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茶餘客話‧卷十七
作者:阮葵生 
卷十八

卷十七 编辑

○淳化閣帖 编辑

上命重鐫《淳化閣帖》,發內府藏本三種,選工臨摹上石。金壇司農逐加考校,奏云:查《淳化閣帖》十卷,昔人稱其精神完足,撫勒逼古,為名家法帖之冠。自大觀太清樓以下諸帖,皆所不及。上嘉惠藝林,重鐫古帖,俾操觚家知所津逮,自應以《淳化帖》為準。按宋太宗初刻閣帖,令待詔蜀人王著詮次。著工於書法,而未能貫通古今,鉤摹雖善,排次多訛。秦觀、米芾、黃長睿諸人校訂其失,散見評論者不一而足。如禹書不先諸帝,司馬攸不列諸王,晉武帝以孫而先祖等類,此皆義例之失當者也。梁武、梁高別為二人,王曇首失首字,庾亮元規、沈嘉長茂名字各采其一等類,此皆列名之失當者也。宋儋唐臣,而次於斯、邈;陳達晉人,而係以陳朝;張芝得崔法。而位置在崔瑗前;李邕、薛稷皆初唐,而位置在柳公權後等類,此皆時代之失當者也。皇象諸人則係銜,郤鑒諸人則係地,張芝諸人官裏皆從其闕等類,此皆標題之失當者也。文皇敕內不應有文叔之稱,大令帖中不應有仁祖之字等類,此皆鑒別之失當者也。大約全帖序次,多有不倫,第五卷尤為繁雜。今既重加鐫較,自應逐條訂正。首列帝王,次及諸家,字畫卷數仍其舊,卷中概以時代詮次。名字之上,各詳爵裏。其彼此舛訛,確有證據者,悉從改正。謹編列加簽識語辨正,於古學書法,均有裨益云云。憲皇帝跋《淳化閣帖》云:此帖乃四十年前為直隸巡撫崔澄購得,以畀其婿法海,計藏於佟氏者三十八年矣。今以藏本進覽,紙墨潤潔,神氣宛然,真初搨之佳者。共二十冊,與外間海傳本迥殊。又仁廟跋本,乃宋太宗賜翰林學士畢士安者,所謂澄心堂紙,李廷珪墨。大臣登兩府,方得拜賜,正是本也。漢、晉而後,書法神理,藉以留一線,賴有此耳。予在內廷,獲睹二本,每一披玩,輒為神洽。同年陸燿青來臨之,久而盡焚其稿本,語余云:“愈看愈難。”噫,知言哉!

○蘇字 编辑

歐陽叔弼謂東坡書似李北海,坡言亦自覺如此。不知似在何處。

○古人不貴小楷 编辑

李君實跋書一則云:古人不貴小楷,謂之隸書,為胥隸所書耳。梁武帝敕臣下,書疏皆用行,狎筆自書,惟署名稍謹耳。唐文皇令三館諸生寫道釋諸經,以其楷正,名經生體,士大夫不尚也。竹雨弟屢邀余作楷字,目昏甚苦之。為作一絕,以冷其意,然此實書家正論也。鴨頭狸骨擅雄奇,不數銀鉤蠆尾齊。請看貞觀寫經手,品流虞褚隔雲泥。

○狀元工書法 编辑

王阮亭謂本朝狀元工書法。世祖愛歐陽詢書,壬辰鄒忠倚、戊戌孫承恩,皆法歐書。聖祖工二王法,己未歸允肅、壬戌蔡升元、庚申汪繹,皆法《黃庭》《樂毅論》者。戊辰工二王者首推查升,國初沈繹堂、蔣虎臣齊名,沈書傳者多,而蔣不多見。

○老筆 编辑

董思翁自跋《月賦》後云:文衡山先生八十一歲蠅頭書,更精謹,勝於八十年。後一年益趨纖細,至有不可讀者。王方平見麻姑以丹砂作戲,曰:“姑故年少,吾了不復狡獪變化也。”吾有題畫詩云:少年多狡獪,老筆漸紛披。氣韻從何得,心無讚毀時。又不用文先生法,此思翁之又一進境也。

○薑陳何三家書法 编辑

徐壇長云:近書家推三人:薑葦間、陳香泉、何義門。薑學晉人,用筆蘊藉,吻肩不露,結體亦高,雅不踏時蹊。惟筆筆拆開看,有未足處。陳知用筆,點畫有功,只好古字,反墜河北氈裘氣,又從襄陽入手。任學晉、唐,骨胎自露,更覺可嫌。何臨仿唐人熟甚,實得古人筆法,只自己面目稍重,塌著筆描字,不是提著筆寫字。又云:遲以取妍,速以取動,先必為速,然後能遲。白石語也,殊欠分明。既言三折,則初學便須遲遲揮運,熟然後始可速也。如一點與畫相應,兩點自相應,三點一起一帶一應之類,如何可違。若執筆欲緊,運筆欲活,不指運而腕運。手不知運,腕不知執,皆古人定法不可易者。

