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齋集 (崔奎瑞)/卷十三

卷十二 艮齋集
卷十三
作者:崔奎瑞
卷十四

病後漫錄戊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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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於五六歲時。隣家有栗樹垂枝於吾家。實落庭中。使婢僕擲還其家。父兄以先賢亦有此事。甚奇之。期以遠大。緣吾性懦。且早年已嬰奇疾。不得讀書着工。終無所成。然不以外物自累。此心炯然。至老猶然。

吾於九歲時。已能押韻成八九句。其間雖多長者潤色。人頗以早達傳稱。及至釋褐。歷揚文華之職。皆是此時才名所致。十一歲時。入庠製。製呈時。明谷崔相年已十五。文詞大就而不爲製呈。以一兩句。補吾之不及。厥後未數年。明谷大鳴于場屋。每入輒居魁選。而吾則雖晩竊大小科。終未得一鳴。伊日之不爲製呈。亦見其志之不在小。至今追思。良可欽服。

九歲。學李白詩於藥泉南先生。時崔明谷錫鼎汝和。李完寧師命伯吉。朴持平泰維士安。同寢處受學。朴定齋泰輔士元。崔尙書錫恒汝久。年雖少。亦常追隨。厥後雖所趍或有異同。然可謂極一時之秀者也。是時。明谷於經學文詞。已無所不通。撮易經要義。手寫爲一冊。而筆法亦精妙。見者無不奇之。

一日。洞中諸長老會坐。吾與明谷,士安陪隅。長者問曰。汝輩期願如何。各言爾志。明谷年稍多。頗有其言不讓之嫌。對曰。官至吏曹判書大提學。而退老林泉。是吾志也。言辭嫺雅。衆皆奇之。吾年最少。未及有問。驟前言曰。吾則願爲領議政。長老皆笑之。問于士安曰。爾亦言之。士安沈吟良久對曰。吾則願爲都元帥。蓋士安。兒時軆貌孱弱。特甚於人。而當其對時。以喉中酸細之聲。猝出都元帥之稱。在座者皆拍掌大笑。命吾輩爲作朴將軍出塞歌。追思往日。今已六十年。而兩人者。今皆在不矣。蓋士安。以吾兩人旣皆有言。嫌於雷同。故欲以此而自別於人。未必其志之果在於此。而吾與明谷。則易地而處。無一差爽。異矣哉。

歲久不記年月。而余纔過髫齕。時尹鐫聚會洛下兒童之有名稱者。講學于其家。先人執友。有與鐫善者。勸令送吾聽講。先人與生親。以爲鐫是不正之人。不可令兒輩見之。終不送。時斯文諸丈。方推重鐫。而先人獨見於人所不見之地。有非他人可及。而至於不肖。雖無知識。然亦未嘗奔趍逐臭於有名譽之人。到今庶無尤悔。豈非當日蒙養之力哉。

同春宋先生。先祖考中表弟也。甲辰乙巳年間。得拜于城西驪陽閔公第。時年少未得承聆下誨。而至今猶想像其儀容。如祥鸞瑞鳳。擧止和雅端重。有人以吾方事文章之業吉之。先生笑曰。文章如鄭君平。有何益哉。到今思之。不覺惕然。文字之工。今亦拋棄。可愧。

美村尹先生。年不記。在幼少時。一拜於城外。蓋有喪慽抵洛也。至今猶記其形貌魁偉。擧止莊嚴篤厚。尤齋宋文正公。在戊申年間。初拜於城中某人家。門巷鬧咽如市。庭廡之間。人士周還。各自成聚。乘隱而進。入座者。亦臂磨膝促。而能左右酬應不倦。其間又有挾冊而問難者。權相尙夏在座後。方有修簡之事。則從背肩間起身。越見而謄出矣。庚申。入城詣闕。吾以堂后在直。拜於賓廳。辛酉。又以傳諭史官。往華陽洞。時當臘月。房中置大槽。植杜鵑爛發。

草廬李公。以國哀抵洛。似甲寅年間也。往拜于城中某人家。時柳大將赫然。在座論事。公言辭不甚簡重。頭緖雜出多端。自傍人見之。似若不能了其終者。而末終以片言該括前言。頭頭皆有着落。實人所不及。亦可謂豪傑之士也。

明齋尹公。己酉年。美村靷行向交河。往弔于江上。仍參館學致奠。戊午年。余流寓連山。密邇酉峯。可得承誨。而公方徙居洪州。及其未行前得一拜。而臨發未從容。甲戌。按湖南時歷拜。乙亥還朝時。一宵陪宿。

玄石朴公。與先人爲三從兄弟。而情意款厚。吾亦屢得拜謁。慈詳愷悌。喜勸進後學。易簀後。奎瑞承命述致祭之文。

許相眉叟居漣川。生親於乙巳。宰是邑。余年十六七時。亦嘗一往。三間茅室。依於林樾之下。廣庭一隅。聚植尖峭之石。以象金剛。石面苔痕斑斕。而間有篆刻塡紅。頗有蒼古之趣。室中蕭然無雜物。庬眉疏髥。骨相淸高。如瘦鶴形。其末後出脚。殊可惜也。座有一人。問肔字之義。笑而答曰。此字可合辱人。昔有羅姓人。請堂額於某人。某人以夜月堂應之。羅喜而縣額。其後有人言于羅曰。是辱汝也。請合汝姓而呼之。月字。呼以方音。則乃吾子之稱也。羅怒而碎額云。今也月。亦類此云云。以此見之。似是常時好詼諧也。

乙巳。與李斗岳季瞻甲申,李漢翼皓卿丙戌,李世龜壽翁丙戌,金鼎臣汝和戊子。會做于尹翊商翊之甲申家。淸州人李藎忠甫己丑亦從皓卿來。文詞則壽翁爲最。名聲已播。其時所作涅陽市遇兄詩。至今謄傳。而明年丙午。皓卿先占蓮後榜。己酉。吾與季瞻中進士。汝和中生員。其後癸丑。壽翁始得爲進士一等。翊之,忠甫。不記其年而相繼爲上舍。氣骨則季瞻,翊之,皓卿,忠甫。甚健無病。壽翁,汝和。已病痼。出入不得由意。吾雖無病。孱弱特甚。人皆不以久遠期之。而皓卿三十四卒。季瞻四十四卒。翊之,忠甫。不記其年。而要皆過四十不遠壽。壽過不夭之年。幾五六歲。汝和滿七十。吾今六十九。大病之後。復得爲人。過數旬。當爲七十。始知科甲不可以文詞取必。壽夭不可以强弱爲定。皆有命數存乎其間。而兩友攝養之功。亦不爲無助。吾與季瞻。俱登文科。季瞻官止持平。吾意外冥升位躋一品。季瞻子世德。家兒尙履。繼籍文譜。俱經臺憲。壽翁南臺出牧洪州。子光佐文科壯元。今爲亞卿。皓卿子肇文科。今爲關西伯。翊之子愨武科摠戒大將。獨汝和官止副正。位不滿德。有一子泰衍。食報其在斯歟。

乙巳。生親出宰漣川。從兄朔寧公,家兄參奉公及余俱往侍。三冬讀書。余讀毛詩。爭較讀數。或徹鷄曉。或食不下而徑讀。以致得梅核之症。自後不得任意課讀。一時急迫之事。終廢平生之工。後生可以爲戒。

