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齋先生文集 (田愚)/後編卷十四

後編卷十三 艮齋先生文集
後編卷之十四
作者:田愚
1927年
後編卷十五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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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疑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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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氏棄了道心。卻取人心之危者而作用之。語類百二十六卷十九板人傑錄。佛氏磨擦得這心極精細。如一塊物事。剝了一重皮。又剝一重皮。至剝到極盡。無可剝處。所以磨弄得這心精光。他便認做性。殊不知此正聖人之所謂心者。同上卷十七板僩錄。

愚按所謂彼取人心而作用之。是就釋氏說話底是誰。視聽底是誰。此便是性。及非理而視也是此性。以理而視也是此性等處。以爲他只認得那人心。無所謂道心。無所謂仁義禮智。所爭處。只在此。此見下板僩錄。据此則取人心作用者。決非指食色之欲而云也。不然。僩錄何以云彼所認做性者。正聖人所謂心耶。又僩錄一條曰。佛家雖是無道理。然他卻一生快活。便是他就這形而下者之中。理會得似那形而上者。今學者須是先曉得這一層。卻去理會那上面一層方好。而今和這下面一層。也不曾見得。所以和那上面一層。也理會不得。詳見中庸門六十二卷二十四板。又僩錄一條曰。佛氏云。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看他是甚麽樣見識。今區區小儒。怎生出得他手。宜其爲他揮下也。詳見釋氏門百二十六卷十四板。又無名錄一條曰。佛氏云。千種言萬般解。只要敎君長不昧。此說極好。他只守得這些子光明。全不識道理。所以用處。七顚八倒。同上卷十三板。大全答張敬夫書。亦云。釋氏擎拳竪拂運水般柴之說。豈不見此心。豈不識此心云云。答李伯諫書云。釋氏之云正覺能仁者。其論則高矣美矣。然其本果安在乎。又云。程子所謂能直內者。亦謂其有心地一段工夫云云。語類莊列門賀孫錄云。佛家於心地上煞下工夫。然則所謂佛家理會得似那形而上者。所謂他是甚麽樣見識者。所謂敎君長不昧之說極好者。所謂豈不識此心者。所謂高則高矣者。所謂心地工夫者。恐決然不指飮食男女衣服宮室之欲而言也。竊見近日嶺外一派所謂心是理者。正聖人所謂心而亦可謂理會得似那形而上者。亦可謂豈不識此心者。但不合以此爲形而上者。而驅釋氏於下等也。語類僩錄。有譏禪者曰。但以虛靈不昧者爲性。而無具衆理以下之事。是亦認心爲理之見也。近日諸人。無不以虛靈爲理。安在其高於禪家一等乎。

心疑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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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靜之學。千般病萬般病。只在不知有氣稟之雜。把許多麤惡底氣。都把做心之妙理合當恁地自然做將去。語類百二十四卷十二板賀孫錄。或謂子靜說。恰如時文。他說天地之性。人爲貴。人爲萬物之靈。人所以貴與靈者。只是這心。先生曰。信如斯言。雖聖賢復生。與人說。也只得恁地。自是諸公。以時文之心觀之。故見得他箇是時文也。使若時文中說得恁地。便是聖賢之言也。公須自反。豈可放過。同上卷三板道夫錄。

愚按陸氏所信之心。只是虛靈不昧底。恐非麤惡之氣。特不以性命爲此心上面至尊之主宰耳。然則朱子何以有麤惡心理之譏也。此宜子細究覈。若使陸氏所見。元來如此而已。當時門人。如某某輩。皆是賢者。豈肯屈首北面師事之。雖朱張呂諸先生。亦豈肯與之往復。而朱子答人書。何以云南渡以來八字著腳。理會著實功夫者。惟某與陸子靜二人而已。某實敬其爲人。老兄未可以輕議也。此書不見於大全。而只載象山年譜。然語類文蔚錄。亦云江西未有人似他八字著腳。愚竊意賀孫錄。恐只從他旣認心爲理。則其弊必至於此云爾。非直指他所認之心。爲麤惡之氣也。如不信吾言。請復以朱子手筆質之。大全答陸氏書云。人之識太極者少。往往只於禪學中。認得箇昭昭靈靈能作用底。便謂此是太極。此微指子靜認虛靈不昧之心。爲太極之理也。答諸葛誠之書云。子靜平日所以自任。正欲身率學者。一於天理。而不以一毫人欲雜於其閒。恐決不至如賢者之所疑也。答趙子欽書云。陸學於心地工夫。不爲無所見。答張敬夫書云。子壽兄弟。其操持謹質。表裏不二。實有以過人者。答劉子澄書云。子靜目下收斂得學者身心。不爲無力。以此諸說觀之。若使陸氏所認之心。果是麤惡底氣。則朱子決不指爲昭昭靈靈。心地工夫。表裏不二。實有過人。收斂得學者身心。不爲無力矣。愚故每疑賀孫錄。恐似以其認昭昭靈靈者以爲理。而不復以性爲心之本源。則其究也必至於不察氣質物欲之害故云爾。此意大全語類。屢言之矣。朱子嘗譏陸氏。只要自心見得底。方謂之內。便一向執著。將聖賢言語亦不信。是其病痛。只在此。語類㽦錄。愚謂。旣曰其病痛只在此。則所謂千般病萬般病云云者。蓋極言之爾。讀者宜斟量看也。吾之此辨。非爲陸氏分疏。特以近日心宗。自謂吾之謂心卽理。何嘗是麤惡之氣。我是正學。而陸乃異端。故今略與指點。使讀者自知之爾。陸氏說。若干條。附記于左以備參考。○象山集與陳宰書云。同志盍簪。細繹𥳑編。商略終古。粗有可樂。雖品質不齊。昏明異趣。未能純一。而開發之驗。變化之證。亦不謂無其涯也。與李宰書云。心於五官。最尊大。四端者。卽此心也。人皆有此心。心皆具此理。心卽理也。所貴乎學者。爲其欲竆此理。盡此心也。與陳正己書云。足下性本孝弟。惟病此過云云。能頓棄勇改。無復回翔戀戀於故意舊習。則本心之善。始乃著明。營營馳騖之私。憂思抑鬱之意。當冰消霧晴矣。與包敏道書云。爲學無佗巧妙。但要理明義精。動皆聽於義理。不任己私耳。來書所述。未能臻此。平時氣質。復浮溢於紙墨閒矣。語錄云。七重鐵城私心也。私心所隔。雖思非正。又云。人之所以病道者。一資稟。二漸習。又云。積思勉之功。舊習自除。又云。學能變化氣質。又云。資稟不好底。與道相遠。卻去鍛鍊。又云。人氣稟淸濁不同。只自完養。不逐物。卽隨淸明。纔一逐物。便昏眩了。人心有病。須是剝落。剝落一番。卽一番淸明。後隨起來。又剝落又淸明。須是剝落得淨盡。方是。

心疑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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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心卽理說中。引陽明之言曰。良知一也。以其妙用而謂之神。以其流行而謂之氣。以其凝聚而謂之精。眞陰之精。卽眞陽之氣之母。眞陽之氣。卽眞陰之精之父。陰根陽。陽根陰云云者。而斥之曰。吾心之天理。卽太極之全體。而今以眞陰眞陽流行凝聚者當之。則遺了太極。而反以陰陽爲本體矣云云。

愚當見王氏諸說。無不以虛靈明覺圓融洞澈之類。當心與良知矣。今李氏所引一條中。除妙用謂之神一句外。皆非王氏之所以言心與良知者也。李氏乃勒定爲指陰陽精氣爲理之罪案。吾恐王氏復起。將嘻嘻而笑曰。君之一生。指心神靈覺爲理者。卽吾之所謂本心良知而無二體也。試取吾說而細究之。久之。不覺以我爲君之眞正淵源。而不復敢爲以夫子害夫子之論矣。今略記王氏說於下方。以與心宗諸公。看詳而定取舍也。○陽明集答顧東橋書云。心之虛靈明覺。卽良知也。答舒國用書云。心之本體。卽天理也。天理之昭明靈覺。所謂良知也。答黃宗賢書云。良知一提醒時。卽如白日一出。而魍魎自消矣。答南元善書云。惟有道之士。眞有以見其良知之昭明靈覺。圓融洞澈。廓然與太虛同體。傳習錄云。心之主宰。常昭昭在此。何出之有。又云。天理卽是明德。竆理卽是明明德。又云。這心體卽道心。體明卽道明。又云。心卽道。道卽天。知心則知道知天。又問心之本體。曰。知是理之靈處。這個靈能。不爲私欲遮隔。充拓得盡。便完。完是他本體。又云。人心本體。原是明瑩無滯的。愚觀王氏說如此者。甚多。何嘗指麤糙底氣。以爲心。以爲良知乎。近日嶺外一派所認以爲心者。其說雖甚震耀。究不出王氏圈套中矣。

有自認心爲理。而反斥佛,禪,陸,王之謂心卽性,心卽理,心卽道者。此正疑似難辨之義。故愚爲著心疑似上中下三篇。以明核之。蓋此而不明。則其貽害於道學大矣。請同志諸子。喚醒心神。以細究諸家說心之所以同異。反而自體于日用云爲之閒也。不爾。只是口說。何補於身心之有乎。丁巳復吉。華遯病叟題。

性尊心卑的據丙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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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曰。大人者。先天而天不違。後天而奉天時。本義。大人無私。以道爲體。曾何彼此先後之可言哉。先天不違。謂意之所爲。默與道契。後天奉天。謂知理如是。奉而行之。○按大人包心言。爲心者奉理而行。則性尊而心卑。不其明乎。

孔子曰。君子畏天命。集註。畏嚴憚之意。天命者。天所賦之正理也。知其可畏。則其戒謹恐懼。自有不能已者。而付畀之重。可以不失矣。○按君子包心言。爲心者。嚴憚夫天賦之性。則性尊而心卑。不其明乎。

孔子曰。回之爲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章句。中庸者。天命所當然云云。拳拳奉持之貌。○按回包心言。爲心者。奉持夫天命之性。則性尊而心卑。不其明乎。

子思子曰。君子尊德性。章句。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德性者。吾所受於天之正理。○按君子包心言。爲心者。恭敬奉持夫德性。則性尊而心卑。不其明乎。

孟子曰。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求耳。子歸而求之。有餘師。集註言。道不難知。若歸而求之事親敬長之間。則性分之內。萬理皆備。隨處發見。無不可師也。○按子包心言。爲心者。師性之理。則性尊而心卑。不其明乎。

程子曰。學者必求師。師者。何也。曰。理也義也。○按。學者包心言。爲心者師義理。則性尊而心卑。不其明乎。

朱子曰。人物之生。莫不得其所以生者。以爲一身之主。箚疑。所以生者。謂仁義禮智之性也。○按人包心言。爲心者。得性以爲主。則性尊而心卑。不其明乎。

朱子曰。惟皇上帝。降此下民。何以與之。曰義與仁。惟義與仁。惟帝之則。欽斯承斯。猶懼不克云云。又曰。尊我德性希聖學兮。○按下民包心言。語類天命個心了方是性。爲心者。于帝降之衷。欽以承之。則性尊而心卑。不其明乎。

尤菴先生曰。惟道無形。該貯於心。以爲一身之主。而爲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本。○按道貯於心以爲主。故心之齊家治國平天下也。以是爲主本。則性尊而心卑。不其明乎。

孔子祖孫,孟,程,朱,宋諸聖賢。無不以性爲心之所主。以心爲性之所乘。其爲尊卑上下。昭然別矣。况所謂學禮學道學仁義之類。又定爲性師心弟者。有目皆覩。惟世間。有不肯小心而內懷驕氣。外襲尊號者。或欲與性齊等。甚則貶性而下之小之偏之兩之。如此者。其心只知有心。而不知有性矣。然則動不動。專靠著有覺之人心足矣。尙何待於無爲之道體乎。此可與吾儒本性之學。同條而共貫也哉。

張子曰。心統性情。朱子曰。心爲性情之主宰。此類但以人心有覺。道體無爲而云爾。非所以爲上下尊卑之別也。或以是爲心尊性卑之說。則謬矣。朱子嘗言。天子統攝天地。又言。人者天地之心。沒這人時。天地便無人管。此以天地無思慮無句當。聖賢盡人物贊化育而言。豈可以此爲人心尊於天地乎。

盡心說前後本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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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者。天理在人之全體。此語類陳安卿所錄盡心說初本也。心學家動輒援據。然大全盡心說。削去此句而改之曰。心具此理者也。彼之降旛。可以竪矣。東州一老士。乃曰。只被諸公看得具字錯了。遂不肯以心爲理也。心具五性。如言手具五指。金監役如此說。嶠南一巨擘。又曰。朱子論性與太極。皆曰含具萬理。乃以一包衆之辭。何嘗理外別有箇心乎。李都事答鄭厚允書。如此。○柳穉程亦嘗引朱書性中含具萬理語。以證理之具理。此可謂生薑樹上生矣。中庸章句云。人身具此生理。語類鄭子上錄云。有此氣爲人。則理具於身。方謂之性。董叔重錄云。人有此形氣。則此理始具於形氣之中而謂之性。此亦以具理之故。直指人身形氣。皆謂之理否。中庸章句云。道者當然之理。皆性之德。而具於心。夫具於心。具於身。具於形氣。同一文句。而心獨爲理。而彼皆爲氣。抑何理也。雖以心學家氣勢。也難開口放言。只此一處。若覺得理竆而辭屈。則自餘連營七百里。皆可以撤歸矣。僕于心學家文字。頗有辨難之說。比再思之。彼有一言。此之所辨。已數十。彼出一篇。此之所詰。又不啻倍蓰矣。與其多言而理不加明。不若用一枝勁兵。入都擒王之法。故遂閣筆掩卷。而但請心學諸公。且置許多說話。只就盡心說前本改本上。立得辨語。使人人道是理。苟到極。如何不服。

性與太極。含具萬理。如言某國有某山某水。心身形氣之具理。如言某國有君臣士民。二者所指。實不同也。李氏理外無心之說。以其淹博。何不觀於道外無身。身外無道。人外無道。道外無人之訓乎。道外無身。身外無道。見陽貨章注。人外無道。道外無人。見弘道章注。蓋人身卽道之所寓。道卽人身所以爲人身之理。二者不相離。故云此外無彼。非謂彼此一物也。