○左手書 编辑

高西園鳳翰能左手書,大抵狂草耳,不可入規繩。向見張涇南司寇墜馬傷右臂幾折,時方奉敕書落葉倡和詩,遂用左手書。作小楷,凝厚蘊藉,無一筆呆滯,真造化手也。張南華學士贈以詩云:驟馬天街一蹶中,險將折臂兆三公。翻身學士疑成瓦,擎掌仙人不是銅。漫笑莊生虛攫右,早誇杜老妙書空。斷碑半截渾難補,天遣重完賴國工。時得蒙古良醫,百日全愈。

○不喜作楷書 编辑

予自七八歲,即不喜作楷書,自父師外,問函無不狂草者。心知其非,竟不可改。幸四海友朋諒之,未有以此相訾者。柳誠懸云:心正則筆正。程子云即此是學,又云作字甚敬。前輩格言多矣,皆視之不動心。一日閱朱子跋韓魏公與歐陽公書云:張敬夫嚐言平生所見王荊公書,皆如大忙中寫,不知公安得有如許忙事。此雖戲言,然實切荊公病云云。披閱未竟,如芒刺背,面赤汗流,忸怩數日。至是稍稍寫楷書,久之故態復萌。

○奸雄多工書 编辑

古來奸雄多工書,如李斯、趙高、曹操、鍾會、劉曜、王敦、桓溫、劉裕、劉毅、桓玄、郤超、朱溫,下至盜賊亦有之。梁虞和論書表云:盧循素善尺牘,尤珍名重西南,豪士咸慕其風。劇賊乃亦嫻此,真可怪也。楊升庵謂朱文公書法出於曹操。操書行世者甚少,惟賀捷表元時尚有,文公所學必此。按劉恭父學顏魯公書鹿脯帖,文公以時代太近誚之。劉云:“我所學者,唐之忠臣。公所學者,漢之篡賊耳。”此又見文公之書果學操也。

○石碑之厄 编辑

王摶嚐薦向拱討鳳翔有功,拱後得鎮京兆,思有以報。摶曰:“長安多碑篆高文,願悉見之。”拱至,分遣吏督匠摹打,深林邃穀,無不搜剔。凡得石本三千餘以獻,分隸為《琬琰集》一百卷。先是拱訪求時,毀垣穿塚,蹊田害禾,深為民害。聞者輒私鷫文字,踣毀碑石,或為柱礎帛砧。宋元祐間韓玉汝帥長安,修石橋,督責甚急。民迫期限,率磨碑石以應。景祐時,奉太后意建廟,悉取長安碑石為塔材。關中之碑,經此數厄,所存亦寡矣。洛陽天淵池中,有魏文帝九華樓殿基,悉是洛中故碑。金陵街衢半是六朝碑碣所甃。明初,開封建城,盡取相國寺碑燒灰。燕京舊碑多為中貴取置神道,或重修廟宇,改勒新文,亦金石之屯會也。

○草字訣 编辑

趙子昂絹書草字訣歌,跋云:世有草書訣,本非善書者所作,故多謬。然學便於誦習,兼其間亦有可取者。戲書一過,以示子久。

○閣帖體例失當 编辑

《閣帖》有不可解者五:先以帝王,而禹列五卷。首漢章帝,而書用周侍郎千文。收聖人書而列於諸家,次以名臣,而碩儒高士黃冠緇衣閨門皆入其中。出晉、唐善本及江南所收,擇善手書之,而收及贗本。大王中多許書,米海嶽、黃長睿辨之。吳季子碑,陳仲醇謂吳子二字類小篆。有陵之墓四字類大篆,即云殷仲恭摸扌,亦不應摹寫失真。見山陰章大來《後甲集》。

○陶弘景書 编辑

《續博物誌》云:陶隱居書,世傳《畫板帖》及焦山下《瘞鶴銘》,皆其遺跡。是唐人亦以《瘞鶴》為隱居書,當必有據。

○觀帖之法 编辑

凡欲觀古帖,先觀字法刻手。次觀搨法,紙墨色澤(若不能識字法刻手,審其墨氣可矣。色堅如漆,手揩不汙者,真古也。微抹之而滿指染黑者,偽搨耳)。凡帖以北紙北墨為佳。北紙用豎簾,其質鬆而厚,不甚滲墨。以手拂之,如薄雲之過青天,猶隱隱見紙白處。又北用鬆煙,墨色清淡,不和油蠟。故色淡而紋縐,非夾沙作蟬翅搨也。凡北碑皆然。南紙堅薄,極易搨,墨用煙和蠟為之,乃色純黑而面有浮光。此南北紙墨之辨也。

○閣帖上品 编辑

《淳化閣帖》雖為黃、米掊擊,而今之書家莫不祖之。其澄心堂紙,李廷珪墨,而無銀錠紋者,初搨也,絕不易得。有銀錠紋者,有墨濃墨淡之分,而墨濃者覺勝。總之價不下百千。故臨江泉潭,皆可蓄也。元美以《絳》為《淳化》嫡子,《太清樓》為介弟。

○蘭亭定武本 编辑

宋搨蘭亭定武本有五:未損本,初搨也。損本,彭紹所留也。不損本,定武再刻也。定武本,闊行古刻也。復州鐫損本,真定武本重摹也。鑒家當辨以心目(損本,謂湍流帶右天五字損也)。

