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萬曆雲南通志
卷十四 藝文志第十之一
卷十五 

雲南通志卷之十四

藝文志第十之一 编辑

其目二:遺文、板刻。

鳴呼!道德同則丈軌一,土壤閡則風俗殊。有宋三百年間,棄南中爲異域,片言隻字,鮮能有存,遂使兩漢風猷,斬然莫繼。所謂王道貽隔化之訟,賢人絕附驥之榮,文獻不足,豈皆地之罪哉!今志所錄,出於前代者無幾,惟國朝詔命及宗工哲匠所爲文詞,有諸志不及載者,謂之遺文。其經籍六藝翻鋟,在官所宜關鑰者,謂之板刻。並括於藝文志以存之。庶於追往詔來,揚幽闡𦣱,考治亂之槪,究得失之原,繹經營之功,尋遊覽之迹,皆得而復焉。

遺文 编辑

〔漢〕 编辑

  • 陸賈《南中行記》。《崇文總目》。
  • 李膺《益州記》。《後漢書》注。

〔晉〕 编辑

  • 楊終子山《哀牢傳》。楊終子山爲郡上計吏,進《哀牢傳》,孝明奇之,召在蘭臺。見《論衡》。
  • 常璩《南中志》一卷。附於《華陽國志》。
  • 嵇含《南方草木狀》一卷。《晉書》。

〔唐〕 编辑

  • 韋臯《開西南夷事狀》十卷。貞元十四年十一月己未,韋臯進《開西南夷事狀》十卷,敘開復南詔之由。
  • 袁滋《雲南紀》五卷。貞元十年,滋使南詔。元和十三年六月,上之。
  • 韋齊休《雲南行紀》二卷。長慶三年,韋齊休從京兆少尹韋審規使雲南,紀往來道路及見聞。序謂:雲南所以能爲唐患者,以開道越雋耳。若自黎州之南,淸溪關外,盡斥棄之,疆場可以無處。不然,憂未艾也。及唐之亡,禍果由此。本朝棄雋州不守,而蜀遂無邊患。
  • 樊綽《雲南志》十卷。咸通中,樊綽撰。以南蠻程途、山川、城鎭、名號、諸蠻族類、風俗、物產,纂爲十門。
  • 樊綽《南蠻記》十卷。載南詔。
  • 徐雲虔《南詔錄》三卷。乾符五年七月,南詔請通好,邕州節度使辛謠遣從事雲虔復命。使囘,錄所見聞上之。
  • 竇滂《雲南别錄》一卷。敘南蠻族類及風土。
  • 竇滂《雲南行記》一卷。《唐志》。
  • 李德裕《西南備邊錄》十三卷。大畧謂成都藩翰,西南備禦,不可少弛。於是纂兵將糧械之數,城鎭種落之名,歲計經用之目,並以太和六年爲斷,及諸郡故實,外夷情狀,煩碎畢書。今所存僅一卷,餘皆缺。
  • 李充《益州記》。《玉海》。
  • 雲南《風俗記》一卷。《崇文總目·地理》八十三部、八百四十七卷。始於《山海經》,終於《雲南風俗記》。

〔宋〕 编辑

  • 辛怡顯《天禧雲南錄》三卷。天禧元年,監虔州商稅辛怡顧撰。淳化五年,以西獨順賊與南蠻結連,詔募命官士庶通邊事者,往黎、嶲界招撫。時怡顧自薦請行,至道元年訖事而歸。是書備載始末云。

〔元〕 编辑

  • 郭松年《南詔紀行》。《元志》。
  • 李京《雲南志畧》四卷。大德五年,京奉令宣慰烏蠻。烏蠻,雲南一部也。始下車,未及有所施,會羣蠻不靖,巡行調發,餽給鎭撫,屢周雲南,始悟前人紀載之失,悉其見聞爲志畧云。虞集爲之序。
  • 張道宗《紀古滇說原集》一卷。其書始自唐、虞,訖於咸淳。滇之方域、年運、謠俗、服叛,紀載事蹟,一一詳備。

〔國朝〕 编辑

  • 楊愼《載記》一卷。載九隆世族,及張、蒙、鄭、趙、楊、段、高七氏名號起滅之顚末,蓋取諸《白古通玄峯年運志》而刪正之爲記云。

御製類 编辑

〔唐〕 编辑

玄宗勑雲南王蒙歸義書 编辑

勑西南蠻大帥、特進蒙歸義及諸酋首領等:卿近邊境,不比諸蕃,率種歸誠,累代如此。况卿等更效忠孝,朕甚知之。頃者,酋之中或有攜貳,相率自討,惡黨悉除,卽日蕃中應且安帖。然則臨地殊境,亦須有預,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卿可思之,豈虛語也。所有蕃中事意,使者且知之。秋涼,卿及百姓並平安好。遣書指不多及。

復勑雲南王蒙歸義書 编辑

勑蒙歸義:吐蕃於蠻,挺行報復。又嶲州鹽井,體屬國家。中間被其內,近日始復收得。卿被蕃落,亦因具知。吐蕃惟利是食,數論鹽井。比有信使,頻以爲詞。今知其將兵擬侵蠻落,兼擬取鹽井,事似不虛。國家與之通和,未嘗有惡。今旣如此,不可不防。卿卽與達奚守珪部落團練,候其有動,言可出兵。必無事蹤,亦不得先舉。嶲州相去道里稍遙,若有警急,復須爲援。並委卿與達奚守珪計會,無失事宜。卿於國盡誠,在邊爲捍。委計得所,朕復何憂。秋中漸涼,卿及首領百姓並平安好。今故令內給事王承訓往,一一口具。遣書指不多及。