儒門心神鐵板定本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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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類葉賀孫錄。是辛亥以後所聞。而程書門有一條云。直卿問十年前。曾聞先生說。神亦只是形而下者。賀孫問云云。曰。神卽是心之至妙處。滾在氣裏說。又只是氣。然神又是氣之精妙處。到得氣。又是粗了。徐㝢同錄云。直卿云。神本不專說氣也。可就理上說。先生只就形而下者說。曰。某所以就形而下者說。畢竟就氣處。多發出光彩。便是神。假使此條。正在辛亥。已是先生六十二歲。而曰十年前。則從五十歲以後。直至十年無改。可謂定見矣。况旣曰辛亥以後。則安知其非在庚申下世之年乎。縱不必然。畢竟在六七十歲之閒。則豈不可謂之最晩年定論矣乎。心理家或曰。先生不指心爲理。是無甚綱領時說話。又或指先生六十五歲說話。爲中年未定論。愚則不敢如此放膽大言也。竊謂得此條以後。凡塘,屛後,學之指心與氣質無辨。檗寒諸家之認心神與理爲一。而枉引先生爲據者。可以改轍矣。此爲儒門心神鐵板定本。可以省得多少氣力。息卻多少爭競矣。○附鬼神說。楊道夫錄曰。直卿云。向讀中庸誠之不可掩處。竊疑謂鬼神爲陰陽屈伸。則是形而下者。若中庸之言。則是形而上者。曰。今且只就形而下者說來。但只是他皆是實理處發見。楊氏錄。是己酉以後所聞。則固不可只作六十歲說話。况六十歲。亦何可指爲中年乎。嶺儒引此錄。但據勉齋語。以爲鬼神是理之證。而先生不許之辭。棄而不省。可謂會讀書眞尊朱者乎。

啓蒙篇首兩語康節曰。心爲太極。又曰。道爲太極。見觀物外篇。而見載於啓蒙之首。○癸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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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於余曰。吾子論學。必以心本性爲宗旨。此似矣。然朱子於道爲太極,心爲太極兩語。一視而無別。此爲千古疑案。未知心性二者。孰爲本。孰爲本之者。余應之曰。中庸序曰。心之知覺。原於性命之正。此可以見孰爲本孰爲本之者矣。更考語類邵子書門。或擧康節兩語而問曰。道指天地萬物自然大全答陸氏書。自然作本然。之理而言。心指人得是理理是太極。得太極者。非太極也。以爲一身之主而言。先生曰。固是。固是二字。已可見得彼此賓主之辨。先生繼之。又曰。太極只是一而無對者。學者于此。更要索性理會。或曰。索性理會。則將如何。余曰。此以孔子語證之。可見。如言吾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矩是吾人身上本然之理。一定而不可易者也。語類㝢錄云。太極只當說理。自是移易不得。至於心。則其所欲有踰矩,不踰矩之分。大全答南軒書云。心之不正。未必皆氣使之也。又言。某也其心三月不違仁。仁是吾人身上本然之理。一定而不可易者也。至於心。則其用有違仁不違仁之別。然則矩也仁也。當爲一而無對者。觀於此而有省。則心之當本於性。宜不待辭費而曉徹矣。或曰。衆人之心。不復可以言太極乎。余曰。是雖不免於踰矩違仁之失。然其中含具得矩與仁。故有混淪而名之曰心爲大極。此安得與直指道以爲太極者。同一位分乎。或者唯而去。余記其答問。以自警其心。

康節觀物內篇曰。天由道而生。地由道而生。人物由道而行。天地人物則異也。其由道則一也。夫道也者。道也。道無形。行之則見于事矣。今以此一段觀之。道當爲太極。而其行道者。當是心也。不如此看。則天地由心而生成。人物由心而行。此爲何等義理。得無近於釋氏之見歟。請心理諸家。宜憬然悟而飜然改也。

康節無名公傳。略曰。思慮未起。鬼神莫知。不由乎我。更由乎誰。能造萬物者。天地也。能造天地者。太極也。今以思慮言。則是心而非性也。故下面但言能造天地萬物。而不言所以能造天地萬物。亦指此心而言也。○語類屢言康節近似老莊釋氏。恐微指此類而言。學道之士。宜審諸。

邵子文名伯溫語錄曰。太極者。有物之先。本已混成。有物之後。未嘗虧損。萬物無所不稟。則謂之曰命。萬物無所不本。則謂之曰性。萬物無所不主。則謂之曰天。萬物無所不生。則謂之曰心。其實一也。此以天命心性。皆謂之太極。則與觀物篇兩語。同一意也。又曰。道生一。一爲太極。一者何也。天地之心也。造化之原也。此亦以心爲太極。然太極而曰生於道。則道當爲此心之本也。若曰心是一而無對底太極。則安有一而無對之上。復有生此一而無對者乎。粗識文理者。亦可知也。竊意子文有所受於家庭者。讀皆其致思焉。

薛文淸讀書錄。論太極圖曰。康節曰。一動一靜之閒。乃天下之至妙者歟。蓋指貞元閒太極也。周子曰。太極動極而靜。靜極復動。亦卽貞元閒太極也。愚嘗考子文語錄。亦言一動一靜之閒者。天地人之妙用也。易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天地之心。蓋于動靜之閒。有以見之。聖人之心。卽天地之心也。止此曰妙用。曰心。則恐非直指道體而言。文淸所謂貞元閒太極。卻似與周子之太極。混而一之。未知果爲得周邵之本指否。更商之。

氣質體淸示金鍾煕,權純命,柳永善○癸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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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氣五行。始何嘗不正。只袞來袞去。便有不正。語類氣質性門士毅錄。蓋物久自有弊壞。秦漢而下。較昏濁。不如太古之淸明純粹。然其本然底亦不壞。歷代門夔孫錄節略。○大全答李繼善書云。氣之始。固無不善。然騰倒到今日。則其雜也久矣。此但說到物久弊壞處。其本然淸明純粹之不壞底。未及論也。故人之稟此氣者。並與其本然而盡得之。此所以暮夜休息則其氣復淸明耳。孟子或問。○語類節錄。歇得些時氣便淸。此氣質本體淸粹之實驗也。故雖衆人未有敬功者。亦時有此心未發而與聖人無異。但不知存之。故不能立大本也。若夫變化氣質。卻只就朝晝昏亂處理會。此乃宋人洗惠山泉水之法也。語類胡泳錄。鄭平彥旣不曾體認到底。又未及考檢至此。故徒知洗後乃淸之理。而未見纔歇還淸之妙。亦其勢然也。今不必令強思索。不如且自體察。久之必有見處矣。

朱子於二氣五行。言本然。李繼善於氣質。言本體本然。又言本淸本美。又言復其初。李巍巖於未發時氣質。指至淸至粹者。爲本然。

此一義通。則凡人物稟性同異之爭。聖庸未發有無之辨。未發時淑慝有無之疑。人生時氣質一定之難。種種葛藤。世世墨守。不可解不可破之說。不覺一時豁然。可以省得多少心力矣。昔朱先生論氣質性之說始於關洛而曰。某以爲極有功於聖門。有補於後學。讀之。深有感於程張。前此未有人說到此。區區竊不自遜。以爲今此拈出氣質體淸之說。後之聖賢。亦應有感歎於吾言者矣。

尊畏性命贈林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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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言。君子畏天命。尊德性。晦翁言。天命個心。方是性。余謂心只是人之神明稟受性命者。非卽是理也。蓋天命者。天所賦之正理。德性者。人所受之正理也。知其可畏可尊。則其戒懼奉持。自有不能已者。而賦受之重。可以不失矣。千古敎學。無以易此。彼陸氏。只愛說心卽理。不喜人說性命。晦翁嘗譏之曰。學而不論性命。不知所學何事。今替陸氏答云。吾之所學。只是心也。雖然。聖人之學。性命之學。自古無學心之說。學所以正此心耳。正心而心正。則心始合於性命。而人未始不爲天。天未始不爲人。人之能事畢矣。然其道在主敬與致知。

畏己贈宋敬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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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知畏人畏天而不畏己。此常情也。然又有謂天處高。豈能聽卑。謂人在外。豈能測裏。遂不復畏。惑之甚矣。夫焉知帝臨幽室,人見肺肝。况心師當座。毫髮必監。如何不畏。然心亦有時乎自欺而自恕。或至於褻天而慢人。噫。心又不可恃也。故君子畏性。畏天命。是畏性也。性也者。純善無爲。而爲極本竆源之主宰者也。吾故曰。性體心而不可遺。心本性而無自用。此畏己之至也。

性師心弟獨契語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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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師心弟四字。是僕所創。然六經累數十萬言。無非發明此理。可一以貫之。中夜以思。不覺樂意自生。而有手舞足蹈之神矣。彼不曾自體者。輒疑性是無言之理。如何能爲心之師。陋哉言乎。孔子人師也。其道且有不待言而顯者。故嘗欲無言。而顔氏便能默識。聖人之蘊。亦不言而化。而敎萬世無竆矣。今性之發見於日用之閒者。精微曲折。無非至善。以若心之神明靈覺者。何待逐一指點而後。知其爲可師而學之耶。但得心弟自虛以受敎。則厥德將與天地同其體用矣。近世有其心自處以聖師。而指性爲兆民。此將敎性去惡而後無惡。爲善而後始善。其倒置已甚矣。彼疑性無言而不足於爲師者。其病源。卻與此同矣。

中庸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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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偏不倚。是單言道體。非兼指心象。先須識得此意。端的無疑。然後去看先賢諸說。可以活絡會通。不爾。其不認心爲道者。鮮矣。○或曰。何以知此四字心無交涉。曰。此已明見於章句。特讀者不察耳。所謂中庸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當然精微之極致云者。但言太極性命之理。何嘗賺及於虛靈神明之心耶。○無過不及。元就道理言。故靜中不可攙及明矣。若論功夫。則戒愼恐懼。或壓得些重。或放得些輕。此則雖靜時。亦可言也。

性道敎。皆各具知行動靜之理。故下文君子體道功夫。亦皆通動靜貫知行。○人物之生。因各得其理以爲性。此是湖洛所由分界處。人物字。今以父子君臣男女聖庸等字代之。亦無所礙矣。然則何處見異得之驗。因一各字。生出無限葛藤。至今數百年。紛紛不已。誠可歎也。○人物各循道也。柳言性之面貌不同。故道亦各異也。此全然不識大本之論。其弊將使學聖人者。不本於性。學而不本於性。則何所本乎。此處人物字。若以父子等字代之。父子所當行之路不同。則將謂父子所嘗得之理不一云爾矣。豈可曰識性之言乎。

性相近乙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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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相近。謂指當初稟受之氣。則氣質不齊之品。不啻遙遠。如何可言相近。謂指後來習慣之性。則邪正相去之間。亦不啻懸絶。故下句另說習相遠也。然則無乃但就此性兼氣質而發見之好處言歟。如孩提氣稟。雖有不同。而其愛敬好惡之類。縱未能如印一板。然其大槩皆不甚相遠。故曰性相近也。若如或者指點隨人氣異而稟理不同者。稟理不同四字。且依其言而云爾。以爲相近。則以遠爲近。何異指鹿爲馬之見哉。聖言之不精要。決不如是也。呂留良譏異學家說。爲指鹿爲馬也。

栗谷明德說丁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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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世明德屬心屬理之爭起。而有騎牆者。每引栗谷語錄合心性之說。以爲居中兩排之計。是實中無端的見處。蓋未足怕也。然此段以理曉之。則彼將擧栗谷二字以禦人。不得不亦引栗翁以證明之。聖學輯要按說云。天命之性。明德之所具。則合心性者。如何又具得性。恐決不然也。然說者又以具衆理爲明德屬理之斷案。此又易決。栗翁又豈不曰具衆理指心言。而乃指性則未穩矣乎。然則虛靈固是心。具理也。是心。應事也是心。明德之爲心。豈不視諸掌乎。况語錄之云。亦有曲折。蓋問者歷擧人物受之者謂之性。主於一身者謂之心。此是明德也。而又曰有得於天而光明正大者謂之明德。以疑之曰。心性明德三分而立說似未穩。則栗翁不得已而且以合心性而總言者解之。是豈明德之正訓耶。

氣質之性語。有兩般。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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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質之性。蓋有指性隨氣異而言者。如橫渠言弗性之性。是也。有只指性在氣中而言者。如朱子言健是天之性情。此如人之氣質。是也。或疑下段所說。恐有窒礙。余謂。孟子曰。形色天性。此可言形色之性。程子曰。命于人則謂之性。又曰。物所受爲性。此可言人物之性。朱子言。天命箇心了。方是性。此可言心之性。又曰。性只是理。然無那天氣地質。則此理沒安頓處。此可言天氣地質之性。栗谷曰。健是陽之理。順是陰之理。五常是五行之理。此可言陰陽五行之性。如此類極多。而四通八達。靡少窒礙矣。然氣質之性四字。元來橫渠爲荀,揚諸家而發者。若只指理之在氣質者。爲氣質之性。卻與合虛與氣有性之名者。同歸於本然之性。決不可喚做弗性之性。此又不可不知也。讀書得活法。則疑於窒礙者。亦皆可通。不然則可以通行者。亦皆做梗。枉得無限煩惱。惹起許多爭競。

氣質之性五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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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理在氣中曰本然之性。而亦曰氣質之性。如陰陽太極。形色天性。成之者性。生之謂性。明道健是天之性。如人之氣質。合虛與氣。有性之名之類。是也。自被命受生之初。以至未發之前,已發之後。皆有之。是君子恭敬奉持之性。聖人至性盡之之性。

二。理爲氣囿曰氣質之性。如明皇之性。只通得一路。故他處皆礙。虎狼之仁。豺獺之祭。蜂蟻之義。雎鳩之別。只通這些子。木氣多者。仁較多。金氣多者。義較多之類。是也。發後始有之。是君子弗性之性。學者矯揉變化之性。

三。氣質之稟。亦曰氣質之性。如性氣性質。才性靈性天性柔緩。天性強急。天性好罵。天性好淫。元初稟受氣質性之類。是也。是亦君子弗性之性。學者用撿束功夫。敎入塗轍之性。

四。形氣之欲。亦曰氣質之性。如耳之於聲。目之於色。性也。攻取之性之類。是也。發後始有之。是亦君子弗性之性。學者宜節而制之。不使過中。

五。單指軀命。亦曰氣質之性。如滅性伐性傷性損性。苟全性命之類。是也。是不待言弗性之性。學者宜以理養之而勿損害。以義制之而勿陪奉。

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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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贊華西心說者曰。斯文一脈終難晦。左海天降活理翁。愚謂陸,王認心爲理。而曰心是活物。則豈獨華西爲活理翁耶。上蔡曰。心者。何也。仁是已。仁者。何也。活者是仁。問謝氏謂仁爲活物。而先生不取。何也。朱子曰。佗說得有病痛。是亦活仁翁也。佛氏認心爲性。而曰靈明圓活。蔡氏曰。性是人心活物。如何說道體無爲。汪氏駁之曰。夫心乃活物。性則心所載之理。蒙引殊失心性之辨。不可從也。是又爲活性翁。柳持平指知覺爲惺惺活太極。此又是活極翁。正堪爲華門高足也。愚又有一轉語云。程朱論道而有活潑潑語。此亦爲活道翁。而與諸家無異指否。請吾黨諸子。愼思明辨。而知所以自別於彼也。天運川流。鳶飛魚躍。非直是道。道乘載在那上。流行不滯。所以云活潑潑。非謂道體能靈昭活化。而有此氣象也。又如聖人動容周旋。作止語然。無非載得妙道精義出來。今我輩學人。須是此心誠敬。工夫不閒斷。則此上頭性理。自然發見昭著。如何有窒塞去處。是亦活潑潑地也。若曰。性自有知覺。自能運用。而恁地活動。是與釋氏所見無別也。