○撥鐙法 编辑

《王氏談錄》謂右軍有撥鐙法。鐙即馬鐙,筆管直則虎口開,如馬鐙也。又足踏馬鐙,淺則易出,大抵執筆宜在指尖耳。《廣川書跋》云:鄔融問撥鐙於懷素。素曰:“如並乘,鐙不相犯。”近代詩人多作平聲用。

○李邕書 编辑

李北海書,為李唐巨擘。而《新唐書》本傳中,一字未詳,亦過略矣。

○白麟 编辑

《六研齋隨筆》云:成化中,有士人白麟,專以伉壯之筆,恣為蘇、黃、米三家偽跡。人以其自縱自由,無規擬之態,往往信為真。此所謂居之不疑而售欺者。蘇公《醉翁亭記》草書即其手筆,至刻之石矣。米書《師說》,亦此公所作。

○溝道 编辑

南碑刻淺,北碑刻深,謂之溝道。

○書法傳授 编辑

書法自蔡中郎後,衍有三支:一由韋誕以及鍾繇,繇傳子會與宋翼。一由張芝以及衛覬、衛恒。此其二派也。其一則由女琰傳於衛夫人,而王曠學焉。右軍又學於曠,而傳於獻之。遞及羊欣、王僧虔、蕭子雲、釋智永、虞世南、歐陽詢、褚遂良等,以至張旭。嗣後如顏真卿、李陽冰、徐浩、鄔彤皆受於旭者也,徐鸘、皇甫閱又受於浩者也,懷素、柳公權又受於彤者也,劉禹錫、楊歸厚又受於閱者也。遞傳遞衍,以至於宋之崔紓,其援受皆可考。惟蔡襄毅然特起,不假師承,可謂間世豪傑之士。其他歐陽修、蘇軾、黃庭堅、米芾、趙子昂俱宋、元名家,而初無常師云。

○柳書 编辑

元和中,柳柳州書後生多師效之,尤長於章草,為時所寶,湖湘以南童稚皆習其書。長慶以來,柳公權以博聞強識工書,不離近侍。公權與族孫璟,同在翰林,稱大柳舍人。小柳舍人。

○古書法之識別 编辑

欲觀古書法,當澄心定慮,勿以粗心浮氣乘之。先觀用筆結體精神照應,次觀人為天巧真率做作,真偽已得其六七矣。次考古今跋尾,相傳來歷。次辨收藏印識,紙色絹素,而真偽無能逃吾鑒中矣。或得其結構而不得其鋒铓者,模本也。得其筆意而不得其位置者,臨本也。筆勢不聯屬,字形如算子者,集書也。或雙鉤形跡猶存,或無精采神氣,此又不難辨者也。又古人用墨,無論燥潤肥瘦,俱透入紙素,後人偽作,墨浮而易辨。

○書與畫不同 编辑

書與畫不同,畫有離合,一幅之中而好醜互見。書法如禪,是則都是,非則都非。是非之間,間不容髮。是者,雖稊稗瓦礫,皆妙道也。非者,雖佛言祖語,皆糟粕也。

○宋曹書法約言 编辑

宋射陵書,一時負盛名,所著《書法約言》,頗得古人神髓。後來香泉、壇長補之,湘帆輩紛紛論辨,皆不及也。今摘錄其要,求之有餘師矣。學書之法,在乎一心。心能轉腕,手能轉筆。大要執筆欲緊,運筆欲活。手不主運而以腕運,腕雖主運而以心運。右軍云“意在筆先”,此法言也。古人下筆有由,從不虛發。今人好溺偏固,任筆為體,恣意揮運。以少知而自炫新奇,以意足而不顧顛錯。究於古人妙境,茫無體認,又安望其升晉、魏之堂乎!凡運筆,有起止(一筆一宗皆有起止),有緩急(緩以會心,急以取勢),有映帶(映帶以連脈絡),有回環(即無往不收之意),有輕重(轉肩過度用輕,畫捺蹲駐用重),有轉折(如用鋒向左,必轉鋒向右。如書轉肩,必內方外圓。書一捺,必內直外方。須有轉折之妙,方不板實),有虛實(如指用實,而掌有虛。如肘用實,而腕用虛。如小書用實,而大書用虛,更大則周身皆虛矣),有偏正(偶用偏鋒,亦以取勢。然正鋒不可使其筆偏,方無王霸雜處之病),有藏鋒,有露鋒(藏鋒以包其氣,露鋒以縱其神。藏鋒高於出鋒,亦不得以模糊為藏鋒,用筆須如太阿截鐵方妙)。即無筆時,亦可空手作握筆法,書空演習,久之自熟,雖行臥皆可意為之。自此用力到沉著痛快處,方能取古人之神。若一味仿摹古法,又覺刻劃太甚,必須脫去摹擬蹊徑,自出機軸。漸老漸熟,乃造平淡,遂使古法優遊筆端,然後傳神。傳神者必以形,形與心手相湊而相忘,則神之所托也。

