屬陰而靜。自是理如此。非氣之所使爲。故曰此何關於氣乎。然及乎仁動時。已乘陽。義靜時。已乘陰也。如是立義。則太極動靜之說。無復餘蘊矣。雖曰微發推本之意。然竟是就流行上說。非舍卻流行而專言本體也。愚前日理有此氣動靜之理。此說恐專言本體。今稍得更定如此。

太極動而生陽云云。天人一理。理呼而生溫。呼極而吸。吸而生寒。吸極復呼。問。呼吸是理是氣。曰。理呼吸。問。氣可言呼吸。理如何可言呼吸。曰。理有呼吸。故氣有呼吸。若理無呼吸。則氣何自而有呼吸乎。此卽太極動靜之一例也。蓋曰理呼吸云者。卽指乘氣之理言。曰理有呼吸云者。乃指爲主之理言也。蓋上句是以流行言。下句是以推本言。

老洲答許懋書。以理無動靜。氣何自而動靜。爲推原說。須考本集栗谷答牛溪書。亦以太極動靜。爲原其未然而言。此一義。須更與朋友之有見者。子細商量。

讀朱子答汪淸卿書乙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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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喩五常。卽是五行之性。初無異義。知此。則知健順卽是陰陽之性。本然卽是形氣之性矣。此性本善。但感動之後。或失其正。則流於惡耳。此性之外。無他性。本善之外。無他惡。自感動之前。至稟受之初。初無失正流惡之可言。某人乃曰。單指其性。則如此。若兼指其氣。則所謂性者。各隨其氣。而所稟不一。然則氣有偏正通塞厚薄多寡之不齊。而理之賦於物也。不待發見。而早有偏塞薄少之性。是果理乎。此等處。反之於身。便自見得。不必致疑。今人初無反身一節。所以看得愈錯。疑得愈深。而不可救。可歎也已。只是自家感動善惡之端。須常省察持守耳。此爲變化氣質。性之要道。學者切宜日夕受用。久之自有入聖之驗矣。如某人之言。則所謂惡者。非始生於感動之際。早已植立於稟性之初矣。今朱子敎人去惡之功。厪止於發後。而其性慝之根柢。任其自在於心胷之間。嗚呼。衆人幾時。到得純善無惡底地位。令人痛恨。莫能自喩也。○竊意某人。亦將承用善反二字之敎。而亦謂未發前無氣質性。此時無用反之之功矣。發見後卻又禁言氣質性三字。則所謂善反之功。將用於何時。思之使人氣悶。如之何如之何。

讀太極解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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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解曰。人物之生。莫不有太極之道焉。太極人物同。而心則人物異。心之非太極明矣。○此生字。已帶氣矣。大全明道論性說。卽此人物所稟以生之氣。而天命之性存焉者參究。然陰陽五行氣質交運。而人之所稟。獨得其秀。故其心爲最靈。而有以不失其性之全。心靈若是性。何復以不失其性言也。○人物之分。不在於性與太極。而在於氣之秀不秀。心之最靈與否。則心之非性與太極。明矣。所謂天地之心而人之極也。竊意此性字。卽上文之太極。下文之人極也。心靈之得名太極。以其不失其性爾。使其無此一著。只是靈昭能知覺能視聽底。孰肯以太極之名。歸之哉。庶物之心。以其不能全此性也。故未可名爲太極。則心之非性與太極。不其明乎。

讀退溪先生答高峯四七說改本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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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冊十六卷廿板左。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何從而發乎。發於仁義禮智之性焉爾。按四端之發。究其所從來。則固是性也。但性非心則不能發。此以先生所言人非馬不出入之譬觀之。的是如此。人馬之說。見下卅二板左。又考先生答李宏仲書所言。情之發亦心所爲。及性因心以發用者。情也。及惻隱情也。而孟子謂之心者。情因心而發故也。見卅六卷十六板。此亦理不能自發。而必因心而發之驗也。故曰。發之者。氣也。所以發者。理也。栗翁此語。嶺北嶺南心理諸家。無不疑之。然氣也之氣。栗翁旣自以心當之。見答牛溪書。則固已分曉。况又以先生所謂動靜者。氣也。如此則動靜非太極也。所以動靜者。理也如此則太極。但可曰動靜之原也。兩語。見靜齋記。對同勘合。則栗翁之言。尤無可疑矣。

語類賜錄曰。四端被外事觸起。卓錄曰。四端皆隨觸而發。此類先生豈有未見之理。然而但謂七情物觸而動。緣境而出。則四端自歸於無觸無境而自發者。此必有其說。恨未及奉質而親承其音也。

同板左。喜怒哀懼愛惡欲。何從而發乎。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緣境而出焉爾。按先生之論七情如此。則其於四端。以爲無外物感觸而性自發出來歟。無赤子入井過朝過廟之事觸乎目。則仁禮之性。如何自動。而惻隱恭敬之心生乎。愚故曰。無論某情此心。皆因外物之感觸而動。則心上乘載之理。一時發出來。但四端多是順發出者。七情或有激發起者。此農翁所以有主理主氣之說歟。栗翁以先生之意。謂四端由中而發。七情感外而發者。爲正見之一累。此見於答牛溪書矣。

按程子遺書。問喜怒出於性否。曰。固是。無性。安得有情。又問。喜怒出於外。如何。曰。非出於外。乃感於外而發於中。此與先生所論七情之說不同。竊意無論四七。皆由感於物而出於性者。恐未可以互發分而二之也。

廿一板右。心則理氣之合也。按此但言渾淪之體。若問其賓主之別。則先生必有辨析之敎矣。嶺外羣儒。祖述此訓。而或曰。心專說氣不得。專說理不得。如此則心爲半形上半形下底物事。恐非先生本指也。又或引此以爲心卽理之證。未知此說能使先生莞爾而笑否。竊謂理氣合三字。身心性道。皆可如此說。如云。人身理與氣合而生。先生語見下卅板左。又云。道須合理與氣看。語類易繫辭門。又云。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是也。須是于合中。見其有賓主輕重之別爾。

同板右。七情固亦兼理氣。然而所指而言者。則在乎氣。按如孔子莞爾而笑。孟子喜而不寐。舜之誅四凶。顔子之怒。在物不在己。哭死而哀。樂育英材。臨事而懼。孩提愛親。愛君如父。惡利口。惡鄕原。欲仁欲立欲達之類。發者雖氣。而所乘者純理也。此皆與四端同。未知先生斥之否乎。

廿三板左。因看朱子語類論孟子四端處末一條。正說此事。其說云。四端是理之發。七情是氣之發。朱子吾所師也。得是說然後。方信愚見不至於大謬。按此條是輔漢卿甲寅以後所聞。則的是晩年定論。誰敢疑之。但考大全答陳器之書。亦言某事感則某理應。栗翁於理發之說。深所未安。而全書亦言。性發爲情。理之發用等語。然則理發理應性發之際。無乃有心受感而發。則理之乘心者。一時發見。一段事。而特未及言歟。如太極無形影而因陰陽以動靜者。亦似如是也。高峯往復作於己未。而後八年丁卯。答李宏仲書。論性發之義云。見入井而惻隱自然發出。見喜事而喜自然發出。此合論四七之發。而更無一毫差別。下文又曰。性無形影。而因心以敷施發用者。情也。又曰。惻隱之情。因心而發也。卅六卷十六板時先生六十七歲也。旣曰性情皆因心而發。則豈非心發而理乘耶。然則凡言理之發理應性發之類。皆當作理因心而發之意看。不然則將謂人不乘馬而出入。豈先生設譬之本指哉。然則朱子何以有理之發氣之發之說也。曰。聖人七情。無不中節。則亦可曰理之發也。常人四端。或有不中節。則亦可曰氣之發也。然此特異底事。非平常之論也。七情氣之發。原無可疑。至於四端。則因孟子欲明性善之理而言者。故不及言心發性乘。而驀直說理之發也。

讀栗谷答牛溪書乙卯○鄭濟卿嘗論此書。大失本指。故復論之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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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曰。性者。理氣之合也。此出於合虛與氣有性之名。見孟子盡心知性註。先生又嘗自言。合理與木氣有仁之名。如認此爲氣質性。則豈可謂讀書士。又曰。理在氣中然後爲性。理在氣中以前。是在天曰命。理在氣中然後爲性。是在人曰性。此意見大全答嚴時亨書。及語類董銖丙辰以後所錄。如以在天曰命,在人曰性之性。爲非本然。則誰復與之語哉。○鄭某所註。程子朱子二說。一切錯認。可謂眼中金屑。我輩雖欲指示得乎。此出於有此氣爲人。則理具於身。方可謂之性。見語類可學錄又曰。若不在形質之中。則當謂之理。不當謂之性也。此出於人物未生時。只可謂之理。說性未得。所謂在天曰命也。語類銖錄又曰。但就形質中。單指其理而言之。則本然之性也。本然之性。不可雜以氣也。此出於卽此而見其不雜於此者耳。見大全答時亨書。兩此字。皆指氣質而言。又曰。子思孟子言其本然之性。鄭某註云。此承就形質中單指理一截而言。余謂雖曰單指理。理未嘗離乎氣。故朱子曰。天命之與氣質。亦相滾同。天命之性。亦離氣稟不得。入生而靜。已是夾形氣。凡人說性善。便兼氣質。了無形氣。性善無所賦。故凡言性者。皆因氣質而言。此皆不害爲極本竆源純粹至善之性矣。必若朱子言。隨氣質而自爲一性。性之在氣者。其品不一。被氣稟有昏濁則隔了。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然後方命謂氣質之性。又曰。程子張子言其氣質之性。鄭某註云。此承性者理氣之合一截而言。余謂雖曰理與氣合。此只是理具於氣。氣具得理。故朱子曰。性者。理氣之合。旣已成物。則物各有理。故曰合虛與氣。有性之名。一陰一陽之謂道。這便兼理與氣言。此皆不害爲本然之性。必若程子言。自幼而善。自幼而惡。氣淸則才淸。氣濁則才濁。張子言。由通蔽開塞。有人物之別。由蔽有厚薄。有智愚之別。然後不得爲本然。而命之曰氣質之性。又曰。其實一性。而所主而言者不同。氣質之性。是本性隨氣質而善惡偏全有萬不同者。非本性之外。別有一性。○附朱子說數段。以明先生之意。朱子曰。太極非有以離乎陰陽。此先生性者。理氣之合之意。卽陰陽而指其本體不雜乎陰陽而爲言耳。此先生就形質單指理之意。又曰。纔說太極。便帶着陰陽。纔說性。便帶著氣。不帶着陰陽與氣。太極與性。那裏收附。此先生理氣合之意。然要得分明。又不可不坼開說。此先生單指理之意。又曰。人生以後。此理墮在氣質之中。不全是性之本體矣。此先生理氣合之意。然其本體又未嘗外此。要人卽此而見得其不雜於此者耳。此先生單指理之意。○若如鄭說。則必也太極離了陰陽。太極與性不帶著陰陽與氣。性不在氣質之中。方可名爲本然。不然則太極與性。皆落在氣局之科矣。天下有是理乎。

讀栗谷答牛溪書丙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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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本善而氣質之拘。或流而爲惡。以惡爲非性之本然則可。謂之不本於性。不可也。水本淸而泥滓之汩。遂成濁流。以濁爲非水之本然則可。謂之非水之流。則不可也。

不本於性性字。指本然之性。謂惡亦不可不謂之本於本然之性也。水之流水字。指本淸之水。謂濁亦不可不謂之本淸底水之流也。然則明道語似當以惡亦不可不謂本性之流釋之。未知如何。朱子論謂之惡者。本非惡。但或過或不及。便如此云。天下無性外之物。本皆善而流於惡耳。據此則所謂惡。是本性之流者也。

讀栗翁水空詩乙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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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形氣未生之前。理之在天地。如水之在大海。空之在太虛。及遇氣聚而理賦。則如水之在器。空之在甁。夫理一而已。不以在天地而廣大。在人物而微細。水空之喩。如不能活看。則爲癡人之聞夢也。若乃理之隨氣而發見有異。則如水空之隨器甁而有方圓大小之別。是則所謂氣局也。然氣局則理亦局。但所局是氣而非理也。如有直指向之理在人物形氣者爲氣局。則是理通之妙。只在天地。而在人在物。更無可言之時歟。且天地亦何嘗非形氣底物事耶。然則理通二字。不過爲無實之空言而已。是豈栗翁之本指哉。