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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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不判。則人心無實。人心無實。則世道交亂。幸而得孟子揭假字。掉伯者之膽。今又數千年。雜學羣起。人自爲師。借仁飾義。靡極不屆。其源皆出於假。而其害至於率獸食人。人復相食而莫之捄也。間有有意近正者。宜若可以協心幷力。以扶世道於萬分有一之中。卻又察理不精。祛私不勇。亦終於畏謗而詭隨。離正而害道。是又與於假仁借義之甚者矣。噫。上帝前聖。將何所望哉。

易心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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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心也。道。性也。朱子此語。確然不可移易。嶺人強將易字做實理。則易有太極。作理有太極。得否。朱子曰。以潛見飛躍觀之。其流行而至此者。易也。其定理之當然者。道也。至此之此。指潛見飛躍也。當然謂當潛當見也。故明道亦曰。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而伊川又謂變易而後合道。易字與道字。不相似也。易中。無一卦一爻不具此理。所以沿流而可以求其源也。此見於答方伯謨書。讀而味之。儘有受用。若把易做理。是認流爲源。指器爲道。本末上下。一切顚倒。且但有道而無從道之心。更成何等造化耶。先生詩問渠那得淸如許。此流行之心也。爲有源頭活水來。此本然之性也。易與道。旣可以源流言。則心與性獨不可以體用言耶。

象山。以陰陽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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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山集二卷與朱子第二書曰。直以陰陽爲形器而不得爲道。此又不敢聞命。又曰。今以陰陽爲非道。而直謂之形器。其孰爲昧於道器之分哉。象山所見如此。未知其於陰陽之理。又以爲道上之道乎。本集一卷與曾宅之書曰。仁卽此心也。此理也。愛其親者。此理也。敬其兄者。此理也。惻懚之心。此理也。羞惡之心。此理也。知是知非。此理也云云。有爲象山護法善神者曰。陸子論心。句句說理。而或誣其專言精神。近於禪學。彼陳建輩。可謂無忌憚之小人矣。余謂此辨未足爲象山明白。蓋認陰陽爲道。則雖句句說理。畢竟是認氣爲理。斥陳氏爲小人。必不服矣。如佛氏言心。亦句句是性。則豈可以此指程,朱之斥佛認覺爲性者。爲小人乎。

有悟請吳,鄭二君訂還乙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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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謂性。濟卿以生字帶氣。謂非本然。僕謂有此帶氣之生。方可言天命之性。而見以瞽說爲然。今目前諸人。孰非有生有性者。只要無以生囿性。生囿性而後。方有氣局弗性之名。然今不必多辨。必以性制生。此兩句。是悟說而功夫最難。請自體看。如此。則雖有生如無生相似。殆同赤骨立底。天理光明照耀。大小大快活。今老僕天幸悟得此理。只恨年病俱極。不及充其所知而去。切冀兩賢迨此未老。汲汲下手。用成達天德立人極底上聖。以收扶元氣福蒼生之大功也。如不享此至樂。復事閒爭競。此的是主氣而非尊性也。

朱先生遺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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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翁臨沒。大訓是垂。審求其是。決去其非。積累久之。心與理一。天生聖應。惟有其直。唐虞以來。再無二規。於乎小子。盍日顧諟。

集古語。爲講社學規。丁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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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尊者道。周子語。○異學之於心。曰獨尊。曰至尊。道是日用事物當行包知識思慮言。之理。此句。最宜精察。皆性之德而具於心者。朱子語。○理具於心。非心卽是理也。故君子以心言。如人能弘道之人字。尊德性。子思語。○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德性者。吾所受於天之正理。尊我心自我也德性。希聖學兮。朱子語。○尊性謂之聖學。則心不尊性而自尊者。不歸於別派。而何處容足。

至尊之道。元包動靜知行之理言。尊性之尊。亦該動靜知行之功言。

勸讀小學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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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夫謂只一部小學。便可入聖。諸君能信得及底。的有所成。若謂世閒書籍。汗牛充棟。如何只這一書便了。病夫敢道饒儞讀破萬卷經史。依舊是猩猩鸚鸚。勿怒病夫詬詈。請看孝友忠誠。如舜文周公。敎學傳習。如孔子顔曾。不足爲聖人乎。盡得九容九思。非成身與盡心乎。居處恭五句。非全體不息之仁乎。克復敬恕。非去私全理之訣乎。於此能無些子狐疑心。能無些子鼠首態。竭盡平生心力。行盡長遠程道。會有與三代聖人。相逢時節。

各一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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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一其性。朱子諸說不同。所以後賢議論多歧貳。愚竊以爲沈莊仲所聞一條。當爲定論。其文曰。金木水火土。雖曰五行各一其性。然一物又各具五行之理。不可不知此。見語類一卷十一板右。而爲先生六十九歲以後語也。凡大全語類之與此有異者。皆當以是爲準。蓋所謂雖曰五各一性者。是圖解隨質稟異。各一其性之意也。所謂一各具五者。是圖解太極各具於一物之意也。然則後賢以各爲隨質不同。以一其性爲全體皆具之解者。恐合更商。戊午陽月念日。七十八歲病臼。取燭疾書。以示諸子。

畫象自警七十九歲。臼山病夫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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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握公。方寸蘊直。旣直且公。宜成大德。柰何所發。十九私曲。求是去非。晦父遺囑。心要操存。氣必撿束。期以屬纊。冀幸性復。左右掌紋。皆有公字。

晨悟自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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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有萬類。心殊如面。勿求人同。同理是勉。未必他非。安知己是。明命赫然。中虛可諟。賢知先人。聖且不爾。汝不畏天。一直自是。

臼山日誦丁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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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也喜言心學性。一日。其心俛首以聽性師之敎曰。愚乎。汝之受命于帝。朱子曰。天命之謂性。天是心。心有主宰之意。又曰。天命個心了。方是性。按渾淪說。則天與帝與心。亦可曰理。今七十有七年。盍敬用其命矣乎。心雖受命于天。及其思慮動作。心反運用其命。譬如臣子受命于君父。而臨事。卻將其命。自去用之。書云。用命賞于祖。是也。用命而曰敬。則其位分之尊卑。自在也。旣往不咎。方來可追。罔或虛詐怠荒。以辜父訓。母復發露太盡。以負師戒。勿愛惜軀命。以虧士節。毋動客氣。以褻老成之體。毋以幽獨而自肆。毋視後生爲可輕。後生。包子孫。言毋因訾謗而或慍。毋臨財而苟得。毋以癃病自諉而或忽於規矩。毋自認有見而謂後賢之可俟。事皆自強。而時常自醒。冀無悖乎聖人之敎。愚乎。有一於此。帝其赦諸。心也不勝慙懼。奉以納諸方寸之中。

朱子所論長房遞遷異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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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親盡。長房遞遷。著於家禮大祥章告遷于祠堂條。先生庚寅歲。編成家禮。被人竊去。不及再修。

高祖親盡。則就伯叔位服未盡者。祭之。語類包敏道。癸卯甲辰乙巳所聞。

李堯卿問。自先兄去後。舍姪祧高祖。而祀先兄爲禰。某家中闕高祖之祭。心實未安。欲祭高祖於某家云云。答曰。此事只合謹守禮文。未可遽以義起。大全。○先生庚戌知漳州時。李堯卿始得及門。

胡伯量問。先兄旣娶而死。欲爲之立後。使之主祭。則某之高祖當祧去否。答曰。高祖祧去。雖覺人情未安。然別未有以處也。家閒將來小孫奉祀。其勢亦當如此大全。○先生長子以辛亥二月死。則此書。在先生六十二歲以後。明矣。

胡兄問祧主置何處。曰。埋於兩階間。又曰。不若埋於始祖墓邊。語類。沈莊仲戊午以後所聞。

家禮長房遞遷。在先生四十一歲。語類包敏道錄。在先生五十四五歲。大全答胡伯量李堯卿二書。皆在家禮後二十餘年。語類沈莊仲錄。所謂胡兄。卽伯量也。此又在先生六十九歲以後也。然則大全二書。及語類沈錄。當爲晩年定論。○問嫡孫主祭。則便須祧六世五世廟主。若叔祖尙在。則乃是祧其高曾祖。於心安乎。朱子曰。也只得如此。聖人立法。一定而不可易。此一條。見載於家禮增解一之八十四板。而愚今病中。神思昏窒。不記其出處。姑以附此。以俟後考。癸丑元月十三日。田愚謹書。

李堯卿問目中。闕高祖祭。退溪先生云。舍姪旣祧遷高祖。而堯卿家不可時祭。故云闕高祖之祭云云。按若用長房遞遷之禮。則堯卿家自當奉高祖而行時祭矣。記疑說如此。而箚疑問目。標補管補。鹿門陶谷都無疑難之辭。且於答胡伯量書。伯量高祖祧去之說。後賢亦都無一句疑辭。何也。豈皆以是爲定論。家禮爲初年說而然歟。愚再書。

堯卿已於兄在日。自立家先龕子。卽指先世神主也。此雖非禮。而旣已立主。故朱子告以不可改動。然則其姪雖祧埋五代祖。而堯卿家自有其主。此與遞遷何異。而朱子只許俗節展誠。不許時忌之祭。此又支孫不得遞奉之一明據也。五月二十二日。愚三書。

愚旣立此疑。金君益容。金君翊述。皆不以爲然。旣而問諸宋約齋。則大意以爲支庶遞遷。固非先王定制。又有朱子定論。但今日邪說大行。禮義掃地。且俟異日始出。似宜。此與二金之意顯別。故姑附宋書於後。以示來者云。八月二十五日。愚四書。約齋答愚書曰。支庶親未盡者。遞遷奉祀。固非先王定制。且有朱子晩年定論。而其後我東先輩之必從家禮者。豈以雖非正禮。亦足爲收宗族厚風俗之一端。故不妨其義起而然耶。今日邪說大行。雖親未盡之宗孫。埋主廢祭。不小難愼者。往往有之。況支庶之貧寒者乎。於斯時而必欲以正禮倡論。則時輩不識本意所在。而反爲其平日所欲爲之嚆矢矣。可怕可怕。只當抱朱子晩年定論。而姑俟禮義復明之日而言之。未晩也。嗚呼。河淸何時。其亦可慨也已。

長子服制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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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侯庶子死後。爲大宗之祖。
長子繼禰。○通所生所立而言。 庶子爲父後者之弟。
長子繼祖。○亦通所生所立而言。此子死。則其父以其正體於上。又以其將代已爲宗廟主。故服斬。如曰繼禰之宗。不得爲此子斬。則此子非正體於上。亦非將代父爲宗廟主者乎。此恐於情禮。名實俱無所當。 長子不繼祖。故此子死。其父不服斬。

○始遷及初有封爵。而死後爲大宗之祖者。與諸侯庶子同。以此例推之。雖士庶之家。苟爲繼禰宗子。而遭長子死者。皆得斬衰無疑。庾蔚之論繼禰不爲長子斬之。禮曰。喪服傳及大傳。皆言不繼祖。以明庶子雖繼禰。而不繼祖則不服長子斬也。按喪服傳及大傳所言不繼祖。從亡者言。非指庶子言。而庾氏之言。恐失本旨。且繼禰一句。不曉所謂。又按大傳。庶子不祭。明其宗也。庶子不得爲長子三年。不繼祖也。十三字喪服傳文。此庶子。卽鄭註所謂爲父後者之弟也。以此推之。苟非庶子而爲父後者。皆服長子斬。喪服小記不繼祖與禰之說。與子夏傳。別是一義。

服人白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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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曰。某始持期喪。恐人非笑。已亦自若羞恥。自後雖大功小功。亦服之。人亦以爲熟。已亦熟之。當時持期功之服。只如今人漆笠白帶而已。則何非笑羞恥之可論哉。是必具衰裳冠絰。故云然也。

又曰。有喪不勉道終非。少爲親嫌老爲衰。世人但知隆考妣。功緦不見我心悲。此亦只白布巾帶而已。則何親嫌老衰之可言哉。

問有服者著白笠。何如。泛言有服。則非專指朞服。栗谷曰。古人雖吊。不以玄冠。不曰孔子而曰古人。恐古人類如此。况有服乎。引古人爲傍證。一也。頃見華人著白巾而食肉者。問之。乃有服者。引華人爲正證。二也。今日見洪萬戶俊。以大功服著白笠而來見之。不至駭怪。引今人爲正證。三也。若成習則著之何害。雖未及成習。而洪萬戶行之。而先生又言之如此。曰。有官者恐未安。曰。私居服之何害。有官者。亦令私居服之。其必欲有服者用白笠之意。可知矣。

賁趾曰。期服人出外所著之笠。世多用黑。然嘗聞諸具先生。李僉知珥。於其兄服。常著白笠云。據此則服人白笠。栗谷非但言之。亦允蹈之。

問爲長子斬。爲妻及祖父母喪出入服。尤菴曰。此無明文。但見知禮者爲長子服斬。而出入時。以麤生布無衣。而著布裹笠。以絞麻爲帶。爲妻亦然。而帶則以布矣。遂菴以所謂布裹笠。爲似是黑笠。恐未然。豈有衣生布帶絞麻。而著黑笠之理。且泛指黑笠。爲布裹笠。文勢亦恐不然。故徐永後問尤翁此段布裹笠。卽指白布耶。陶菴曰。是白布而今俗罕用。

禮疑隨錄癸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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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葬受服。當在奉出尸柩後。此潛治說。而老,梅兩賢皆從之矣。丘儀卻在啓墓前。恐失見尸柩後受服之意。而備要便覽仍之。似當釐正。

增解大祥陳禫服下。立一目曰。禫據古用白。此禫字是祥字之誤。而所引沙翁說中祥字。亦誤作禫。沙翁說見本卷二十二板。蓋古禮無禫用白之文。

增解所載愼齋禫前改葬一條。以下文白衣冠仍著之云觀之。此段中諸禫字。恐當作祥字。鏡湖無所辨析。而泛入於禫前改葬條。恐合商量。

尤菴曰。禫與緦。當分輕重。據古禮。則禫服黲色。是吉凶相參之服。而緦是衰負版辟領皆具者。恐當服緦以遷葬。此論視愼齋說更快。而增解漏之。可惜。

愚見無論初喪緦改葬緦。皆當依儀禮。用負版衰辟領。朱子大全君臣服議參考然則禫後改葬者。當釋禫而服緦也。南溪旣曰禫中。又曰持禫。則已禫明矣。下文卻云行禫。何也。且行禫則當受禫服。何云除禫。可異也。增解之載入禫前改葬條。尤可疑也。