勑首領鐸羅望書 编辑

勑故姚州管內大酋長部傍時嫡孫將軍鐸罹望:卿之先祖,輸忠奉國。遽聞徂逝,深愴于懷。言念邊人,必籍綏撫。又逼蕃界,兼資鎭遏。卿宜纘承先業,以副朕心。故遣宿衛首領王白於姚州都督達奚守珪討會,就彼吊慰。便授卿襲浪穹州刺史,井賜綾三百匹,至宜領取。秋中己涼,卿及首領以下井平安好。遣書指不多及。

〔國朝〕 编辑

太祖高皇帝諭雲南詔 编辑

洪武八年詔曰:朕聞順天者昌,逆天者亡。古今定論,禍福常理也。朕起自草萊,削平羣雄,戡定禍亂,今已七年。中夏旣安,四夷多坿,絕無強凌弱衆,暴寡,所以臣順於我者,得遂其生,共享和平之福。惟爾雲南王某,乃元君遺派,受封西南,孤處遐荒,猶未臣服。以若所爲,非貽患於大理之民,必自致喪身滅姓於大理之手。二禍之機,必有其一不可逃者,何也?蓋雲南土地人民,本大理所有,自漢通中國,稱臣朝貢,至唐宋皆受王封,其來久矣。昔因爾元滅其王而統其地,及今百年,無有復其故物者。邇來元祚顚覆以盡,爾尙力據其地,不還大理自王,果欺人乎?欺天乎?人雖可欺,天不可欺,禍患之報,將不旋踵至矣。今特遣爾親族烕順王親往開諭,如果上順天理,下契人心,卽奉貢來庭。不然,朕當別遣使者,直抵大理,仍賜唐宋所封舊號,令彼爲王,合兵加討,悔將何及?於戲!胡虜無百年運,今已足信,人心轉移之機,在人自審而己。時不可失,爾其思之。故茲詔示,想宜知悉。欽此。

諭大理詔 编辑

洪武八年詔曰:始因有元失馭,海內雲擾,華夷無主。朕近自洪武元年戊申秋八月,羣雄盡平,復我漢人故國,統一中夏。今經七年,四夷諸國,皆己通報,無不稱臣入貢。惟爾大理,不見國王名號,未嘗遣使。今年秋,翰林承旨詹同奏閱羣書,方見西南大理,昔在唐宋,受封王爵,爲元削去國名,止稱土官某,乃元君遺派,王者主之,至今未得爲王。朕會臣僚,議依唐宋所封,以爾段氏爲大理國王,未知信否。故特遣官先行往諭。如果遵依朕命例囘,卽再遣使者專齎寶印誥命,令爾君臣開設國事,同享承平之福。如果不然,他日兵會雲南,未知勝負何如。爾其審之。欽此。

賜西平侯沐英復姓誥 编辑

洪武十年誥曰:曩者朕於擾攘之時,年已二十有五,尙未生兒女。爾沐英因兵亂受厄,父母不可復會。爾是時八歲,而逢難罔知存活。朕憐其孤而且幼,特撫育如兒,夜臥同惼數番鼾睡於朕懷。後因吾有諸子,爾亦長成,以人情天理度之,不晦爾名,使從爾姓,祀爾祖宗。鳴呼!推人窮理,恃釋患以提攜。今也不忘爾孩童之狀,吾無異於爾父蒙蒙儇頑於左右。俄而思起若是,猶動首育之心。念昔以爾爲子,今有微勞,特貴爾爲西平侯。爾當思幸逢之初會,休忘釋難之恩。夢寐神交,則鬼神知報矣。鳴呼!扶顚持危,惟全者之爲知報;不忘獨,君子之道修。其若究心利濟,永爲多福,吉哉!欽此。

諭征南將軍穎川侯傅友德、永昌侯藍玉、西平侯沐英勑 编辑

洪武十六年勑曰:舊歲命爾等率甲土三十萬,南征諸夷,兵臨普定,如風草上,所以去後還昂,致有小疵。及至入雲南之域,擒首帥於曲靖之西,敗鳥蠻於可渡之北,席捲豪英,長驅於碧雞、金馬來云已駐牂牁。未幾捷報,摧堅敵於點蒼山下,而撫金沙邏邏心悅者,其金齒不戰而率土以歸。於是雕題之蠻聞知,卽遣使入貢以再,而獻生口。檄從百夷之種,威來八佾之邦,將軍其勞至矣。然功並亘古,動著彤庭,美風遍播於華夷,丈夫至是,豈不以顯父母揚名者矣。今也勤勞旣多,欲勞以飲用,奈何山川險遠,速不及赴,特以朕心勞之,其勑然耶?故茲勑諭。欽此。

特諭雲南平詔 编辑

洪武十六年詔曰:朕荷上天眷佑,海嶽效靈,祖宗積德,自卽位以來,十有五載,寰宇全歸於版籍。惟西南諸夷爲雲南梁王所惑,恃其險遠,弗導聲敎。特命征南將軍頴川侯傳友德、副將軍永昌侯藍玉、西平侯沐英率甲士三十萬,馬步並進,罪彼不庭。大軍旣臨,渠魁盡獲,雲南己平。詔吿天下,臣民共知。於戲!福民永己,聖賢之爲;逆天違命,根禍殃民,身家被罪,惟西南諸夷應之。故茲詔諭。欽此。

再諭雲南詔 编辑

洪武十六年詔曰:曩因元政不綱,豪傑縱橫,朕提師旅與之並軀十有二年,然後命征虜大將軍平華夏,諸將四征五年,中原是平,萬姓寧家,紀年己十五年矣。惟爾烏撒、烏蒙、東川、芒部、建昌等處抗命弗庭,况雲南梁王誘我邊士,因是發征南將軍穎川侯傳友德、副將軍永昌侯藍玉、西平侯沐英率三十萬衆,問爾西南諸夷之罪。十五年正月初一日,將軍頴川侯等報至,言雲南等處盡行克復。今特遣使齋詔諭爾雲南鳥撒、鳥蒙、東川、芒部、大理、建昌、水西、普定等處人民,今後敢有不遵敎化者,加兵討平之。有事宜開列於後。於戲!《春秋》之義,罪重者釋,有罪而納逋迯。爾雲南王及諸夷酋長宜其然乎?故茲詔諭。欽此。