水空一聯。本謂理之在天地人物。乘氣流行而有是參差者。非謂天之賦理。物之受命。有此不齊也。湖論與鄭某。錯認做人物之生。隨其形氣。而稟性各殊之義。彼此之言。無些不同。但湖則以爲人物本然性異之證。鄭則以爲人物氣質性異之證。此爲小異耳。然鄭意則以爲殊氣異理。元來如此。元來如此四字。與本然之云。何所別乎。

偶讀陶屛往復書丁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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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菴曰。心固氣也。然必合性與氣言之。其義乃備。故從古言心。未嘗專以氣斷之。自註云。如朱子答或人形而上下之問。不曾專屬一邊。本集十之十三板右。答屛溪書。

竊疑。心。大槩言則誠有如陶菴說矣。若乃所謂以禮制心。以仁存心。心具性。性具於心。心之不踰矩。不違仁。理義悅心。心原於性。心能盡性。盡心知性之類。皆以合性言。則語意重疊。恐欠𥳑潔。不知當如何看。

屛溪曰。聖人所稟。二五均停。純淸純美。其心卽均停淸美者之精爽。故獨能淸明純粹。衆人所稟。二五不均。淸濁相雜。其心卽不均相雜者之精爽。故剛柔昏明各自。見陶菴集。

竊意人之氣質。在天地爲游氣。游氣其源。則本自正且善。人之心。在天地爲神明也。天地之游氣。固有美時。亦有惡時。至於天地之神明。何嘗隨氣而有異同乎。屛溪此論似可疑。

屛溪曰。孟子何故獨言性善。而無一言及於心善。

竊謂孟子富歲子弟多賴章。正言聖凡心同之妙。夫人心無不悅理義者。則非心善而何。

代李果齋復黃勉齋書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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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敎以喜怒哀樂偏屬於人心。鄙意所未曉。且如象喜而舜亦喜。樂正爲政。孟子喜而不寐。文武安天下之怒。顔氏不遷之怒。關雎之哀而不傷。子羔之泣血三年。孔顔之樂育英之樂。此類甚多。老兄一皆指爲人心。而無少變動乎否。來敎據中庸序。而曰。形氣在我。如耳目鼻口。是也。聲色臭味在物。豈得以發於聲色臭味者。爲人心乎。此尤未敢聞命。蓋彼四者固在物。形氣固在己。然耳鼻對惡聲惡臭。則心從而惡之。目口遇美色珍味。則心從而好之。此非人心而何。如必以不關聲色臭味。只從耳目鼻口而發者爲人心。則老兄試拈出一二以示之。恐終歲求之而不得矣。盛論恐非師門本指也。來敎又曰。上智亦有人心。今以由聲色臭味而喜怒哀樂。則是聖人未免於逐物也而可乎。此亦有可言者。聖人嘗之武城。聞弦歌之聲。莞爾而笑。又嘗游農山矣。其地有萬紫千紅與松柏後彫者。聖人必愛之。遇惡臭則必惡之。不得其醬不食。惡其不備也。是皆由聲色臭味而發者。以此謂聖人亦逐物。則大不可也。老兄以某所謂由仁義禮智而喜怒哀樂爲道心者爲非。而引鄕黨一篇煥乎其有文章。謂曷爲而以道心爲惟微。某竊意。道心以心術之微而言。鄕黨所記。以道心之著於德行者言。惡得而無辨。如內竪曰安則文王喜。舜誅四凶之怒。顔淵死。子哭之慟。閔子子貢侍側子樂。此類非由仁義禮智而喜怒哀樂者。爲道心之明據乎。大抵喜怒哀樂也。有生於形氣之私者也。有原於性命之正者。老兄於此。不加審察。槩以喜怒哀樂。都把做形氣之私。此其受病之源也。竊覸盛意。似直認道心爲理。此又大誤也。朱先生以知覺之原於性命者爲道心。何嘗直指性命爲道心。且道心有覺。性命無爲。此爲先生生平論理氣之大界分。今欲混而一之。無乃未之思歟。區區迷見。不敢蔽蓋於彊輔之前。僭易奉聞。如未合理。幸賜逐一剖示。

代安彥明上遂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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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蒙錄寄老先生答沈公書。敬讀再四。有以見前賢性理之論。非後生末學所敢揣測也。但竊以程,朱二先生之遺訓觀之。恐有些不同處。而未敢自斷。謹此具稟。伏乞更賜批誨焉。謹按程子曰。凡有血氣之類。皆具五常。又曰。雖木植。亦兼有五行之性。朱子曰。雖尋常昆蟲之類。皆具仁義禮智。又曰。自家有這仁義禮智。便知得它也有仁義禮智。千人萬人一切萬物。無不是這道理。又曰。微物之性。何緣見得不是仁義禮智。此與老先生所謂若謂天下萬物莫不具仁義禮智信之德。則大不可云者。所指懸別。已不能無疑矣。又按老先生所纂朱書箚疑。最是晩年所定。而其釋朱子言人物之生。莫不得其所以生。以爲一身之主云。所以生。謂仁義禮智之性。此則分明與沈公書不同。未審先生尊意。又以爲如何。老先生又言。今物之甘者莫如蜜而甘屬土。若以爲蜜具信之性。則可乎。後輩於此。何敢復有它說。但嘗聞天下無無性之物。今蜜不具信性。則不知是稟得甚麽性。伏乞先生明賜指敎。某竊以爲蜜之爲物。其安五藏。益氣補中。不老延年者。不可謂之仁乎。其治心腹邪氣。除心煩強志殺蟲解毒者。不可謂之義乎。凡煉一斤。只得十二兩半。是數。又一法。每斤入水四兩。桑柴火慢煉。掠去浮沫。至滴水成珠不散乃用。此非禮之有分節度數乎。其明耳目。柔而濡澤。故能潤燥。又能淸熱。此不可謂之智乎。其養脾氣調百藥。甘而平。得中和之氣。故十二藏府之病。罔不宜之。此不可謂之信乎。易曰。天下雷行。物與无妄。程子曰。无妄天性也。萬物各得其性。一毫不加損。朱子曰。天下雷行。震動發生。萬物各正其性命。是物物而與之以无妄也。隆山李氏曰。乾道變化。一氣冥運。而生者自生。化者自化。無不得其性命之正。夫安有所謂妄者哉。據此諸訓以觀之。蜜亦具有一箇无妄之天性。而一毫無加無損矣。未審不如此否。某非敢僭有所論。心有所疑。不敢不問。切望先生。特恕其愚迷。而示之以折衷之敎焉。

遂菴先生答安彥明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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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之訓。亦有分明勘斷者。故錄去耳。先師答沈世煕書曰。凡物莫不配屬於五行之理。在人爲五常之性。若以此謂天下萬物莫不具仁義禮智信之德。則大不可。凡物之配屬於五行者。或以形。或以氣。或以味。或以臭。今物之甘者。莫如蜜而甘屬土。若以爲蜜具信之性則可乎。此等處。切不可滯泥也。

讀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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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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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開卷第一字。是指學性言。孟子首章仁義。亦是性。大學首章所止之至善。亦是性。中庸首句。又直言性。聖賢之言。舍性字。無所謂學。柰何近儒。卻以貶箇性字爲宗旨。其不然者。其心亦不肯以性爲主宰。吾懼夫聖門性學。殆其絶矣。○學是何所學。欲學氣學心。則氣有精粗。非可學者也。心有時踰矩違仁。亦非可學者也。然則不得不以性爲師也。夫先覺之所知所行。皆性也。此聖門本天之學也。註學之正。實指此而言。若以心與氣爲之本。則是佛老之傳也。次節註以善及人。亦指性之善而云爾。三節亦言吾之心學吾之性。以成吾之德。時君時相之不見知。吾何爲而不平哉。○學之正。習之熟。說之深而不已。此語極宜體會。

首章總言學性以成德。而德之所當務者。孝弟爲本。德之所當戒者。巧令爲切。此編書之意也。○近世諸家。以心與良知。皆爲天理。殊不知心與良知是學性知性者。又有何物學得心與良知。誠一反求諸己。其差誤不難覺也。柰何一向自主張太過。更無道理挽得佗回頭來。

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此句宜時時誦繹。覺得道理。意味甚好。○伊川言性中曷嘗有孝弟來。此語後人多訾之。程子分別得性上所說之仁與事上所說之孝弟故云爾。若論孝弟之理。則性之仁。早已具得此理。使程子言性中本無孝弟之理。則誠誤矣。今其言乃如彼。彼多口者之妄論。秖見其不明之甚也。○伊川嘗言。寂然不動。萬物森然已具。此統言之指。與性中無孝弟之義。不相悖。○或問擧上蔡活物之說而駁之。蓋仁是理。理如何可指爲活物。故語類謨錄。亦云它說得有病痛。非獨或問爲然也。近世又有活理翁。是亦以覺爲理。如上蔡以覺訓仁。而朱子之所不取也。○或問以五行之神。爲五常之理。此本漢儒說。而先生取之。然語類中庸第一章僴錄。問木火之神爲仁禮如何。曰。神字猶云意思也。此爲戊午以後所聞。意思如何。直指爲理。然則或問似是初年未定之論。不然。是渾淪而言之者歟。

鮮仁註云。本心之德。本心是有覺識能運用底。非直是仁。必著之德字。方是仁。後篇註中言仁處。或有只言本心者。蓋蒙此章註說而然也。○巧言令色。是心之爲也。直言正色。亦心之爲也。學者須要敬以持心。使見於外者。盡合於理。方始是仁。若認得心字。便爲仁。錯矣。

三省章。明道曰。傳不習乎。言不習而傳與人。此與集註異。而呂子約問。據文勢意脈。當以此爲正。朱子答謂。此等處。兩存之可也。竊嘗考之。傳字多用於傳授。故集註雖云受之於師。而於此卻又謂義理亦兩通。學者須彼此參看。○謝註。用心於內一句。黃慈溪指爲禪學。然此內字。是對上文九流失眞。去聖人遠而言。則固非遺棄事物而專於默照之謂也。○備旨三乎字。俱問心之辭。正是省字精神。乃自己搜尋有疚處。此語精切。蓋忠信與習。皆理所當爲。而恐吾之用心有未合理處。故自心反而自問。使無不盡分之失也。○三省一唯。前後固不可知。亦不必分。但陳定宇先省後唯之論。似精確。汪氏亦然。雲峯說。不必從。

道千乘註云。五者以敬爲主。毛奇齡齕之曰。刪去事字。獨存敬字。則直是斥事爲廢功用。道學淸斑。居官主敬。一大流毒。聖學之禍。不可不察也。此輩視敬字。爲血讎。必欲打殺。則居心持身可知已。註雖刪去事字。而事不外焉。如子夏言敬而無失。雖不言身。而身在其中。彼將以主敬流毒譏斥乎。如堯欽舜恭。湯敬文翼。彼亦將以道學淸斑之禍目之。必如商辛荒怠不敬。而謂敬不足行。乃可謂之吉祥善事。聖學之正乎。

聖人敎弟子也。汎愛衆。柰何。後世爲父兄師長者。還有猜妒之人。可謂不善學矣。○季侯云。總是要接續弟子之初心。故無一時無一事而不範圍乎天則。此語有味。○明李某云。則以。猶言卽用也。決不令之有一刻放空。此語極是。子路何必讀書然後爲學之語。孔子斥之。公明宣專力德行而不讀書。則曾子詰之以不學。聖門之重讀書如此。而陸子靜卻云。六經註我。何必讀六經。王伯安卻指讀書竆理爲誤。而至比於洪水猛獸之禍。是皆自心自理。而不覺其畔聖人之敎也。

竭則無餘力。致則不少私。○劉氏葆采曰。子夏本就學人身上論學。未學。不就資質言。只對外面聲華說。雖曰。是推宕語氣。如雖曰不要君。二句。乃抑揚其辭。以見其深於學。非眞未學也。註生質之美句。是借跌語。原輕游注。極得本旨。勿因吳註說壞子夏。愚謂劉氏此說最善。

不重不威註。輕乎外者。必不能堅乎內。上句幷包無威嚴之故。下句專擧學不固之故。然則不威口訣。當依官本。而不必改從栗解是五。且固字就心言。不固。兼方學易作輟。旣學多遺忘。謂只在用功時。說者非易。簡錄此說甚是。○無友。以心言。不指事。若指事。則須至絶佗。然則勝我者。肯友我乎。○呂子約問。主忠信之言。後於不重不威。其意如何。朱子曰。聖賢所言爲學之序例如此。須先自外面分明有形象處。扶竪起來。不如今人動便說正心誠意。卻打入無形影無稽考處去也。近來一種儒規。盡廢規矩繩墨。反指整齊嚴肅者。爲外飾。恐決非孔,朱家法也。