將祥之月改葬者。葬時雖不別製緦服。至於祥日。除功衰後。恐當追製緦服。以足月數而後除之。若仍祥服至禫。禫後又仍禫服。是改葬而無緦。與傍親何別。

厚齋答李普溟書。所論以爲遷葬服緦。本爲見尸柩。則尸柩旣葬之後。始製緦。於禮無據。因據瓊山退溪說。大祥後仍以素衣素帶。終緦月之數。此說可疑。蓋若用子思旣葬除之說則已。今旣因鄭玄朱子。而盡三月之制。則何可以尸柩旣葬。遂不服緦乎。退翁所答金鶴峯之問。以示旣葬非如見柩時。仍令易麻而服素。如此則改葬之緦。不待三月而除矣。豈朱子之意乎。

朝夕哭無拜之疑。據朱子所論生時之意而推之。父兄生時。雖臥而亦拜者。愼齋所行如此每日拜姑者。唐氏所行如此晨夜唱喏者。溫公書儀朱子家禮如此皆當依生時。或拜或揖。不爾。反有神事之嫌。

繼禰之宗。爲長子服斬。其證甚衆。傳文云。庶子不得爲長子三年。一也。鄭註云。爲父後者然後爲長子三年。二也。家禮云。父爲適子當爲後者。三也。愚按諸侯之次子。自以別子爲宗。此子遇長子喪。則無重可傳。不斬固也。此子之長子。遇長子喪。則別子是百世不遷之宗。其子安得爲無重可傳。而不斬於長子乎。恐決無此理。庶子。鄭註。爲父後者之弟。繼禰宗子。自處以庶子。無乃名實俱紊歟。

尤菴曰。出後於人者。禮旣同於衆子。則不得爲長子斬。此禮字未審出於何經。而程子上英宗疏。指出後於人者。爲適子。豈無所考。而妄發於告君之辭耶。尤菴一說。卻引程語。爲爲人後者爲長子服斬之證。恐此爲正論。然則其平日所主賈疏之論。自歸於未定之說矣。年前金觀洙死。其大人當服斬。而爲宋台秉瓚所止而只服期。蓋觀洙曾祖。是入後者。故宋台云然。然尤菴後說。不如此矣。遂翁言適適相承之家。中間一代雖繼後。以此降服。指長子服。似無其義。竊意此應有所受於師門者也。尤翁論昭顯服。爲長子服。則已不用賈疏適適相承之說。後來老洲論翼宗服制。亦然。

賈疏承重不得三年有四種。而其一則不得傳重者。何爲充之於承重之列也。

賈氏謂父祖相承於上。已又適承於後。其下又有傳重。是三事而乃曰二事。何也。

增解立後。立孤子出後式一目。此大失禮意。當改云孤子無出後。所引沙翁說。是答朽淺問。問語本以所後父死。亦可立後否也。今刪問語。而換做所生父死。亦出後者。明是錯也。

生子見廟。主婦再拜。是代子拜。此見曾子問註。捧子之人拜條。不用夾拜。而鏡湖不察。添入小註。蒙上夾拜及偶然二說。此當刪去。便覽。亦於再拜下。添主婦四拜。則似認再拜爲主人事。文義決不如此。此亦當刪。愚在海山。値先親先師諱辰。就僻處哭拜。學者問拜有據否。曰。朱子答葉仁父云。族祖及諸傍親。皆不當祭。有不可忘者。亦倣此例足矣。所謂此例。卽指上文出妻子孫歲時。就其家廟拜之。若相去遠。則設位望拜而言也。旁親且然。况父師乎。

英廟之於景廟。斬衰三年。卽爲人後之服也。肅齋集答蘇仁山。竊意此當以君臣服論。而肅翁說如彼。可疑。

正體於上。本但言長子。而賈氏乃推上於祖曾之皆爲適承。將所傳重。亦本但言長子。而李氏震相乃拖及於長子。而又必有子。然則傳文二事。乃爲四事。豈子夏之本指哉。

李氏答安敍九書第一條。論繼禰之宗。爲長子斬。而引鄭康成曰。己身繼禰。使恐便之誤。得爲長子斬之語。不知鄭語見載何書。

若如李氏長衆適庶辨之說。則季歷未生文王之前。使泰伯有賢子而死。有子與否。禮無所論。且據李說而云爾。太王服斬。旣而泰伯之子死。又使仲雍有賢子而死。太王又服斬。旣而仲雍之子死。其後季歷生文王而又死。太王又服斬矣。此果先王制禮之本意耶。李氏有眞斬之說。則爲泰雍之服。乃爲假斬耶。

兄嫂改適者。旣嘗立後。還復罷繼。使兄無後。而弟自奪宗。此朴文鎬之所敎爲也。余當時已喩其非是。後見曹立之墓表。立之娶婦。不悅於姑。敎之。不從而去。故卒無子。立之死。其弟廷以母命立宗人之子愿爲後。以此觀之。朴文之所爲。益見其無義矣。

師喪。當以三年爲正。張子有厚薄淺深之論。而朱子註孟子。編小學。皆載三年之禮。故晦翁喪。勉齋用之。栗谷有差等之論。而鹿門,老洲皆主三年之制。肅齋全齋皆嘗用期。後皆自謂未盡。此皆可證而無疑者也。全齋說。愚嘗親聞之。肅齋說。見本集十一卷答朴元吉書。

梅翁論改葬云。見柩爲重。故雖仍舊復土。亦當受服。此與尤翁答尹石湖書。見柩復土。卽除服之云不同。然尤翁他日答玄以規書。論墳墓被侵犯。卻云見柩則服緦三月。蓋石湖長於尤翁一歲。玄公則門人之後進者。玄書當爲定論。梅翁豈無所考而率爾失言哉。元謙之終是駁正。恐未免汰哉之誚矣。

祀板火燒。與只焚廟宇不同。似當用緦制。而沙翁敎以無服。何也。尤翁謂廟主見焚。與墳墓被犯及柩。同爲一等。但墓之見柩。則服緦三月。新宮火。則無服緦之文。所謂新宮火者。幷神主見焚耶。抑只焚其廟耶。竊詳其意。欲令服緦於神主之見焚。特未見明文。而疑其辭矣。至於梅翁。則曰。第四日。應服三年者。當服緦三月而除。竊謂此當爲後出之愈明者也。

晨昏定省。曾行拜禮。是用唐夫人愼獨齋及先師遺規也。語類先生晨謁訖。受諸生早揖。比又考得論周禮。每日常朝。王立於寢門外。與羣臣相揖而已。胡明仲言。近世朝禮。每日拜跪。乃是秦法。周人之制。元不如此。據此則私家晨昏。當用揖禮。自今以後。非朔望無拜。昔年先師喪。朝夕哭。依生時定省行拜。當改定。

海上散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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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思得無問人我。凡與人言理氣者。類多據前賢之言。以排佗人之說。而求吾說之得伸爾。其於銷落客氣以循正理。似未肯眞實著力。此於吾之身心。何所補乎。故欲約朋友。且舍無形影無聲臭底。只就曰用處。逐事辨得所當然者。而盡心行將去。久久不輟。只此是知仁勇之事。亦全體而不息之道。未可忽也。其於性命源頭。必將有昭然見徹之時。此豈非聖人下學上達之道乎。

寒洲集答金鳳乃書。論妙字處。不分自然能然一眞一靈。總以理字蓋之。似未精。其下引運用字有病。故只下得妙字之說。而曰。運用字有病。以其可以氣言故也。竊意運用之與妙用較粗些。故改之。以見其神妙之用爾。非以其妙與運用有理氣之分而然也。且寒洲亦認運用字不可言於理。此固當然。然獨不思朱子又言心只是一箇運用底物。又言運用是心也兩語。幷見語類復卦門。又言主宰運用底便是心。此又見性理門。

朱子曰。性者。心之理。夫心之理三字。爲心者。當奉以歸諸性也。今也乃欲據而有之。豈非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之類耶。

夫言者。心之聲也。華西之言。心譬則聖人。陸門高弟楊敬仲言。人皆有心。心未嘗不聖。在君師之位。而性譬則億兆之衆。寒洲之言。心當爲太極。而性不可獨當太極。朱子曰。性是太極渾然之體。金監役之言。大理具細理。全理具偏理。中庸註曰。大本者。天命之性。又曰。德性者。吾所受之正理。盡心說曰。性者。天理之全體。皆此心自尊自夸之聲也。心乎心乎。試自思云。我之可以爲堯舜而參天地者。毫無原本於彼性。而吾以自手恢恢然爲之不難。如此說爲可耶。抑當自小自卑。以爲我雖有貫徹古今之識。陶鑄世界之功。而何莫非根極於性體而有是妙用者。如此說爲可耶。

寒洲引朱子答呂子約書。未發者太極之靜。已發者。太極之動。以爲心可爲太極。性不可獨當太極。此殊不然。張元德問太極莫便是性。先生曰。然。此是理也。動則此理行。此動中之太極也。靜則此理存。此靜中之太極也。此是丁未癸丑所聞。寔晩年說也。此豈非性可獨當太極之一的證耶。此句下筆時。不覺寒心。何也。夫性爲太極。何待似此援據然後明乎。儒門辨論。胡爲至於此。可歎也已。夫心一也。何人之心。雄據太極尊號。而不肯讓與性理。而我之心。又惟恐太極之名。不歸於性。不知孰爲得本心。後之賢者。于此一義。宜子細審察。竊意呂書之未發已發。卽張錄之動靜而皆是心。而非理也。非太極也。如曰。太極未發者。太極之靜。太極已發者。太極之動。又曰。理動則此理行。理靜則此理靜。此爲何等語。於是動靜不得歸於陰陽。而太極不得歸於理。已發未發不得歸於心。而太極不得歸於性矣。吾之此說。李門諸公。必多笑之。然非吾之所創。實朱子之說也。語類謨錄。陽動陰靜。非太極動靜。只是理有動靜。己亥以後所聞。○理有動靜。此語又見於大全答鄭子上書。而古今讀者。往往直認做理動理靜。遂成理動靜,氣動靜之病。今以謨錄觀之。上句旣曰非太極動靜。而下句卽又曰只是理有動靜。豈不曰非太極親自動靜。只是有陰陽動靜之理耶。炎錄已發未發。只是說心。端蒙錄。這箇心自有未發時節。自有已發時節。敢請諸公。暫置舊來見解。更須就此。奉朱子虛心玩理之訓。念涪翁相類泥義之戒。用幾月工夫。看得師說或有未及照管處。不妨微與點破。以與萬世共之。如終未然。且守師說。以俟異時。更看如何長進也。

太極動靜。天命流行。道體昭著。理發性發。皆是一類也。且以性發論之。孺子入井之事感。則仁之理便應。而惻隱之心形焉。未知仁之理。自有知覺。而便爾應將來耶。抑心之神。纔見孺子入井而驚動。此先有見此驚動之理。爲之本原。但理不能自驚動也。則性仁之掛搭於其上者。便已與之發現耶。謂仁有知覺。則此朱子之所深非也。謂仁雖無知覺。而自能驚動怵惻。則性爲有爲之物。亦非朱子之意也。道體無爲。見論語註。愚意仁固無覺無爲。而爲有覺有爲者之本體。心雖有覺有爲。而爲無覺無爲者之妙用。則感應之時。心之神奉仁之理。而發現於外也。如此下語。得無病否。纔說太極。便帶著陰陽。纔說天命。便氣在其中。此皆朱子說。道體昭著。理發性發。亦皆如此。

近世諸家。喜說太極爲陰陽之主。理爲氣主。言則是。而意則不是矣。諸家又皆禁言性爲心主。此何故也。一則眇視心眇視。性之無知無爲。而不肯以爲主也。一則自恃心自視。其能靈覺運用。朱子曰。心是一箇運用底物。而恥居性之下也。如此而自命爲主理。不如此者。斥之爲主氣。區區寧被主氣之名。而不敢改小心尊性之見。特患心之不能自小而性之不得其尊。是亦孔,朱誦而陸,王傳也。竊深憂之。

李氏時常暗指栗谷以下諸賢。爲主氣之學。未知諸賢心是氣氣字。果是李氏所認麤雜之物。李氏所謂氣。只是此物。故精爽精英。猶以爲指理者矣。見答李肅明書。又未知以心爲極本之主宰,天下之大本。而不復以性爲心之歸宿處否。李氏之論正如此如此。則誠爲主氣之學。而當被聖門之闢矣。今以本心之見。欲闢本性之學。多見其不知類也。且其所謂主見之與前聖合者。語意未暢。使人聽瑩。聖人有知道爲道語。如曰知者爲者。道也。知之爲之者。氣也。則道是無覺無爲底。如何言知言爲。又氣是麤雜蠢駁底。如何能知道爲道。如又依李氏之見。而曰。知者爲者心也。認心爲理故云。知之爲之者氣也。則上句是。而下句謂血氣氣質。爲知道爲道。全不成說話。恐未若栗谷所謂發之者氣也。以心言所以發者理也。以性言。之爲的確縝密而無滲漏也。李氏發者理。與朱子以仁愛者心也。語近而意別。蓋理則無情。故但爲愛之理而不能自愛。心則有覺。故能用無情之理而行有情之事。李氏發之者氣。與栗谷發之者氣。字同而指異。此之言氣。指靈明之心。彼之言氣。指麤雜之稟。李氏兩句。皆與朱,栗相戾矣。且以愛言。則愛者與愛之者。如何分別。

李氏答朴守玉書。言作用底是氣而帝何嘗有作用乎。止此帝無作用。則聖人何嘗獨有作用乎。然而朱子言。聖人作用。與佛氏異。後儒又言。學道二字。是孔子大本領大作用。此宜子細勘定。蓋作用只是造作運用之意。本非不好字眼。李書上文云。作用是造作安排之名。安排亦原非不好字眼。但先輩有意任意不循理者。亦謂安排。此類宜隨文各看。不可執一論也。問禮行遜出。朱子曰。行是安排。恁地行出。是從此發出云云。此等安排字。何嘗是不好底。

尊德性功夫。是人身中。何者所爲。旣非軀殼之所爲。又非氣稟之所爲。則非心之所爲而何。以心尊性。旣是聖門正傳。則師儒之議論。學者之功夫。惡可外此而他求哉。故朱子銘曰。尊德性。希聖學。心若自尊。而不肯尊性者。決是異學規模。

聖人敎學。以性爲本。從無本心之正傳。湯文之心。何嘗有毫髮之惡。然且曰以禮制心。曰小心翼翼。豈非心不可以自用自大故歟。孔子說從心所欲不踰矩。又說某也其心三月不違仁。皆重在下面三字。夫矩也仁也者。何也。人性也。天則也。心於性天合一。方爲正學。是知心上更有當主之理在。

孔子曰。天何言哉。朱子曰。道體無爲。學者能於不言之天。無爲之性。知所畏敬。而不敢自肆。則可謂本天尊性之聖傳矣。若以其不言無爲。褻而慢之。以心則狂。以事則敗。以世則亂。而無往不悖矣。請世之爲心理之學者。宜一怵然而省。無終自誤而誤人哉。