復諭雲南詔 编辑

洪武十六年詔曰:自有元失馭,羣雄並起,聲敎異爲,烝黎各擅,是致廢興疊疊,民不降生。朕𥞊馬厲兵於江左,控弦三十萬,以觀諸雄。久之,羣雄弗臣,乃命征虜大將軍平元都,肅靖華夏,奠安黎庶。邇年以來,士不彎弧,馬牧平野,農耕有餘,人皆樂福。惟爾西南諸夷,密邇聲敎,恃隊弗庭,納逋匿有罪,坐受西川之任,肆侮中華,凡我朝臣,孰不奮恨?是以特興問罪之師。今雲南旣平,諸夷服從,故詔諭以更生之恩,所有事宜,條列於後。於戲!知天命者福臻,昧天理者禍至,信如四時,速如影響。播吿諸夷,想宜知悉。欽此。

再諭穎川侯傅友德永昌侯藍玉西平侯沐英勑 编辑

洪武十七年勑曰:雲南之地,稽古之典,氣厚風和,人民尙兵。上古以爲遐荒,中古禹蹟所至,以別水土,故地屬梁州之域。自漢、隋、唐三代,皆中國所統。曩元旣有其省,數出名臣望重者鎭之。今將軍等率精兵前進,不踰百日而取之,若非名望重者守之,愚下之輩未可託也。今特命汝南侯梅思祖、平章潘允明二大臣暫署雲南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事定之後,除官替回。故茲勑諭。欽此。

諭雲南布改司左參政張紞右參議韓鑰勑 编辑

洪武二十三年勑曰:古之尙志之士,必立身行道,而道行名成而後已。所以然者何?貴身榮家,以顧父母。卿效賢人之道,方始當日省月覺,以觀下愚,造歿身之計。今命鄕西南,方面重任,君子道興之所。然且雲南諸夷雜處之地,若欲治安,非出羣之才不可。卿必忠可格天,誠可會人,生靈是幸。故茲勑諭。欽此。

賜僧無極歸大理詩 编辑

春遊草木盡靑靑,覓法年年曾未寧。石徑雲穿霞入樹,江波煙罩氣橫汀。芒鞋馥郁山花嫩,頂相馨香汗水淸。試問去來人指路,上方雲谷幾程程。春行風暖漸寒輕,花萼馨香雨露靑。一鉢養生蔾藿飯,五天含性玉王經。黃梅嶺畔人猶集,白鶴林中刹愈增。幸際此時僧敬日,杖挑雲衲下巍層。

世宗肅皇帝敬一箴幷序 编辑

夫敬者,存其心而不忽之謂也。元后敬則不失天下,諸侯敬則不失其國,卿大夫敬則不失其家,士庶人敬則不失其身。禹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五子之歌有云:予臨兆民,如朽索之馭六馬。爲人上者,奈何不敬?其推廣敬之一言,可謂明矣。一者,純乎理而無雜之謂也。伊尹曰:德惟一,動罔不吉;德二三,動罔不凶。其推廣一之一言,可謂明矣。蓋位爲元后,受天付託,承天明命,作萬方之君,一言一動,一政一令,實理亂安危之所繋。若此心忽而不敬,則此德豈能純而不雜哉?故必竸懷畏愼於郊禋之時,鍜神明之鑒享,發政臨民,端莊戒謹,惟恐拂於人情。至於獨處之時,思我之咎,何如改之不吝;思我之德,何如勉而不懈。凡諸事至物來,究天至理,惟敬是持,惟一是協,所以盡爲天之子之職,庶不忝厥祖厥親。由是九族親之,黎民懷之,仁澤覃及於四海矣。朕以冲人,纘承丕緒,自諒德惟寡昧,勉而行之,欲盡持敬之功,以馴至乎一德。其先務又在虛心寡欲,驅除邪進,信任耆德,爲之匡輔,敷求善人,布列庶位,斯可行純王之道,以坐致太平雍煕之至治也。朕因讀書而有得焉,乃述此以自勗云。人有此心,萬理成具。體而行之,惟德是據。敬焉一焉,所當先務。匪一弗純,匪敬弗聚。元后奉天,長此萬夫。發政施仁,期保鴻圖。敬怠純駁,應驗頻殊。徵諸天人,如鼓笞桴。朕荷天眷,爲民之主。德或不類,以爲大懼。惟敬惟一,執之甚固。畏天勤民,不遑寧處。曰敬惟何,怠荒必除。郊則恭誠,廟嚴孝趨。肅於明廷,愼於閒居。省躬察咎,儌戒無虡。曰一維何,純乎天理。弗參以三,弗貳以二。行顧其言,終如其始。靜虛無欲,日新不已。聖賢法言,備見諸經。我其究之,擇善必精。左右輔弼,貴於忠貞。我其任之,鑒別必明。斯之謂一,斯之謂敬。君德旣修,萬邦則正。天親民懷,永延厥慶。光前垂後,綿衍蕃盛。各爾諸侯,卿與大夫。以至土庶,一遵斯謨。主敎協一,罔敢或渝。以保祿位,以完其糧。古有盤銘,目接心警。湯敬日躋,一德受命。朕爲斯箴,拳拳希聖。庶幾湯孫,底於嘉靖。