初作字,不必多費紙墨。取古搨善本,細玩而熟觀之,既復背帖而索之。學而思,思而學,心中若有成局,然後舉筆而追之。似乎了了於心,不能了了於手。再學再思,再思再校,始得其一二,既得其四五,自此縱書以擴其量。總在執筆有法,運筆得宜。要之把握亦無定法,熟則巧生,又須拙多於巧,而後真巧生焉。務求筆力從腕中來,則幾矣。腕豎則鋒正,正則四面鋒全。常想筆鋒在畫之正中,則左右逢源,靜燥俱稱。楷書如快馬砍陣,不可令滯。如坐臥行走,各極其致。草如驚蛇入草,飛鳥出林,來不可止,去不可遏。先作者為主,後作者為賓。必賓主相顧,起伏相承。疏取風神,密取蒼老。真以轉而後遒,草以折而後勁。用骨為體以主內,法取乎嚴肅;用肉為用以彰外,法取乎輕健。骨肉調勻,血脈貫通。疏處平處用滿,密處險處用提。滿取肥,提取瘦。太瘦則形枯,太肥則質濁。筋骨不立,脂肉何附;形質不健,神采何來。肉多骨微,謂之墨豬。骨多肉微,謂之枯藤。書必先生後熟,既熟而生。先生者,學力未到,心手相違。後生者,不落蹊徑,變化無端。凡書成,宜自觀體勢,果能出入古法,再加體會,自然妙生。但拘於小節,畏懼生疑,迷於筆先,惑於腕下,不能書矣。

凡作楷,先令字內間架明稱,得其字形,再會以法,自然合度。大小繁簡,長短廣狹,不得概使平直,如算子狀。但就其本體,盡其形勢,不拘拘於筆畫之間,而遏其意趣。使筆筆著力,字字異形,行行殊致,極其自然,乃為有法。仍須帶逸氣,令其蕭散。骨涵於中,筋不外露,無垂不縮,無往不收,方是藏鋒,方令人有意外之想。作大楷,結構貴密,否則懶散無神。若太密,恐涉於俗。作小楷,易局促,務令開闊,有大字體段。易於局促者,病在把筆苦緊,運腕不靈,則左右牽掣。把筆要在虛掌懸起,而轉動自活。若不空其手心,而意在筆後,徒得其點畫者,非書也。總之習熟不拘成法,自然妙生。有唐以書法取人,專務嚴整。歐、顏諸家宜於朝廟誥敕,若論其常,當書鍾、王,及虞書《東方朔讚》《樂毅論》《曹娥碑》《洛神賦》《破邪論序》為則,他不必取也。

凡作書,要布置,要神采。布置本乎運心,神采生於運筆。真書固爾,行體亦然。蓋行書作於後漢劉德昇,鍾繇亦善作行書。所謂行者,即真者之少縱也。如雲行水流,濃纖間出,非真非草,離方遁圓,乃楷隸之捷也。務須結字小疏,映帶安雅,筋力老健,風骨灑落。字雖不連而氣候相通,墨縱有餘而肥瘠相稱。徐行緩步,令有規矩。左顧右盼,毋乖節目。運用不宜太遲,遲則癡重少神。亦不宜太速,速則窘步失勢。布置有度,起止便靈。體用不均,性情安托?有功無性,神采不生。有性無功,神采不變。要之強梁非勇,柔弱非和。外若優遊,中實剛勁。誌耑神應,心平手隨。體物流行,因時變化。使含蓄以善藏,勿峻削而露巧。若黃帝之道熙熙然,君子之風穆穆然。如此作行書,斯得之矣。又有行楷行草之別,總取法右軍禊帖、懷仁《聖教序》、大令《鄱陽鴨頭丸》《劉道士鵝群》諸帖,而諸家行體次之。

漢興有草書,徐鍇謂張芝作草,芝草在漢興之後無疑。迨杜度、崔瑗、崔實,草法始暢。張伯英又從而變之,王逸少力兼眾美,會成一家,號為書聖。王大令得逸少之遺,每作草,行首之字,往往續前行之末,使血脈貫通,後人稱為一筆書。自伯英後,衛瓘則得伯英之筋,索靖得伯英之骨,其後張顛、懷素皆稱草聖。顛喜肥,素喜瘦。瘦勁易,肥勁難。務使肥瘦得宜,骨肉相間,如印泥劃沙,起伏隨勢。筆正則鋒藏,筆偃則鋒側。草書時用側鋒,則神奇出焉。逸少嚐云“作草令其筆開”,自然勁健。縱心奔放,覆腕轉促。懸管聚鋒,桑毫外托。左為外拓,右為內伏。內伏有度,始為藏鋒。若筆盡墨枯,又須接鋒取興,無常則也。然草書貴通暢,下筆易於疾,疾時須令稍緩。緩以仿古,疾以出奇。或斂束相抱,或婆娑四垂,或陰森而高舉,或脫落而參差。忽往復收,乍斷復連。承上生下,戀子顧母。種種筆法,如人坐臥行立,奔趨揖讓,歌舞飀踴,醉狂顛伏,各盡意態。若行行春蚓,字字秋蛇,屬十數字而不斷,縈結如遊絲一片,乃不善者之大病也。古人見蛇鬥與擔夫爭道,而悟草書。顏魯公曰:“張長史觀孤蓬自振,驚沙坐飛。與公孫舞劍器,始得低昂回翔之狀。”可見草體無定,必以古人為法,而後能悟生於古法之外也。生悟於古法之外,而後能自我作古,以我立法也。凡作行草書,須以勁利取勢,以靈轉取致。如企鳥跱,誌在飛。猛獸駭,意將馳。無非要生動,要脫化。會得斯旨,當自得耳(以上摘錄《書法約言》)。