呂氏曰。聖人說不踰矩。可知聖人心中。刻刻有箇天則在。不是卽心是道。此本天本心之別也。此語極是。蓋從來爲心卽道,心卽理之說者。實則憚於竆理。苦於循理。特開此一路。以自便也。夫欲竆理。則心狹而不能周於理之廣大。心麤而不能入於理之精微。遂據其靈明。而硬曰是吾本然之知也。欲循理。則心肆而不能安於理之嚴正。心生而不能久於理之悠遠。遂恃其伎倆。而謾曰是吾自然之能也。於是。與聖人本天之學。遠矣。

朱子以五典,四勿。爲聖敎定本。止此夫親義別序信與禮。是天命之性也。就五品與四事而能親義別序信與禮者。心也。性命非心則不能自行。心非性命則無所根極。二者旣不容相違而各立。又非可相混而無等。然則性命當爲太極。而心當爲陰陽。性命當爲本體。而心當爲妙用也。學者。當小心奉性。以求無褻乎天命。可也。

柳持平言性不可爲極本竆源之主宰。李都事言性不可獨當太極。此兩語者。人性之慘禍。聖學之鴆毒也。蓋如其言。則極本竆源之主宰。與夫可以獨當太極者。不得不歸於心矣。此可爲千聖不易之定論乎。獨怪夫子思之於君子所尊。不曰心而曰德性。程子之辨儒釋所本。不曰聖人本心而以本心者。歸之釋氏。朱子之論道心。不曰靈覺自爲本源而必曰原於性命。論渾然太極之體。不曰心而曰性。何也。愚竊自謂。我之生於此世。極知其無所重輕。惟於性字。極力崇奉。不令彼二氏之心。加之於此性之上。此或可爲聖門一助云爾。

心性一物之說。以其不相離者言。非謂有覺之心卽是無爲之性也。朱子答黃子耕書。論道器而曰。一物之中。其可見之形。卽所謂器。其不可見之理。卽所謂道。然兩者未嘗相離。故曰道亦器。器亦道。止此夫道器分明是二物。而曰一物之中。則心性一物之說。其指意當亦如此。後人瞥見一物兩字。輒以做心卽理之證。可謂不會讀書者矣。

李氏以耳目之視聽皆本於心。爲心爲大本之一證。見答張舜華書。然則心之思慮。不復本於性。而自謂大本歟。此與釋氏之本心。果有所異。而可以通融於聖人之本天耶。

朱子曰。理無情意。又曰。指道體言。則以字下不得。如使所謂心者果是理。則謂心爲無情意。可乎。謂心爲無以。可乎。以仁愛。以義惡。出大全元亨利貞說。必欲謂理有情意。理亦有以。則李氏之自謂篤信朱子者。豈不爲私鹽加鯗之計乎。

黃勉齋論天道與二五而曰。合而言之。氣卽是理。愚亦曰。性與知覺合而言之。心卽理。至於心卽仁。形卽性。器卽道。可以三隅反。

嶺說之最怪處。每以心性無辨。與心能盡性。心妙性情之類。一切看做以心使心。此句兩心字。只是一物。再無可辨。至於心之盡性。心之妙性情。卻是一靈一眞。有有爲無爲之分。不可儱侗合做一物說了。心性無辨。的是佛宗。朱子曰。天命個心了。方是性。語類賀孫錄。天如君父。命如敎令。心如臣子。性如職任。臣子與職任。如何直認做一物。其人常言朱子是此。只是壓倒人之術也。

延平先生曰。養氣。只要得心與氣合。不然。心是心。氣是氣。不見所謂集義處。終不能合一也。心比氣儘靈活底。自與血氣氣質有辨。故大學或問。有曰以氣質有蔽之心云云。又曰。灑落氣象。其地位甚高。前數說方是言學者下功夫處。由此持守之久。漸漸融釋。使之不見有制於外。理與心爲一。庶幾灑落耳。心比性。微覺粗底。非卽是理。故大全答鄭子上云。性爲妙而心爲粗。語類論顔子三月不違仁云。是心不違仁。此兩端。便見心與理。氣與心。俱有分別之實也。今學者。于心與理一。如何猝乍揍著。且須用知言集義工夫。使心之解行。漸次依傍道理。

氣質形氣。何嘗有意欲乎。惟形氣之中。自有箇精英湛一神靈知識底。乃有意有欲也。然義未及精。仁未及熟。則其所意欲。豈能合理。聖人天質旣美。人功亦至。故從其心之所欲。而自然不違乎理。於是始可言心與理一。故曰體卽道。用卽義也。如以心之合理。遂以爲靈可爲眞。器可爲道。則豈不粗甚矣乎。

以能所俱作理。則仁者心之全德。也是理。欲以身體而力行之。一息尙存。志不少懈。也是理。性也是理。盡也是理。道也是理。知也是理。禮也是理。復也是理。義也是理。集也是理。如此則無往非理。可謂主理家矣。但恐所認以爲理者。或非其理。則豈不反爲本心之歸乎。王氏認心爲理。故指弘毅爲仁。今李氏之見。正如此。

心雖無私。而必當於理。心雖無私。而必有其德。乃可以天理論。詎可但以無私者。直謂之天理。卽謂之大本哉。此心卽理三字。所以爲儱侗無分別之言。而非吾儒之所當取者也。

退翁言心合理氣。氣字。當以虛靈之氣看。不可遽以渣滓之氣當之也。其曰心之未發。氣不用事。此氣字。始以氣質言也。若乃惟理而已。安有惡云者。只是明性善之理而已。曷嘗有心卽理之意來。

心之盛性云云。此亦有指肉團血氣言處。如醫家之言心。是也。亦有指虛靈神明言處。如語類之言心是盛貯該載敷施發用底。汪氏曰。心是具理者。理是具於心者。陽明謂心卽理誤矣。是也。不可槩以盛性之心。謂非儒家所言之心也。

道體卽是太極。無爲卽是無動靜。此非謂道體原無此心爲之之理。太極原無此氣動靜之理。特言其無自爲與自動靜之能耳。如曰道體無爲而太極有動靜。則道外有極。極外有道。不知此是何理。

嶺儒以心爲理。而罵心氣之論爲氣學。此殊可笑。朱子嘗言。凡人之言語動作思慮營爲。皆氣也而理存焉。此是沈僩戊午以後所聞也。彼將以言語動作思慮營爲。皆非氣云耶。則爲畔朱之流矣。于四者之中。獨拈思慮以爲理耶。則又爲無當之說矣。且言語亦心之聲也。營爲亦心之意也。是皆硬把做理耶。四者之中。獨動作單屬氣耶。以此以彼。俱不詞而無義矣。盡心說所改。不過一句。而其關繫甚大。學者於此。能虛心觀理。心理兩字。互換讀則何如。便見得心不可屬理之意。然則大全語類中。凡以理論心靈神識之類。或是分說底。或是合理說底。皆當察其主意。不可執此以疑彼也。大抵心性理氣。原非各一區域。只於渾合無間之中。分別得眞靈能所精粗本末。以爲言。故纔擧一則餘皆隨到。惟觀其語勢輕重如何耳。

前聖之垂敎於後世。不第以心爲極。其一字一句。無不本於性矣。今後學之承敎於前聖。亦必主於性。不當據未合矩之心。硬定其取舍。下梢弄成一箇惟我獨尊世界。故凡讀書講義。但務依傍原文。以尋其意。愼勿把己見置其中。援古證今。最要尋究本旨。以佐吾說。切忌率前言爲己使也。孔子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呂氏言。人知父子是天性。不知君臣亦是天性。只緣三代以後。君臣都忘却天字。君不知禮之出於天。臣不知忠之本於性。天卽理也。性卽理也。故集註於各欲自盡上。又加理之當然四字。若不識此四字。便講煞各欲自盡。只成本心之學。自以爲盡。而實多未盡。在如良知家言也。只坐不知天也。呂說止此。吾謂。朱子理之當然。是指點性字語。各欲自盡。是提醒心字語。道理功夫。本未幷盡。但語意含蓄。未易領會。而呂氏發明得好。亦可謂有補於人倫。有功於儒門矣。今觀李氏。以後學。據前言而立吾說。垂來裔也。未免自主其心。而不肯取準於性。殊非往聖垂敎之本旨也。如指朱子六十五歲以後語。爲中年說。又每擧朱子盡心說舊本。爲一大證。又不顧中庸序心原性命之定論。每以心爲性上面之理。又不念大全先剖析後貫通之敎。把攬牽合倒置錯陳之戒。見答吳晦叔書。而常以一理包籠。使人莫可承用。朱子以性外有理而疑於二。駁南軒說矣。而李氏之理。不止於二矣。朱子明明說性是太極之全體。而李氏之性。則不可獨當太極。似此類。不可勝擧。恐非前聖敎後學。後學事前賢之性天。而究竟止於本心之見矣。是宜李門諸人之長慮却顧者也。且念吾之所以疑李說者。亦必有性天之理。而不敢輒據私心之見。妄加理外之辭。以自陷於同浴譏裸之失也。大抵小心以尊性。大是難事。此則各宜勉勉而不可已也。

孟子仁義之心。最是主理說底。然指心之本於仁義者。非直以心爲仁義也。於此一義合。則無所不合矣。如不信。更以禮記程書仁義之氣證之。是亦氣可爲理之據耶。况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口與芻豢非一物。則心與理義。獨可爲一物耶。操存舍亡出入無定之心。亦何可直喚做理乎。夜氣之不能存心。血氣之反動其心。此等氣字。與心卽氣之氣。煞有精粗之辨。李氏於此。每不能別白之。無乃未察歟。

李氏言。心君者。人之主宰而人理之尊號也。其名曰仁義禮智之體。目之以性者也。然則心爲實而性爲名。可疑也。且心是尊者。人身中。更無有尊於心者矣。子思乃有尊性之訓。何也。李氏亦言尊德性。然則此尊之者。誰也。人身中。非心而又有能尊性者乎。若曰心也。則心之上。又有當尊之性矣。心安得爲尊者。可疑。

明儒錢啓新曰。聖人辨異端。爲其亡滅性理。余謂彼亦何嘗不言性。特不養其性。故云亡滅性理也。而徒以虛寂言心耳。余謂鄙人辨心學。爲其拽下性理。一邊何嘗不言性。特不尊性。故云拽下性理也。而徒以尊極言心耳。致知。要在敬以竆理。力行。要在敬以盡道。纔有下視性理之念。已是褻天之萌。况復有心上性下。心大性小。心全性偏之論。則其悖天之愆。尤何可論乎。

形色。形而下者也。天性。形而上者也。今曰形色天性。何也。學者。旣知其原爲二物。又知其終爲一物。始得。知其爲二。則不敢以形色爲極。知其爲一。則必欲盡形色之理。惟心與性亦然。

李氏每以性偏屬於靜。其意正恐性之獨當太極而然也。然大全太極說云。一動一靜者。皆命之行而行乎動靜者。乃性之眞也。故曰天命之謂性。無垢中庸解辨。亦言喜怒哀樂。莫非性也。農巖云。喜怒哀樂。情也。而其本則皆性。故云然。性對情則固屬靜。若統言則通貫動靜者也。

道是性之德。太極之妙而靡所知能。必待心陰陽之神而後凝。自心視之。彼似無足爲矣。然心而不戒懼。慮其離道而戒懼也。道無從體。故自非異學之無所顧忌者。孰有不以戰兢惕厲爲心而冀其道之立於己也。自是勉勉而不已。雖神化不測之妙用。淵微不顯之至德。亦漸可致矣。

晦翁言。若無太極。便不宋時方言。猶豈不也。翻了天地。愚繼之曰。若無德性。豈不倒了身心家國天下乎。晦翁又言。人者。天地之心。沒這人時。天地便沒人管。愚繼之曰。敬者。人心之主。不主敬時。身心家國天下。更敎誰管。寒洲集引性猶太極心猶陰陽砥錄而曰。猶者。借喩也。引心之理是太極。心之動靜是陰陽振錄而曰。是者。的指也。此見柳定齋往復矣。蓋以的指爲正證。而借喩非正證也。然大全答陳器之書首一句云。性是太極渾然之體。此非的指之辭乎。吾意李氏于此時。未及記得到此而然爾。其門下諸人。宜敬審其然。而善補其過也。如以其師一時未思之言。而盡廢朱子晩年所定之論。殊非善體亡師之心者也。且以借喩言之。宜取其彷彿者而譬之。今乃擧易與陰陽之氣。以況夫至尊純善之心。此句。且據李氏意而言爾。豈不爲千不著萬不似之言耶。吾恐朱子長於辭令。決不如是之孟浪也。且以其的指者言之。所謂心之理。若於性外。又有一箇道理則已。不然則心之理是太極。道夫錄。性是心之道理。德明錄。性者。心之理。僴錄。性是心之理。無名錄。性卽心之理。大全元亨利貞說云。性者。心之理也。心之理。是太極。李氏引之。以爲心是太極。適足以助性是太極之證。六字非的指性而何。所謂動靜。若是心外。又有一箇運用則已。不然則動靜是陰陽動靜陰陽。是心賀孫錄。五字。非的指心而何。且陳器之書。是答玉山講義之問者。講義成於甲寅冬。是時。先生已六十五歲矣。旣是的指。而又出晩年。則後學宜敬之如父母。信之如神明。而勿之有違焉。不亦可乎。李氏又嘗擧吳晦叔書。太極者性情之妙。乃一動一靜未發已發之理者。以爲心當爲太極而性不可獨當太極。此又不然。動靜發未發心也。其理性情也。豈以心爲太極之說乎。假使吳書。卽以爲太極。晦叔卒於淳煕丁酉。時先生四十八歲矣。豈有此書可爲定論。而甲寅以後之書。辛亥以後之語。乃爲舊說之理乎。

問。動靜是太極動靜。是陰陽動靜。朱子曰。是理動靜。可學錄心理家以此爲己援。似矣。然愚又有一疑。彼家於理則言動靜。而性則不欲言動靜。今設一問云。感物應事。是性感應。是心感應。曰是性感應。彼於此。將把感應以與性。而心則不相涉否。必不肯如此。是何由。由其認心爲太極之理。而動靜感應。一切歸之於此。認性謂非太極。而無知無能故也。愚謂性固無知無能。而謂之不可獨當太極。則誤矣。心固有動靜感應。而謂之直是太極。則亦誤矣。問動靜者所乘之機。朱子曰。太極理也。動靜氣也。因設人乘馬之喩。銖錄。在可學錄之後。此又與前說不動。而心理家以其異已而不樂五敎切。道之。愚又有一說云。性是感應之理。感應是心之能。此更彼之所惡聞。是何由。由其認心爲感應之理。而性則無知無能故也。愚謂性固無知無能。而謂之非感應之理則誤矣。心固是能感能應者。而謂直是感應之理。則亦誤矣。然則朱子二說。有初晩定未定之分歟。曰。非然也。前說。從太極爲陰陽動靜之源而言。如曰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曰孺子入井之事感。則仁之理便應。而惻隱之心。於是乎形焉者。是也。後說從動靜是形而下者之事而言。㽦錄動靜陰陽皆只是形而下者如曰心兮本虛。應物無跡。曰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是也。愚故曰太極與性。但當曰所以主宰者。不當曰主宰之。陰陽與心。但當曰主宰之。不當曰所以主宰也。陰陽以靈言。