父在觀志。以子賢而父不賢者言。語類有父賢而子不肖一語。泛論則可。謂經旨如此。則稍未合。○明李某言。三年無改。從不忍死其親時覰佗。大槩是如此。然其事大故不好。不可以待三年者。則雖不忍死親之孝子。亦無如之何矣。只看他用心如何耳。

和爲貴。原只言禮中自有和。非從行禮人上說。學者多誤看集註從容不迫乃爲可貴。以爲從人說。如此。則下節註嚴泰和節理之自然說不去。小大由之。此方是說人之行禮處。蒙引禮之用。禮之行處也。非人之用禮也。此說甚明。翼註禮之施用與人之用禮。固無兩意。但口氣有順逆。若作人之用禮。以和爲貴。便是有意於和了。此說更醒。○陳,胡二家。皆有理體事用語。理指性之所蘊。事指心之所行。性體心用。不其明乎。○有所不行。亦只從和上說。非謂人不行也。○小註朱子云。敬是喜怒哀樂未發之中。和是發而皆中節之和。敬是人功。非道體。恐難直指敬爲中。蓋中是人人皆有底。敬是君子獨行底。朱子說莫是記誤歟。○小註朱子曰。入公門鞠躳。須是如此。方安。不如此。便不安。不安便是不和。以此見得禮中本來有箇和。不是外面物事。又曰。君尊臣卑。其勢甚嚴。若以勢觀之。自是不和。然其實卻是甘心爲之。皆合於理而自和矣。止此佛氏之棄君臣父子。耶穌之不拜君父。啓超之不師前聖。打破綱常。皆是悖天理慢人紀。其心必不安不甘矣。乃忍而自爲。又施而敎人亦爲之。豈非人形而獸心乎。凡後世之貪利而出後。畏禍而倍師者。皆此類也。其心豈有些子和。然習而成性。則反以不和爲和。而安然行之。可不哀哉。○嚴而泰。和而節。此理之自然。禮之全體。此無堯桀舜蹠。而所稟受之一同也。毫釐有差。失其中正而不可行。此乃因人氣質不齊而發用之各異也。學者於此。宜用思勉之功。化其異而反其同。不可諉以氣稟之偏。而忘其性理之全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翼註云。在野則有道德之宗。如七十子之宗孔子。在朝則有事功之宗。如十亂之宗周公。此語甚是。近時學者之擇師。仕者之擇主。往往依附勢位。終多至於難處之弊。須以其人道德爲重而就之耳。

食無求飽。觀註不暇及。則是自不暇及。栗解以毋字釋之。官本以不字釋之。似皆未穩。○若未及於自不暇及之地。亦須用李衷一所謂打破嗜慾關頭。是吾儕大學力處之說。庶幾心念亦被形氣牽制。漸與道義相襯貼也。○尹註學仁義三字。勿泛看。仁義是無覺無爲之道體。而百行萬善之敎法。一出於此。而學之者。舍心而誰。此性師心弟之說也。凡言學禮學道皆然。近世心理家。其心自處以聖師。而卻把性字。作可敎治之物。可謂名實俱紊。而事終不可成矣。

子貢之問。自以己事爲問。觀集註先貧後富云云。故以此爲問。子貢自以無諂無驕爲至云云。未可遽自足也。非泛問可知也。蒙引說不可從。

爲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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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三百小註。雲峯幷誠之於思。爲聖人事。未精。其下讀詩而可使之思無邪。誠之也。此與上文齟齬不合。大抵誠是聖人自然之妙用。誠之是賢者以下勉然之實功。學者所當深體。未可泛說過便休也。

志,立,不惑,知,順,不踰。此六者。皆心之事。而又皆就道上說。程子所謂聖人本天。是也。有疑自立字以往。固皆就道上說。至於大學之道。道字未可直指爲理。殊不知大學之道是法。而法竟是當然之理。孟子行法竢命註。以理貼法字說。○志立不惑知順不踰。皆以心言。若如近世心理家之見。則理能志學。而立於道。理能不惑於當然之理。而又能知天命。理能不思而得。理不勉而中理乎。此理不難知。而一直硬執。更不聽人言。可怪也已。○近見嶺儒文集。有曰從氣所欲。豈能不踰矩乎。此指指心與氣質無辨之湖說則可。若指以氣之虛靈精英神識知覺者。爲心之洛說。則不詞矣。若曰隨理所欲而自然中理。則如何得。○事物所當然裏面。雖已包得所以然之理。而爲其根柢。然以下文另出知天命一節。故注中分屬。讀者。以意會之可也。○汪氏曰。此章不重心字。且節節皆有精義。非可只以不失本心儱侗括之也。此說宜細究之。其駁雲峯定宇以傳心心學爲言。而遂與聖學遠者。極是。呂氏曰。心於性天合一。方爲至善。方是聖學。可知心上更有在。謂有性理在也。故謂聖學都在心上用功夫則可。謂聖學爲心學則不可。又曰。說個不踰矩。可知聖人心中。刻刻有箇天則在。不是卽心是道。此本天本心之別也。此說尤極精覈。學者宜反己自省。愼勿墮本心之科也。○從心不踰矩。此是論語第一心字。不可不子細理會。愚嘗有一篇論心說。今附之于下。○心是上奉性理。下帥氣質底神明。故非可以升之爲性理。降而爲氣質者。須自操存而不致走作。又自省克而無所汚雜。如此。方見其名位之有所屬。而功夫之有所施矣。今有直指心爲理與氣質而無辨者。固誤矣。乃有不察退翁之意。而輒曰心合理氣。此說圓則圓矣。而亦非名義之所安也。如以合理氣槩之。性也身也。亦皆合理氣底物事也。夫心固合理氣者也。然合理氣之中。卻不可直名爲沖漠無眹之性理。又不可遽指爲粗糙有迹之氣質。道要于此處。見得箇知覺思慮而比性理微有迹。湛一精英而比氣質自然又靈底心體。始得。

唯者。專一恒常之意。不問有疾無疾。無時不憂。此方是愛子之心。無所不至處。○註凡所以守身。是就謹疾中。橫竪推衍說。陳定宇不失身於不義之說。劉眉峯以爲說向他去。此說得原指。

養犬馬者者字。指事言。非指人言。易簡錄此說。勝似饒氏回護。

曾音層。與曾謂泰山之曾。同音。嘗也又不料之詞。反詞也。此程林隱語。

與回言註。深潛純粹四字。潛菴仙山所論。宜細玩。大抵從資稟上說。而須兼心氣帶知行看。始精。如聰明睿智。雖是聖人氣質。若全掉了心字。氣質如何能盡性。如何能臨下。○退非夫子退。乃顔子退。此大全答范伯崇書。而以發爲啓發。則臺山標補。謂異於集註。而歸之初年說。語類明作錄。是壬子以後所聞。而曰夫子退而省察顔子之私。當以此爲正。○語類或論。亦足以發云。於非禮勿視聽言動章可見。先生曰。大槩是如此。良久云。於睟面盎背。皆見之。此段宜深味之。

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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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註無可無不可。苟無道以主之。不幾於猖狂自恣乎。此言聖人之學。人以心言以道爲主。道以性言蓋義所當爲。則心爲之。義所不當爲。則心不爲之。上句是師長。下句是學子。若如心宗之見。則心自是義。又何與比之可言哉。

公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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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室之邑章。伊川先生言。聖人必須學。不知聖人何學。學夫道也。道是性之總名。仁義禮智。是道之條件也。聖人人字。如人能弘道之人。以心言。雖聖人。畢竟是性爲師而心爲弟子也。今人之心。苦死要自尊而誓不肯俛首受敎於性師。異哉。

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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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心不違仁。仁是天命自在之體。不違是人心能然之用。此云體用。皆兼動靜言。凡古今心宗之置心字於性之上者。皆倒置之見。而失天人本末之理也。○心在仁內爲主。以孟子安宅註。人當常在其內觀之。少無窒礙。○日月至焉。仁不可言至。固有朱子說。然註云造其域而不能久。此非直指理言。實以不違仁之域而云爾。則與前說不相礙。

人之生也直。是元初稟受之正理。不係氣質美惡。人人皆同。所謂本然之性也。不直之罔。是後來作用之疵病。此所謂氣質之性。攻取之性。習染之性。而毫無關於稟受之理也。近日乃有指發見之失。爲稟受之理如此。此禍人性理之論。士當痛闢之。○人之生也生字。古人有以生活言者。然未若以受生言之。爲有本而包生活在其中也。

亡之命矣夫。栗解以死亡之亡釋之。然辭氣迫切之嫌且置。只以文義觀之。亦似未然。蓋之字以疾言。則爲穩貼。若指伯牛之身而謂之亡。則須如死矣盆城括。乃得。

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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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敎先文。蓋非先之以講學。安能自修以忠信乎。此以大學格致而後誠意。夫子博文而後約禮。推之可見。

子溫而厲三句。是氣質至淸至粹。而所稟之理。全體盡露也。自賢人以下之未能然者。只是氣質有疵病。而不能充其理之全體爾。非所受之性不待氣而有此偏也。近有言性不待氣而有偏全者。是亦認氣爲理之失也。

巫馬期對陳司敗。宜曰子泛問也。故夫子亦泛對。君子不黨也。又曰。昭公之取在少日。何害其爲知禮乎。

泰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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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流俗。多引泰伯斷髮以自掩。然泰伯爲讓天下。自家爲從世風。其用心固自不同。蘇子由曰。子貢言泰伯端委以治吳。則固未嘗斷髮也。○明莊忠甫亦言。吳泰伯以冠冕易蠻荊。而趙武靈以胡服反華俗。論語或問曰。蘇氏引子貢之言。則其事固有不可考者。頃年削髮之變。有玄某者。告其從遊諸人曰。奉伯斷髮。而孔子以至德稱。可疑。其語意可知也已。

顔子之心。惟知義理之無竆。不見物我之有閒。諸子之心。未能如此。常人則只見物我。不知義理。此宜鞫其病源而力改之。不然而認己心爲大理。指義理爲小理。則自知其心足矣。何必復問義理。

士之心當弘毅。陽明直指此爲仁。所任者是仁。是亦爲大理任小理者乎。其心自大而藐視道體者。何所不至。○弘毅章。當子細理會。蓋仁是理。己是心也。心以仁爲任。一念慮一言動有差。非仁。瞥眼間一息頃有歇。非仁。故事事省勉。罔或放過。時時接續。罔或懈怠。以至於死而後已。所謂死。是靈覺之心。視形氣煞精英。然而魂遊魄降。則亦隨而亡矣。就此細勘。可見心仁之不可喚做一物也。五峯心無死生之說。朱張二先生。皆不以爲然。○或謂已字死字。皆指身說。非必以心言。曰。人之於仁。生而爲之者是心。死而已之者。亦是此心。○仁是性。已是心。仁是體。已是用。心之事功。全要體得仁理而不息而已。死是心死。仁是理。無死生。心是氣之靈覺。與粗氣作對。而魂遊魄降。則亦亡矣。只此一章。心理之說。自不能立矣。

姜某問。或言篤信守死行也。好學善道知也。如何。曰。以吾見言之。篤信好學。是知。守死善道是行。語類云。學者。須是篤信爲先。據此則篤信。恐非行。如言篤信聖人。豈可謂行。

聖人言。學如不及。猶恐失之。今疑學與恐。是誰之爲也。學是學箇甚麽。所不及所失。又是甚麽。答云。學與恐。是心之爲也。註人之爲學人字。是人心之有覺者也。學是學箇道。而所不及所失。皆指這箇道。道是道體之無爲。而爲人心之主者也。

問。孔子言血氣如何。程子曰。此如言南方之強。是也。凡人血氣。須要理義勝之。按勝氣。謂此心主乎理義。而不使血氣害之。非謂克去血氣而使之無也。

子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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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鑽瞻忽是心。高堅前後是道也。博約是心。文禮是道也。所立卓爾是道。欲從末由是心也。道是自在無爲之眞體。心是有覺有爲之妙用。今要磨擦得此心。極精明。制伏得此心。極馴擾。無少昏惑。無少狂妄。其識解運用。始得與理相契合。此有多少工夫在。學者。愼勿爲心卽理之說所亂也。○程註謂顔子深知孔子而善學之。顔子以心言。孔子以道言。善學。以弟子言。知學兩字。宜重看。○博文。是擇乎中庸。約禮。是克己爲仁。擇爲是心之工夫。中仁是性之道理。理與心非卽是一物也。勿恃心之具理。只要心之合理。自心卽理之說起。心學性之傳廢。大可憂也。

