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翼 (四庫全書本)

莊子翼 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四
  莊子翼        道家𩔖
  提要
  等謹案莊子翼八卷莊子闕誤一卷附録一巻明焦竑撰是編成於萬厯戊子體例與所輯老子翼同前列所載書目自郭象注以下凡二十二家旁引他說互相發明者自支遁以下凡十六家又章句音義自郭象以下凡十一家今核其所引惟郭象吕恵卿禇伯秀羅勉學陸西星五家之說為多其餘特間出數條畧備家數而已又稱禇氏義海引王雱注内篇劉概注外篇道藏更有雱新傳十四卷豈其先後所注不同故並列之歟今採其合者著於編仍以新𫝊别之云云今考書中所引自雱新𫝊以外别無所謂雱注而養生主引劉概一條則概注亦有内篇其說殆不可解盖明人著書好誇博奥一核其實多屬子虚萬厯以後風氣𩔖然固不足以深詰至於支遁注莊前史未載其逍遥遊義本載劉孝標世說新語注中乃沒其所出竟標支道林注亦明人改頭換面之伎倆不足為慿然明代自楊慎以後博洽者無過於竑其所引據究多古書又竑雖漸染李贄之習援儒入墨持論頗乖而於二氏之學則頗有所㑹故其所採得荘子之意者為多在儒家則屬旁門在道家猶不失本㫖就彼法而論之固較流俗注本為有根柢矣末附荘子闕誤一卷乃全録宋陳景元南華經解之文亦足以資考證又附刻一卷列史記荘子列𫝊阮籍王安石莊子論蘇軾荘子祠堂記潘佑贈别王雱雜說李士表莊子九論考宋史藝文志載李士表荘子十論一卷此惟存其九未喻何故且此九論書中已採其解牛壺子濠梁三篇而仍全録之於末亦為例不純殆隨手編纂未及刪併之故歟乾隆四十三年八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莊子原序
  老子在晚周著書上下篇明道德之意而闗尹子楊朱列御㓂亢倉楚莊周皆其徒也諸子唯楊朱無書列子在晉末書始行疑後人取莊子之文足成之者故太史公作列傳不及列子亢倉子唐王士源所著闗尹子書甚髙顧嬰兒蕊女呪誦土偶之𩔖聃時尚無之亦後世知道之士所託為非其真也莊子舊傳五十三篇今存者三十三篇外雜篇間有疑其偽者乃内篇斷斷乎非蒙莊不能作也然則老氏門人之書傳于世者獨莊子耳余既輯老子翼若干卷復取莊子義疏讀之采其合者為此編亦名之曰莊子翼夫老之有莊猶孔之有孟也老子與孔子同時莊子又與孟子同時孔孟未嘗攻老莊也世之學者顧誻誻然沸不少置豈以孔孟之言詳於有而老莊詳于無疑其有不同者歟嗟乎孔孟非不言無也無即寓于有而孔孟也者姑因世之所明者引之所謂下學而上達者也彼老莊生其時見夫為孔孟之學者局於有而達焉者之寡也以為必通乎無而後可以用有于焉取其所略者而詳之以庶幾乎助孔孟之所不及若夫仁義禮樂云云者孔孟既丁寧之矣吾復贅而言之則何為乎此盖老莊之雅意而非其創為髙也不然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此孔孟之言也今第易道器為有無轉上下為徼妙其詞異耳以其詞之異而害其意之同是攻之者之自病也曾足以病老莊乎孔孟老莊閔學者之離其性也而為之書以覺之不知反其性而嘵嘵然異同之辨非余之所知也時萬厯戊子人日焦竑弱侯書






  莊子翼采摭書目
  郭子𤣥注
  吕吉甫注
  林疑獨注
  陳詳道注
  陳碧虛注景元字太初建昌人熙寧間著道德南華二觧王元澤注雱宋龍圖直學士左諌議大夫注内篇劉槩注注外雜篇繼雱後
  吳儔注崇觀間人
  趙以夫注虚齋注内篇
  林希逸口義翰林學士景定辛酉著
  李士表論元卓著莊列十論
  王旦莊子發題
  范無隱講語應元字善甫蜀順慶人
  褚氏管見伯秀古⿰扌⿱𠂉几 -- 抗道士輯南華義海纂㣲以己意附之名曰管見南華新傳義海引王雱注内篇劉槩注外篇矣道藏更有雱新傳十四卷豈其先後所著不同故並列之與茲采其合者著于篇仍以新傳别之
  莊子循本廬陵羅勉道著
  劉須溪㸃校莊子辰翁
  荆川釋略明唐中丞順之著門人徐常吉士彰刻之以傳士彰觧附南華副墨廣陵陸西星長庚著
  莊子通義毘陵朱得之著
  張學士補注四維蒲州人
  莊義要刪郡守方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思善學使方沆子及刪褚氏義海成之附以己意以上二十二家係全書
  編削𩔖次