儒者之學。性學也。信得性善而無疑者。謂之明覺。驗得性善而有功者。謂之實學。守得性善而不失者。謂之大賢。盡得性善而無虧者。謂之上聖。學者于性。要信得及驗得的。若其心靈自性而無性。自大而眇性。自全而偏性。自本而無本。自尊而無上。自用而無畏者。謂之別一派。亦謂之假主理也。學者宜審諸。

性字看得不是至尊。不是太極。不是極本竆源之主。則敬字功夫。亦無倚靠處。要知此性爲此心之所本。心學家所謂進德修業。必其心先自尊自大而後。能有所成就。是必頫視此性乃可。纔聞有尊性之士。必笑之。其所成就者。可知也。朱子答徐子融書曰。釋氏以識神爲根本。若吾儒之論。則識神乃是心之妙用。如何無得。但以此言性。則無交涉耳。止此近世諸家以心之妙用。直認做理。今以此書觀之。但可作釋氏所本之心。不可便指爲聖人所本之性也。

近思錄註所載妙用言其理。此對功用之粗者言。如心比氣爲極精。但以之對性。則性爲妙而心爲粗。此等不活看。左右拘牽。無可通之理。

聖門敎學。必本性道而不本心靈。小學題辭。大學序文。中庸孟子首章。皆擧仁義性命。以爲頭腦。大學明德。雖以心言。而章句虛靈下。卽繼之以具理應事。論語學習。雖以心言。而集註。以性善爲主。復初爲終。而以覺云者輔之。詩書易之言天。春秋之明義。禮之言經曲。又無非明性道者也。

愚觀近世心理之說盛行。而求其據言以施功者。殊無端的可用之辭。故嘗竊謂吾儒講辨之意。曷嘗以文字之空言。顯於當世而已哉。務以原於實理而要於實用爾。夫是非邪正。理之所定也。好惡去取。心之所能也。此自格物誠意。以至於輔世長民。無不相關也。今也以心爲理爲極。而惟心之是本。則吾未知是非邪正之辨。好惡去取之極。果無少差。而能成大學之功否也。

心爲太極。與形色天性。對同勘合。其指不難見也。蓋形色有自然之理。所謂天性也。心有渾然之理。所謂太極也。呂氏曰。若云形色卽是天性。則是口之於味。鼻之於臭。目之於色。四肢之於安逸。皆可謂天性也。其弊必至於猖狂恣肆。無忌憚而後已。余亦曰。若云心卽是太極。則是知覺神識思慮謀猷。皆可謂太極也。其弊必至於妄自尊大而不復欽承乎性矣。斯理也。呂氏早已言之曰。心亦只是形色。其作睿聖之理乃天性也。

語類仁說。元亨利貞。便是天地之心。或謂王,李之指心爲理。與此何如。曰。大全仁說。天地之心。其德有四。曰元亨利貞。又曰。人之爲心。其德亦有四。曰仁義禮智。心非元亨利貞。心之德。乃元亨利貞。知此。則知彼之爲渾合說。非直指說也。

天地變化。其心孔仁。此以形氣神理分之。天地。形也。變化。氣也。心。神也。仁。理也。就人物看。亦然。此雖眼前說話。學者宜記取。

天之心。以天之理。命於人之心。人之心。受天之理以爲性。

天人一也斯理也。程,朱,栗,尤諸先生。無不闡明矣。柰何後儒却謂理之在天則爲氣之主。性之在人。乃不得爲心之主。遂將性字。拽在心下耶。華西門人。旣認心爲理。如此說。自應爾也。其宗尤翁者。亦復云云。絶可異也。尤翁言太極爲陰陽之主。而反爲陰陽之所運用。凡生於太極陰陽者。皆然。旣曰皆然。則在人之性。非太極歟。在人之心。非陰陽歟。

世間不好底人。不定疊底事。才遇堯舜。都安帖平安了。不知此世界。更經幾年得遇堯舜。所以謂之克相上帝。蓋助上帝之不及也。此出語類僴錄。今嶺洛心理諸家。直指上帝爲理。如曰聖人相理助理。亦得否。竊謂上帝與聖人。皆是與理無閒者。故可以言相言助。此處宜體認。

堯舜性者。性當爲堯舜之本體。堯舜當爲性之妙用。君子依乎中庸。聖人全體太極之類。都是一理。堯舜形而下之器。性形而上之道。

李氏平生主見。惟心性一理而已。而於心能盡性。心妙性情之類。臲卼不安。區處不下。故遂將以心使心見近思錄四卷。蔽之。而曰非若近世一種之學。判心性爲兩歧。反涉於大本之不一者。見柳定齋往復○朱子于大本。每以天命之性當之。而至公之心。亦不許爲大本。則其不認心性爲一物。明矣。李氏之心。欲將大本。稍稍移之於心。故其言如此。豈可曰尊信朱子而無異論者乎。所謂一種之學。豈非暗指栗,尤以下諸賢之一遵朱子者而言歟。謹按朱子論程語云。佗說得似有兩箇。子細看來。只是一箇心。今如李說。則曰以心盡心,以心妙心。亦得矣。又曰以性盡心,以性妙心。亦得矣。豈有是理。夫心可言定。可言思。可言自由與放去。性亦可如此說乎。千不然萬不然也。大抵以心使心。只是一物。更無可辨。至於心字性字。終必略有分別。如言人心有覺。道體無爲。道是理而具於心。心當敬畏以存天理之類。甚多。不可悉陳。今必欲混而一之。恐彼此俱昧而兩相病也。朱書有儱侗眞如顢頇佛性之譏。凡爲李學而喜渾合惡剖析者。盍亦於此致思焉。

信如李說。而心性一理。則佛氏亦可謂之本天乎。朱子指佛氏所認做性。爲聖人所謂心。心性之非一理。不其明乎。中庸曰。君子尊德性。心性無別。則曰君子尊心。亦不礙本心之佛乎。朱子曰。聖人全體太極。將曰以心體心乎。曰以極體極乎。朱子曰。靈處只是心。不是性。性只是理。將曰靈處只是性。不是心。心只是理。而可說得去否。

或問朱子于心性。皆曰一身之主。而柳氏以性無知能之故。不肯推爲極本竆源之主宰者似矣。而吾子不知許。何也。曰。道體雖無知無能。然而有知有能者。不得不以之爲主。故吾不得以彼言爲是也。曰。請就實處明白指示。曰。天之生物。各無不足之理。此性也。人之有盡有不盡者。此心也。須是自心自力。使於性分。無些子未滿足處。方是心之奉性爲宰也。如有親者。性則無不盡孝之理。而心則或有未盡之病。遇美色者。性則無有心視之之理。而心則或起視之之念。此皆心當奉性爲宰。不當自恃自用之實驗也。曰。聖人之心。不待勉強而自合於理。此又如何。曰。旣曰心合乎理。則心非是理。而理爲心本。明矣。凡言語者。心之聲也。彼所云云。皆其心欲自尊而不肯尊性之私也。吾所云云。亦吾心欲自小而以性爲極之公也。只以此觀之。可見彼心此心誰得誰失之分矣。

或問朱子於心與道。皆曰爲太極。而柳李主心太極。吾子主性太極。何也。曰此以朱子之言折衷。可也。論語註曰。人心有覺。道體無爲。則凡有覺有爲者。不復可謂道體矣。雖無覺無爲。而謂之道體。則道爲太極。是端的指定之言也。心爲太極。是渾淪包含之辭也。夫心者。氣之靈明神妙而已。釋氏認此爲性。而尊爲萬法之原。柳,李亦直以此爲性理爲太極。而目爲天下之大本。彼此果何所別乎。不可直謂之道也。然能盡載道之全體。而妙用無遺。故幷擧其道。而曰心爲太極也。彼二家之見。若果如此。則可謂得朱子之指矣。今柳氏曰。太極能應事。則無爲者不得爲道矣。李氏曰。性不可獨當太極。則道體不得爲太極矣。朱子之意。斷不如是。吾故曰以朱子之言折衷。可也。

李氏答李肅明書。以心者氣之精爽。爲安知其不指理乎。此足以見其執拗苟且之甚。而亦見其爲認氣爲理之供辭也。

孔子之奉天。顔氏之得善拳拳。子思之尊性。程氏之本天。晦翁之欽承仁義。皆心之尊性也。惟我獨尊。佛心之自尊也。上面著不得一字。陸心之自上也。心未嘗不聖。楊慈湖心之自聖也。心極天下之尊。劉心之自尊也。念臺。陽明流派。大理具小理。金監役心之自大也。心上而性下。柳持平心之自上也。人理之尊號。李都事心之自尊也。今以此之有尊。彼之自尊。兩相對勘。未知孰爲主理。孰爲主心者。

心是天理之主宰。近世心理諸家。輒指爲心是天理之一大證佐。此殊可笑。如曰心是性情之主宰。心是一身之主宰。道心是形氣之主宰。則亦可謂心是性情。心是一身。心是形氣之明據乎。理爲氣主。太極爲陰陽之主。此亦理是氣。太極是陰陽之謂乎。無亦爲讀書太麤之病歟。

李氏開口。便說心卽理。今以陽明之言觀之。可見其是非。陽明言。心卽是理。心卽是道。是天心自然會知。不假外求。是自家準則。凡明不得行不去。反在自心上體當。卽可通。人若解向裏。尋求見得自己心體。卽無時無處不是此道。止此心若果是理。卽陽明之言。字字的當。句句確定。未知李氏于此。果竪降旛否。如曰不然。則其平生所主心卽理三字。不過爲一柄剩語矣。眞正學問家。何爲有此剩語。可怪可怪。

李氏理氣說。篇篇朱子。口口朱子。難與爭鋒。然獨怪夫掇拾朱子已改之舊說。以拒更定之論。如盡心說。是也。年月有據者。輒自移動刪改。以就己見者。如陳安卿庚戌己未所聞。則單擧己未。初無的證而削去庚戌。葉味道辛亥以後所聞。徐居甫庚戌以後所聞。皆削去以後二字。是也。蔡季通語。自爲一段。而初無朱子可否之辭者。泛稱朱門。或稱語類。黃直卿語之不見許者。單擧黃語爲據。而朱子不許之說。則棄而不省。太極是性。陰陽是心。是葉味道錄。而乃曰不知見在何處。理體氣用。語類甘吉甫錄大全呂子約書。而謂之朱子所斥。性是太極渾然之體。是答陳器之書。而却言性不可獨當太極。又言太極不可偏屬於性。李氏文集中。此類極多。今難悉擧。讀者自去細察。可見矣。

先賢言動以天。僕謂動之者。心也。所以動者。天也。論語註。好善而惡惡。天下之同情也。好之惡之者。心也。所以好惡者。性也。此以李說論之。當曰動者。天也。好者惡者。性也。此於聖賢之指。合乎戾乎。

以愛親敬長言之。愛敬者。理。愛敬之者。氣。亦何以辨。蓋愛者云者。非愛親之謂乎。則愛之者。亦是愛親之謂也。恐無以辨。豈以自然能然言歟。然則氣亦有自然處。理亦有能然處。亦未必使人曉然也。理有能然俟當別論或據語類淳錄。鬼神亦只是實理語。以爲證佐。似此講論。不如不爲。蓋本文實理下。直接以若無這理。則便無鬼神。無萬物。都無所該載了。今單據上文。爲吾之所使。而下文都不連看。如何得先生本意。蓋鬼神萬物。該載實理底。故混淪而言。則亦可曰鬼神亦是實理。糟粕煨燼亦無非敎也。然欲析開看。則鬼神萬物。只可謂之載理之氣。不可直喚做形而上者。此一處通。則餘如鳶飛魚躍。心靈神識。陽舒陰慘。日往月來。都是一般。可以省得多少閒爭競。

廣錄。論費隱曰。鬼神之道。便是君子之道。非有二也。今人認鬼神爲理者。亦將指君子。直謂之理乎。此千不然萬不然之說也。文蔚錄。以侯氏說爲非。未知今人將據此。爲鬼神是形而上之道否。然則如指鬼神之道。謂道之道。鬼神之德。謂道之德乎。直是好笑。

天命之性。固是合理與氣底。氣質之性。也是合理與氣底。如何辨別。張子曰。合虛與氣。有性之名。朱子曰。性者。理氣之合。栗谷曰。合理與木氣。有仁之名。以上皆天命之性。朱子曰。氣質之性。以理雜氣而言。栗谷曰。合理與氣質。而命之曰氣質之性。竊意天命之性。是於合理氣之中。單指理之至善全體言。而氣之善惡。無所交涉。氣質之性。是於合理氣之中。專指氣之雜糅異用言。而理之偏全。不干稟受。今學問。只要明得那全善之理而敬守之。揀得那雜糅之氣而克去之。如斯而已。

性焉之謂聖。焉字非就稟賦說。乃是言其發見之無些虧欠。以安焉執焉復焉之文推之。便自曉然。讀者有因一字未明。而生出無限葛藤。可歎也。

余觀陳楝堂記。某人恃勢行非。而曰。天理人心四字。今用不著。後其人爲紹興府推官。果置此四字不用。後陞刑部主事。其所爲仍如紹興。竟謫沔陽。疽發背死。無子。吁。天理人心四字。殆不可置哉。此見畜德錄勸戒篇。因此記得。某人嘗因事激。遽曰。雖倒行逆施。亦可爲也。後誣其同門長德爲弑師。遂使其師。爲被弑之人。又指其師晩年改從某人心說。爲亂命。又嘗大言曰。言足以飾非。智足以拒諫。皆是理爲之。此欲以證心屬理。理有爲而云也。此人一生得力。正在倒行逆施四字。

方正學夷齊論。恐有合商量者。使伯夷早知其父之志。以若見識之明。孝友之純。淸廉之性。亦必能爲泰伯之行。又何待正學之言哉。若知父志而隱忍遷就於平日。及至遺命而後。不得已而爲辭遜逃避之擧。則是全出於私意。而非有脫灑之象者。聖賢何故以求仁得仁與之。而稱之曰聖之淸也。至於天命歸周。則潔身自遠。斯可已矣。正學之論。合於聖人之中。無容改評矣。其曰。何乃恥食其粟。而獨食其薇也。庸非周土之毛乎。斯過乎中者。何不思程子以粟爲祿之精義。而信史遷謬妄之說也。夫不食周祿。正所謂潔身自遠之中。無可議者矣。雖然。文皇之於正學。任其自在。則亦不食其祿而已。十族之禍。安從生乎。王崇炳不知正學之意。復譏之以未合乎義。是亦不足與議於聖人之道者也。吁。王直所著伯夷十辨。其說痛快。使史遷復起。恐無以容其喙矣。然此當俟異日論之。三淵集言。此說本出莊子寓言。而馬遷信之。