昔宋正求譏金氏自私用智。某丈甚非之。今讀使門人爲家臣章。朱子謂子路本心。亦不自知其爲詐。然只有一毫不誠。便是詐。止此學者自觀觀人。其可麤疏乎。蓋詐起於暗。誠由於明。而明又以敬爲本。

夫子言沽則非韞也。仁矣。言待則非求也。義矣。士之處於危亂之邦。下聖人一等者。恐不當以沽字自諉。而輕於求售也。此等事盛行於世。則義字面目。恐漆暗矣。

先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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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吾言無所不說。顔子於夫子所言之道。心契默解。無不洞見。伊川所謂與聖人同者。是也。今之師。其言雖或合理。弟子未必無疑。疑者何誚焉。反有以相長。若自是而不致思者。勿再告也。

柴也愚章註。楊氏四者性之偏。語之。使知自勵也。四者。皆氣質之病。非所稟之理有然也。而曰性之偏。何也。蓋古人所謂氣質性。多指氣言也。或謂隨氣而有異稟之理。是全不識理者。今欲從性偏處。自勵而克治之。將幷與理而克去耶。可謂笑話。○愚魯辟喭。是氣質發用後說話。非性理稟受上指點。觀註語。自分曉。洛論謂發後始可言氣質之性。自攧撲不破。而湖家斥之以作用是性之佛學。大不的當。至於某甲之論氣質性云。元初稟受之理。各自不同。此更可笑。大抵作用是性。謂性能作用。非如洛家之謂發後始見氣質之偏也。先賢所謂當初稟賦氣質性者。言其氣之不齊。非謂性之不同。此章註云。四者性之偏。性指氣稟。非指性理。某甲之見大謬。○或問曰。愚魯之說。楊氏得之。辟喭之說。呂氏得之。楊曰。愚則不明。魯則不敏。呂曰。辟謂便而少誠。喭謂俗而少學。此謂發用之氣。惡可認做稟賦之理。有不明不敏少誠少學之病乎。○精義。伊川論曾子云。易簀之際。心卽理。理卽心。聲爲律。身爲度。仲尼歿後。得其傳之正者。曾子而已。止此曾子之學。篤實誠確。所以能深造乎道者。以其魯也。今學者誠能如此。則久久自然心與理一。而無復有違仁失禮之過矣。心卽理。理卽心。是平日精察力行之功。非元初心性無辨之謂也。

顔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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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復。當云克己以復禮。若言克己則禮自復。克己了。又須復禮者。皆自爲一義。○克己復禮爲仁爲字。與下爲字。只是一義。集註如此。語類謂之相似。未定說。而黃慈溪,許東陽諸公。皆未及細考而有誤解。○爲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極斬絶語。只是自由。決不可靠著師友。○問克己復禮之目。只答云非禮勿視聽言動。此是克己以復於禮。○己是包氣慾與忌剋言。近時乃有聖賢無克氣之論之說。亦未考乎謝註與語類程書朱子大全諸說而云也。○勿者。心之所以爲主。而勝私復禮之機。近儒有指心爲理者。心果是理。理如何能知其爲非禮禮卽理而克之。○註謝氏曰云云。近日有謂性不待氣而自有偏全者。然則此非氣質之性。乃本然之性。雖曰本然。而旣有偏。則不得不克去之。克去本然之說。未之前聞也。又有謂人人氣異。而稟受之理亦各不同。因目謂氣質之性。而曰我非湖非洛。可謂奇怪之說也。今欲從性偏處克之。非惟克去氣質之性,攻取之性,習染之性而已。必幷與其異稟之理而盡克之。乃可。克理之云。只釋氏有之。吾聖門無此法。

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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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問知愚。同受上達之理。而君子上達。是順其性也。小人下達。此乃氣欲之悖其性。非元初氣質稟受之理然也。

衛靈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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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貫章此一字。朱子或說是心。然究是指心之理。非直指心靈爲一也。朱子曰。子貢就知識而入道。故夫子警之曰。予一以貫之。蓋言我之知識。不過一理耳。曾子自踐履入。故夫子警之曰。吾之所行者。皆一理耳。所謂一理。正指性體言。若曰是心靈。則其識之行之者。又是誰也。此等處。非用反己體察之功。則槩說是心。槩說是理。不覺其有窒礙矣。故學貴自體也。○朱子曰。學而不論性。不知所學者何事。愚按曾子之力行。子貢之多識。皆是此性萬殊之用耳。呂氏留良曰。自金谿只空理會一貫。至姚江而其說更熾。先尋一貫而後學識。恐無此聖學也。愚謂二家非不講理。所謂理者。只是心。非是性也。金監役至以爲心一而性二。此亦以心爲一而性爲貫也。與聖人本天之一貫異矣。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此勸人心勉力於道學。意此與君子道四。丘未能一。翻轉看便見。人能之人。丘未能之丘。皆以心言。至誠盡性。達德行道。都是一意。○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愚足之曰。帝能運極。非極運帝。○蔡氏蒙引。謂性是人心活物。如何說道體無爲。近儒以惺惺活體爲太極。此似出於蔡氏。然蔡則認性與道體爲二物。此又少不同。要之同是認氣爲理。如禪家之見也。汪氏曰。性則心所載之理。蒙引殊失心性之辨。不可從也。

陽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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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相近集註。兼氣質字。誤看。則不以本然爲主而兼氣質說者鮮矣。然下章註云。此承上章言氣質相近之中云云。上章非以本然爲主。而直指氣質性。不其明乎。相近亦以發見言。非就一點精血凝結之時言也。今人纔見元初稟受氣質性語。栗谷語。便謂人始成形時。已受得隨氣質而異色底性。殊可怪也。

予欲無言註云。聖人一動一靜。莫非妙道精義之發。亦天而已。豈待言而顯哉。聖人以心言。而一動一靜。是心之爲也。心之動靜而道義乘之。語類賀孫錄。太極是性。動靜陰陽是心。砥錄。性猶太極也。心猶陰陽也。㝢錄。動處是心。動底是性。○愚按聖人動靜處是心。動靜底是性。近儒卻指動靜處。直叫做理。謬甚。道義本重而動靜本輕。然理氣元不相離。故欲言道理之發。則必先言聖人之動靜。豈以心之動靜。爲一大事。道義發見。爲可以低看耶。語勢不得而不然也。此與欲言矩。必先言心之所欲一般。○近世諸家。不分眞靈能所。一切叫做理。故指太極之動靜。聖人之動靜。皆爲形而上之道。於是理氣心性混而無別。如此則儒佛更無可辨矣。聖人只說心所欲足矣。何必又說箇不踰矩。程子只說聖人本心足矣。何必另說箇本天。反成支離之論耶。呂氏留良言。禪家指點。只要觸處識得此心。聖人擧示。正見隨在是此實理。此語見載汪氏所訂論語予欲無言章頭註。此處界分。不可不明白看破。○能語默動靜。是器。所以語默動靜。是道也。今如諸家說。則王氏之能視聽言動。便是性。豈不是直截徑快之見歟。孟子之論聖人。何不但言動容周旋。而必著中禮字。聖人之敎顔子。何不但告視聽言動。而必著克復字。學者宜自體。勿泛然從彼之說也。○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愚足之曰。性何爲哉。五典敍焉。萬務成焉。

讀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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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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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應物。其輕重長短之難齊。而不可不度以本然之權度。權度是合當本然之理。度是此心。以此理去度之。每事必有理。是本體。每應事。心必度理。是工夫。工夫合於本體。是聖門敎法。如是而已矣。此處心字。如何直與氣質無辨。又如何直作性理說殺了。可見諸家之說未合。○朱子曰。齊王見牛而不忍之心見。此是合權度處。止此不忍之心。卽惻隱之心。四端只是合理之心。非卽是理。此是正義。若其渾合說。則亦可謂之理也。

以大事小集註。仁人之心。寬洪惻怛。而無計較大小強弱之私云云。余謂非惟交鄰國爲然。至於君子之與士流交。亦當用此。此殊有味也。此心字。旣非氣質。又非性理。理氣只要反己體察。切忌懸空談說。○樂天畏天。皆心也。自然合理者。聖人之心。不敢違理者。賢人之心。心宗諸人。動言心卽理。余未曉也。

公孫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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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章。朱子曰。知言是知理。告子旣不務知言。亦不務養氣。只硬把定中閒箇心。要佗不動。孟子能知言。又能養氣。自然心不動。語類端蒙錄。按嶺學。旣以性爲心下之物。則不必尊性。旣不尊性。則不務知性。蓋以心爲全體之理。以性爲一偏之理。不可獨當太極云。故云一偏之理。則其曰竆理。亦只是竆夫心足矣。何必竆性之理乎。其言又曰。氣上無一半分修爲。如此。則旣不務知性。又不務治氣。只硬把此心。要佗至尊至大。此如何得。栗尤之學。旣欲人小心以竆性。立志以治氣。自然道理流行。心亦自然居尊而無不大矣。彼此見識議論。功夫節度。一切相反。○浩然之氣。氣卽所謂體之充者。體之充者。不可以神明氣質言。則不得不以血氣看。浩然之氣云者。言盛大流行底體之充者。此無可疑。或嫌以血氣爲浩氣。而引道心以難之者。曰單靈豈得爲道心乎。此語驟看似然。而有不然者。靈覺直謂之道心則不可。若曰道心是原於性命之靈覺。則又何礙乎。○語類纔說浩然。皆低不可以語此。此見於至大至剛節小註。愚每聽瑩。比因李季潤引以爲據。更檢蒙引。亦疑其記者之誤而曰。富貴不淫等。正在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上來。所謂浩然而盛大流行者。豈有加於此云云。見此。更信淺見之不甚悖也。○後見語類云。居天下之廣居云云。唯集義養氣。方能到此地位。富貴不能淫云云。以浩然之氣對著佗。便能如此。閎祖錄問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是浩然之氣否。曰然。居廣居以下。是有浩然之氣。方能如此。大雅錄見此更無可疑。○語類可學錄云。配義與道。如云人能弘道。近世心派。認此人字爲道。道能弘道。此爲何等話。每嘗非之。今觀此段。尤覺分曉。大抵是認氣爲理之見也。○夔孫錄云。氣若不善養。則無主宰。近世心派。每因心主宰之說。而認心爲理。然則浩氣。亦喚做理否。○廣錄云。義則吾心之能斷制者。所用以處此理者也。此段不善看。則恐成義能處理。大誤。余意欲將吾心至此理者。一氣讀下。蓋心能處理之意。非以心能斷制者爲義也。若於斷制者下作句。則下句云云。全沒意思也。○公孫丑問任大責重。恐孟子擔當不過。有所疑懼而動其心。孟子答以我從四十已不動了。此一句。是朱子語。看從字已字。則官解口訣。似未精。此心字。如湖說作氣質。旣不得。如嶺說作道理。又不得。然則只中間一團靈覺運用者。是已。學者工夫。全藉此箇心。做得竆理誠意功夫。竆理而明則無所疑矣。誠意而直則無所懼矣。如此則心自然不動。○朱子曰。以道義爲主。有此浩然之氣去助佗。方能勇敢果決以進。此如以性理爲主。以精明之心去奉承佗。方能動靜云爲自然中禮。