詩類 编辑

〔漢〕 编辑

渡蘭倉歌 编辑

水經註:漢武帝時,通博南山道,渡蘭津,行者苦之。歌曰:漢德廣,開不賓。度博南,越蘭津。渡瀾倉,爲他人。

〔晉〕 编辑

常璩述南中志 编辑

赤德中微,巨猾干篡。白虜乘釁,致民塗炭。爰迄靈獻,皇極不建。牧后失圖,英雄迭進。覆車齊輒,蒙此艱難。

〔唐〕 编辑

駱賓王軍中行路難 编辑

君不見,封狐雄虺自成羣,憑深負固結妖氛。玉璽分兵徵惡少,金壇授律動將軍。將軍擁旄宣廟畧,戰士橫戈靜夷落。長軀一息背銅梁,直指三危登劍閣。閣道迢遙起戍樓,劍門遙裔俯靈丘。邛關九折無平路,江水雙源有急流。征役無期返,他鄕歲月晚。杳杳丘陵出,蒼蒼林薄遠。途危紫蓋峯,路澁靑泥坂。去去指哀牢,行行入不毛。絕璧千里隊,連山四望高。中外分區宇,夷夏殊風士。交趾枕南荒,昆彌臨北戶。川源饒霉霧,溪谷多淫雨。行潦四時流,崩崖千歲古。漂梗飛蓬不暫安,捫藤引葛陟危巒。昔時開道從軍樂,今日方知行路難。滄江緣水東流駛,炎州丹徼南中地。南中南斗映星河,秦關秦寨阻煙波。三春邊地風光少,五月瀘川瘴癘多。朝驅疲斥堠,夕息倦樵歌。向月彎繁弱,連星轉太阿。重義輕生懷一顧,東征西伐凡幾度。夜夜朝朝斑鬚新,年年歲歲戎衣故。城隅涢也水。天涯望轉積,地際行無己。徒覺炎涼節物非,不知關山千萬里。棄置勿重陳,征行多苦辛。且悅淸笳梅柳曲,詎憶芳園桃李人。鋒節紅旗分日羽,丹心白刃酬明主。但令一被君王知,誰憚三邊征戰苦。行路難,幾千端。無復歸雲憑短翰,空餘望日想長安。

白居易折臂翁詩 编辑

新豐老翁八十八,頭鬢眉鬚皆似雪。玄孫扶向店前行,左臂憑肩右臂折。問翁臂折來幾年,兼問致折何因緣。翁云貫屬新豐縣,生逢聖代無征戰。慣聽梨園歌管聲,不識旗鎗與弓箭。無何天寶大徵兵,戶有三丁點一丁。點得驅將何處去,五月萬里雲南行。聞道雲南有瀘水,椒花落時瘴煙起。大軍徒涉水如湯,未過十人二三死。村南村北哭聲哀,兒別爺娘夫別妻。皆云前後征蠻者,千萬人行無一回。是時翁年二十四,兵部牒中有名字。夜深不敢使人知,倫將大石鎚折臂。張弓簸旗俱不堪,從茲使免征雲南。骨碎筋傷非不苦,且圖棟退歸鄕士。臂折來經六十年,一肢雖廢一身全。至今風雨陰寒夜,直到天明痛不眠。痛不眠,終不悔,且喜老身今獨在。不然當時瀘水頭,身死魂飛骨不收。應作雲南望鄕鬼,萬人嫁上哭砌砌。老人言,君聽取。君不聞開元宰相宋開府,不賞邊功防蹟武。又不聞天實宰相楊國忠,欲求恩幸立邊功。邊功未立生人怨,請問新豐折臂翁。

蠻子朝詩 编辑

蠻子朝,汎皮船兮渡繩橋,來自嶲州道路遙。入界先經蜀川過,蜀將收功先表賀。臣國雲南六詔蠻,東連牂牁西遠蕃。六昭屋居初鎖碎,合爲一詔漸疆大。開元皇帝雖聖神,唯蠻倔疆不來賓。鮮于仲通六萬卒,征蠻一陣全軍沒。至今西耳河岸邊,箭孔刀痕滿枯骨。誰知今日慕華風,不勞一人蠻自通。誠由陛下休明德,亦賴微臣誘諭功。德宗看表知如此,笑令中使迎蠻子。蠻子導從者誰何,摩挲俗羽雙隈伽。淸平官持赤籐杖,大將軍繋金呿嗟。異牟尋,勞尋閣,勸待勑,召對延英殿。上心貴在懷遠蠻,引臨玉座近天顏。冕旒下垂親勞倈,賜衣賜食移時對。移時對,不可得,大臣相看有羨色。可憐宰相拖紫佩金章,朝日唯聞對一刻。

李白懷贈南陵常贊府詩 编辑

歲星入漢年,方朔見明主。調笑當時人,中天謝雲雨。一去麒麟閣,遂將朝市乖。故交不過門,秋草日上階。當時何特遠,猶與我心諧。置酒凌歊臺,歡如未曾歇。歌動白紵詞,舞迥天門月。問我心中事,爲君前致辭。君看我才能,何似魯仲尼。大聖猶不遇,小儒安足悲。雲南五月中,類喪渡瀘師。毒草殺漢馬,張兵奪泰旗。至今西洱河,流血擁僵屍。將無七擒畧,魯女惜園葵。咸陽天下樞,累歲人不足。雖有數斗酒,不如一杯粟。賴得契宰衡,持鈞慰風俗。自顧無所用,辭家方求歸。霜驚壯士髮,淚滿逐臣衣。以此不安席,蹉跎身世違。終當滅衛謗,不受魯人譏。

古風 编辑

羽檄如流星,虎符合專城。喧呼救邊急,羣烏皆夜鳴。白日躍紫微,三公運權衡。天地皆得一,澹然四海淸。借問此何爲,答言楚徵兵。渡瀘及五月,將赴雲南征。

儲光羲送李宓雲南伐蠻詩 编辑

昆明濱滇池,纛爾敢逆常。天星耀鈇鎻,吊彼西南方。冢宰統元戎,太守齒軍行。囊括千萬里,矢謨在廟堂。耀耀金虎符,一息到炎荒。蒐兵自交趾,茇舍出瀘陽。羣山高嶄岩,凌越如烏翔。封豕驟跧伏,巨象遙披攘。迴溪深天淵,樹厲踰舟梁。玄武掃狐城,蛟龍除方良。雷霆隨神兵,碈磕動穹蒼。斯伐若草木,繋綠同犬羊。除醜飲彌河,啁噉亂行藏。君子惡薄險,王師恥重傷。廣車設置梁,太白收光芒。邊夷靜縣道,新暫行紀綱。劍閣掉勒歸,武弁朝建章。龍樓加命服,獬豸擁秋霜。邦人頌靈旗,側聽河洋洋。京觀在七德,休哉我神皇。