大全講義云。方寸之閒。虛靈洞澈。此單言心。與禪家所指無異。決不可指爲性。指爲理。指爲道。指爲太極。此其理也。萬理粲然。此方是性也。理也。道也。太極也。不能自動靜者。有以應乎事物之變此非但指情一塗而已。德行事業。皆在其中也。禪家但有虛靈而無具理應事。所以爲異學也。而不昧。是所謂明德者也。不昧頂上。虛靈洞澈而言。則明德之主心明矣。若以明德。直指爲性與理與道與太極。則禽獸亦有明德。而可以爲堯舜而參天地贊化育也乎。此理曉然不難知。柰何世儒。一向執迷而不悟。可歎也已。

朱子曰。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純粹之善之性也。是所謂太極也。此語直指靈爲性爲極。何也。圖說此段。但言得秀而最靈。不言得性而至善者。緣性是天之所命于心者。語類言。天命箇心。方是性。故言靈而性包在其中。下文五性。卽是心之所得於天者。不然。此性字。殊無來歷。朱子所以言最靈至善之性者。此也。學者不察而局殺說。則其不陷於禪佛陸,王者。幾希。

氣之精英者爲神。語類一卷植錄。鬼神是氣之精英。六十三卷銖錄。心者氣之精爽。五卷節錄。曾見嶺氏文集。以植錄此句爲指理之辭。以節錄爲亦安知非指理之辭。如此立言。而可以取信於人乎。銖錄亦必如此。若一向如此硬說。則二氣之良能。陰之靈陽之靈。又將幷指爲理。而沛然無少阻礙矣。似此氣象。如何抵當得。不如任其胡說亂道也。

朱子辨五峯心無死生之說。有云。此幾於釋氏之說。又云。天地生物。人得其秀而最靈。所謂心者。乃夫虛靈知覺之性。隨形氣而有始終。此與前段略相似。而有大不同者。大抵靈覺不昧之心。隨形氣而有始終。大全答林德久書如此。純粹至善之性。通古今而無成壞。大全答連嵩卿書。所論亦有此意。二者。不可混合而無辨也。顔子心不違仁。孟子理義悅心。中庸序心原於性。論語註。心能盡性。性不知檢其心。皆是八字分開處。昔年得柳稺程書。以鹿門此性字可疑之說。爲不宜。然不知其竟如何看也。

伊川先生言。生之謂性。止訓所禀受。其意原只是說氣稟。非謂氣質禀受得性理也。若言氣質禀受性理。豈非天命之性。故下文卽言今人言天性柔緩。天性剛急。此訓所稟受也。此只是說氣質。不干性理。故上文另說天命之謂性。此言性之理也。此言性之理。則彼之言氣。豈不昭然如示諸掌乎。前此每認做氣受理。故心常未愜。今乃覺得原指如此。此何等歡喜事。愚今七十五歲。乃如此。鄭之錯會。此亦何必深責。且俟其進步之日。爲得。

近世一重學家。旣自認心爲理。則其眼中。只見得麤底精神魂魄血氣氣質是氣。而凡有運用知覺思慮底。神識活化靈昭之類。一倂尊之爲理。殊不知此上頭更有無眹無爲之理。爲心之源本。此旣爲無頭腦之見矣。其見佗人指心爲氣之說。則不察其所謂氣者是虛靈神明。能知理循理者。輒曰。是心氣質無辨之說。歸之主氣。此又爲老佛却不說氣之見矣。譬如理則君也。心則相也。氣質精魄之類則百官萬民也。今有錯認相臣爲君。則聞指相爲臣者。輒罵之曰是認百官萬民爲相也。此誠粗疏之甚也。至若稍認心非理者。亦畏彼之笑罵。不敢開口說心屬氣。此非惟氣不充之病。亦是見不透之過也。如朱子說心猶陰陽。栗翁說心是氣。曷嘗指陰陽與氣之麤底以爲言乎。實以陰陽與氣之至靈至神者。言也。朱栗之言。如曰相是臣。雖曰臣也。亦何損其爲百官萬民之主乎。俄見韓友心說或問。似未免有畏人胡罵之象。信乎見理之難而命辭之未易也。

與諸生看精義入神語。因悟自家所認底義。直是太麤在。都無精細意味。聖人漉得天理。似泥樣熟。此一句。是朱子訓包楊語。今也揣測那天理。似未經椎鑿底頑石。所以做處。常只得外面依俙近似底。論人亦只就非禮之禮非義之義上。稱得大中至善。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

須形乃可言性。性無不善而人有不善者。以其爲形所拘也。然形之中。有知覺者存。曰心。心旣知性之善。又能惡夫形之拘也。卽主敬以宰之。用勇以終之。至於久而誠。則中庸之極功。不外是矣。其要專在心之自操而不少懈也。性。天命之性也。知宰終。三達德也。或言理在形者。謂之非本然。及三達德爲性理。此皆非也。

辥文淸云。天理本善。在天之氣。雖時有昏暗駁雜。然理却只是善。故其賦於物也。無毫髮惡理。下文天理本全。亦如此。學者于此處。宜澄心體究。故人性無不善。天人。皆帶氣底。故程子曰。性卽理也。汪氏以此爲論性語破的者。余倣其語云。天理本全。故人性無不全。故朱子曰。理無不全也。若以在氣。謂人之受性有惡有偏。如此者。甘自歸於朱子所謂荀揚韓雖是論性。其實只說得氣者之科臼矣。二程謂聖人可學。而必欲學而至於聖人。見外書。此以人性皆善皆全。故善學則可以入於聖域。今使性元來隨氣而稟受有惡有偏。凡庸雖欲爲聖賢。如何得。爲此言者。貽害天下甚矣。盍少思而翻然改也。

翼註曰。性字純就理言。不兼氣質。註以氣陪說者。指庸只見理隨氣而賦耳。非兼氣也。余因此而別有所曾於心者。曰。性善之性。純是理。非可以氣質滾合說底。伯子卻將生字氣字陪說。而曰。生之謂性。性卽氣。氣卽性。生之謂也。此特以見無此形氣則性善無所賦爾。其實非幷形氣和爲性也。至於朱子。則又曰。天命與氣質。亦相滾同。纔有天命。便有氣質。不能相離。若無此氣。則此理如何頓放。止此今人以此理頓放在氣中之故。抵死貶降。目之爲氣質之性。是豈程朱之所預料而不敢言者耶。非惟此一義爲然。如仁人心。心卽性。聖人之心渾然一理。後人都錯認做心理一物。聖人之心淸明純粹。註云。淸明以氣言。純粹以質言。後賢遂認做心氣質無辨。如此類欲悉擧。便可使長安紙貴。不肖往往中夜而起。不勝憂歎之情焉爾。

譬如胎非可以和母說者。特包在母腹之中。故曰孕之謂胎。胎卽母。母卽胎。孕之謂也。未孕以前。如何說得胎。纔說胎時。便已懷在母腹之中。不單獨是胎也。雖然。胎自是胎。母自是母爾。此是朱子所論未生已生之意。而羅整菴却指爲求之太過。而老洲取之。然尤菴農巖平生所主。却不如此。此見於箚疑語錄問目之書者。詳且明矣。

天理人事。有形而上下之辨。而無一時相離之隙。且人事有迹可循。天理無形可見。故雖聖人。未嘗舍人事而得天理。况學者。不謹節文而空譚性理。如何見得道。非惟未有所見。而又下視朋儕。低看道理。下梢只成就得一箇傲物。朱子嘗言。聖賢指示求仁之方。多是於下學處指示。按以今觀之。下學功夫。無如小學。蓋用力於此而自得之。則安然便爲己得。非若今人懸揣暗料。窺見彷彿。便以爲得也。答蔡季通書。又言。雖至於堯舜孔子之聖。其自處。常只在下學處也。上達處。不可著功夫。更無依泊處。日用動靜語默。無非下學。聖人豈曾離此來。今動不動。便先說箇本末精粗無二致。此說大誤。答許順之書此皆吃緊敎人語。如何人自不受用。

修身大法。小學備矣。篇中所載。皆堯舜文武周孔顔曾孟子之言行。其餘又皆後賢言行之精純者。人能深體而有得。則可以上達天理。可以安人安百姓矣。

叔子性卽理之性。卽伯子性卽氣之性。亦卽橫渠合虛與氣有性之性。亦卽晦菴性者理氣之合之性。學者於此等名義。若不能會通。吾恐終其身。枉費筆舌。而未有見道之期也。

某曰。理纔在氣。已非天地之性。余曰。必理之在氣。方有天地之性。子能不因在氣而言性乎。天地二字。早是氣質也。且纔在氣。便已非性。未在氣。不及爲性。則率學者而索性於冥漠之中者。必子之言夫。

仁性之發宜細勘。蓋性固是有發而爲情之理。特以無覺無爲。必因心而發。是故。朱子退溪皆曰。動靜者。氣也。所以動靜者。理也。栗谷曰。發者。氣也。所以發者。理也。前訓如此。而今直言仁性之發。何也。從其所以然而言也。若論其能發者。必曰心發爾。今請以退溪答李宏仲書明之。其言曰。情之發。心所爲也。此心字。作理看不得。下幷同。理無形影。而盛貯該載於心者。性也。性無形影。而因心以敷施發用者。情也。惻隱。情也。而孟子謂之心者。情因心而發故也。此書作於丁卯。時先生六十七歲也。據此則其平日所謂理發者。無非理因心而發之意。如此說。多少平正。多少灑落。何必做理不待氣而自發者看。反使本指䵝昧而不明白也。今自性理因心氣而發一義推之。亦當曰太極因陰陽而動靜。天道因氣化而流行。亦沛然無阻礙。讀者。可以醒悟。

分殊二字。先賢有以理言處。有以氣言處。皆可通也。近世諸家。一切指爲理中之分。而以氣言底。全然非之。何其狹也。論語註云。精粗本末。分雖殊而理則一。此亦將作理中之之分看耶。讀書最要胷中開闊。

心卽理。善看則非惟無礙。還可取益。蓋知得二者不相離之體。而用得二者不相違之功。則豈不爲進德之助乎。不然。氣卽性。性卽氣。身卽道。道卽身。器卽道。道卽器。事卽理。理卽事。此六字見子夏先傳後倦章小註朱子語無處不梗塞。

心學性之旨。昭揭於天下。縱有尊心如天者。不復敢開口飾辭矣。

禮是性之理。視聽言動是心之事。此形而上下之辨也。視聽言動中於禮。是心理合一之學也。

問。喜怒出於性否。伊川先生曰。固是。七情。出於性。纔有生識。便有性。與伯子生之謂性同。如何喚做弗性之性。有性便有情。問。喜怒出於外。曰。非出於外。感於外而發於中也。退翁所論七情。與此同否。問。性之有喜怒。猶水之有波否。曰。然。湛然平靜。水之性也。及遇沙石。或地勢不平。便有湍激。或風行其上。便爲波濤洶湧。此豈水之性也哉。此段當善體會。若以湍激洶湧。爲惡情之喩。則聖人分上。不當有此兪否。人性中。只有四端。曰只有四端。則似以七情包在其中。又豈有許多不善底事。此以本然言也。然則四端七情。皆有善無惡。然無水。安得波浪。無性。安得情也。出遺書十八卷劉元承手編。

或問。君子存之。何所存也。程子曰。存天理也。君子以心言。天理以性言。心性本末曉然。天理未嘗亡。而庶民則亡之者衆矣。此與董子非道亡也。幽厲不由同意。近世有謂道亡而自裁者。曷若存身而扶持此道也。

理之體無爲。理之用無不爲。認心爲理。故其所見如此。此心學家言也。甚者至曰無爲。非眞無爲。其爲之也。如順萬事而無情。然則理之體。亦終於有爲。特不露形跡。不大聲色爾。豈道體無爲。人心有覺之聖傳哉。涪翁言。天理生生。相續不息。無爲故也。使竭智巧而爲之。未有能不息。此以理之用言。而亦曰無爲。學者宜深體之。理雖無爲。而爲爲者之主。雖爲宰。而是不宰之宰。無爲爲主爲宰不宰之妙。宜反身自體。不然。只是說爾。

士之簡身。固宜從外撿飭。元要從心曲隱微中邪思惡念。一一子細打點。勇猛掃除。過來如此。則形色悉皆天性。辭氣無非至理。

儒者。當亂世。不極憂患困難。必不能明道術。立綱常。畢竟道術明綱常立。而儒者所操一片危心。猶不敢少弛。然則何時而可安樂乎。須知憂患困難之中。却自有獨樂之妙。

橫渠先生言。由氣化有道之名。朱子說此句義。詳見語類盡心章。沈僩戊午以後所聞。宜表而出之也。愚亦言由形生有性之名。此似尋常語。而於明道生性章。却不可少者。後之人。宜將朱子解橫渠說者。來解愚語。

知覺屬心屬智。朱先生有晩年所定。皆屬於心知。後來諸賢或未及思省。而往往主屬智之論歟。大全潘謙之書。尤菴農巖。雖相引據。然無年月可考。至於林德久書曰。知覺。正是氣之虛靈處。退翁以虛靈虛字屬理。竊不能無疑。此書在乙卯。時先生六十六歲。此書第一段。所謂間爲福州學官作一說者。卽指福州經史閣記。記作於慶元元年乙卯。語類沈莊仲僩錄曰。心之知覺。是那氣之虛靈底。聰明視聽。作爲運用。皆是有這知覺。方運用得這道理。所以橫渠說人能弘道。是心能盡性。非道弘人。是性不知檢心。此等語。秦漢以下人道不到。此在先生六十九歲以後。議論。見孟子盡心章。又曰。釋氏便認知覺做性。亦沈莊仲錄。佗如心之虛靈知覺。原於性命。人心之靈。莫不有知。此知本以識言。而良知知覺。皆在其中。人心有覺。道體無爲。覺爲兩字。移動不得。告子不知性之爲理。而以所謂氣者當之。氣指知覺。○四語出論孟集註。大學補亡。中庸序文。皆是鐵定公案。而猶有異論。可歎也已。華西指朱子心性分物則。爲無甚綱碩時說話。嶺儒又誣朱子爲心卽理之論。至甲寅始大定。不知何謂。

伊川云。知言之善惡是非。乃可以知人。愚竊意學者看近世文集。要須識得佗議論偏正得失之極。則其人之德無餘蘊矣。故每謂雖文辨巧飾。而纔遇明眼人。便被佗覷破。不可瞞過。看人文字而不知其人。是自不知言。伊川又云。學者。須要知言。

性是天上天下獨一無對。至善至尊底大先生。其爲心者。宜俛首受敎於函席之下。一一尋繹。時時存省。事事體行。無或闕遺。無或休歇。卽爲師門高弟矣。此是愚晩暮所悟。諸子宜服膺而勿失也。

眞儒從古以爲難得。大抵士有志。宜得眞儒以輔之。家有兒。宜得眞儒以敎之。帝王有國與天下。宜得眞儒以治平之。萬一不爾。世閒百事。未有可以純正之理。事不純正而不危且亂者。未之聞也。欲得眞儒。自家先要從眞實心地上做起。不管別人道好道惡。惟正者行之。不正者去之。如是而已。