○蔣衡 编辑

蔣湘帆(衡)寓揚州,寫《十三經》,馬秋玉代為裝潢,高東軒相國進呈禦覽,恩賜國子學正銜。人以為榮遇。今書俱在南書房,予在內廷猶見之(○十二卷本戴璐按曰:壬子刻石經於國學,即衡進本)。

○學書諱丙日 编辑

學書諱丙日,以倉頡丙日死也。見《論衡•譏日篇》。

○蘇黃書法 编辑

東坡戲山谷曰:“魯直字清勁而筆勢太瘦,幾如樹梢掛蛇。”山谷曰:“公字不敢輕議,然間覺褊淺,甚似石壓蝦蟆。”詞鋒相敵,兩公皆心服。若近日偽跡,一則樹掛死蚓,一則石壓死蛙耳。

○石刻 编辑

石刻以深溝為力,以不溢為巧。若瘦硬之書遇工巧之刻,著意搨墨,必陷入溝道。紙質已寬,裝潢時加意熨帖益更癡肥,其失真面目不待見而後知。故於石刻觀古人書猶管窺耳,而敢肆雌黃乎!

○顏魯公爭座帖 编辑

顏魯公《爭座帖坐次帖稿》,所稱右仆射,蓋郭英乂也。魚開府,即魚朝恩也。英乂,代宗永泰元年三月與裴冕同拜命於集賢殿,為右仆射。唐世以中官為觀軍容使,自魚朝恩始。朝恩為軍容,實自監英乂為陝西軍始。意與朝恩共事久,情好篤,故菩提寺行香位次,當尋襲為常。魯公退而貽書,反覆論辨,力斥其非,無少容貸。蓋當時朝恩怙寵驕肆,觀其冒居成均大司成之位,升座講《易•鼎》覆餗,以譏宰相元載,則可以知其為大榼之至桀黠者矣。魯公銳然申朝廷禮秩以折其僭,且以盛滿戒英乂者甚至。使英乂佩服其言,豈有他日崔於之禍乎!史稱魯公當肅宗至德初,國事方草昧,為禦史大夫,即能正百官次序如平世。以此帖征之,庶幾想見其風采也。

○李日華索書規條 编辑

《山居隨筆》一則云:林居多暇,士友索書者坌集,因戲定規條,以示掌記曰:大滌洞左界翰墨司散仙竹懶,示諭掌書僮等知悉:邇自漁郎啟曌,鳥徑通幽,雖彌明非世俗之書,而楊許泄真靈之受。何妨灑墨,聊戲摶沙。即開乞署之門,且撤躲婆之石。凡持扇索書者,必驗重金佳骨,即時登簿,明注某月日,編次甲乙,陸續送寫,不得前後攙越。每柄為號者,取磨墨錢五文,不為號三文。其為號必係士紳及高僧羽客,方許登號,不得以市井凡流,蒙蔽混乞。每遇三六九日,辰刻研磨好墨,量扇多寡,斟酌墨汁,稟請揮寫。如乞細楷者,收筆墨銀一錢,磨墨錢亦止三文。寫就藏貯候發,亦明白登記某日發訖。其有求書卷冊字多者,磨墨錢二十文。扁書一具三十文,單條草書每幅五文。紙色不佳或澆薄滲墨者,不許混送。昔山陰饞口,自籠羽人之鵝;莆陽奢望,竟驅昵友之婢。我悉貸除,以潤汝輩。汝輩既居橘栗術葛之儔,應修玄楮泓穎之職。恪供乃事,勿橫索也。己巳閏月示。此竹懶初脫京塵,乍親林影,日長無事,曲徇交知,作此遊戲籌略。年來眼暗興頹,一意以納息為務。鋪席將收,招牌可揭。僮輩其各秉犁鋤,助我灌園,勿深仗毛錐子也。癸酉小雪後一日,懶翁再題。

○黃鼎 编辑

沈歸愚為黃尊古作誌銘云:當代以畫名者五人:武進惲壽平格、太倉吳漁山曆、王麓台原祁、常熟王石穀翬,最後得吾友黃尊古鼎。五人中,麓台第進士,官侍郎,顯名最易。四人逸老布衣,而名與之齊,四人較難。然壽平、漁山、石穀得梅村、阮亭前後導揚,宜其名流播遠近。而尊古當諸公徂謝,推挽無人,尤難之難也。吳中評畫者,謂石穀看盡古今名畫,下筆俱有似處,得稱大家。尊古看盡九州山水,下筆俱有生氣,並稱大家。兩人皆虞山人。