高適賀李宓伐蠻歸詩 编辑

天寶十一載,有詔伐西南夷。右相楊公兼節制之寄,乃奏前雲南太守李宓,涉海自交趾擊之。道路隊艱,往復數萬里,蓋百王所未通也。十二載四月,至於長安。君予是以知廟堂使能,而李公効節,適忝斯人之舊,因賦是詩。聖人赫斯怒,詔伐西南戎。肅穆廟堂上,深沉節制雄。遂令感激士,得建非常功。料死不料敵,顧恩寧顧終。茲門天海外,轉戰蠻夷中。梯巘近高烏,穿林經毒蟲。鬼門無歸客,北戶多南風。蜂蠆隔萬里,雲雷隨九攻。長驅大浪破,急擊羣山空。餉道忽已遠,縣君垂欲窮。精誠動白日,憤薄連蒼穹。野食掘田鼠,晡飱兼僰僮。收兵列亭候,拓味彌西東。臨事恥荀免,履危能飭躬。將星獨照耀,邊色何溟濛。瀘水夜可涉,交州今始通。歸來長安道,召見甘泉宫。廡蘭若未死,孫吳知音同。相逢論意氣,慷慨謝深衷。

南詔獻奉聖樂歌 编辑

《驃傳》:南詔奉聖樂,用正律黃鐘之均,宫徵一變,象西南順也;角徵終變,象戎夷之革心也。舞六成,工六十四人,替引二人,序曲二十八疊,舞南詔聖樂字。舞人十六,執羽翟,以四爲列。舞南字,歌聖主無爲化;舞詔字,歌南詔朝天樂;舞奉字,歌海字脩文化;押聖字,歌雨露覃無外;舞樂字歌闢土丁零塞。皆一章三疊而成。舞者初定,執羽簫鼓等奏散序一疊,次奏第一疊,四行,贊引以序入。將終,雷鼓作於四隅,舞者皆拜,金聲作而起,執羽稽首,以象朝覲。每拜跪,節以鉦鼓。次奏柏序一疊,舞者分左右蹈舞,每四柏楫羽稽首。柏終,舞者拜,復奏一疊,蹈舞抃揖,以合南字。字成徧終,舞者北面跪歌,導以絲竹,歌以俯伏,鉦作覆揖,押餘字皆如之。唯聖字詞末皆恭揖,以明奉聖。每一字曲三疊,名爲五成。次急奏一疊,四十八人分行罄折,象將臣禦邊也。字舞畢,舞者十六人爲四列,又舞闢四門之舞。遽舞入,徧兩疊,與鼓吹節進舞三,退舞三,以象三才、三統。舞終,皆稽首逡巡。又一人舞億萬壽之舞,歌天南滇越俗四章,歌舞七疊,六成而終。七者,火之成數,象天子南面生成之恩;六者,坤數,象西南向化。凡樂三十,工百九十六人,分四部:一、龜茲部,二、大鼓部,三、胡部,四、軍樂部。龜茲部有羯鼓、措皷、腰皷、雞婁皷、短笛、大小觱篥、柏板,皆八;長短董、橫笛、方響、大銅鉞具,皆四。凡工八十八人,分四列,屬舞筵四隅,以合節皷。大皷部以四爲列,凡二十四,居龜茲部前。胡有箏、大小箜篌、五弦琵琶、笙、橫笛、短笛、拍板,皆八;大小觱篥,皆四。工七十二人,分四列,屬舞筵之隅,以導歌詠。軍樂部:金鐃、金鐸,皆二;掆皷、金鉦,皆四。鉦、鼓,金飾蓋,垂統蘇。工十二人,服南詔服,立闢四門舞筵四隅,節拜合樂。又十六人,畫半臂,執擉鼓,四人爲列。舞人服南詔衣,絳裙襦,黑頭囊,金佉茸畫皮鞾,首飾袜額,冠金寶花鬘,襦上復加畫半臂,執羽翟。舞俯伏,以象朝拜;裙襦烏獸草木,文以八綵雜華,以象庶物咸遂;羽葆四垂,以象天無不覆;正方布位,以象地無不載;分四列,以象四氣;舞爲一字,以象五行;秉羽翟,以象文德;節鼓,以象號令遠布;振以鐸,明采詩之義;用龜茲等樂,以象遠夷悅服;鉦、鼓,則古者振旅獻捷之樂也。黃鍾君聲,配運爲土,明上德常盛。黃鍾得乾初九,自爲其宫,則林鍾四律以正聲應之,象大軍難面,提天統於上,乾道明也。林鍾得坤初六,其位西南,西南感至化於下,坤體順也。太簇得乾九二,是爲人統,天地正而三才通,故次應以太簇。三才旣通,南吕復以羽聲應之。南、中、酉,西方金也;羽,北方水也。金水悅而應乎時,以象西戎、北狄悅服。然後姑洗以角音終之。姑,故也;洗,濯也。以象南詔皆吐蕃歸化,洗遍日新。臯以五宮異用,獨唱殊音,復述五均,著分金石之節。奏一黃鍾,宫之宫,軍士歌奉聖樂者用之。舞人服南詔衣,秉翟,俯伏拜抃,合南詔奉聖樂五字,介詞五。舞人乃易南方朝天之服,絳色,七節襦袖,節有靑標排衿,以象島翼。樂用龜茲胡部。金鉦、捐鼓、笛各四部,與胡部等,合作琵琶、長笛、短笛、方響各四,居龜茲部前。次貝一人,大鼓十二,分左右,餘皆坐奏。三曰姑洗,角之宫,應古律林鍾爲徵宮,女子歌奉聖樂者用之。舞者六十四人,飭罹綵襦袖,間以八采,曳雲花履,首飾雙鳳八掛,綵雲花鬘,執羽爲拜抃以節。以林鍾,當也;統,象歲功備,萬物成也;雙鳳,明律吕之和也;八掛,明還相爲用也;綵雲,氣象也;花鬘,象冠也。合奉聖樂三字,唱詞三,表天下懷聖也。小女子字舞,則碧色襦袖,象角音,主木首。飾巽相,應姑洗之氣,以六人畧後,象六合一心也。樂用龜茲胡部。其鉦、拇、鐃、鐸,皆復以綵蓋,飾以花趺,上陳錦綺,垂流蘇。按瑞圖曰:王者有道,則儀鳳在皷,故羽葆鼓栖以鳳凰,鉦棲孔雀,鐃、鐸集以翔鷺,鉦、掆項足久飾。南方烏獸、明澤及飛走翔伏,鉦、掆、鐃、鐸皆二人執擊之。貝及大皷工伎之數,與軍士奉聖樂同,而加皷、笛四部。四曰林鍾,徵之宫,歛拍單聲,奏聖樂,文夫一人獨舞。樂用龜茲皷、笛,每色四人。方響二,置龜茲部前。二隅有金鉦,中置金鐸二,貝二,鈴鈸二,大皷十二,分左右。五曰南宫,羽之宫,應古律黃鍾爲君之宮。樂用古黃鍾方響一,大琵琶、五絃琵琶、大箜篌倍,黃鍾觱篥、小觱篥、竽、笙、壎、箎、搊箏、軋箏、黃鍾簫、笛倍,笛、節鼓、柏板等工,皆一人坐奏之。絲竹綏作,一人獨唱,歌工復通唱軍士奉聖樂詞。