攢翠岩。漣川東面地。而鐵原深源寺之洞口也。一拳蒼翠。矗立川邊可愛玩。仍呼鷹獵雉。轉入深源。留數日而還。當時。家兄從兄。亦聯轡。興趣不可言。到今已五十四年。而兩兄俱不在世。追記往事。不覺潸然。

丙午。與明谷會于完陵宅草堂。做賦工累日。聞所不聞者多矣。

戊申監科初試。余以祖母喪葬前。未赴擧。己酉會試。臨時始設。庠製初試落傍者皆赴。時敎授元公萬里。厭其受券之猥多。促限收券。急於星火。儒生輩太半曳白。設場凡八次。余亦一番曳白。而其一則以有標不考。蓋摺着正草。逐間書塡。其一間。偶入於摺過之中。落而不書。而急於納券。不爲更閱而呈之。推券以來。可笑可愧。一番則慮吾製之不中程式。試爲借述於李承旨東馣。而亦不利。第七次。始被抄。仍參覆試。會試時以同接參於二所。錄名於二所。試前一日。入宿泮中。以爲從容入場之計。其日昏後。禮判金公佐明。以爲學製被抄之人。任意錄名。故一二所有不均之弊。請分被抄榜目。腰上付於一所。腰下則付於二所。草記蒙允。而余則在於腰上。當付一所。而蟄伏泮村窮僻之地。漠不知也。方晨入場之際。李堤川觀成。見我而驚曰。君何以來此。仍以草記中語言及。時已平明。而一所漢城府去泮幾十里地。家中奴馬則旣已出送。計無奈何。顧泮主曰。可得人馬否。泮主出而得一駑駘。鞍則無甲無障泥。仍急上馬。掛冊袱試紙於鞍前。除牽馬。使一人從後鞭策。到弘化門前。亦不得下馬。及至鍾樓。市人已會。見吾行色。無不拍掌大笑。至六曹前大路。望見一所儒生尙有未盡入者。蓋一所則開場頗晩故也。及入場屋。天又下雨。獨張一傘而坐。無可依接之所。茫然不知所以。趙承旨儀徵。於明谷家一再相面。適過去。見我獨坐。問其所由。仍携以去。其接甚多。而雨具頗備。乃宋參判徵殷之接也。曾未得一面。而趙亦附庸於宋者也。頗有厭苦之意。而無可奈何。伊日雨勢終日。露身沾濕。不知其苦。而只以試卷。借隙於油芚之下。僅僅寫呈。仍得參榜。伊時。有以祖母服中赴擧爲言者。蓋以有程夫子之訓也。卽今國法無禁格。不赴者無幾。而至今猶有不安之心。吾於科慾。亦可謂淡於他人。而前後可愧可笑可戒之事。至於如此。玆以悉記之。以爲後生戒。然今之赴擧者。太半不能自主張。籍人成篇者多矣。若此類。必不能於風雨場中獨做入格。此可以勉焉者也。

己酉。新入泮參釋菜。洪正萬恢爲奉香。余及閔相國鎭長。入奉香望。是年。有神德王后祔廟疏。韓壯元聖佐。爲疏頭。余及南參判益勳爲疏色。而余則以服制不得參疏。自庚戌以後。不復入泮。

是年。出棲蘿菴。權恒子久及舍兄,皓卿鄭尙樸及余在右室。鄭道成,元聖兪命汝,尹世喜公度,黃鎭,鄭道徵居左室。數月而罷。皓卿。已見上。故書字。而其餘或知或不知。故幷書名。時鄭奧吾。同庚寅。子久每戱以同庚。蓋犬有東京之名故也。吾對曰同房五人各有同甲。吾與鄭同庚寅。舍兄皓卿同乙酉而君獨甲申。可謂獨甲矣。蓋獨甲俗號魍魎之稱。滿座大笑○權之子詹文科玉堂。鄭之子栻文科承旨。尹之子游。淳俱登文科。淳玉堂。

辛亥。生親出宰文化陪往。歷覽九月山城及山下諸寺而還。城池儘是天險。山形亦極淸秀。而但無泉石之勝。

壬子。先人出宰砥平。仍陪往。歷覽龍門山。山勢淸秀。寺刹雄麗。多有可觀。而晦迹菴名尤深邃幽勝。從兄慶山公同遊三日而還。余氣弱不耐登陟。而强力不舍。仍渴多飮冷水。或頹臥岩石水濕之地。時山果正熟。亦摘取解渴。過度還後。仍得似瘧似痢之疾。年年復發。疾病易入而難治。年少者可以爲戒。時有道釋凈源。自號霜峯。來住龍門。會其徒設講。頗能爲詩。與之同遊。容貌甚淸明。經學亦該通。渠輩稱爲大師。而但無淳古之態。居處衣服。頗尙侈靡。今聞死有浮圖云。其徒明譽。少與凈源同師鞭羊而卒業於凈源。方在講會。其徒尊事亞於凈源。後聞趙令亨期尹廣州時。欲以爲南漢摠攝請來。適爾差池。未及差除。而趙令遞歸。渠旣爲利誘而來。無面目還山。累年居在南漢。必欲得差。頗有區區之態。渠輩亦不復相尊。後爲其弟子率還。今莫知其所終。雲林蹤跡。晩暮乃至如此。利欲宜可戒。玆因語及而詳其始末以示焉。是行。有次韓昌黎南山詩詩。

年不記。與皓卿及柳主簿碩昌,徐宗亮,李世維時甫。會做西湖。時甫口不道淫褻之談。他人或語及女色。則必默然却坐。年少輩不爲淫褻之言。亦人所難也。徐已成進士。表才有稱。而終不得大科。吾爲大成時。方居泮見來。吾爲司圃提調。柳以別提投刺。獨時甫文科承旨。柳生壬申。徐己卯。李丙戌。而李子廷濟。文科玉堂。

癸丑。生親在文化任所。陪行至海州。拜先祖文憲書院及栗谷石潭書院。仍歷見芙蓉堂,監事坐起之所廣石,在海州北門外許亭,神光寺而還。又陪家兄往長淵。歷路。見龍淵。仍賞白沙汀而還。

是年。與從兄朔寧公。讀書龍門中。表兄許上舍球。亦會焉。有酬唱諸作。

甲寅。余與室人。侍在砥衙。尙震,尙復俱有病。爲醫治計。欲由水路還洛。先人送至乘船之所。戒曰。大灘極險。到此宜舍舟登陸。過而後復乘。可也。余承命惟諾。旣到大灘。適雨下。難於周旋。而船中人皆曰無憂。遂不下。坐於蓬窓之內。不見外面。已而聞濤聲洶急。而船中人頗有蒼黃之色。出而視之。則船頭已向灘中岩石去。其疾如箭。蓋船人是今番初行。不知行船路逕。不得預自緩流處。迤向一邊去了。及到水勢悍急之後。不可如何也。船格一人持沙竹。欲爲回船。而力弱水急。爲沙竹所拂。飄以上者幾丈餘。僅攀船舷而入。自後不復容人力矣。坐見岩石漸近。舟中人皆號哭。而吾則獨不失措。蓋緣事出倉卒。未暇出死生之慮。非有定力而然也。俄而。船觸岩石。船中人皆顚仆。船觸石而退。後波益急。還復觸石愈緊。如是者三度。波勢轉劇。推船而上之岩石之上。船板過石戛戛有聲。岩高幾丈餘。而船爲後波所推。仍以落於重淵之下。船頭倒仄。水入幾半舷。船中人以瓢子及他器皿。急急汲出。始得無事矣。其年夏。有寧陵發引。自朝家設都監。碎破岩石。頗殺其勢。而伊時則其險惡。不知於瞿塘何如耳。賴船是新造。所乘者吾內外率兩兒及奴婢數人。沙格而已。若船有所載。則必敗。雖無所載。朽船則必敗耳。今此詳記之者。欲令兒孫輩知水路之可愼。而吾之不承父兄敎詔。常爲終身之恨。幷須知悉。可也。