朱子曰。四端是理之發。七情是氣之發。按此就孟子欲明性善處言。故曰是理之發。若論其發之之機。則朱子又嘗言。四端是心之發見處。其所以然者。則是此性之理也。此便是氣發而理乘之也。問喜怒愛惡欲。卻似近仁義。曰。固有相似處。據此則喜親之壽。怒親之被人橫逆。愛人惡人。欲親之喜之類。亦皆是理之發也。其曰七情是氣之發者。恐以七情之差者。類多氣熾而鑿性。不比四端。雖有不中節處。終是善一邊故云歟。更詳之。○朱子論心統性情云。心字只一箇字母。故性情字皆從心。心理一派。每據此以爲心母性情子之證。此爲笑話。佗姑勿問。玉字是一箇字母。故理字從玉。米字是一箇字母。故精氣字皆從米。有謂玉爲理母。理爲玉子。米爲精氣之母。精氣爲米之子者。心理一派。將許之否乎。○朱子嘗言。張子云心包性情。語見性理大全。心性情門。張書心統性情外。無心包性情一句。而朱子云然。則統是包含之義。非統率之意也。論語民之於仁。甚於水火章。汪訂頭注。有以下統上之云。此亦可見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按聖賢於智。固有以知言處。然此處卻以是非貼智字。是非是是之非之之心。非指是非之理。與惻隱羞惡辭讓爲一類。蓋是之非之是心。是之非之之理是智也。或疑集註知其善,知其惡兩知字。是訓智字。此殊不然。蓋知善知惡。是心靈之知。非智之發也。以爲是以爲非。乃智之發也。此處細入毫釐。不可粗淺看。草略說便休也。告子篇行吾敬集註云。知其當敬而行吾之敬以敬之。以此觀之。惻隱羞惡辭讓。皆先知其當然而有是能然之情也。○語類論惻隱之心仁之端云。緣仁義禮智無形影。捉摸不得。只將佗發動處看。卻自見得。恰如有這般兒子。便知得是這樣母。止此心性生則一時生。然就發處看。便似先有仁底母。方生得惻隱之心底兒子。太極陰陽。無先後生。然就流行處說。則似先有太極。方生得陰陽。此等若孰言以迷其指。則四窒八礙。更不可讀書。朱子每言。天地以生物爲心。人物得此以爲心。所以箇箇肖佗。此意極好玩味。今人欲孝親忠君之類。皆是從生物之心出來。聞毁言而自省己過。或憐彼之頑愚。而有此誣妄。亦是生物之心。若一爲私意所蔽。則對君父而不肯忠孝。聞毁謗而但懷慍怒。此皆是傷著那生物之心。○仁義禮智是性。及至四端之發。方始言心。故朱子謂恰如有這般兒子。便知得是這樣母。○惻隱羞惡之心。固是就發處說。仁義之心。亦是就發上處說。

滕文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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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公薨章注。魯祖周公爲長。閻若璩擧周公弟也之文。以笑集註之誤。然史記。周公爲文王第四子。而伯邑早卒。武王爲天子。管叔罪死。則周公當爲兄弟之長。而閻某只據賈逵杜預之誤。反譏集註。其謬妄甚矣。

離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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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心下。無使些子機關。計些子利害。只白直做將去。如是而卻能事事理會得。此須格致公正始得。○赤子心。未發時與聖人同。朱子屢言之。此何嘗用戒愼工夫來。中庸或問,大全呂子約往復。皆如此。尤翁卻作存養後事看。恐未及照勘。

道性善章。性卽太極之在人物形氣之中者。體用本末一色是善。不問元初氣稟之不齊。後來發見之各殊。性則毫無變異。謂性有不善者誣天也。此句。是龜山語。曰。然則所謂氣質之性。攻取之性。是何所指。曰。此君子之所不性也。○或曰。太極體一之中。帶得用殊之理。此以元亨利貞,生長收藏,仁義禮智,愛惡讓別言之。則是矣。但其意以爲昏明偏全皆在用殊二字之內。則善惡邪正亦何獨脫漏耶。然則在人之性。亦當如此。此大誤也。

人異禽獸章注。衆人不知此。君子知此。兩知字。非格致之知。只是淺知。下文存字。戰兢惕厲字內。該得致知實踐。此意蒙引言之。而困勉錄取之。陳定宇說未精。此段與中庸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謹恐懼。無時不中之意同。○南軒言舜身與理一而非二。西山言舜身卽理。理卽身。心宗家盍於此而細察之。○朱子曰。由仁義行。是身在仁義內。卽恁地行出。以此推之。心不違仁章。語類有心在仁內之疑者。可以相說而解矣。禹惡旨酒章。望道而未之見。望之如未見。是心之事。只道之一字是理。理與心何可混。○註。憂勤惕厲。天理常存。人心不死。此數句細味之。可見心卽理。理卽心之謬矣。○蒙引心之所以長活。以其天理之存也。愚嘗言。問渠那得淸如許。爲有源頭活水來。淸如許屬心。活水來屬理。而謂理爲心本。不謂蔡氏已說及此。

禹顔同道集註。旣著道字。又著心字。汪訂云。心卽道之所從出。此以所行之道。由所存之心言。與中庸章句言心本也道用也同。讀者誤謂心爲道本。聖人本心。則爲笑話。○集註。聖賢之心。無所偏倚。無所偏倚。元以道體說。而此則言心。雖若可疑。然汪氏謂此處。不著過不及字樣。故以無所偏倚言之。此說得之。○困勉錄曰。兩由字。大全蒙引。作猶字解存。疑如字。存疑似長。余以四書正文下音切。爲朱子親筆。觀論語忠信如某者焉。不舍晝夜小註可見。今陸氏只云大全。豈認爲非朱註而然歟。

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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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謂性註。仁義禮智之粹然。此就發用上說。非指性體言。以知覺運動之蠢然對說。義已明矣。又將論語成人章注。中正和樂。粹然無復偏倚駁雜之蔽。來相校勘。所指尤曉然矣。

乃若其情則可以爲善矣。言情是性之動者。此閒雖有心之動。但論性之善。故不暇及於心動一著。雖非有意去爲善。然其發是善。則亦可曰可以爲善。是不爲之爲。不爲之爲。如言不宰之宰也。蒙引云。此以爲字。如謂之相似。蓋情是無意發出者。不可謂情去爲善也。集註以爲字俱當。如認此說。恐未精。陳定宇曹月川皆言。情可爲善。與蒙引異。集註尤非如蒙引說。

夜氣。只是氣質之得休息而淸明底。非卽是心。心與氣質無辨之說。誤矣。良知良能。只是心之本然知能處。非卽是理。理與心一物之說。亦誤矣。○問。夜氣。程子曰。此只是言休息時氣淸耳。至平朝之氣。未與事接亦淸。按語類。歇得些時。氣便淸。或問暮夜休息。則其氣復淸明。此皆本於程子說。氣質本體淸明之意。自孟子以來。已有此議論。某氏未考。而遽以誤後學目之。矮者從而贊之。可付一笑。

仁人心也。陸三魚言。孟子云。仁人心也。是指仁爲心。象山是指心爲仁。此言宜細辨。不然。不以孟陸爲一者。幾希矣。孟語譬則生之性。具於穀種。陸語譬則穀種卽是生之性。○君子無違仁。某也不違仁。皆不違心之謂乎。莫指心爲仁。志於仁。亦豈志於心之謂乎。

朱子曰。孟子道人皆可以爲堯舜。何曾便道是堯舜更不假修爲。王伯安滿街都是聖人。李都事氣無半分修爲。此二家言。分明與孟朱背馳。

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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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川曰。孟子言盡其心。知其性。心卽道也。明儒顧諟擧傳習錄心卽理。謂與心卽道。如出一口。不知者遂駭爲特創耳。余謂伊川之言。因人有工夫。而謂其心與理合一也。王氏之言。徑就人心而言其爲理。二者所指懸別。不可強合爲一義也。伊川嘗論曾子易簀而曰。心卽理。理卽心。此亦言其學力如此。曷嘗言人人之心皆卽是理乎。異學家每每援儒以入其彀。欲以欺人。殊可惡也。○朱子盡心說云。性天理。而心具理者也。本章集註。亦然。蔡虛齋亦嘗言心具理。則汪氏論此云。心具理則非直是理也。如陽明心者誤矣。○朱子曰。先存心而後養性。又曰。存心便性得所養。昔年韓希寗諸人。力言存心卽尊性。不肯將心去尊那性。余當時力與辨之。今依朱子此語。以爲先存心而後尊性。又謂存心便性得所尊云爾。則何所窒礙。○朱子曰。存之養之便是事。心性便是天。故曰所以事天也。此以心性皆作天。如以父母皆作親。君相皆作國。放翁詩。事國事親惟不欺。然細分則相是事君者。母是事父者。心是事性者。此又所當知也。

殺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註。非有心於殺之。有心於利之云云。學者所當盡心。此三心字。若作理字看。豈成說乎。下章白文善敎得民心。無以飢渴之害爲心害。此謂得民理爲理害。得否。此類一切不成義理。而心派諸人。每曰一孟子足矣。不知其何說也。

廣土衆民章。語類所性字說得虛。如堯舜性之之性字。又曰。此是說生來承受之性。又曰。如堯舜性之。便是根已著土了。湯武反之。便是元來未曾著土。而今始移得來著土了。又曰。君子氣稟淸明。無物欲之累。故合下生時。這箇根便著土。所以生色形見於外。衆人則合下生時。便爲氣稟物欲一重隔了。這根未便著土在。按先生說得虛。又說生來承受之性。或誤看此等語。以爲非本然而是氣質性也。然以其只言仁義禮智根於心。而不說四德之理如此如此。故云爾。非謂其當作氣質不性之性看了也。甚矣。讀書之難也。○仁義禮智根於心。此亦以用上說。非心是根。仁義禮智是末也。如君子遇著人。是當愛底。則仁之理便自然出來。義禮智亦然。是仁義禮智根著於心而然也。若衆人氣昏欲蔽。這箇仁不能發見。是四者未曾根著於心故也。今須是千方百計。去得氣欲二者之害而已。○不言而喩。集註四體不待吾言而自能曉吾意。竊常疑四體如何能曉人意。及看大全答歐陽希遜書。先生改以四體不待安排而自然中禮也。然後始釋然。

孟子何不曰堯舜心之。而乃曰性之。朱子解身之。何不曰信心二字。象山自謂語也。爲道。而乃曰體道復性。和靖亦何不曰心之者卽道也。而乃曰性之者與道爲一也。彼一種議論。每以心爲大理全理上理。而謂獨當太極。以性爲小理偏理下理。而謂不可獨當太極。其於孟朱之敎。信之否乎。

形色天性。形色。非卽是理。形色上面所載者乃理也。靈覺天性。鬼神天性。亦都一般。于此便見得理氣非一物。便見得理氣元不相離。亦不相雜。便見得,理氣雖不相離。亦要相合。便見得理之在氣。雖本具足。氣之循理。要無虧欠。

引而不發躍如也。集註旣曰躍如。如踊躍而出也。語類又曰。是道理活潑潑地。發出在面前。如由中躍出。此以道體無爲觀之。大相戾也。然此等處不善看。而謂理眞如此云爾。則其所見之麤率。何如也。然使人問於余曰。踊躍是理如此。是氣如此。余答曰。是理踊躍。蓋從源頭處言。則如此。但更自發動處言。則理之踊躍而出者。是已在氣機上見相。若舍氣機之動。而謂理自踊躍。則豈不害理。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云云。集註以死相從而不離也。中庸首章第二節上句。由道體而言其不可離。此註由人事而言其不當離。趙說似混而無辨。○世亂而道不可行。則身在必隱。不可爲一時事功而輕易出身。至於或竄或死。則此世俗之所歎慕也。然以天下國家可均一章觀之。未知其果見許於聖賢之門也。

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此但言其自然之理。非有人力可補也。而朱子以爲猶言公而以人體之。便是仁也。此恐是記誤也。蓋體之是人體之。與孟子本指。不同。○心宗每言心仁無辨。此大誤也。今曰以心之靈覺合於人之身而言之。所謂道也。則可成說乎。余謂。仁者。心之所以爲心之理也。然仁理也。心氣也。以仁之理合於人之心而言之。乃所謂道者也。此語宜細體之。

伊川曰。大而化之。己與理一也。己卽尺度。尺度卽己。然則未化以前。己與尺度不免爲二。夫爲一爲二。只是就用上指其合一與未合一。非謂心與理本體有一與二之分也。若謂二者是一。是言不離也。是二。是言不雜也。學者工夫。要於二者不雜之中。有不離之用也。

觀蘆沙神道碑丙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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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辭天問曰。明明闇闇。惟時何爲。陰陽三合。何本何化。朱子集註曰。此問蓋曰。明必有明之者。闇必有闇之者。是何物之所爲乎。陰也陽也天也三者之合。何者爲本。何者爲化乎。今答之曰。天地之化。陰陽而已。一動一靜,一晦一朔,一往一來,一寒一暑。皆陰陽之所爲。而非有爲之者也。然所謂天者。理而已矣。成湯所謂上帝降衷。子思所謂天命之性。是也。是爲陰陽之本。而其兩端循環不已者。爲之化焉。周子曰。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爲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焉。正謂此也。然所謂太極。亦曰理而已矣。○今設問曰。動必有動之者。靜必有靜之者。是何物之所爲乎。陰也陽也理也三者之合。何者爲本。何者爲化乎。試擧栗谷先生語答之曰。陰靜陽動。機自爾也。非有使之者也。陽之動則理乘於動。非理動也。陰之靜則理乘於靜。非理靜也。故朱子曰。太極者。本然之妙也。動靜者。所乘之機也。陰靜陽動。其機自爾。而其所以陰靜陽動者。理也。故周子曰。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夫所謂動而生陽,靜而生陰者。原其未然而言也。動靜所乘之機者。見其已然而言也。見答牛溪書。又曰。動靜之機。非有以使之也。理氣亦非有先後之可言也。第以氣之動靜也。須是理爲根柢。故曰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若執此言。以爲太極獨立於陰陽之前。陰陽自無而有。則非所謂陰陽無始也。最宜活看而深玩也。見聖學輯要按說。