權德輿送袁滋持節册南詔詩 编辑

西南使星去,遠徹通朝聘。煙雨僰道深,麾幢漢儀盛。途輕五尺嶮,水愛以流淨。上國洽恩波,外臣遵禮命。離堂駐駟馭,且盡罇中聖。

送人赴黔中 编辑

一尊歲洒且留歡,三峽黔江去路難。志士感恩無遠近,異時應載惠文冠。

竇羣黔中書懷 编辑

萬國非京國,千山擁麗譙。佩刀看日曬,賜馬傍江調。言語多重譯,壼觴每獨謠。㳂流如著翅,不敢問歸橈。

元稹賀南詔獻地圖土貢詩 编辑

西南六詔有遺種,僻在荒陬路尋壅。部落支離君長賤,此諸夷狄爲幽冗。犬戎彊盛頻侵削,降有愼心戰無勇。夜防鈔盜保深山,朝望煙塵上高冢。島道繩橋來款附,非因慕化因危悚。淸平官繋金呿嵯,求天叩地持雙拱。益州大將韋令公,頃實遭時定汧隴。自居劇鎭無他績,幸得蠻來因恩寵。爲蠻開道引蠻朝,迎蠻送蠻常繼踵。天子臨軒四方賀,朝廷無事唯端拱。漏天走馬春雨寒,瀘水飛虵瘴煙重。椎頭醜類除憂忠,瘇足役夫勞洵湧。匈奴玄市歲不供,雲蠻通好變長𨽸。戎王養馬漸多年,南人耗顇西人恐。

劉長卿送任侍郎黔中充判官 编辑

不識黔中路,今看遣使臣。猿隨萬里國,島似五溪人。地遠官無法,山深俗易淳。須令荒徼外,亦解𢣷埋輪。

徐凝南詔攻成都詩 编辑

守隘一夫何處在,長橋萬里只堪傷。紛紛塞外島蠻賊,驅盡江頭濯錦娘。

雍陶哀蜀人爲南蠻俘虜四首 编辑

但見城池還漢將,豈知佳麗屬蠻兵。錦江南渡遙聞哭,盡是離家別國聲。大渡河邊蠻亦愁,漢人將渡盡回頭。此中剩寄思鄕淚,南去應無水北流。欲去鄕關行路遲,此生無復却回時。千寃萬恨何人見,唯有空山島獸知。越嶲城南無漢地,傷心從此更爲蠻。寃聲一慟悲風起,雲暗靑天日下山。雲南路出洱河西,毒草長靑瘴色低。但漸攀躋漸披豁,一時收淚聽猿啼。

馬乂蜀中經南蠻俘虜後寄雍陶 编辑

酋馬渡瀘水,北來如島輕。幾年期風闕,一日破龜城。此地有征戰,誰家無死生。人悲還舊里,島喜下空營。弟姪意初定,交朋心尙驚。自從經難後,吟苦似猿聲。

賈島南中寄皇甫侍御 编辑

曉鐘催早朝,自是赴嘉招。舟泊湘江闕,田收楚澤遙。鴈驚起衰草,猿渴下寨條。來使黔南日,時應問寂寥。

送雍陶入蜀 编辑

江上事若諸,那肯滯雲南。草色分危蹬,杉陰近古潭。日斜褒谷島,夏踐嶲州蠶。吾自疑雙鬢,相逢更不堪。

高駢天威逕詩 编辑

豺狼坑盡却朝天,戢馬休嘶瘴嶺邊。歸路險墟今坦蕩,一條千里直如絃。

顧雲天威行 编辑

蠻嶺高,蠻海闕,去舸迴艘投此歇。一夜舟人得夢間,草草相呼一時發。颺風怒起雲顚狂,波濤擺掣魚龍殭。海神怕急上岸走,山靈股慄入石藏。金地飛伏電閃過,白日倒掛銀繩長。轟轟砢砢雷車轉,霹靂一聲天地戰。風定雲開始望看,萬里有天才四片。車遙遙,馬闐闐,平如砥,直如絃。雲南八國萬部落,皆知此路來朝天。耿恭拜出井底水,廣利刺開山上泉。若論終古濟物意,二將之功皆小焉。