其年六月。先妣下世於砥衙。霖雨適漲。初喪凡節。不得稱情。痛恨終身。

乙卯。居廬於利川庄舍。至月初在房中。聞廚間有聲如牛吼。驚怪問之。則婢僕輩亦已聞聲而齊會。蓋以甑炊餠而甑中有聲也。婢僕輩相顧驚遑。以爲不祥之徵。而余則置之度外。不以爲意矣。過五日後。余得疾。一日之間。窒塞三四度。言語不通者累日。仍爲沈痼之疾。至今餘症間發。家間皆以爲甑鳴之應。而蓋余之得疾。適出於不善攝之致。冬月凍甑。置在熱水之上。寒熱相搏而有聲。無足怪者。然冬月之甑。未必皆有聲。惟此凍而彼不凍故耳。家之用凍甑。吾之不善攝。適會相値者。其或偶然而然否。或有相感之理而然否。未可知也。

是疾也。窒塞日累次。入死出生。自分無回甦之望。畏㥘之心。又成一病。是時。余亦略知死生之理。而終不能自制一念。自謂人之畏死如此。則天下更無死節之人云而自歎。且厭見外人。不使相通。適李完寧師命。過路請見。旣是童稚交。不忍不見。旣見。不出他語。只細說自家曾前所苦之症。頗有與我相類者。余仍思有疾如此而得生。吾亦可以無憂矣。自是心界頗寬。漸就生路。此與古人盃蛇之事相類。而心旣定則外患不得乘。可以爲三隅之反。

丙辰外除。其冬。有增廣科。余病尙有根委。强赴初場。中場。氣上不爲製呈。終場則恐夜深添病。不爲留意。信手直寫於試紙。日未曛呈券得參。翌年丁巳春。設會試。余與兪判書得一寧叔同接。終場。閔周道挾帶外人而入。趙顯期揚卿。使人告于試官。請搜出雜人。試官爲之點閱。其間多有可羞之事。人或有不欲製呈者。而吾則竊科場中之人。必無盡爲不製之理。若或爲慾所動而不克有終。則反不如隨衆爲之。仍爲製呈。初頭不製者頗多。而稍稍製呈。不製者。惟趙揚卿及其弟亨期長卿而已。向晩。望見長卿。面色如醉。頗有躁躁不定之狀。蓋以兄弟立論。難於獨變前見故也。其兄知其意。使之製呈。是時。日已向西。而始爲起草。手不停筆。須臾而成。雖不製之時。或略加留意。而大抵見之。極其快爽。揚卿終不製而負樹獨坐。其兄之牢確。其弟之敏速。皆可尙也。余近作趙伯靜仁壽墓碣。行狀中。有會闈奸人闌入。考官考名點閱。伯靜不製而出。仍不赴擧。見此。追憶前事。不覺愧汗沾衣。是科。以場屋不嚴罷場。

丙辰冬。爲增廣會試之工。出接于金汝和家。伊時。有柑製先聲。吾與汝和。幷轡向泮。至避馬巷。路逢着李春卿東馣自泮出來曰。吾入泮。乃是虛聲。君輩勿去。吾與汝和議。旣到此。當到泮。知其虛實可也。遂入泮。果虛聲。遂還歸。至銅峴。望見儒士自西來。頭着儒巾。除牽馬。躍馬來者兩人。相顧笑之。漸近則乃春卿也。以其一意速往。故見吾輩而不能省也。吾乃急呼曰。春卿向何處。始乃擧頭見我不應。而以鞭策馬曰。旣已見欺。無寧終見欺也。蓋還家後。又聞虛聲也。人於萬事。誠意如此。則豈有不成者耶。其後以節製登科。

丁巳。午人爲告廟之論。以爲網打一邊之計。士論齊激。各自聚會。欲上章伸辨者。洛下亦四五處。李同知昌齡文叔。金判官輔臣垣卿。李參議東馣春卿。黃掌令爾章子絅及余會議疏事。時尹夏明大卿。黃晙明叔。吳道翊弼卿等。亦欲陳疏。聞吾輩疏事將成。亦來會。儒士來會者七百餘人。疏本姑未定。有一人忘其名。持金淸城錫胄疏本而來。吾輩皆不許用。而春卿性躁。頗有聲色。其人無聊而去。設疏廳于小公主洞沈胄賢家。蓋是舊日國舅宅。頗寬敞。而其主適出空虛。且與吾輩所住相近故也。推尹奉事攇爲疏頭。子絅寫疏。自外沮戱者甚多。李相世白。時以前洪州倅在洛。抵書疏頭。且來見。必欲敗事。賴疏頭不動。得以拜疏。由南別宮前路而行。光城宅在於南別宮前。金鎭龜,鎭圭兄弟。來要于中路。初則以疏頭不似爲撼動計。疏頭不顧而行。則遂執持疏頭。使不得去。面色青黑。有遑遑急急之狀。而擧措駭怪。人皆憤激。年少輩或拳敺或推擠。兩金知不敵而退。始得成列而行。方外疏無發號出令之事。而所經大路。灑掃塵坌。左右列置水盆。與館學疏無異。蓋閭閻人心。亦不直午人所爲故也。呈疏不捧。疏廳入去政院。移時侵斥。遂措辭啓稟。命使勿捧。而疏頭則謫配江界。立朝之人。則不可顧後慮。而避當前之是非。至於儒生。本無言責。若以年少迷昧之見。爲輩流所激動。妄涉是非。末後出脫不得。或爲誤入之歸。吾子孫輩。可以爲戒也。李相及兩金。於此疏固非沮戱之人。而李則似受淸城命令。金則必被淸城以大禍恐動。故忘其身之悖戾而爲之也。同事諸人。俱被付黃之罰。

戊午。奉親下往連山。爲歸田計。尋遯菴書院。往拜明齋於酉峯。時公方徙居洪州。臨發不得從容。而德容外粹。令人敬愛。

己未。藥泉先生竄謫南海。余追到恩津之旅舍。日已曛暮。而又有他謫客卽臨昌之繼到者。公冒夜越站而去。行色慘然。令人釀淚。

庚申。朝家更化。儒罰亦解。與金萬吉子廸。會做遯岩。宋疇錫敍九與金最熟。來住鎭岑鶴雲寺。要與同接。與子廸往會。尋余有南別殿齋郞之除。先罷還歸入京。卽入直。時生外王母有疾危重。而同官老病之人。無意替直。不得已犯法。往省從母夫鄭公是先見之。大加警責。鄭門之守法。可尙也。然病在危重而不爲往省。情理之所不可忍也。至今思之。亦莫知所以處此者。旣已犯法。則呈遞其職。似或得當否。當時計不出此。今亦未必其能辨此。可愧也已。