愚按朱子曰。一動一靜。皆陰陽之所爲。而非有爲之者也。栗谷曰。陰靜陽動。機自爾也。非有使之者也。二先生之言。如合符節。而近世蘆沙則曰。動者靜者。氣也。動之靜之者。理也。動之靜之。非使之然而何。此果與二先生說同歟。與栗不同。蘆沙之所不諱。至於立異朱子。恐亦非其所安。而朱子最晩年說如此。此宜如何處之。請蘆門諸子。明白道破。

王介甫有云。天使我有是之謂命。楊龜山駁之曰。使然者。可以爲命乎。朱子議之曰。天使我有是者。猶曰上帝降衷云爾。豈眞以爲有使之者哉。細味朱子語。其於龜山使然者不可以爲命之云。未嘗不以爲然也。此意讀者。宜識取。不然。其不歸於蘆沙之見。而反疑於栗谷之說者。幾希。又於孟子註兩處。有曰天理當然。若使之也。此與栗語同乎。蘆語同乎。陰靜陽動機自爾。栗谷之意以爲此非天理當然云爾。則宜被蘆駁矣。蘆沙之曰使之然者。誠如若使之與非眞有使之之意。則與朱,栗二說同矣。何爲偏譏栗谷之說也。此後人之所未曉。而敢議到者也。

屈子云云。朱子曰。此問蓋曰明必有明之者。闇必有闇之者。是何物之所爲乎。朱子答之曰。天地之化。陰陽而已。一動一靜,一晦一朔。皆陰陽之所爲。而非有爲之者也。○今設問曰。動必有動之者。靜必有靜之者。是何物之所爲乎。試擧栗翁語答之曰。陰靜陽動。機自爾也。非有使之者也。

屈子云云。朱子曰。此問蓋曰。陰也陽也天也三者之合。何者爲本。何者爲化乎。朱子答之曰。所謂天者。理而已矣。是爲陰陽之本。而其兩端循環不已者。爲之化焉。周子曰。太極動而生陽云云。○今設問曰。陰也陽也理也三者之合。何者爲本。何者爲化乎。試擧栗翁語。答之曰。陰靜陽動。其機自爾。而其所以陰靜陽動者。理也。須是理爲根柢。此六字。取輯要按語以補之。故周子曰。太極動而生陽云云。

愚按蘆沙駁栗語曰。天下大變有三。妻奪夫位。臣奪君位。夷奪華位。若氣奪理位。則彼三變者。卽次第事耳。又曰。柰東方理氣何。今栗語一出於朱子。蘆沙將以憂歎於栗翁者。移之於朱子矣。此則更當如何處之。嘗見蘆猥。有云理有操縱適莫。此非理有爲之說乎。有爲者氣。而指有爲爲理。則豈非氣奪理位之變乎。若乃栗翁之言。則曰無爲而爲有爲之主者。理也。有爲而爲無爲之器者。氣也。是何嘗有一毫氣奪理位之疑乎。

勉菴集蘆沙碑總論云。近世主氣之論起。而先生不顧利害。不計得失。擔一理字。倡言爲復古反正之擧。

愚竊意勉台所謂主氣之論。正指以心屬氣分之說而云也。蓋心是主宰而屬氣。則疑於主氣也。殊不知主宰有自然能然之分。而以能然者。爲一身之主宰。以自然者。爲一心之主宰。此何可謂之主氣之論乎。若曰一名爲主宰。則何可屬之氣乎。則朱子於鬼神浩氣。皆言主宰。此亦目爲主氣之學乎。愚意以有爲者爲理。而認爲極本竆源之主宰。而不復原於性命之理。則此乃爲主氣之見也。然則蘆沙所擔底理字。是指有操縱適莫之物。不知上頭更有無爲之理爲之主宰。其所依靠推戴者。終是落在形而下之科矣。

觀華西神道碑丙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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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明德。則以程子明明德明此理也。及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之訓。啓蒙心爲太極。通書解人心太極之至靈等語。爲定論。

明道先生曰。明明德。明此理也。止於至善。反己守約。是也。愚竊意。此訓以明理守約。兩下對說。則上句屬知。下句屬行。恐大學元指不如是。故朱子於章句或問。未嘗用其說矣。今棄章句或問。而單擧程子上一句。以爲明德爲理之證。未審後儒尊崇朱子之道。當如此否。

心性天一理。只是三者同一源之意。恐非謂心亦性所具之理。性亦神明具應之心也。心性若無物則之辨。華西嘗言。心性分物。則朱子無甚綱領時說話。愚於是不勝皇恐。則曰盡其性者。知其心也。知其心則知天矣。如此說。亦無阻礙否。程門人記伊川語云。心卽性。性卽天。天卽性。性卽心。則朱子特以無倫理三字斷之矣。未審華門諸子於此。如何區處。願聞之。○啓蒙固有心爲太極語。又豈無兩儀又爲太極語耶。此等處。宜另加懼心以審之。恐不宜單擧一句。以硬立定論也。朱子曰。人不可無戒愼恐懼底心。莊子說庖丁解牛神妙。然才到那族。必心怵然一動。然後解去。心動便是懼處。今凡文義。有差異難曉處。須如庖丁之遇族心動。是吾儒敬畏法門。○人心。太極之至靈。非以人心爲太極。又非以太極爲至靈。蓋通書與圖說。互相發明。凡言一者。屬之太極。言二者。屬之陰陽。言五者。屬之五行。以象類意思二者。推之而已。此段彰微是理。而朱子屬之陰陽。人心是氣。而朱子屬之太極。其意可見也。大全答陸氏書。靈爲太極。亦是此意。若不如此活絡看去。徒執字句。以爲云云。則中庸序虛靈原於性命。將謂太極。原於性命否。大學註虛靈以具理應事。將謂太極以具應否。大全答林德久書。將謂知覺正是氣之太極處否。答陸子靜書。亦將曰禪家昭昭靈靈能作用底。謂之太極者。是不易之定論否。恐無處不窒礙矣。未審華門諸子於此。亦有可通行之說歟。

心者。合理氣而立名。單指理一邊。則曰本心。曰道心。曰主宰。曰天君。曰氣帥。曰明德。曰本源。曰本體。曰天地之心之類。皆指理一邊而言也。

愚竊見張子朱子退栗諸先生之言。或曰。合虛與氣。有性之名。或曰。人之有生。理與氣合。或曰。人身是理與氣合。或曰。性者理氣之合。據此則非但心爲然也。若夫本心道心主宰天君氣帥明德之類。何者是無思慮無知覺。何者是不會言語不會運用底。以此爲理。則其於孔,朱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人心有覺。道體無爲之正傳。似未合。

若以氣之一本。湛一淸明者。當本然之心。而釋明德之義。則失之矣。

擧心與明德之體用。則誠非湛一淸明四字之所能盡。但欲論其本色。則程子曰。聖人之心。如明鏡止水。朱子曰。聖人之心。至虛至明。又曰。聖人之心。淸明純粹。又曰。人之一心。湛然虛明。如鑑之空。如衡之平。以爲一身之主者。固其眞體之本然。又曰。未感物之時。湛然純一。此是氣之本。此類皆可指爲本然之心。而明德之體。恐亦不過如此。如必統擧全體。則水鏡虛明者。又不患其未足於具理應事矣。未知如何。

論太極動靜曰。朱子分明言。太極。愚按朱子語。本作此理。便會動而生陽。靜而生陰。愚按朱子語止此。若太極無動靜。而動靜專仰於氣機。則太極淪於空寂。而氣機疑於專擅矣。然則天地閒只有氣機足矣。尙何待於太極乎。仍有詩曰。一低一昂鼔風板。爭道機牙在板身。若問主張斯物者。上頭元有踏機人。

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朱子釋之曰。人心有覺。道體無爲。未審太極與道體。是一乎二乎。無動靜與無爲。是同乎異乎。以爲二與異則已。以爲一而同。則愚有一疑。若曰道體無爲。而知覺運用專仰於心。則道體淪於空寂。而人心疑於專擅矣。然則天地閒只有人心足矣。尙何待於道體乎。若於此。蒙賜明白剖敎。則不敢復啓口矣。○華西云。朱子分明言太極便會動而生陽云云。愚亦謂朱子分明言若理則卻不會造作。此是沈僩戊午以後所聞也。愚又考黃勉齋。又分明言太極不是會動靜底。又分明言那太極卻不自會動靜。勉齋此說。非自創。乃所以述師指也。朱子嘗言。太極。理也。動靜。氣也。氣行則理亦行。因有人馬之喩。此是六十七歲以後語。恐未可謂無甚綱領時說話。此外又有賀孫錄。太極是性。動靜陰陽是心。問太極只是理。理不可以動靜言。乃乘載在氣上。不覺動了靜。靜了又動。曰。然。謨錄非太極動靜。只是理有動靜。振錄心之理。是太極。心之動靜。是陰陽。㝢錄。動處是心。動底是性。○愚按動靜處。是陰陽。動靜底。是太極。此皆勉齋說之所本也。退翁答奇高峯書曰。人非馬不出入。馬非人失軌途。栗翁答安應休書曰。理無爲。必乘氣機乃動。氣不動而理動。萬無是理。尤翁答沈明仲書曰。所謂理之主宰。使動使靜者。不過曰自然而已。非如二五之運用造作也。愚竊謂道體無爲。自孔子至尤翁諸聖賢。同然一辭。未嘗有異論者。而近世心宗諸門。乃立理有爲之一幟。而其氣象意思。欲以陵駕前輩。號令後生。甚可異也。柳稺程自少學於華門五六十年。而篤信師說。思以一變世學者。乃於晩年。改立心說而曰。使其師爲天下羣矢之的。故敢爲調補之計。又曰。先師之言。常嫌其過高而或有流弊也。至曰。考之先儒。亦鮮符合。安得無瞿瞿乎。其同門某某。至斥之以陷師射父。與黑水之罪。而柳且不肯從之矣。今且勉菴所撰華碑。則一主師門議論。而以尼輿傳授朱宋。張皇稱之矣。未知後之聖賢於柳崔兩公之論。孰爲可否也。

愚始未見雅言之時。未嘗一言及於華西。而遽被金誣矣。後來稍稍見華書。不能無疑於心。所以不得默然而已也。比得勉菴集。見華西碑。復此數段。質疑云爾。

觀鄭柏軒集猥筆辨辨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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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辨無慮數萬言。而往往多退翁所譏支離蔓延牽合附會。不是元來道理之失。今不須逐段辨析。以犯言愈多而理愈晦之戒。只就首末兩段論之。此處破則餘皆迎刃而解矣。

鬼神造化。聖人作用。皆自然而然。非有絲毫犯氣力底字。鄭氏將此等作用。一切叫做形而上之理乎。

自爾之機。非雜糅之氣。乃神靈之氣也。鄭辨第三條云。弘道豈此心所乘之機所能爾乎。此全不察栗翁之意而云爾也。栗翁答牛溪書曰。陰靜陽動。機自爾也。朱子云。心之虛靈知覺一而已矣。先下一心字在前。則心是氣也。或原或生。無非心之發。則豈非氣發乎。又曰。心中之理。乃性也。未有心發而性不發之理。則豈非理乘乎。然則氣發之氣。卽人能弘道之人。曷嘗有異乎。只被鄭氏旣誤認心爲理。則纔遇氣字。便指爲氣質。故於弘道之人。自爾之機。不能會通。而有是支離之論也。

動靜是陰陽而亦屬之太極者。以其乘氣流行而言。非謂當體不待陰陽而自能動靜也。朱子曰。心之理是太極。則心之非太極明矣。又曰。心之動靜是陰陽。則動靜之屬氣。亦明矣。

朱子言。動亦太極之動。靜亦太極之靜。此專指氣上之太極而言。今如言發亦性之發。未發亦性之未發。亦是此意。太極涵動靜。有動靜。性亦如此說。毫無所礙。但一邊認太極爲有爲。而性爲無爲。則自錯看了也。