張說送郭大夫再使吐蕃詩 编辑

犬戎廢東獻,漢使馳西極。長策間酋渠,猜阻自夷殛。容髪徂邊歲,旌裘獘海色。一年一見家,妻子不相讞。武庫兵猶動,金方事未息。遠圖俟才智,苦節輸筋力。脫刀贈分手,書帶如飧食。知君萬里侯,立功在異域。

韓愈滇池赤藤杖歌 编辑

赤藤爲杖世未窺,臺郎始攜自滇池。滇王掃宫避使者,跪進再拜語咀咿。繩橋柱過免傾墮,性命造次蒙扶持。途經百國皆莫識,君臣聚觀逐旌麾。共傳滇神出水獻,赤龍拔鬚血淋漓。又云羲和造火鞭,暝到西極睡所遺。幾重包裹自題署,不以珍怪誇荒夷。歸來奉贈同舍子,浮光照手欲把疑。空堂畫眠倚牖戶,飛電著壁搜蛟螭。南宫淸深禁闈密,唱和有類吹塤箎。妍辭麗句不可繼,見寄聊且遇分司。

裴夷直南詔赤藤杖詩 编辑

六節南籐色似朱,柱行階砌勝人扶。曾須將入深山去,倚看雲泉作老夫。

〔宋〕 编辑

蘇軾得南中山呼鳥詩 编辑

終日鎖筠籠,回頭惜翠茸。誰知聲畫畫,亦是意重重。夜宿煙生浦,朝鳴日上峯。故巢何處是,鷹隼豈能容。

司馬光送張寺丞詩 编辑

漢家尺五道,置吏撫南夷。欲使文翁化,兼令孟獲知。盤推蒟實歌雜竹枝辭。

〔元〕 编辑

王明嗣龍首關詩 编辑

萬里雲南道,壯哉龍首關。氣吞西洱水,勢軛點蒼山。天矯盤淸秀,蜿蜒羅碧潺。地靈吁可駴,天隊邈難攀。井縐稱雄鎭,坤維倚大閑。周章無六詔,俯仰了羣蠻。聖代堤封關,元戎遴選難。度遼推世胄,越嶲靖神姦。虎節先推轂,犀毘響賜環。銘功崖畔石,寧羨玉門班。

郭松年筇竹寺詩 编辑

南來作使駐征鞍,風景還驚入畫看。梵宇雲埋笻竹老,滇池霜浸碧雞寒。兵威此日雖同軌,文德他年見舞干。北望鳥臺猶萬里,幾回揮淚惜凋殘。

文矩題中慶廟學壁詩 编辑

世皇昔仗鉞,汎掃開八垠。茲方遐彭濮,同氣皆吾人。祥曦洞幽闇,化雨濟炎氛。哀爵窮髪黔,煦以天地春。卉襲冠帶,鳥語同書文。邇來六十載,含哺知尊親。人心異禽犢,適性非難馴。吾聞古王政,不以土役民。季世乃夸斂,畦町逾紛紛。七縱昧柔遠,降女傷王尊。吾元有至德,萬古欽皇仁。素王萬世師,國經有常祀。滇南古荒服,薦祼豈異禮。王官正南面,溫厲思敬止。豆邊具烕儀,登獻何纔纔。升歌永齊商,琴瑟散官徵。共言唐法曲,歲久復惉漶。陋邦何足徵,居夷聖所儗。於皇人文化,道大孰與比。六經如日月,洞照無遠邇。敘秩敦彛倫,百王同一揆。邈哉天何言,悠悠正如此。

喬堅滇池詩 编辑

滇水不可涉,石戟參嵯峨。胡能宅蛟龍,但可藏黿鼉。渚風蕩驚湍,乃爾泥滓多。我欲澄其源,應自崑崙阿。寸謬諒靡救,臨江將奈何。商山紫芝曲,漁父滄浪歌。斯人久不作,千載無淸波。

題河尾關驛壁 编辑

蒼峯千丈玉搓牙,錦樹模糊噪晚鴉。濁水難將明月浴,好山多被亂雲遮。村江日落人爭渡,旅店年豐酒易賖。可是炎方風景別,玄冬開遍野桃花○也上蒼山翠作堆,池邊花竹映樓臺。夜喧燈火庖人語,地覆松花使客來。戰馬不嘶關柝靜,哀猿無語瘴雲開。征衣盡拂紅塵去,且向郵亭進酒杯。

李京初到滇池詩 编辑

嫩寒初褪雨初晴,人逐東風馬足輕。天際孤城煙外暗,雲間雙塔日邊明。未諳習俗人爭笑,乍聽侏讎我亦驚。珍重碧雞山上月,相隨萬里更多情。

滇池九日 编辑

今日眞成我重九,誰言風俗愴吾眞。可無白酒招隹客,尙賴黃花似故人。終老柴桑聊自便,三年瘴海未全貧。不須更上高樓望,野樹寒鴉恨更新。

過牂牁江 编辑

歸歟何日是眞歸,慚愧山深與願違。垂老八千餘里謫,回頭四十九年非。窮邊野水黃雲渡,夢裹田家白板扉。珍重沙禽頻見下,也應知我久忘機。

鄭衍碧雞山詩 编辑

中慶西南來,有山勢雄奕。屛開障大荒,璧立數千尺。晴巒疊奇峯,幽壑藏怪石。淸風響松濤,老樹森茅戟。俯瞰愼池水,仰矗雲霄碧。山靈得異境,廟貌存古跡。君侯本世家,奉詔平叛逆。茲承寵光行,山迎馬首懌。鎭邊良有謀,烟瘴似衆釋。從此邊陲寧,殊動書竹帛。