是年有別試。而竟遭外王母喪。方在葬前。而以親命將赴擧。宋正炳夏問余赴擧與否。仍借科場所覽冊子。適見疑禮問解。同春外祖父母葬前不赴擧沙。問溪答以太過之文。以此答之。然慈闈方在苫次。而赴擧唱榜。情理則終不安。未知果如何爲當耳。

赴殿試。從兄朔寧公及黃從子絅,崔汝久爲同接。其餘洛下名流數十人。來爲一接。是日雨下。諸人散去。各投庇身之所。汝久亦失所在。獨與兩從。日晩始就月廊近處。皆爲他人所占。望見一隅。有空閒處。急往就之。則乃衆人糞尿之所。而計沒奈何。仍鋪藁席於糞尿之上。置試紙冊袱療飢之物。兩靴植之糞尿之中。而構思卒篇。以其一心在於科慾。失其惡惡臭之常情也。呈券後雨霽。出就庭中。始欲療飢。從兄先以手探囊中物。急出手近鼻而嗅之。蓋囊中有沈杮。潰爛成泥。故以爲糞尿滲入而然也。至今思之。猶覺絶倒。使高人見之。果以爲如何也。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者。到此益驗矣。後生輩見之。可以爲警。

是科擢第。時生親方在江都任所。而先人尙留連山。唱名後先近往江都。還歸後。遭翼陵國恤。仍以吾連患腦後疔瘡。背部痰腫。幾死累月。先人蒼黃來救。不得榮一日之觀。而辛酉冬。遭終天之痛。祿不洎養。罪痛至今。

辛酉。差兼春秋。爲改修實錄郞廳。職在謄寫。申尙書晸爲實錄堂上。愛吾筆。凡有撰述。必請我寫之。不使他人替代。每見所寫。必嗟歎曰。此貴人筆也。公性本使酒。無論尊卑。多受其酒後侵困。而吾則雖於酒後引接。必斂膝改容而待之。壬戌。朴文純入朝。請別薦人才。公以吾應薦。吾至今魯莽如此。未知申公何所見而然也。追思可愧。

辛酉。以假注書。傳諭華陽洞尤齋所住處。路中忽思哀江南華陽奔命有去無歸之句。心甚惡之。未及復命。遭終天之痛。自果川奔還。一端心靈。猶有不昧者存。而以其平日誠孝未至。竟至於此。追思痛骨。且未及復命而奔還。到今思之。固無他道理。而但古禮則未知如何。

壬戌。居憂在廬。是歲。白虹貫日。日有重暈而冠。履戟俱備。亘于半天。見之驚心。時宋文正朴文純。但入朝。方想望風采。而遽有此變。人皆怪之。未幾。釁隙遽生。各自還歸。而餘禍之烈。至今未已。天之鑑戒昭昭。而人自不知耳。兩臣未入朝前。有金光南益勳事。此爲淸論之第一件事。而趙光甫持謙,韓魯瞻泰東輩主張之。兪寧叔方在臺職。時爲淸論中人。而與吾爲同里同接友時時過訪。光南是先人竹馬交。吾以憂服中人。且有情誼。未嘗爲一言可否。而所聞則略有之矣。

癸亥臘月。爲先人再朞。而未及行祀。有明聖王后國恤。問于諸丈。以行祀與否。則玄石以爲大夫則不可行。士以下則可以行。尤齋則以爲勿論士大夫。國恤葬前。不可行。明齋則日迫地遠。未及問。而見其答或人之書。以爲勿論大夫士。皆不可不行。以吾見之。國有喪。不得行祥。蓋出於曾子問。而古今異禮。古以有國服而不得爲私喪。今不爲國服而反持過時之私喪。殊無意義。然國葬前行祭。或似未安。且有欲速私喪之嫌。不得行祥。是時。士夫家或除或否。不得歸一。後因明谷陳疏請除喪。命使收議。爲權相尙夏所格。上從其議。今則不得行祥爲格令。

甲子春。從舍兄覲生親于淮陽衙舍。兄病卒。上奉兩老。遽遭此變於四顧無親之地。同去不同歸。人孰無同氣之慽。而豈有如吾者哉。追記往事。痛懷如新。

其年五月。始釋衰。一日。李參判徵明伯祥。送人要與夜話。迫曛往赴。俄而金農岩昌協仲和來到。仍與同宿。追後因伯祥聞之。則蓋仲和欲傳銓郞於我。而面分甚疏。不知爲何等人物。紹介於伯祥而有此事也。是時。明齋王霸幷用之書初出。外人或知或不知。而蓋去兩相臣。削逸明齋之啓不遠矣。談間。言端適出。吾則初聞。卽驚歎曰。不久。醜辱美村之事出。而士論今不可復合矣。仲和亦驚怪曰。寧有此事。吾曰第觀之。沈金尋常底人。而西南之禍。至今愈烈。此事旣因美村墓文事。則後來角勝之際。其不幷及於美村乎。且事不至窮到底。不已。此事夫豈但已。仲和不以爲然而罷。伊後醜辱美村之言。仲和生時。旣已爛聞。未知頗憶伊日之言否。

是年。拜實注書。上注書姜鋧子精。事變注書李宜昌德初。下番翰林宋疇錫敍九。與余皆庚寅生。一時四庚寅。會於一廳。人頗稱之。伊後。德初拜亞長。敍九入玉堂。而俱未及不夭年。吾與姜台年位履歷。略相同。而庚申。彼以別科。吾以別試。同年釋褐。拜注書未久。彼以藥房勞。吾以別薦而俱徑出六品。同入瀛選。彼以月課連三次居魁。吾以萬壽殿玉寶改造都廳。而同年陞堂上。嘉善則忘其所以進階。而戊寅。吾以上簡擢秋曹。其年。俱以莊陵祔廟及封陵堂上。吾爲正憲。彼爲資憲而同陞入座。伊後。文衡則吾先於彼。一品則彼先於吾。而俱不多日月。吾則自屛於野。彼則爲時所擯。與世相違又略同。吾則疾病累乘。長委枕席。彼則聾病甚痼。亦不爲完人矣。吾之氣力。自知前頭無多日。未知姜台則此後果復如何耳。姜台子世胤。與家兒尙鼎進士同榜。世胤登庚寅文科。而被罪未赴殿試。及癸巳。與家兒尙履同唱名。子孫榮慶。亦略相同。未知祿命家星數。或有相同者否。殊可異也。