○賈似道鑒賞書畫印 编辑

賈似道鑒賞書畫,有印章云“賢者而後樂此”,見《雲煙過眼錄》。

○《樓摐耕織圖》 编辑

宋於潛令四明樓鸘,作《耕織圖》,以獻思陵。每圖各係五言八句詩。余在內廷,得見其真跡,詩皆小篆書。

○焦秉真冷枚沈喻 编辑

仁廟時,刻《耕織圖》四十六幅,係焦秉貞畫。《萬壽聖典》二卷,冷枚畫。秉貞,濟寧人,欽天監五官正。冷枚,字吉臣,膠州人。又《避暑山莊三十六景圖》,內務府司庫沈喻畫。

○鑒別書畫 编辑

宋漫堂云:骨董雖小事,卻有分別。看字畫,經紀不如士大夫。看銅玉器,士大夫不如經紀。太宰自謂看字畫,雖深夜黑暗處,聞其氣味,摹其經絹,即知真贗。每至人家,立院落中,遙望堂畫,即辨某人手筆。作論畫絕句云:真贗何須苦辨之,邢夫人至尹能知。夜無燈火分明在,此語雖誇理未奇。朱竹亦有論畫絕句。

○五畫 编辑

往時在都門,作三畫詩:蕪湖鐵畫,饒州磁畫,鬆江火筆畫也。又漳州織畫,裂紙為之,一經一緯,布置設色,無異絲繡。聞向有王秋山,能以指甲{鞏手}畫紙,點染作色,如古名畫。名{鞏手}畫,亦可詠。近見宋繡大軸,精深華妙,超諸品之上矣。

○畫力 编辑

王元美曰:畫力可五百年,至八百年神去,千年絕矣。

○馬士英畫 编辑

馬士英畫,金陵人家有者尚多。後因薄其為人,遂改為妓女馮玉瑛,實無其人也,聊就字形改之。然則權相不及一娼女也,可畏可畏。

○素女 编辑

徐陵與周弘讓書:歸來天目,得肆閑居。差有弄玉之俱仙,非無孟光之同隱。優遊俯仰,極素女之經文;升降盈虛。盡軒皇之圖勢。又邊讓《章華台賦》:歸乎生風之廣廈兮,修黃軒之要道。攜西子之弱腕,援毛嬙之素肘。注云:黃帝軒轅氏得房中之術於素女,握固吸氣,還精補腦,留年益齡,長年忘老。張平子詩:明鐙巾粉卸,設圖衾枕張。素女為我師,天老教軒皇。考《後漢書》,廣川王坐畫屋為男女交置酒令姊妹飲事廢。漢時髮塚,鑿磚畫壁,皆作男女交狀,且有及男色者。後則煬帝銅屏,高宗鏡殿,皆宋人春宵秘戲圖藍本也。明隆慶禦窯磁器,亦多繪此式。當時唐寅、仇英畫手特工。近日推大同馬相舜,字聖治、太倉王式,字無倪、歙縣羅龍,字錫三。其他粗豔不足觀。楊鐵厓詩云:鏡殿青春秘戲多,玉肌相照影相摩。六郎酣戰明空笑,對對鴛鴦浴錦波。元人馮海粟題熙陵幸小周後圖:江南剩得李花開,也被君王強折來。怪底金風衝地起,禦園紅紫滿龍堆。慘絕慘絕!

○馮尞和戎 编辑

羅龍書《錦車出塞圖》,乃漢宮人馮夫人尞乘錦車和西戎故事。楊升庵嚐言此亦佳話,而六朝、唐、宋人無入篇詠者。惟劉孝威“錦車勞遠駕”,駱賓王“錦車朝促候,刁鬥夜傳呼”,一句一聯而已。此事可畫可歌,遠勝明妃之失節,文姬之傷化也。

○燈下作畫 编辑

董宗伯謂燈下作畫,如隔簾看月,隔水看花。

○漢宣畫賢士 编辑

《論衡•須頌篇》云:宣帝之畫圖漢列士,或不在畫上者,子孫恥之。何則?祖父不賢,故不畫圖。

○妙手與俗筆 编辑

人物顧盼語言,花果迎風帶露。飛禽走獸,精神逼真。山水林泉,清閑幽曠。屋廬深邃,橋彴往來。石老而潤,水淡而明。山勢崔嵬,泉流灑落。雲煙出沒,野徑迂回。鬆偃龍蛇,竹藏風雨。山腳入水,澄清水源,來脈分曉。有此數端,雖不知名,定是妙手。人物如屍似塑,花果類中所插。飛鳥走獸,但取皮毛。山水林泉,布置迫塞。樓台模糊錯雜,橋彴強作斷形。境無夷險,路無出入。石止一面,樹少四枝。或高大不稱,或遠近不分。或濃淡失宜,點染無法。或山角浮水面,水源無來路。凡此數病,雖不知名,定是俗筆。舉此以觀畫,亦不大失眼矣(以上所云,止是細目。其大綱一言以蔽之曰:觀其神)。