朱子指通書之言神。而曰此言形而上之理也。鄭氏徒知此而不知神亦形而下之說乎。語類賀孫錄假如言形色天性。謂其理之載在氣上者。然若正論形色本相。豈復可以形上言乎。

朱子曰。言理之動靜云云。鄭氏眞以爲理有能動能靜。則吾又有一轉語云。言性之動靜。則靜中有動。動中有靜。其體也。靜而能動。動而能靜。其用也。此與前語同而一意致。但一邊認理有爲而性無爲。則必不肯點頭矣。蓋性與太極。一也。性與理。亦一也。一邊卻將心與太極。心與理喚做一。而太極與性。理與性。不喚做一。其故何也。以太極有爲。而性則無爲也。以心可以獨當太極。而性則不可獨當太極也。性不可獨當太極。李氏有此說。與蘆沙迥別。而鄭氏卻附李氏。未知何故也。

鄭氏所引道體之所爲數語。不過如愚辨莫非此道爲之根柢樞紐之意。豈眞以爲有能爲者哉。昔楊龜山議王介甫天使我有是之謂命云。使我。正所謂使然也。使然者。可以爲命乎。朱子於或問。以爲王氏之云。猶曰上帝降衷云爾。豈眞以爲有或使之然者哉。鄭氏亦云。豈曰道體之所爲者。亦豈作爲之謂乎。以其所以然之妙。與夫所當爲之則也。此亦與根柢樞紐之云者。正相似也。今乃指鄙說。爲烏有先生。此似同浴而譏裸裎。正如朱子所論龜山之失也。

所論尤翁理之體用皆無爲之說。似說不說。欲辨未明。而其曰體則無爲。用則有爲者。終不免落在尤翁所駁之中矣。栗翁答安應休書云。吾友見此理之乘氣流行變化。而乃以理爲有動有爲。此所以不知理氣也。尤翁說。實本於此。而非如蘆沙師生之見也。何必驅之牽合。以爲強同。而終不可同耶。不知鄭氏於此何以自處。使人代悶。

性體氣用。豈不見朱子答呂子約書形而上下此體彼用之訓乎。體同用異。亦只於理體氣用。呂書太極是體。二五是用。語類節錄。癸丑以後所聞。道是體。器是用長洲汪氏語。與上語類。幷見子在川上章。等語可見。而鄭氏都不檢考。只一筆句斷。如何與之上下其論乎。

觀李氏與張新齋書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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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書曰。思感相仍。事務旣接。此兩句似倒。則理之所動。氣始作焉。竊意思感已是動。此動字。包心字性字而言。乃曰則理之所動。不知心之理思感。此句。且依李氏意而言。則心理之所動。氣質始作云耶。抑謂性理之所動。氣始作云耶。

李書又曰。其所思所感。其字。分明是指心言。若在道理上。則理主而氣於是聽。以其意推之。其思感者。只是理。指心爲理故云。而又曰。在道理上道理。應是指性言。而下句理主之理。不知是心是性。其指意。未甚曉白。

李書又曰。理之主者。如人揚鞭按轡而策馬也。觀此。所謂理主者。分明是心之有覺有力者。此與朱子以人心與道體對待。而判別有覺無爲之定論。正相冰炭。不知它每言篤信朱子。是如何地篤信。

李書所引性發爲情。此須子細說破。禮記曰。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竊意感於物而動是心。而性則乘載於其上而爲情。故曰性之欲也。蓋外物之來。心之神受感。而性之理與之發見。如李書所引朱子論樂記中庸二段。皆是也。小學題辭。隨感而見。大全答陳器之書。事感理應。都是一樣意致。若不能敏妙看破。有若事物之來。心神無與而性理自動者。則豈不爲執言以迷指者乎。

見父母。卽知其當愛。見知。皆神之能。而承載仁性之木機。不覺觸發出來。所謂氣發而理乘之者。如此。理之乘氣。自未發時已然。非氣發後。始乘之也。然當愛之理。是仁性中原有底。是則所謂所以然者也。若使初無此理。則神何以知。機何由動。朱子答鄭子上書。正如此。故曰發之者。氣也。所以發者。理也。雖先說氣發。依舊是先有此氣發見之理。故此氣由是而有發也。是果可以目爲主氣而痛闢之者乎。若夫指精英神識知覺思慮之但可以言與理無閒者。直名爲太極與性而以之爲本者。不得不歸於本心主氣之失。宜其爲儒者之所不肯相混也。

李氏每謂心卽是太極。而今曰所思所感。若在形氣邊。又曰。如人垂鞭閣轡而信馬。古今安有似此太極。絶可異也。

李氏每謂太極能主陰陽。而又有馬不循軌。而撼動人之譬。何也。且旣有此譬。則宜揚鞭牽轡。以防其不循軌塗之弊矣。乃曰。至於氣上。無一半分修爲。何其言之自相反戾也。

李氏旣曰氣上無一半分修爲。則當於理上。著得十分修爲耶。曰理上當著修爲。則李氏所認之理。豈非有病敗不可信之物耶。以聖賢之言觀之。理上原無修爲之術。氣上必加矯治之功。而彼乃一切相反。何也。若曰理上無修爲。則理上無修爲。氣上無修爲。是人之爲學。將無所修爲而可耶。如此者。亦可謂正學乎。

李氏謂氣上無一半分修爲。此欲與栗翁千言萬語只要人檢束其氣之云。反對角立而云也。然自家所謂如人揚鞭按轡而策馬者。非治氣之喩乎。然而曰如彼云云者。秪見其立心之偏。任氣之肆也已矣。

所引朱子非於氣上。別有用工處者。不記出處。不敢強立斷案。然此必有因而發。非統論學問全體也。程子論氣質而曰。人不可不加澄治之功。故用力敏勇則疾淸。用力怠緩則遲淸。張子論爲學而曰。大益在變化氣質。不爾。皆爲人之弊。而卒不得見聖人之奧。謝氏論克己而曰。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此皆朱子平生所受用而發揮之者也。至其論復性之功而曰。人能學以勝氣。則此性渾然初未嘗壞也。學者觀此。則知李氏所引。必有爲而發者矣。

朱子以致養於氣者。爲惑。此又有說。朱子嘗論牛山章云。其存其亡。皆以心言之。或謂氣有存亡。而欲致養於氣。誤矣。此爲錯認良心存亡。爲夜氣存亡。不養其心而卻欲養氣者發。非爲凡養氣者皆誤也。朱子一說。載孟子小註云。今只要去好惡上理會有得力處。夜氣方與爾存。夜氣上卻未有工夫。只是去朝晝理會這裏。有工夫。李氏所引。非於氣上。別有用工處。料不過如此。註云云。讀者詳之可也。然語類沈僩錄。是戊午以後所聞。而亦且曰。養得這氣。則心亦好。氣少則心亦微矣。此意。又不可不知也。

孟子夜氣章。主意在心字上。故朱子以欲致養於氣者爲非矣。今李氏論東方一邊之學。有主氣之病。而槩曰氣上無一半分修爲。遂引朱訓。以爲標幟。獨不思朱子云。苟不知所以養氣焉。則略知道義之爲貴。而欲恃之以有爲。亦且散漫蕭索而不能以自振者乎。

大抵其人才性。絶出常品。凡所講論思繹。不及子細周詳。只憑一時記憶。不問有弊無弊。直捷題判。惜乎。當時朋友門人。無有逐一指點。令自家議論。互相纏繞。兩皆窒礙。庶幾覺察而更定其說也。

李氏意欲翻栗谷舊案。發此氣上無修爲之說。獨不思孟子養氣之說。發前聖所未發。而告子勿求於氣。竟歸於悍然不顧之科乎。吾觀季氏文字。類多變亂。同異。倒置早晩。孤行一句。勒加罪案去處。而其答尹忠汝書。語及自家文字而曰。深託其刊冗補漏。以佐鄙人之不逮。而其中許多紕繆。亦皆到底摘駁。使我住世之日。得見櫽栝之美。深所望於朋友者也。是其立心。何等公平。惜其門人知舊。莫有能承其志而成其美者也。

張新齋未知爲誰。而所與批評之言。又如何。恨未得見也。張氏前規主理太過之說。亦合商量。蓋人之用心造行。要當以性理之極處爲準的。而用心以求至。如此則終身爲之。常患其不及。安有太過之慮乎。若其說書立論之際。把箇與理無閒底心靈神明精英之屬。直謂之理。遂以之爲學問主本。其於不敢以心爲理而指性爲極者。便斥之爲主氣。而肆筆奮罵。則此實主氣之病。而非主理之過也。

李氏儘高才博聞。文章又能捷給善禦人。想見當時遇者。多不能折其辨而反被他降下。然其議論宗旨。以心爲至尊無上之理。而混心性情爲一。凡於心統性情。心妙性情之類。一以以心使心處之。遂令心字爲性情之實。性情則不過爲心之名稱而已。是人之爲學。只靠著一箇心字足矣。何必復以盡性擴情爲務。其書亦時有尊性字。然心是性之實。則心之自尊。是尊性。與子思敎人以心尊性之旨。判然別矣。中庸本文君子字。指心言。其宗旨旣與聖人異。則小小言議之得失。何必逐一辨明。况其文多眩幻竄易之術。學者如欲究觀而悉辨。則己化而入佗權數之中矣。昔程子論禪佛之害。而告其門人曰。直須置而不論。朱子論雜學之文。而告其門人曰。看此等文字。徒亂人耳。今請吾黨諸賢。以此二訓爲法。惟欲操心以奉性而已。

論許退而書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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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退而答申仰汝書。謂金田兩家。皆不甚宗仰退陶。殊不滿人意。舍退陶而學朱子。不幾於無梯而登樓乎。且子明以心是形而下一句。把作心學宗旨。而欲號令於天下。亦足以發滄洲之笑也。許氏以愚不甚宗仰退陶。想未見全翁道統吟及愚所編五賢粹言而云爾也。但其謂心是形下作宗旨者。殊可笑也。愚平生把心尊性三字。爲吾儒第一義。未嘗揭箇心作宗旨。如近世諸家之見也。今使愚改形下爲形上。則許氏將許其爲吾學正傳。而不妨其號令天下。而卒以得滄洲之頷可矣。愚於是。未免有沈吟之思。何則。心果是形而上之道而可爲聖學準的。則程子何不曰儒釋皆本心。而乃將心與天爲道器之分。何也。朱子于釋氏之識心而專認爲主宰。何不曰可以入道。而乃曰不見天理。有若心與理有道器之分者然耶。自是以後。羣賢何無一人致疑於其閒。乃看作分析儒佛之第一義也。惟陸,王二子。以心卽理。別立一種。與程朱相冰炭。而楊敬仲以陸門高弟。每說心卽是道。心卽是聖。若更求歸宿。反害道。按孟子言湯文聞而知之。集註云。知謂知其道也。今日心卽是道。則所謂知道。不過爲識心乎。書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大抵言有逆於心而不逆於道者。故云然。今日心卽是道。則將以逆於道者。更求諸道乎。論語註有云。非心實自聖而姑爲是退託。今楊氏之心。乃自謂是聖。與孔朱異矣。徐孟寶指公心爲大本。則朱子曰。這如何當得大本。要得公心有歸宿。須應事物不錯。方是。此與楊氏之恃心而不更求歸宿者。判然別矣劉起東以王氏流派。倡言極天下之尊而莫之敢攖者。其惟心乎。按心若是其至尊。則凡孔子之奉天。子思之尊性。孟子之崇德。顔子之奉持中庸。朱子之欽承仁義。皆非心之事乎。陸氏每言。心是好底物事。上面著不得一個字。此是劉說之所從出也。因翻程,朱正案而曰。吾儒亦本心。若是者豈非所謂張子韶所不敢衝突者。陸子靜盡衝突者耶。吾未知許退而將闢破洛閩諸說。卻奉陸,王,楊,劉。爲自家心學大宗師歟。

吾聞許氏是李寒洲高足。曾見李氏據語類心者天理在人之全體一句。以爲心卽理之證佐。宜乎許氏之篤信師說。而謂鄙論足以發朱子之笑也。然殊不知語類此句是大全盡心說初本。而先生後來改定其說。以爲性者理之全體。而心則具是理者也。知此。則凡李氏之謂心爲理者。不得不歸於錯會朱子之原指矣。說至於此。猶曰此則固吾師之一失。然其餘諸說。皆與朱子合。吾未知朱子復起。果不發笑而快賜印可否也。

論嘉金祭梅山先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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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金印行文集。有祭梅翁文。其爲譏貶嘲侮之詞。有眼者皆見之。曾聞梨令常言。金稱師於梅山。而誄文遣辭。何乃至此。愚使金君澤述寫來。則金君旣自條辨之。而又曰。祭文譏嘲。已是惡習。况生師之閒。尤爲名敎之罪。愚一觀之。梨令之疑怪。金君之辨斥。皆誠然矣。旣而吳君震泳。又加嚴辭論列。彼之肺肝。綻露無餘。而目爲師門叛卒矣。金君疑梅門諸賢。何不斥退其文。而泯默受之。此誠可訝也。權君純命以爲梅翁喪時。金爲少輩。似不敢搪揬。安知此文非擬作或追述以逞其伎倆也。此似得其情矣。彼於所師之地。放膽肆口如此。則於全翁。何所顧惜。於愚與尹徐。又何言也。壬戌六月二十七日。愚書。