乙丑。陞典籍。余於釋褐後。有翰薦之議。而徐相國宗泰先於吾。以婭婿有嫌而仍居憂。儕友皆稱屈。鄭廣州齊泰士瞻。於筵席請翰薦。亦依弘錄。不計在喪而爲之。蓋意屬我也。以無前例見格。脫喪後。宋敍九在翰院。將薦屬意於鄭澔。而上番沈監司權聖可,柳大諫尙載悠遠。單薦我。以此相持未決。吾生平未嘗萌躁進之意。而在人較競之中。心甚悶苦。適壬戌薦章。甲子都堂會議。以陞六啓下。是時。呂相國聖齊長銓。吾使人通意。公以少輩議峻不許。尹相國趾善。以亞銓獨政。笑曰。若是可用之人。陞六速用可也。遂擬望陞六。此事非亞銓所可擅。故尹公則未嘗通意也。二公俱有待我之意。而當時感尹之意。至今猶未忘也。陞典籍未數日。卽拜持平。論江華留守尹堦。永柔縣令李商翼。尹公則以露梁營別墅。浮石於江華。船運相繼。人言喧藉。李則酗酒怪駭。人有被其驅使而溺死於水者故也。尹以多行病民之政。且有營私之誚爲目。李以病酒不合牧民之任爲目。論啓請罷。尹則再啓許遞差。李則依允。尹公與生親爲親友。李公亦有分。尹子世紀仲綱。李子宏大規。亦同朝面熟。實爲迫切。而伊時立心。一切以祛私奉公爲意故也。伊後立朝雖不久。頗涉世路。不無拘顏姑息之事。回顧初心。不覺赧然。

是時。有士人呈狀憲府。以宦者一人居在郊外作弊。渠亦慘被捽髮僇辱云。卽使捉來。數其罪而杖之。未數日。入備局引對。上下敎曰。掖庭下人。自憲府推捉。則亦有進來之規。宦寺則異於下人。而憲府直爲捉來決杖。似是新進臺官未詣規例之致。後勿如是云云。而辭意頗溫和。卽以宮府一軆之意避嫌。李參判選。出而言曰。君爲失軆避辭。何其太峻云。宦寺輩憤激洶洶。今此上敎。亦此輩告訐之致。而如是優容。聖意非偶然也。其時往來闕下。見位高宦官。多率騶從而行者。見我必避匿。余謂事軆卽然。其後西河李尙書敏敍於朝會言曰。近來宦官見宰相無遜避之事。衝突而去。極爲寒心云云。以此觀之。伊日之避匿。似是有忌憚而然矣。

時有鄭濟先依律之啓。鄭是同榜友。以人情言之。極是切迫。而不得不連啓。黃判書欽敬之以此引嫌不參。未知彼此所處果如何耳。

論奸人冒印族譜移易宗派之罪。蒙允置法。是時。無賴之輩。多聚人家族譜。若先世有功蔭。則冒錄其名於下端。而以活字印出。以爲謀免軍役之地。使禁吏搜探以來。則聚譜凡若干家。而吾家族譜。亦入其中。吾諸從名下。亦懸錄六七代。蓋先祖文憲公。爲我東名賢。意其有蔭而然也。

是年。復拜正言。疏論西北人通淸之非。是時。藥泉爲首相。建白以國家拋棄西北。請通淸兩道人。以爲收拾人心之地。已有成命。而愚意以爲立賢無方。誠不可以遐遠而棄之。然臺閣異於他職。當觀人望。不可只以西北之故。而自上勒令充擬。若奉承傳擧行之事。意見如此。不得崖異於長者之議。時藥泉適不來。過親庭。取見疏本。深以爲不然。

是時。臺閣有請罷安州牧使韓構之啓。蓋構率畜安州妓。而適會除安州。構力求安州之說大播。而構終赴任。故臺論乃發。年久未記其曲折而發論。臺官承未安之批引避。故吾以構之力求安州。雖出於風聞之爽實。而然其終赴任所。亦有不能遠嫌之失。一番規正。未爲不可右臺論。構以淸城門客。是時。自附於淸論。人頗以是取之。吾之此啓。下語不是大段。而儕友中頗有嗟惜者。明谷亦有書言之。吾答以韓令志趣。固可尙。然是處是之。非處非之。然後其是爲眞是。若是亦是非亦是。則恐人心不服。以爲愛護。而其是處。亦終爲埋沒之歸云云。

是時。李相頤命在臺。慘論張參議善冲。蓋尹判書絳。曾參張留守紳按律之啓。而張丈出入尹相國趾善家事也引避。吾當處置。落李措語。年久未記。

是年。拜兵曹佐郞。騎省舊規。新除郞官入直。做度七日後始出。與右位輪番。而右位則一日。下位則三日。例也。而軆例尊嚴。下位不得與右位抗。是時。李監司允修爲右位。余畢做後還家。適室人之病危篤。而素意不欲墜落古規。爲面請借番之計。入闕則李掉頭揮斥。使不得言。言色甚倨傲。仍卽出去。余憤且無聊。而無可奈何。其日有政。適會正郞有窠。以吾陞正郞。余方在兵批政廳。竢落點下。卽走人督李入直。正佐郞之軆。尤嚴。俄頃之間。見其跼蹐入來之狀。甚可笑也。余嘗謂平生有二快。方在南別齋。所同官則稱以老病。不爲替直。禮曹則靳惜假官。累請不許。殿試翌日。直爲入直。額上有腫而不得醫治。鬱悶不堪矣。夜半榜出。凌晨替直出來。甚覺快活。幷此事爲二快。可呵可呵。

是年。除楊口縣監。蓋西河李公在銓。知吾家貧親老故也。赴任而是六代祖考曾莅之地。未知邑居位置果存當時之舊否。而益增想慕之懷也。

是歲。入瀛選。本館錄則以徐相國參坐。爲之次點。都堂則準點而累次擬坐。未受點。似以新赴任故也。丙寅三月。往遊金剛。時尙早。人以未及花時爲欠。然其眞面目則自如也。歷覽長安,表訓,正陽,百華,普德等寺。百川洞則僅至地獄門。萬瀑洞則僅至磨訶衍而還。磨訶。積雪猶沒脚。百華則有僧覺欽。正陽則有僧楓悅。俱稱宗長。而覺欽曾住錫九月。舍兄嘗見之。每稱其名。見之如舊面目。自言垂死。上佐輩或死或亡。自歎其身世。到黑龍潭。有風。吾則着浩然巾。所着笠子則冠之僧人頭上。風至脫落。入於深淵之中。僧輩以長竿句取。則笠子已破無餘。而只有木纓矣。至今思之。遊山者旣着浩然巾。則笠子固爲贅疣。而吾旣畏風而不着。使禿頭者着之。可謂不思之甚矣。當時若有鐫刻之力。則欲刻之以濯纓潭。以備山中之一故實。而無奈何矣。可呵。留山中二日。還歸。

是年設別試於本邑。適値前倅死歸。物力凋殘。僅僅經過。試官。都事李坽。橫城縣監安世徵及余。差備官。具安峽文沫也。

本邑流來舊規。戶曹所納田稅米太。有以材木分定之規。戶曹所納之外。頗有餘數。到洛上納之後。餘數歸之邑倅本家。例也。下吏來稟。吾以分定之時。減其數。若上納而有剩。則使歸之官用而不受。蓋此非大段不法。若不加點檢。則吾亦未必其如此處置。而纔以營私論人。故不敢爲染指之計。此後留守江都時。亦不敢爲爲先石物之計。蓋所用雖異。江都之石則一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此之謂也。

邑有亥安面。在麟蹄境。去縣四十里。而數十里則樹木參天。人跡難通處。勢若釜底。四山圍塞。人稱避兵之所。吾以本倉受糴。至其處。有糴耗數石。除出爲他日計。使人主之。還洛後思之。事有不可者。適有洛人之流寓其地者。使取而食之。