○蓄畫蓄書 编辑

畫學不以時代為限,各自成佛作祖。書法則不然,六朝不及晉、魏,宋、元愈不及六朝與唐。故蓄畫上自顧、陸、張、吳,下及伯虎、徵仲,皆為偉觀。而蓄書遠求上古可也。

○元四大家 编辑

《偃曝餘談》曰:元四大家,李派粗硬,無土人氣。王派虛和蕭散,如惠能之禪,非神秀所及。郭忠恕、馬和之,如方外不食煙火人,另具一骨相者。

○沈啟南 编辑

王弇州嚐言,沈啟南於宋、元名手,一一能變出化入,俱可奪真。獨於倪元鎮不似,蓋老筆過之。

○李開先論明畫家 编辑

李中麓(開先)太常,章邱人,收藏甚富。嚐作《畫品》,次第明人。以戴文進、吳偉、陶成、杜堇為第一等,倪瓚、莊麟為次等,而沈周、唐寅居四等。持論與吳人頗異。弇州與之善,嚐過中麓草堂,盡觀所藏,無一佳者。中麓謂文進高過元人,不及宋人,亦未為定論。《畫品》略云:戴文進如玉鬥,精神佳妙,復是巨器。吳小仙如楚人戰巨鹿下,猛氣橫發,加於一時。陶雲湖如富春先生,雲白山青,悠然野逸。杜古狂如羅浮早梅,巫山朝雲,仙姿靚潔,不同凡品。莊麟如山色早秋,微雨初沐。倪雲林如兒上石菖蒲,其物雖微,玉盤盂盛之可也。唐六如如賈閬仙,身則詩人,猶有僧骨,宛在黃葉長廊之下。石田而下無譏焉。

○墨蘭 编辑

畫墨蘭,自鄭所南、趙彝齋、管仲姬後,相繼而起者,代不乏人。然分為二派。文人寄興,則放逸之氣見於筆端。閨秀傳神,則幽閑之姿浮於紙上。各臻其妙。趙春穀及仲穆,以家法相傳。楊補之與湯淑雅,則甥舅媲美。楊維幹與彝齋同時,皆號子固,俱善畫蘭,不相上下。以及明季張靜之、項子京、吳秋林、周公遐、蔡景明、陳古北、杜子經、蔣冷生、陸包山、何仲雅輩,墨出眾香,硯滋九畹,極一時之盛。管仲姬之後,女流爭為效顰。至明季馬湘蘭、薛素素、徐翩翩、楊宛若,皆以煙花麗質,繪及幽芳。雖令湘畹蒙羞,然亦超脫不凡,不與眾芳為伍矣。錄《畫法源流》一則。

○蘭竹 编辑

元僧覺隱曰:當以喜氣寫蘭,怒氣寫竹。畫家推為名言。余謂真皮相耳,未可以知畫許之。

○曾鯨謝彬 编辑

王漁洋謂曾鯨、謝彬,近日寫真最擅名。吾見其晚年筆墨,亦草草耳。鴻臚序班禹之鼎,名重輦下,亦時有利鈍。名手尚爾,況其他乎!

○蘇轍談畫 编辑

蘇潁濱嚐言:所貴於畫者,為其似也。似猶可貴,況其真者。吾行都邑,所見人物,皆吾畫笥所不見者。獨鬼神當賴畫而識,然人亦何用見鬼。《石氏畫苑記》,子由博雅通人,不應謬誕至此。當是後人假托之語。

○黃子久 编辑

鍾嗣成作《錄鬼簿》,載其相知工詞曲者。稱黃子久乃陸神童之次弟,在姑蘇琴川子遊巷居,幼時螟蛤溫州黃氏,因而嗣焉。其父年九旬時方嗣,見子久曰:“黃公望子久矣。”先充浙西憲令,以事論經理田糧獲直。後在京,為權豪所中,改號一峰。原居鬆江,以卜術閑居。目今棄人間事,易姓名,為苦行淨堅,又號大癡翁。公望學問不待文飾,至於天下之事,無所不知。下至薄技小藝,無所不能,詞曲落筆即成。人皆師尊之,尤能作畫。

○倪畫 编辑

江南人家以有無雲林畫分雅俗。宋漫堂詩云:俗韻吾知免,永言高士晤。題倪畫也。

○朱熹畫 编辑

《太平清話》一則云:朱紫陽畫,深得吳道子筆法。

○陳洪綬白描羅漢 编辑

施愚山在山陰,得陳章侯白描羅漢。其徒陸薪山見之,驚曰:“吾師絕筆也。師作人物,設色綴染,某皆能從耳。惟振筆白描,無粉本,自頂至踵,衣褶盤旋數丈,一筆寫成,不稍停頓。有遊鯤獨運,乘風萬里之勢。”章侯性癖簡,狎遊之時,一杯在手,畫無吝色。若意不可,雖強有力啖以金帛,不可得,頗似郭恕先遇岐亭富人時也。

○董其昌陳繼儒 编辑

施愚山云:董思白、陳眉公,以詞翰相推重。董年八十五,臨歿,索婦人紅衫絳襦為服。陳年八十三,將逝之前,辟穀數日,盛為詩歌,以書別親友。仍題一聯云:啟予足,啟予手,三十年臨深履薄;不怨天,不尤人,千百世魚躍鳶飛。擲筆而終。陳臥子少時,眉公極獎許,而臥子不甚服。晚乃心折,為作《征君誄》。