  支道林注
  肇論
  向秀注
  崔譔注
  李頥注
  張湛注晉光禄勲註列子
  梁簡文帝講疏
  張機講疏
  司馬彪注
  梁曠論
  成𤣥英疏
  蘇子瞻廣成觧
  容齊隨筆洪邁著
  江遹注宋杭州上舍生注列子
  丹鉛録楊慎著
  焦氏筆乗余竑舊所劄記間及莊子者悉附入以就正四方有道之士以上十六家係集觧中
  所引並他書采入

  郭象音三卷
  李軌音一卷
  徐邈音三卷
  賈善翊直音一卷
  司馬彪音一卷
  周𢎞正文句義一卷
  陸德明文句義二十卷
  碧虚子章句七卷
  莊子餘事一卷
  莊子闕誤一卷
  吳幼清訂正本一卷以上十一家並章句音義











  讀莊子七則見筆乗
  莊子一書以明道也儒之語道不離仁義禮樂莊子絶而棄之疑于不𩔖夫瓦礫糠粃無非道妙獨仁義禮樂為其所不載明乎非蒙莊之意矣何者仁義禮樂道也而世儒之所謂仁義禮樂者迹也執其迹不知其所以迹道何由明故不得已擯而棄焉使人知道也者立象先超繫表而吾所挾者之無以為也庶幾能進而求之也乎有如求之而契也然後知象無非真繫無非理而仁義禮樂亦可不必絶而棄之也已莊子之自言有之逺而不可不居者義也節而不可不積者禮也學者知其一說不知其又有一說幾何而不河漢其言也老莊盛言虚無之理非其廢世教也虚無者世教所以立也彼知有物者不可以物物而覩無者斯足以經有是故建之以常無有不然聖人之業将以成變化行鬼神而欲責之膠膠擾擾之衷其将能乎老子曰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夫曰今之有則古之為無可知己而御有者必取諸無然則謂虚無廢世教可不可也是故舜之無為而治非不治也以無為治也禹之行其所無事非不行也以無事行也而昧者遂至清談廢事如晉宋人之為斯失之逺矣莊子曰水不雜則清莫動則平鬰閉而不流亦不能清夫以廢事為無為是鬰而閉之而幾水之清者也
  史遷言莊子詆訾孔子世儒率隨聲和之獨蘇子瞻謂其實予而文不予尊孔子者無如莊子噫子瞻之論盖得其髓矣然世儒往往牽于文而莫造其實亦惡知子瞻之所謂乎何者世儒之所執者孔子之迹也其糟魄也而莊子之所論者其精也譬之扁鵲見垣五藏而製為方有學之者二人焉一不能見五藏病也而苐執其方一如扁鵲之見垣五藏也而以意為方不必盡出于師也則為扁鵲者將善其守吾方者歟抑善夫以意自為方者歟釋氏之論詶恩者必訶佛詈祖之人夫以訶佛詈祖為詶恩則皈依讃歎者為倍德矣又孰知夫訶與詈者為皈依讚嘆之至也不然秦佚之弔嘗非老聃矣栗林之遊又嘗自非矣而亦謂詆訾聃周也可乎史記言莊子與梁惠王齊宣王同時今其書所載魏瑩即梁惠王也又言莊子與魯哀公論儒則莊子又與孔子同時矣孫叔敖相楚莊王孔子未生而宜僚亦未嘗仕楚乃言仲尼之楚楚人觴之孫叔敖執爵而立市南宜僚受酒而祭其前後舛錯往往有之學者嘗置疑於此然周固自言之矣寓言十九重言十七所謂寓言者借彼之人信此之意云耳夫惟信已之意而已則豈必其事之真哉史遷謂畏累虚亢桑子之屬皆空語無事實大抵子虚烏有之流也而規規以時月覈之不幾于癡人說夢者乎雖然周㣲獨信己之意而已藉令學者因知名之非名而是非之非是非亦蒙莊之所以教也子瞻辯莊子能尊孔子獨疑盜跖漁父則若真詆孔子者至于讓王說劒皆淺陋不入于道反覆觀之得其寓言之終曰陽子居西遊于秦遇老子其往也舍者迎将其家公執席妻執巾櫛舍者避席煬者避竈其反也與之爭席矣去其讓王說