以麟蹄反庫差員進去。仍賞寒溪瀑布。洞口泉石。極淸麗。瀑流亦奇壯。

四月。以修撰承召。邑人輩爲設帳幕於邑治上流。獵魚餞別。設饌若干。俱麤薄不堪食。座首趙斗賢。奔走指揮曰。城主床則不可不設烏鱺魚膾。蓋以此爲上饌故也。伊時心笑之。故漫記之。以爲破寂之資。

五月二日。承牌入直。其月晦前。移拜銓郞。始脫出。其間屢入講筵。而筵說當時。不能錄置。日月旣久。今不能記存矣。以銓郞過玉堂。時李台伯祥爲下番。以內寵有疏。書寫垂畢。吾語伯祥曰。宮禁事祕。虛實難知。而吾亦將未久還玉堂。更加詳聞。後經筵頻數。吾與君俱入侍。君發而吾隨反覆開陳。則不煩聽聞而有納約之功矣。姑徐之如何。伯祥以爲然。姑停寫疏。伊後未久。吾有咸鏡南道繡衣之命。不果如計。而祥疏竟入被嚴旨。終爲末後禍端。祥疏。人所難言。而其論內戚事。未免有些機權。

在銓時。通淸柳成運。以堂后未準朔。陞六。見格於李參判選。成運有文詞。且於伊時。自附淸流。論議亦可觀。故欲通淸路。伊時。一種議論甚不快。終以此入於儒路攻斥之中。而末後見其行身反覆無狀。自咎無及。伊後。聞李伯祥言。崔某可合師儒之任。而不合於銓衡之職。蓋指此等事而言也。

一日。過金令子廸家。話間。提其叔父光南事。多有伸辨之語。吾答曰。設機穽而伺禽獸者。不欲禽獸之入於機穽。非常情也。旣受譏察之任。豈能無矢人傷人之心哉。此丈之受此任。殆其所以受此言也歟。子廸默而止。

自楊口承召赴洛。伊時。同僚趙相國相愚子直。徐相國宗泰魯望。李相國頤命養叔。洪尙書受瀗君澤。姜尙書鋧子精。李參判徵明伯祥。徐判書文裕季容。而金農岩昌協仲和。亦以銓郞。出入玉堂。伊時論議已不無標榜。而情志無阻。以懸吐。屢會本館。談笑爲樂。回思往日。已三十三年。而其後乖張益甚。不啻楚越之肝膽。寧不慨然。而當日人才之盛。又非今日之比。豈世代漸降而然歟。抑黨習錮人。人才不得登進而然歟。伊時。朴定齋諸人。皆未離館職。而未得相會。故不書。

七月七日。以繡衣有牌招之命。與洪君澤,崔汝久。赴闕受封書及藥物。到南關王廟坼見。則吾三甲。君澤六鎭。汝久平安沿邊七邑矣。兩繡衣同向北路。故君澤由銕嶺。吾則由楸池嶺以行。入三甲界。一月有半而始出靑北。其間間關之狀。不可盡記。北靑甲山界。厚峙嶺險峻。比銕嶺,楸池。不啻數倍。蓋長白山南來之脉。以其地勢高寒。霜降最早。百穀不成。官家爲設黃水站於嶺底。而民無資活之路。前坪有㐙粥產出。故畀之站人。以爲生理。雖官家。亦爲貿用。而不得私稅云。自黃水至終浦驛五十里。而其間杉木參天。只通一條線路。白晝不見天日。余到黃水。逢雨遲留。日晩始霽。而雲陰尙密。不知日勢早暮。試爲發程。行十五里。日落向曛。夜行三十五里。到終浦。鷄已鳴矣。行中驛人輩。恐㥘荒迷。十步九顚。而吾則心中自恃吾旣承奉王命。虎豹靈物。必無來逼之理。以此自寬。而鞍前猶掛環刀及火繩以自衛。至驛村。村人出迎言。再昨白晝。有虎食人於來程。距此五里許地。路中行次有何急事而乘危至此云云矣。伊後。自厚州發向魚面鎭。其間相距百有餘里。而中有翥地嶺。自嶺之東底。至嶺頭四十里。自嶺頭至嶺之西底。亦四十里。而中間無站所。故行人齎飯以行矣。余有病親在堂。雖不敢避叱馭之勞。行色日忙。而在厚州。適又逢雨。人皆謂雨勢如此。中無站所。必爲狼狽。而督行中速發。冒雨作行。到翥地嶺下。莽草薰天。其長沒人馬。兼以雨濕。時時襲人。不堪其苦。且有十抱大木。顚倒塞路。迂繞以行。甚費日晷。嶺東西川水。一里三數渡。而寒冽特甚。見下輩足脛。則其色靑黑。雨勢轉急。到嶺上。亦無開飯啜哺之勢。因爲作行。峽口甚窄。一山纔盡。一山又出。了無期限。飢困人馬。十步九顚。伊時鬱悶之狀。不可言也。盡下嶺路。入平地則眼前大江橫流。得雨添漲。波濤洶湧。而無船不可濟。雨脚益催。日已曛黑矣。計無奈何。卸下騎卜。坐于江岸。莫知所爲矣。伊崔弁文徵。爲三水郡守。以禁蔘差員。周時行列鎭。踵吾所行。色知有狼狽之勢。故使人托以伐木。而聚于近處林藪。相與作聲喧嘩。使之聞之也。吾雖未知其何如人。而此際聞人聲。其喜何啻聞跫音也。急令招來。則皆爲來現。而但言船在十里之外。持來然後可以作行云。促令持來。及到。已夜半矣。北路之船。以大木刳其中而爲之如馬槽。只載四五人。而馬則懸船。泅水而渡。坐船。稍右則右傾。稍左則左傾。每入船。懍懍有落水之憂。伊日遇此艱辛。而得此濟涉。入船心安。若平地人。心之無定準如此。亦可以反隅矣。旣渡江。夜色如漆。沿江一棧幾五里。而其路僅一尺廣。百里不飼之馬。勢必顚蹶。則將墜落江流。故不得已舍騎步行。雨中泥濘。所着之履。屢沒泥中。黑夜搜覓。亦費時刻。鷄鳴始到魚面。山川險惡。可記者多。而年久多有遺忘。且此錄。非爲記行。姑撮其所遭危險之境。以爲後輩貪程冒危者之戒焉。

八月初六日。忘其站名。遭雪。或恐中路雪塞。彼此不及。鞭馬以行。雪深幾沒馬。艱難得達于三水。爲狀啓。陳北路民生可哀之狀。且陳早雪如此。各穀無復收穫之望。時各穀未及成就而積雪如此。故不勝驚心。爲此啓行。到甲山。見南兵使盧銓。爲言民事可慮之狀。盧回頭微哂曰。霜灾害穀。雪雖厚無妨云。吾於伊時。甚惡盧之不恤民事。還朝後累月。適拜文谷相公於公座。則以爲君於北路。有啓陳早雪之害穀。而近聞雪不爲灾云云。始之盧之言熟諳北路事也。近看積雪之下。其地不凍。竹樹之埋於雪中者。其色不變。厚雪爲來年豐徵。皆有妙理。此可爲格物之一事。故記之。