○書畫帖琴藏法 编辑

凡法書名畫古帖古琴,至梅月八月,先將收入窄小匣中鎖閉(其匣以杉板為之,內勿添油糊紙,可免濕黴),以紙糊四周,勿令通氣,庶不至黴白。過此二候,宜置臥室,使近人氣。置高閣,俾遠地氣,乃佳。又畫書帖,平時十餘日一展玩,微見風日,不至久卷作黴。琴則盛以錦囊,掛板壁透氣處,勿近牆壁風露日色。收藏得法,過人遠矣。

○五不可 编辑

展玩書畫,有五不可:燈下,雨天,酒後,俗子,婦女也。

○泥金 编辑

宣和、明昌二帝題簽,法書用墨,名畫用泥金。見湯允謨《雲煙過眼續錄》。

○製糊 编辑

用麵搦作掌大塊,入椒礬蠟等末,用水煮。俟麵浮起為度,取出,入清水浸。浸至有臭氣白泛,即易水。直待氣泛盡,取出待乾,配入白芨汁,作糊,永遠不黴黑。又法:用白芨為末,勻入白麵,潔淨水漫漫澄過。不可將水入麵,但以麵水入器內蓋好。一日一夜,待麵沉入底,務令粘膩,量水多少,入白蠟及明礬川椒末。置火上,不住手攪。火須用文火,不得令焦。結實如腐,取出作數塊,浸水中,以次用之。

○絹 编辑

唐絹粗而厚,宋絹細而薄。元絹與宋絹相似,而稍不勻淨。三等絹雖歷世久近不同,然皆絲性消滅。受糊既多,無復堅韌,以指微跑,則絹素如灰堆起。縱百破,極鮮明。嗅之自有一般古香,非若偽造者。以藥水染成,無論指跑,絲絲露白,即刀刮亦不成灰,嗅之氣亦不雅也。碎裂紋,各有辨。長幅橫卷裂紋橫,橫幅直卷裂紋直,各隨軸勢裂耳。其裂亦儼狀魚口,橫聯數絲。歲久,卷自兩頭蘇開,斷不相合。不作毛,掐亦蘇,不可偽作。偽作者,刀刮指甲畫開,絲縷直過,依然作毛起,掐堅韌不斷也,此望而可辨者。

○絹素光紙 编辑

畫不重絹素。若唐宋人畫,皆是絹素上作,紙者絕少,不可一概不取。而元章父子畫又絕無一筆作於絹者,不可不知。墨跡不重砑光粉澤紙,神易脫故也。

○歷代名紙 编辑

造紙始於蔡倫,有網紙、穀紙、麻紙,徒成其名而已。晉有子邑紙、側理紙(一名水苔紙,以苔為之)、繭紙。日本有鬆皮紙。大秦有蜜香紙(一名香皮紙,微褐色,紋如魚子,極香而堅韌)。高麗有蠻紙。扶桑國有笈皮紙。江南有竹紙、楮皮紙、黟歙凝霜紙,浙中有麥麩稻稈紙,吳有由拳紙、剡溪小等月面鬆紋紙。唐有短白簾、硬黃紙、粉獵紙、布紙、藤角紙、麻紙(有黃白二色)、桑皮紙、桑根紙、雞林紙、苔紙、建中女兒青紙、卯紙(一名卯品,晃滑如淨面,筆至上多退,非善書者不敢用)。李後主有會府紙(長二丈闊一丈,厚如繒帛數重)。陶穀家翻陽白(長如匹練)。南唐有澄心堂紙(膚如卵膜,堅潔如玉,細薄光潤,為一時之甲),宋有張永自造紙(為天下最,尚方不及)、藤白紙、研光小本紙、蠟黃藏經箋(有金粟山轉輪藏二種)、白經箋、鵠白紙、白玉版、匹紙、蠶繭紙,元有黃麻紙、鉛山紙、常山紙、英山紙、上虞紙,皆可傳之百世。明時大內白箋(堅厚如板,兩面研光,潔白如玉)、磁青紙、高麗繭紙、皮紙、新安玉箋(乃絕細堅韌白棉紙,裁為小幅)、譚箋(不用粉造,以潔白荊川連楷厚砑光用蠟打各樣細花)、觀音簾、匹紙,皆可珍者也。

○真古紙 编辑

真古紙,色淡而勻淨,無雜漬斜紋縐裂。若一軸前破後加新甚眾,薰紙煙色或上深下淺,或前深後淺。真古紙其表故色,其裏必新。塵水浸紙,表裏俱透。真古紙試以一角揭起,薄者受糊既多,堅而不裂。厚者糊重紙脆,反破碎莫舉。偽古紙,薄者即裂,厚者性堅韌不斷。其不同皆可辨。

○紙數稱番版刀 编辑

王右軍守會稽,謝公乞箋紙,庫中有九萬版,悉與之。杜暹為婺州參軍,吏以紙萬番贐,受百番。張華《博物誌》,賜側理紙百番。集賢院學士,大府供紙五千番。陳後主供智者藤紙一墮。今人以折成頁子者,謂之版,其大者謂之番,百張謂之刀,五百謂之大刀。又造紙謂之抄。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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