洪在龜撰嘉金行狀。斥全翁爲倭洋血黨而詬罵之。則金誄所引大冬松柏荷蕙不滓等語。豈非反辭暗譏之實耶。當時彼之一隊。以我爲自辱其師。誣斥宋賢。而欲殺之。至於今其毒手凶鋒。愈未已也。然繼此以往。雖長喙巧舌。亦復柰何。全門鄭胤永,申桂輩。尤可哀也。是日再書。

論嘉金答洪聚汝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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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失。當言於事應之前。事應之後。曰是曰非。濟得甚事。

彼之滿腔子。都是譏嘲梅翁之心。雖事過後。必欲張皇鋪張。曰是曰非。乃可以濟得吾之實事。而不憚以身爲流俗之嚆矢也。

置身於利害禍福之外。束世於禮義廉恥之中。此正尤翁壁立萬仞處。儒者立心制行。當如此。

使梅翁。有聽尹官驪之事。則彼將如何說。

名位太盛。一不幸。居近輦轂。二不幸。有詢必對。三不幸。

假如彼父有梅翁事。彼亦下此等語否。五峯謂游定夫所以爲程門罪人者。以其不敬不仁故也。愚於嘉金。亦云爾。

果川丈道怵以禍福之事曰。欲免親於禍網。泣勸勉從。竟致晩節虧損。子道掃如。仍俯而痛泣失聲。

此是彼金借鰲谷丈。以陷梅翁之凶計也。昔辛酉七月上旬間。愚在牙山新陽。有長城崔丈日休氏。爲參梅翁忌祀。而過訪先師。留一日。自言親見抄選時事。始自某處。要薦石能。而梅翁欲行之。鰲谷丈始甚不肯。及後極恨之。先師以爲雖門人。宜苦諫而止之。愚之所聞如此。而彼之所記。乃反此。此決是誣筆。

函丈曰。蘗溪學行。今世誰出其右。第恨無數子家數也。

蘗溪學行無出其右。恐非梅翁語。彼此心理心氣之說。如氷炭之不相入。而下句之云。尤決非梅翁詞氣。世間觀者。誰得信諸。然而彼敢誣寫如此。此豈有常人之情者乎。近年金令訾梅翁。頗据金書。以爲口實。未知此令見識。不能覻此無理之說耶。

來敎云云。頗傷忠厚。

彼之云云。如此刻薄。而責人則曰頗傷忠厚。吾不知其所存何心。所見何理也。

今日道理。正當爲賢者諱。不可如是譏嘲。無補於實事。而反以助流俗之惡口也。

所謂爲賢者諱。所謂不可如是譏嘲者。此出於中心乎。抑取辦於筆舌乎。吾知其爲自欺之不足。而至於欺人者矣。此書全篇主意。是有補於汙衊梅翁。推尊蘗溪之實事。而不自覺其爲流俗之惡口也。○書意如此。而金令取以爲證。可見其不知言之實。而學問之差心術之害。而不可救藥者。許白雲之言信矣。許氏言。聽言邪正之可畏。見於心經聽箴小註。壬戌六月二十七日。愚書。

金之此書。金君澤述。只從人家謄本寫來。未及檢出印行集中。金君錫麟。疑其或非嘉金親作。蓋以其詞語。非門人所敢加之於師門者。余亦意其或然也。姑記之。以俟後考云。是日。愚再書。

觀洪在龜所撰其師行狀壬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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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見金狀誣衊先師語。曰。金誄若是好意贊辭。則洪雖無狀。其所爲言。豈至於此。蓋金之贊以松柏荷蕙。也是全翁身後。洪之辱以倭佯血黨。也是全翁身後。同一身後。同一師生。而其爲言如是矛盾。彼如何可辨。

金責洪曰。始彼之疑也。吾門連篇累牘。不過是實心好語一意爾。今汝乃以此等凶說。加之於全齋。當時吾門之辨。盡歸於欺罔。吾之貌樣何如。洪曰。先生於任公生前。實無好意。故小子言之如此。蓋小子輩治疏斥倭。是先生之指敎。而爲吾門之一大事功也。今不痛斥任公之無言。則我門所處。安有光彩乎。前後不副之嫌。如何可顧。金以何辭辨理。

金謂洪曰。心說吾與省齋同歸。汝何如是云云耶。洪曰。雖然。華翁定論。如何不守。且先生任誄。師門緖餘。時事語默。是兩家參差之大關繫。今於狀文。明言改見。則兩款一從梅全。而與之爛漫同歸矣。此如何可爲乎。金又如何判斷。

觀李趙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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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陽來以心性爲一物。而疑性尊心卑之爲有弊。趙成汝以心性爲一物。而罵性師心弟之爲異端。故余略說破心性一物之誤。而示同社諸生。

性尊而尊性。非愚之創說。實因形而上謂之道。大人奉天時。君子畏天命。某也得善服膺。孔子君子尊德性。子思至尊者道周子尊性希聖。欽承仁義朱子等語。而知性之本尊。而敢曰萬古最尊是性。

心卑而自卑。亦非愚之創說。實因小心翼翼。文王卑以自牧。慮以下人。孔子不知學者。上人之心。無時而已。謝子低著心順佗道理做去。小著心依佗做朱子等語。而知心之當卑。而敢曰一生自卑唯心。

程子言。聖人本天。釋氏本心。朱宋二先生。皆傳此語。朱子言。性太極也。心陰陽也。天與太極當尊。而心與陰陽當卑。

道心是聖門說心之祖宗。而朱子釋之曰。心之知覺。原於性命。原之者當卑。而爲之原者。當尊也。

朱子言。性渾然至善。心雖本善。又不可說惡不全是心。至善者當尊而有善有惡者當卑。

孟子言仁義之心。人往往認心爲理。此誤也。孟子原來。未嘗直以心爲理。何以知之。其言曰。心之官則思也。理亦有思乎。又曰。以仁存心。以禮存心。又曰。理義悅心。以理存理。理悅理義。可說得去否。

仁義之心。如言道心。孟子意以心之本於仁義者言。如靈覺之原於性理者。爲道心也。愚之此言。如非孟子本指。天必厭之。神必殛之矣。蓋仁義是沖漠無眹之理。而心是靈覺不昧之氣也。仁義是眞實無妄之體。而心是神明不測之用也。仁義是純粹至善之性。而心是出入無定之氣也。故聖人不本心而必本天也。

陸氏信心。楊敬仲問象山曰。先生信箇甚麽。答曰。某只是信箇心。朱子學性。語類譏象山不喜人說性曰。學而不論性。不知所學者何事。後人卻把心與性爲一物。而罵性師心弟之說。不知其何所見也。

弘道者。也是心。違仁者。也是心。故吾儒不恃心之具性而爲一。卻怕心之鑿性而爲二也。

孟朱之以性爲師。亦因孔門君子學道學禮學仁義之訓而然爾。非鑿空撰出也。今之爲士者。亦必曰學道學仁。試問彼學之者。誰也。彼應之曰人也。不知人是肉團身乎。是靈覺心乎。此豈難知之理乎。何其不思之甚也。

孔子之心。見惡人。且以爲師。今之學者。其心於純粹至善之性。苦死不肯以爲師。甚矣其驕傲也。其心妄自認爲理。而不欲俯首受敎於性師。其不歸於師心自用,任意妄行之科者。幾希矣。

尊性而師之者。爲君子。違仁而自肆者。爲悖德。凡百士流。盍惕念乎哉。中庸云。君子尊德性。西銘云。違曰悖德。

二氏。皆淵門人也。淵齋答姜景益書。分明指說心性一物之非。而今乃棄其師說。而反與近日心理家同歸。大可異也。南軒門人。與象山合。東萊門人。與陳同甫合。蘆沙門人。與李氏合。淵齋門人。與郭氏合。古今同一轍也。

論范蘭溪說丁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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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心不存覺哉。此言心不存之病。觸情縱欲。已含得紛紜浮念邪思之意。然心雖至靜。此言人心遇事卽動。而動中有靜。如明鏡在此。姸媸小大長短方圓更迭。而至。其照應之用。豈不甚煩擾。而其至靜之體。未嘗少動。此兩句言心之體用如此。與上文無文涉看。然字可知。彼紛紜之耳。此根上文心不存。指點心動而失其本體之病。與上兩句。名是一義。故特下彼字以別之。雖百慮若也。此承上文。再言心雖動。而有靜之妙也。與紛紜句。無交涉。前後讀者。多賺連浮念邪思說了。所以不得其本意。而遂成不詞之病耳。或因煩擾字。致疑於至靜之云。愚謂煩擾。只是形容其心慮之多而已。非所謂病也。蓋惟心惟一。萬變是監之時。心慮亦必萬端煩擾。卽萬端之謂也。此所存者至靜。而不被萬處之所亂也。

記某子言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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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而見言。某子據太極總論。以爲人物性偏全同異。元來如此。四字是本然之謂也非待氣質而後始然也。時余在海上。無書可檢。亟令黃亨中寫來觀之。其曰聖賢之言或同或異者。曰信同疑異之論者。初非論人物性偏全同異之別。只是爲讀太極解。而病其分裂已甚。樂渾全而惡剖析者發爾。說者謂繼善成性。本非二物。不當分屬於陰陽。太極陰陽。元無二理。不當別而爲道器。體用一源。不當曰體立而後用行。萬物統體一太極。不當曰一物各具一太極。是皆徒知渾然之合同。而病夫粲然之離異者。故朱子之言如彼也。某子乍見所謂道體之全之全字。陷於一偏之偏字。或異或同。信同疑異之同異字。遽以爲人物性偏全同異之分。不待氣質。而元自具於道體之中。似未免失之未察也。而見又言。某子謂發後之偏全。豈無性中之所以然乎。余謂此尤不然。而某子云爾。何也。如孔子全。顔淵微。夷惠偏。此不問氣質之等第巧力之淺深。而直指爲聖賢本然之性。有此同異耶。欲而見以是質於某子。而得其理到之論。遂記之如此云爾。

見友人書私識丙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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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一也。而無道義而用者爲血氣。從道義而發者爲浩氣。氣一也之氣。是指血氣之充體者言也。心一也。而從形氣而用者爲人心。本性命而發者爲道心。心一也之心。是指靈覺之在中者言也。如言眼一也。而徇世習而用者爲俗眼。由義理而視者爲道眼。眼一也之眼。是指白睛黑瞳之眼。非有兩眼可別。知此則知血氣浩氣無兩箇氣。人心道心元無兩箇心之理矣。今人書札。用道體字。體只是箇頭目肢骨。而蠢動無儀者。爲肉身。其周旋中禮者。爲道軆。道軆肉身。豈是兩軀殼耶。

其書以富貴不淫三句。單作強一事看。而謂非浩然之氣。此更可笑。余謂此章雖是說大丈夫。其實孟子自贊。讀者何不看白文及集註。卻去偏取門人記錄之誤者。以爲正義。殊不可曉也。朱子曰。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惟集義養氣。方到此地位。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以浩然之氣對著。便能如此。此何等明白義理。而其人之謬誤。至於此也。渠見此而曰改見。只是被證據壓頭耳。非因慧竇開明而然也。近日覺得與朋友說話無益。不如但自默識而妙用耳。

謁箕孔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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箕子以聖人。處王室父師之位。其于商之淪喪。靡所拯濟。但自靖罔僕而已。孔子以天縱之聖。懷救世之寶。其于周王之失位。魯君之被逐。無所施爲。但曰用行舍藏而已。語類砥錄。聖人行藏。自是脫然。無所係累。救世之心雖切。得做便做。做不得便休。僩錄。雖使面前做得去。若義去不得。也只不做。朱子以亞聖之學。抱宗國之痛。其于帝弑之變。君降之恥。都無擧措。但有不如歸臥之歎而已。大全答吳斗南書。世路艱棘。不如歸臥田里。以休餘年。及人之事。非復吾力之所及矣。每誦先聖不夢周公之歎。未嘗不慨然也。愚不知聖賢亦有不能爲之事。不得爲之時歟。壬子六月望日。愚在君山之臣島。展拜三聖賢畫象。有感於所遇之時。記此以質於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