到北靑。親騎衛試才。到咸興。亦試才。以有上命也。留北靑咸興各數三日。歸路。東山尹相國趾完。時按道。餞別于樂民樓上。到永興。逢柳相國尙運考試之行。與論北路事數條。

厚州土地。平廣沃饒。百穀俱豐熟。廢棄可惜。且與江界廢四郡把守。隔溪相應。若廢四郡復設。則此鎭不可廢。但自三甲諸鎭。去咸興黃草嶺。不過三四日程云。若賊虜自三甲。直由黃草嶺路。出於咸興之南。則咸興以北。至于六鎭。便爲中斷而不屬我矣。此可爲後日之慮。

中途。承獻納之命。復命。仍復入銓爲正郞。時有文臣殿講。吾則以毛詩懸專經。而乙巳一讀之後。不復溫繹。今已二十三年。銓曹多事。臨時亦不得一看。而適講日開政。以參政懸頉矣。李相國端夏爲命官。必使來講。再三爭執。不爲上去。蓋緣內不足之致也。時。呂相國爲銓長。不識吾意。勸使上去曰。吾當坐而待之。銓長旣許。無可執。遂上去。李相見吾上去。抽籤。見其大文而還納之。復抽他籤而還納之。如是者四五次。始書講紙以出。蓋似欲困我也。年久今不記其大小雅。而大抵字險而文多。音釋俱不能分明。讀之或恐取笑。書自不而出。命官參考及應講員數頗多。而吾以文學進。衆會之中。露拙如是。伊時羞愧之心。至今不忘。後生宜加警。而不廢讀書之工。可也。

其冬。復拜獻納。以親病呈告。久不出。時。尼懷之釁益深。有北路人崔愼投疏。醜辱美村。無所不至。繼而又有尤齋之疏。其論美村無餘地。美村門人羅掌令良佐等。陳疏辨誣。語及尤齋。遂編管遠地。是時。懷川之勢甚張。無人救解。吾爲一疏。以語逼其父。而反咎其子之私痛。公議其師而欲禁門生之伸辨。此常情之所甚疑惑論議之日益磯激爲辭。且有黨論之禍。必至忘國而後已等語。蓋包削逸明齋事及謫配羅公事也。以此時議甚惡之。蓋宋尹兩丈。俱爲斯文長老。心中嚮慕。雖或有間。而其敬待之節。豈有異同哉。事至於此。不可兩全。而觀其頭勢。末後事。斷可知矣。蓋欲以此爲立脚地也。曾前吾亦爲人所標榜。而未嘗以言語凌逼尤翁。且家弟星瑞。爲其孫婿。連姻誼好。故老論猶不知意向。李相國畬之兄李三陟蕃。逐日來過。以觀動靜。陳疏之後。遂絶跡矣。李令春卿。見吾疏。甚有不滿之意。而朴定齋則覓疏本見之。有書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識者以辭簡而意緊。頗許之矣。是時。金仲和爲大司成。干涉於儒生輩論議。以起館學之疏。黨論之不顧至親如此。此禍容有極哉。殊可惜也。批答疏辭無非伸救之意予實駭然爲敎

曾在甲子。余與敍九在政院。在座者頗多。語及時事。吾曰。明齋謂先生爲王伯幷用。可謂不知言矣。敍九樂聞曰。云何。吾曰。有弟子如明齋而先生不能容。恐人心從此離矣。雖伯道。決不當如是。衆皆大笑。敍九默然。蓋此語。似詼諧而實有譏諷。至此而人心益不服矣。

呈告得遞。自是不復擬望。訓鍊申大將汝哲。擬都監郞廳。文谷時爲都提調。不用其望。至丁卯九月。萬壽殿被灾。玉寶俱不免有改造。都監呂相國爲銓長。以子廸及吾差都廳。銓曹始收用。初拜直講。轉兵曹正郞。至十月。始拜舍人移應敎,都監。例有除本司之規。而以久不入經筵。自請入侍。

時有卜相之命。上意在趙相國師錫。而以他人卜入。屢度加卜而後爲相。金判書萬重。因此。於入侍。有惎間之言。仍以文彥博故事誣趙相。上震怒。餘波久而未已。至是。又有備忘。辭旨極嚴。有非臣子所敢聞。吾於前席陳達曰。萬重苟有所聞。當直諫無隱。如唐介論文彥博故事。則猶之可也。今者媕婀爲說。只欲以擊去相臣。而被上督過。然後乃以黯昧難明之說誣大臣。其事誠不韙矣。然大哉王言。不可以其言之不韙而有所失中。今此備忘中辭旨。誠過中矣。宜卽改下。時天怒久未解。人莫敢爲之言。而天顏和順。下答如響。卽命還入備忘改下。時。呂相國以經筵官。亦入侍。繼吾而進達曰。臣亦欲有所言久矣。上厲聲曰。不可如是煩瀆。呂相未及言而退。呂相宿望重臣。而其待之如此。吾之得免嚴旨。天意非偶然也。

移宗簿正。遷司諫。十一月。都監畢役。以勞陞通政階。付護軍。未幾。除戶曹參議。累月供仕。且以迎慰使。往來平山。而年久不記月日。伊時同行。李知事九廸,南參判益熏。

戊辰夏。拜承旨。未及五六日。移大司諫。時。金盛廸仲惠爲獻納。李德初爲正言。仲惠發推考朴恭遜汝吉之論。蓋汝吉爲大司成。陞補課製。以莊子漁父篇中語爲題故也。此事登諸臺章太過。而旣已發論。則先朝亦有科場禁用莊老語之令。推考薄罰。不足相持。故許之。德初則難數次。亦從之。仍蒙允。翌日。持以問安入闕內。則玉堂論議譁然以爲不是。蓋伊時少論一隊。多在三司故也。吾不爲動念。而還出之際。德初入來。以避嫌事。要與相見。已知爲外論所動也。然德初旣避。則吾亦不得不避。旣出復入。亦重難。與之俱詣臺廳。德初已具避草而來。其中有反復再三。彼乃堅持不放等語。余則旣無大段反復之事。欲改此句語。而德初專以此爲自解於外論地。不肯從。事非大段。而同詣臺廳。各自爲避。亦瑣屑。故遂書呈。而不思吾名書於啓草之首也。仲惠以此頗以爲言。言之固當。吾不復介懷。而後輩於此等處。宜加點檢。故備書之。少輩則以當初隨參爲非。先輩則以從後避嫌爲非。而仲惠事。旣有所據。推考薄罰。不爲大段。而論議如是。若有大機關者然。伊時亦已無保合之勢。可知矣。處置落科。見遞。

一日。往拜藥泉。藥丈方構一疏。出示之曰如何。乃救解完寧疏也。吾不暇費辭。直對曰不可。公於簡面。改書數行。頗改措語。以示之曰如何。吾又對曰不可。改之凡三四。吾曰終是不爲爲善。公笑而止。當時不請所以。伊後閒居承誨非一。而厭提伊時事。不敢仰質。而到今思之。蓋伊時。杭賊方釀成宮掖之變。而完寧亦有交通宮禁之事。想必以此動藥老。而藥老一段爲國苦心。或冀以此而傾杭賊之勢耶。不然則必不爲一完寧地耳。公雖博詢群言。權度則在於己。未嘗搖奪於人言。而遽止此疏者。其必以事有不可。而劉與之膩難近故歟。未一月。玄石以杭事。被一怪物之嚴旨蒼黃逬出。藥老與呂相國。繼而有北塞之竄。至明年而完寧就禍矣。若使此疏果上。未知其禍尤當如何也。思之懍然。