程子曰。動靜者。陰陽之本也。嶺儒每引此句。以證太極之動靜。爲陰陽之本。謬甚。五氣之運。則參差不齊矣。粹言天地篇。此以橫渠游氣紛擾。陰陽兩端。比例看。自然分曉。但程子從本說下來。橫渠由用推上去。語類云。橫渠此段。只是說氣。未及言理。游氣紛擾。此已是査滓麤濁者。去生人物。蓋氣之用也。動靜兩端。此是說氣之本。老洲曰。游氣紛擾此段。却似都說了。蓋陰陽循環者。氣之本也。游氣紛擾者。氣之用也。初非有二氣也。語類云。游氣紛擾。是陰陽之緖餘。愚按程子語。如此句做對。則當曰動靜循環。是陰陽之本質。於是嶺儒之誤。不難見也。然則人物雖散殊爲萬。天地之大義。未嘗不隨處透貫也。老洲說止此。○愚按老洲語。可以推看於人物所稟氣質。用殊體一之義矣。

朱子曰。太極便是性。動靜陰陽是心。嶺儒說。與此二句不相入。金木水火土是仁義禮智信。此句若不活看。便成心理家心卽理底病痛。化生萬物是萬事。語類此是天人一理一心脗合無閒處。學者最要知得徹。行得到。若矇然蠢然而已。果可以自別於禽獸乎。噫。

明道先生曰。生之謂性。性卽氣。氣卽性者。卽氣而指性。以見氣外無性。是所謂合也。又曰。不是性中元有此兩物相對而生者。就性氣合處判別之。以見性不可以混氣。是所謂分也。上段。卽橫渠所謂合虛與氣有性之名者也。下段。卽朱子所謂雖在氣中。氣自氣性自性。不相夾雜者也。

千古羣聖。只要就氣中指出理字。以爲扶植世敎之術。其苦心血誠。可以仰揣。而不可不奉而守之也。今鄭某之論性。必欲主氣質爲重。而遂以理字繫縛於氣。以爲局滯之物。洲翁所謂將道器混爲一物。則畢竟器爲主而道爲客。一箇無方體,貫三極之理。卻爲氣掩。無處可認本然之妙者。正可慮也。鄭某雖時有單指爲本然之說。然此不過爲附庸之國。不足以爲主於天下矣。老夫于此。不能不爲性理冤枉矣。

朱子曰。天地之心。固是主宰底意。然所謂主宰者。卽是理也。又曰。上帝降衷。便有主宰意。按主宰意意字。極要理會。若性與太極。可直指爲主宰。不須言意字。學者之心。須將理字擡之。爲極本竆源之主宰。

朱子曰。天下莫尊於理。故以帝名之。又曰。不是心外別有個理。理外別有個心。按人心須與性合一。始名爲天君。學者。宜用此個功夫。勿謾說心外無性。性外無心。而僭擧尊號。

朱子曰。上帝是理爲主。按學者之心。須是敬而以理爲主。若纔不敬。人欲客氣。皆爲之主而害夫理矣。爲心者。何可遽曰我是理爲主乎。

朱子曰。謂之全亦可。謂之偏亦可。以理言之。則無不全。以氣言之。則不能無偏。以氣言之。一作以不能推言之。按以理言則無不全。然則先生之言理隨以異稟得來少等語非一。而要之皆以氣言者也。人心之用。每多失於偏。是由於氣稟。而性則依舊是全。問天地之氣昏明駁雜之時。天地之理。亦然否。朱子曰。只是氣如此。理卻自恁地。今宜此心欽承性命。而矯治氣質。莫認心理無別。如華,寒之說。心氣質無辨。如塘,屛之論也。

朱子曰。物不能推。謂物無此理不得。只是氣昏。一似都無了。又曰。今人多鶻鶻突突。一似無這個明命。又曰。人皆本有仁義之心。但爲物欲所害。恰似都無了。按今要此心。專力悉推五性。勿以吾之受氣。未若聖人之全爲諉。又切勿言氣昏與鶻鶻突突。無害於道。何必須明氣修氣。

朱子曰。蜂蟻虎狼。只是佗仁義上有一點子明。其佗更推不去。又曰。明皇友愛諸弟。而殺臣殺子。便有所通有所蔽。是佗性中。只通得一路。故於佗處皆礙也。按此兩段。便見得人物智愚。其本性則一也。學者。須就自心發見處。省得幾點幾條明通。必要逐一推得去。令無不盡也。

朱子曰。一草一木。皆天地和平之氣。按草木猶然。况吾人乎。人之未和未平者。豈非反戾其本賦之氣。而自陷於天地之罪人乎。人患不用功。豈有學而不復其本然之氣之理乎。

朱子曰。天地閒。只是一個道理。性便是理。人之所以有善有不善。只緣氣質之稟。各有淸獨。按旣是一箇理。則在天。安有爲人爲物之理來。在人在物。安有全具偏具之理來。凡善惡偏全。皆緣氣異之故。請古來謂人物聖凡性隨氣而異其受者。再加澄省焉。又按天地間只是一理。此語儘好體會。學者于此。果能信得及。將大有無竆受用。亦必有無邊歡喜。蓋端的只是一箇理。更無兩樣。則天地聖神。亦只是我。此理我如何自小得。冥頑癡獃。亦只是我。此理我如何自大得。江海山岳飛潛動植。總亦只是我。此理我如何自私得。如此則眼目自然高明。心胷自然闊大。要將此意。常存勿忘。則於體道。庶有眞實得力處矣。

朱子曰。性相近。兼氣質而言。又曰。凡人說性。只是說繼之者善。也兼氣質。按學者于此兩語。看得無礙。許汝具得一隻眼。又按纔說兼氣質。則其發見便有與聖賢不相似處。雖說兼氣質。然其本體。初無與聖賢不相似處。學者於前言。儘索省察。於後言。深用存養。而無敢少有懈怠之失也。

朱子曰。看爾稟得氣如何。然此理卻只是善。旣是理。如何得惡。所謂惡者。卻是氣也。按善惡如此。則偏全亦是如此。又按今余稟氣。雖甚麤陋。然性卻全善。未嘗有毫髮不善處。豈非萬幸。今雖病且死。若能竪起本善之心。以矯治末偏之氣焉。則恐亦有些長進之望矣。

思則得之。謂得其理也。不思則罔。謂無得於理也。故曰學原於思。思之之功大矣。然思者。心也。心非理。則其思未必皆中。故不曰深思而曰愼思。則思之術。可知也。

陸象山自言。某信箇心。由其認心爲理故云爾。則見雖誤。而言則可謂一串貫來也。近世一士友。力主心卽理之說。而又卻曰心不可恃。心不可恃之云。則是矣。但理而不可恃。則古今天下。更有何物可恃。其言可謂首尾橫決而不相貫也。今學者。其心自認爲氣之精英。而凡所思慮運用。不可不以理爲主。一毫私僞。亦勿容著。久之。自至於對越上帝而無所愧也。

生之謂仁。仁卽木氣。木氣卽仁。生之謂也。木氣之有善惡。亦是理當如此。蓋氣是有形之物。纔有形。自然有精粗美惡也。人有生而慈祥者。有生而姑息者。非仁之性如此。只是木氣有然也。慈祥固是仁。姑息亦因仁性而差。故不可不謂之仁也。蓋人生而前。如何說得仁性。纔說仁性時。此理便與木氣合了。已非單獨是仁性也。

太極雖在陰陽裏。天命雖在氣化上。人性雖在形氣之中。然只是一箇十全純善之理而已。縱有險心乖氣人。洗眼視之。畢竟覓不得秋毫之缺蠅矢之汙矣。如有異論者。是自爲詬詈太極性命之人。此如何與之共學耶。

龜山曰。天命之謂性。孟子道性善。蓋原於此。謂性有不善者。誣天也。性無不善。則不可加損也。無俟乎修焉。率之而已。揚雄謂學以修性。非知性也。愚竊謂太極無不全且善。天命人性皆然。故聖人體之而已。至之而已。盡之而已。謂太極性命有不全不善者。其無目可憐也。無嚴可痛也。

有人說稟賦之初。單言氣則曰氣剛氣柔。合理說則曰性剛性柔。不知此性字是理耶氣耶。且不知未及發用。如何知得此性是剛是柔。子路之剛。冉有之柔。曹操之奸。劉裕之逆。此類極多。如何不待發見而已知得耶。伊川言。若敖滅宗。是聞其聲而知之。此又何謂也。且朱子言。某之氣質有病。多在忿懥。栗谷言。余性與世抹摋。此當以單氣合理分屬歟。東萊自言。性氣粗㬥。此又以單氣合理總包之耶。又如柴也愚。某也魯。師也過。商也不及。皆性之偏。是皆就一點精血凝胎之時。指定得與氣合言之理耶。朱子謂荀揚言性。只是說得箇氣。今此人之言性剛性柔。雖自謂合理說。無亦爲只說得氣質而不自知耶。人心常以所重爲主。如以利爲重者。謂利卽是義。謂利是學問全體綱領。以形爲重者。謂父母之生非恩而養是恩也。以慾爲重者。謂食色情慾是性。以氣爲重者。謂氣之有條理者是理。又爲天地中氣是太極。元氣是太極。以氣質爲重者。謂性之善卽氣質之善。又爲性隨氣質而異稟。以心爲重者。謂心能造性。心上不可著一字。心爲聖人。心是至尊之理。以性爲重者。謂性是天。人心之趨重。宜分外審愼。

上帝是天之神也。以天道至善之理。命于人之心。心之神靈。一如上帝。而其所稟之天道。則在心爲人性。性中有心于性能知能守能久之理。是則所謂三達德也。

性有此心能知能行之理。道有此心當知當行之道。敎有此心聞知聞行之法。中庸自首三句。已該知行。

與朋友講論而持守之。固是知仁之屬。若或偏執難回。則識其然而且止之。旣止之。又當斷然勿復爭辯可也。夫識也止也斷也。亦近於知仁勇也。若不識其然而爭辯不已。或欲止之。旋復爲氣所動。而再與辯詰。亦非三達德之理也。

克己是義。朱子語。克己而天理流行則是仁。集註意如此。非禮則勿視聽言動。又是禮。禮與非禮分別之理。又是智。凡作一事。四德無不關涉。此個妙理。學者宜向用時。子細體認取。

孔子之時。長沮桀溺楚狂晨門荷蕢之流。譏笑玩慢。見於論語者如此。此外世俗之陵藉侵侮。想必不止於此。宋,衛,陳,蔡之閒。伐樹削跡。被圍絶糧之事。則又幾乎身不保矣。然其行道誨人之心。何嘗因此而遂已哉。自是以來。羣賢無不如此。今日我輩小子。所存所發。不合道者。幾何。宜其覯閔受侮之甚也。然卻當勤勵自修。以無負乎上帝之衷。先聖之敎也。

凡爲心靈爲理,心性爲一之說者。未知于謝上蔡以覺爲仁之誤。何所異乎。于朱子直謂覺爲仁而陷於異端之斥。何以逃乎。自謂宗本朱子。而所見之悖戾如此。其誰信諸。凡從余遊者。宜愼所擇。

朱子曰。孟子所以不如孔子者。正爲於理義有未合一耳。見論語事君盡禮章。或問。今學者早夜孜孜。致知檢心。使不戾於理義。是爲緊急切近功夫。愼勿被心宗直捷之說謂心卽理也。所引去。終陷於佛禪陸王之科也。

時人非議學子之衣冠拜揖。守義謹禮。以扶植綱常者。非不自知其肆。特以乘世敎之微而侮之也。恃邪說之熾而驕之也。於斯時也。學子輩。有能守舊不變者。卽擧世未必肯從。而千載之下。知有松柏後凋於歲寒。雞鳴不已於風雨八表同昏之日。未嘗無自昭之士。則亦足爲世道之耿光也。

能弘道之人。是達德。其所弘之道。是達道。道不可離。是達道。戒愼之君子。是達德。人與君子。皆以心言。語類人能弘道章。植錄宜考是癸丑所聞。愚之所受敎於孔子子思朱子者如此。吾儒宜世守之。

以識見爲眼目。敬愼爲骨子。

身者。綱常所繫。柰何不重。心者。性命所具。柰何不敬。禮義立而人道興。禮義壞而天命熄。

禮義者。天之所命。聖之所重。人道之所賴以立。國家之所依以興者。宜乎吾儒之所藉以成己成物也。柰何儒者先自壞敗。而不顧世界之日入於夷獸之地也。噫。

身者。載心性而行典常者也。故聖人敎之修。敎之敬。敎之自重也。柰何不修己敬身而自賤其身也。古人詩云。我輩三綱五典身。凡不自重其身者。皆有害於心性綱常者也。

務功者。以守義者爲占便宜而惡之。踰閑者。以謹禮者爲無變通而賤之。噫。守義謹禮。何負於彼輩。而賤惡如是也。

心之精神是謂聖。出於孔叢子。而孔叢子僞書也。且其語脈。絶不類夫子雅言。而楊𥳑奉之。爲聖語中眞妙。惟此爲特絶。遂爲陸學之欛柄。而至於良知之學矣。此苟翁詅言也。余謂人之神聖。其所運用。無不與理合。至於心之精神。其所運用。戾於理者多。而不戾於理者寡矣。陸,王之學。以是爲本。殆無頭之學也。近學之以心之虛靈爲理者。不知與僞書之稱夫子語。同歟異歟。

李氏論其體則謂之易云。朱子改體質爲體實。實是實理。今考得其所謂改之之文。其言曰。體字與實字。相似。乃是該體用而言。問。向見先生云。體是形體。不如該體用者爲備。曰。作該體用。乃爲全備。卻統下面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神兩句。見語類百二十卷。人傑庚子以後所聞。本文如此。未嘗言實是實理。蓋此四字。李氏所錯解也。雖作實字。陰陽變易。何據爲形而上之道。通書雖言二實。未聞陰陽之爲理也。李氏認易爲理。與陸氏指陰陽爲形而上者。何所分別。况先生所論。是㽦錄。陰陽屈伸。便是形體。此先生告人傑語。見語類九十五卷八板。若夫體質二字。乃董銖錄中語。而其文曰。體是體質之體。猶言骨子也。易字。陰陽錯綜。交換代易之謂。陰陽交錯而實理流行。蓋與道爲體。猶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有此五者。而實理寓焉。易爲此理之體質也。朱子論程注與道爲體云。如陰陽五行。爲太極之體。今以㽦錄觀之。人傑錄。卽是己酉庚戌閒問答。與丙辰銖錄。先生六十七歲語。不啻闊遠矣。易門廣錄云。程子謂其體則謂之易。體猶形體也。乃形而下者。易中只說箇陰陽交易而已。此是甲寅以後議論。而先生猶主形體之說。人傑錄蓋恐昧者誤認形體做形氣。令該體用看。非以形體字。爲未安而改之也。今使粗解文理者。取銖錄而讀之。亦可以見易字屬氣也。李氏集中。此等眩亂處極多。若不子細究勘。便被佗粗瞞過了。亦甚害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