劒漁父盗跖四篇以合于列御㓂之篇曰列御冦之齊中道而反曰吾驚焉吾食于十漿而五漿先餽然後悟而笑曰是固一章也莊子之言未終而昧者勦之以入其言耳故其祭徐君猷文云爭席滿前無復十漿而五餽用為一事今以寓言列御冦二篇合而讀之真可渙然氷釋也今案列子第二篇首載御㓂饋漿事而即綴以楊朱争席正與子瞻之言合豈子瞻作記亦因此而有寤邪大抵莊書之竒自非後世所能亂其文詞格制之不同故可望而知之也郭子𤣥云一曲之才妄竄竒說如閼奕意修之首危言游鳬子胥之篇凡諸巧雜十分有三漢書秇文志莊子五十三篇即司馬彪孟氏所注是也言多詭誕或似山海經或𩔖占夢書故注者以意去取獨内篇衆家並同參以此說子瞻所謂昧者其然乎閼奕游鳬諸篇皆不存莊子崔譔本語多不同逍遥遊瞽者無以與乎文章之觀聾者無以與乎鐘鼓之聲下有𦕈者無以與乎眉目之好夫刖者不自為假文屨夫齊物無物不然無物不可下有可于可而不可于不可不可于不可而可于可大宗師乗東維𮪍箕尾而比于列星下有其生無父母死登遐三年而形遯此言神之無能名者也成然寐蘧然覺下有發然汗出造適不及笑獻笑不及排安排而去化乃入于寥天一作造敵不及笑獻笑不及𩐎安排而造化不及𦕈𦕈不及雄漂淰雄漂淰不及簟筮簟筮乃入于漻天一在宥焉知曾史之不為桀跖嚆矢也下有有無之相生也則甚曾史與桀跖皆有無也又惡得無相轂也其不同者往往有之相傳外雜篇多郭象所删修豈其𩔖耶抑他好事者妄為㸃竄如此耶
  嚴君平作老子指歸其稱引莊子者多矣曰任車未虧僮子行之及其傾覆也顛髙墮谷千人不能安卵之未剖也一指摩之及其為飛鴻也奮翼淩雲罾繳不能達也胎之能乳也一繩制之及其為牡也羅網不能禁也虎也執羣獸食牛馬劔㦸不能難也故漣滴之流久久而成江海小蛇不死化為神龍積㣲之善以至吉祥小惡不止乃至滅亡又曰我之所以為我者豈我也哉我猶為身者非身身之所以為身者以我存也而我之所以為我者以有神也神之所以留我者道使然也又曰道之所生天之所興始始于不始生生于不生存存于不存亡亡于不亡又曰夫起福生利成功遂事備物致用使人大富天下奢僭財貨不足民人愈醜福滿山澤金玉成積國愈不安民益少利飾智相愚以詐相要防隄邪淫姦宄之路密分别同異是非之變衆則國家昏而政事衰作方遂伎彫琢文彩竒變怪異以褒有德以别尊卑巧故滋起俊出愈竒令𨒪賞深罰峻刑嚴斵肌膚斷四支䟽逺不隱親近不和罪至夷滅賞至封侯天地振慄盗賊愈多又曰夫饑而倍食渇而大飲𤍠而投水寒而入火所若雖除其身必死胸中有瘕不可鑿喉中有疾不可剥也蟁䖟著面不可射也蟣蝨著身不可斫也又曰夫日月之出入也同明人之死生也同形春秋之分也同利𤣥聖之與野人也同容通者之與閉塞也同事道士之與赤子也同功凡此數者其中異而外同非有聖人莫之能明又曰夫隂而不陽萬物不生陽而不隂萬物不成天地之道始必有終終必有始又曰夫嬰兒未知而忠信于仇讐及其壯大有識欺紿兄嫂三軍得意則下亡虜窮谿之獸不避兕虎其事非易事理然也以上諸語皆今書所不載按漢蓺文志莊子五十三篇郭象去其巧雜定為三十三篇則今之所存特十之四耳嚴書出象前其所引皆其逸篇可知也子瞻謂讓王說劒盗跖漁父四篇為偽撰羅勉道者又疑刻意繕性亦復淺膚定為二十六篇大抵語意精麤居然别矣若君平所引其為象所刪無足疑者噫象誠儁識者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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