四月。出牧楊州。吾以家貧親病。懇求外補。時。汝吉在銓。以李相養叔情迹不便首擬。而以吾副擬。落點於吾。似是上意厭惡完寧故耳。赴官未旬日。出拜南,呂兩丈北塞之行。

八月。以妖僧呂還之獄遞歸。呂還不知所自出。而其妻遠香。文化縣民女也。以妖言惑衆。無識愚氓。爭相輻輳。自稱爲龍女夫人。自文化轉過黃海諸縣。入江原至于楊州。所過無不尊奉。徒黨寔繁。而但無部分布置之跡。非可憂之賊也。時。李世弼君輔爲朔寧倅。移秘牒。使之跟捕。蓋朔寧。亦多徒黨。往來狼藉。爲座首所告而有此牒也。捉來呂還及遠香。呂還噤口不言。遠香辯若懸河。而皆是怪誕無倫之言也。然其間多有不道之語。欲上達則事涉虛慌。欲自當治之。則恐不無後言。而昨已報其收治之由於巡營。故卽受原情。使一裨呈報于方伯。而報狀草本一件。又使一裨送于廟堂。則領相金公壽興。左相趙師錫。卽袖公其草。詣闕請對。而草本是亂草。字多未瑩。大臣以不解見爲悶。去裨以監營呈正書本。見方在此爲言。卽使取來而坼見。巡營去裨。以秘狀已經坼見。不敢呈之。遲留之際。請對已入矣。其時巡相。金相德遠也。以昨旣見本邑收治之狀。而更無所報。有此請對治逆之擧。卽使一裨急來相探。想是生㥘而然也。知其曲折然後。請拿齎狀之裨。以本邑賊徒正刑之故。罷其守令。得遞歸永平。下吏鄭萬泰。亦以賊徒正刑。其搜探文書中。有妖書一張。有明年兩班爲常人。常人爲兩班之語。此皆出誑誘愚氓之計。而其明年。有明陵廢處之變。事有偶合。殊可異也。

冬有敍命。拜大司成。己巳正月。拜大司諫。初十日。上命招時任原任大臣,六曹判書,三司長官。領議政金壽興。吏曹判書南龍翼。兵曹判書尹趾完。戶曹判書柳尙運。工曹判書沈梓。大司諫崔奎瑞。憲府無長官。持平李彥記。玉堂無長官。校理睦林一入侍。上下敎曰。諸臣若從吾言則已。若不從吾言。則納官退去可也。領相曰。群下雖無狀。豈有納官退去之意云云。而言頗縷縷。賤臣在後列。厲聲言曰。上敎不言某事。諸臣莫知所以爲對矣。上始曰。乃元子定號事也。領相猝聞聖敎。且未知後列之議如何。縷縷陳達。皆是不緊之語。中間且引光海事。而末終無所歸宿。吏判進曰。卽今內殿方富於春秋。不可經先爲之。臣則請納官而退。兵判進曰。昔者漢章帝之爲太子也。必令明德馬皇后子之者。蓋以正嫡爲重故也云云。戶判進曰。昔者。宋眞宗聞少年天子之稱。曰將置我於何地。今殿下此事異於是也云云。而仍及姑待之意。工判及玉堂。不記其言。而大抵糢糊爲說。賤臣進曰。今此下敎乃國家之大事。君臣上下。當從容相議。務歸至當之地。今者先以爵祿脅勒群下。其待群下。不亦太薄乎。在聖上。實爲大段失言矣。仍言內殿春秋方富。宜姑遲待數年。王子誕生。僅過數月。而如是汲汲。未曉聖意云云。持平所達。亦略及遲待之意。且曰。閭閻家得貴兒。亦必薄其衣服。以爲養福之地。姑遲數年。亦當爲養福之地云云。上曰。吾已年近三十。更何遲待。吾以無儲嗣。一念不忘。昨年夢遇白髮老人。予問我何時當有嗣續。其人答曰。旣已有之云。覺而欣悅。蓋王子時已有娠矣。諸臣皆更陳數次。領相之言。末後則與諸臣之言相同矣。上以速爲擧行之意下敎。諸臣以次而退。伊日所達。獨尹相之言。可謂得軆矣。內殿姑無螽斯之慶。諸臣所達遲待之說。不但不慨於聖心。其於早建儲嗣之義。亦未知如何。若使聖上果從尹相之言。則豈有己巳之變。亦豈有辛巳之事。先見之智。不可及也已。上於翌日。下備忘。以戶判有如是汲汲言之。推考。吾則以是陳達。而柳相則實無是言也。聖上聰明。雖年久之事。未嘗遺忘。伊曰筵說。似無聽瑩之理。而下敎如是。可怪也。吾以疏引咎。只以勿辭爲批。此事則無發落。

不記月日先後。而以大諫。入備局引對時。有金德遠特除禮判。李沆,南益熏。陞擢亞卿之中批。臺啓請還收。而且適有內獄鞠人之事。於陳啓後。以所懷達曰。刑賞。人主之大柄。用人殺人。當待國人之曰可。若以私喜怒用人刑人。則其於國事。何如也。今者南李兩臣之陞擢。旣失僉擧之義。且聞有內獄鞫人之事。何不付之司寇。明示典刑也。唐家之墨勑。漢室之北寺獄。不幸近之云云。上雖不允可。下答頗溫。辭終而退伏。兪寧叔以校理入侍。繼吾而達中批之不可。未及數語。上厲聲曰。爾等敢黨同伐異如是耶。兪惶恐而退。吾則初無未安之批。故不爲引避而退伏。兪旣以一事遭嚴旨。且聖旨以爾等爲敎。故不得已引避而出。

有柳緯漢者。以元子定號事。媒孼會議諸臣。極其凶慘。故呈告累度而遞。

正月晦間。拜承旨入直。聞親患徑出。同僚皆以爲今當月晦。明日是朔日親祭。承旨不可不備員。齋戒之日。啓辭變通。開政差出。極未安。親患若不大段。則入來。過朔祭而遞爲可。吾亦以爲然。還家省顏。則雖有微感。而不至大段。一家諸人。皆以爲過一宵。當受騶直。入參陪祭爲可云。先親曰。吾病雖不大段。前頭加減難知。若只受騶直而遞。則事甚不可云云。卽陳疏請遞。政院啓辭變通。尹承旨彬代之。過朔祭後。卽有尤齋之疏。天怒遽震。下備忘。尹以三朝禮待之臣。不可如是爲辭而覆逆。被南海之竄。若使吾留一日。則必不得不爲尹之覆逆而有南海之行矣。伊後親癠日漸彌留。十九日。遭終天之痛。以其不戀若干之騶直。能扶護病親而終身。豈非天幸。而亦豈非當日敎誨之力哉。

四月。過葬事返虞。時事已無可爲。雖居憂之人。在洛不便。吾先下往陽城松楸下。以爲從容陪往慈闈計。下去未數日。有明陵廢處之變。慈闈卽賃馬下來。遂與舍弟及舍侄。奉慈居廬於陽城。以終三年。吾下來前數日。朴定齋來過。從容談話而去。下來未滿十日。遽聞遭慘禍。不覺骨驚而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