述律杰西洱河詩 编辑

洱水何雄壯,源流自鄧川。兩關龍首尾,九曲勢蜿蜒。大理城池固,金湯鐵石堅。四州從古號,三島至今傳。羅閣憑㠊險,蒙人恃極邊。要當兵十萬,不數客三千。世祖親征日,初還一統天。雨師淸瘴癘,風伯掃氛烟。民物因蕃富,封疆近百年。點蒼山色好,銘刻尙依然。

張翥西蕃箐詩 编辑

西道出邛僰,百里彌箐林。俛行不見日,刺水鬱蕭森。伏莽有夷撩,巢枝無越禽。根盤三嶺陰,氣接西蕃深。銀山雪夏白,金沙嵐畫露。主恩畀良帥,時平靖蠻心。風烕所播灑,瘴地空毒淫。願言闢南徼,蔽以樹棠陰。

公孫輔入霑益亂後傷懷詩 编辑

驅馬霑益州,南望滇海頭。向來繁華地,變滅如浮漚。逈不見人湮,但見河水流。靑山宛然在,風景何蕭颼。郡縣生荆棘,汙菜翳田疇。夜聽虎豹號,畫顧麀鹿遊。羣鳥集戟壘,野燐飛林丘。灼灼道傍花,只爲行者愁。緬思寇亂際,藩垣失防秋。空虛起外侮,口語興戈茅。盛哀雖大運,禍端亦人謀。生靈爾何辜,吾欲天公尤。

馬思溫送述律元帥開閫越嶲詩 编辑

僰道西南舊建牙,元戎拜命出京華。九天曉日明符虎,萬里春雲濕詔鴉。溪洞陰陰霑化育,川原在在樂桑麻。皇烕遠被藩宣重,諸葛平蠻未足誇。

泰普華送述律元帥開閫越嶲詩 编辑

西南形勢自天開,付託還須上將才。邛僰幾年來蒟,渥洼今日得龍媒。雲邊小隊旌旗發,花底元戎號令催。歸去弓刀懸畫戟,好將詩句佐春杯。

李材送楊耀卿使雲南詩 编辑

飄颻使節出金閨,郭隗臺前暫解攜。天入五溪無鴈到,地經三峽有猿啼。子雲舊里風煙在,太尉家聲日月齊。後夜客槎何處望,秋河迢遞碧雲低。

出使雲南留别 编辑

蒼龍雙闕鬱岧嶤,曾侍鵷鸞趁早朝。往事己隨塵袞袞,虛名贏得鬚蕭蕭。長林豐草空相憶,瘴雨蠻煙苦見招。借問都門門外柳,爲誰留着最長條。

段福春日白崖道中詩 编辑

煙雨濛濛野外昏,蒼茫四合動陰雲。靑歸岸柳添春色,碧入山荒破燒痕。百里人煙誠杳杳,十年戎馬尙紛紛。詩成更怕東風起,添得吾曹老一分。

淸遠居士過果苴浪詩 编辑

山路陰陰木葉涼,山村八月稻初黃。野花零落斜陽淡,隔澗人家煑酒香。

〔國朝〕 编辑

王景常臨安秋江靜釣詩 编辑

長江西來幾千年,白浪飛流泊天起。中有脩鱗長比人,不入先生釣竿裹。先生襟度足與娛,直鉤在意不在魚。要將淸風蕩星斗,不與怒海同卷舒。昨夜一絲寒月,今夜一絲拂飛雪。舉頭傲倪天地裂,目光夜射蛟鼉窟。先生釣竿幾許長,先生經綸吉丈強。子陵桐江過文叔,尙父渭水逢周昌。江山回首應非故,世事茫茫難僂數。赤壁天空鴈不來,采石月明鯨已去。乾坤上下淸絕塵,天潢水白結冰銀。先生有意投竿起,歲月無情那待人。

題晴巒積翠璧 编辑

玄雲鋪銀海水枯。老蛟吸盡天地腴,散作春山萬朶靑。芙藻瓊崖翠谷入幽闐,古徑舒縈少行迹。水末雲收悲翠明,林花着雨臙脂滴。山中亭子逈絕塵,亭前車馬如行雲。遼東昔見大總管,鴈門今有飛將軍。殊方快意且行樂,况復江山元不惡。蘆笳夜奏邊塞聲,腰皷春翻太平曲。若箇遙峯雲霧鬟,桃花流水非人間。東望神州幾千里,我欲奮飛無羽翰。

越州回師 编辑

龍骨虎牙利莫如,枙亢坿背猶可屠。羌氐彎弧睨井鉞,子房黃石無良圖。軍心二噓不起,馬尾莫緣良可吁。南箕哆侈自翕舌,北斗含順司帝車。木牛流馬計已遠,舞女吹箎威鬼區。大虛茫茫不可問,顚危須藉英雄扶。漢室炎精燭天地,東壁昨夜開圖書。文奎文奎爾不神,降婁豈可尸其居。羊胃羊腸古何有,應勗騎箕今在無。至竟人生總沉陸,鱗觜瑣瑣應時須。辰參不合匪力,東井五緯行同樞。五鬼從榜笑我愚,韓柳文章時贅餘。金星入月敵可除,弛張有時同馳驅。鵬翼扶搖九萬里,結軫何當西擊胡。

沐璘瑞麥詩 编辑

聖明御宸極,德澤彌堪與。時暘旣時若,庶物咸晏如。滇邦九士外,僻居參井墟。至化一以薰,幸與中州俱。蠻俗革獷戾,鎔兵事耕鋤。荒穢變桑麻,磽𥕂成膏腴。眷彼鶴川郡,外滇千里餘。居民雜犬戎,又與滇俗殊。一沐同仁化,沍壤春陽敷。邇來產嘉麥,兆瑞秀以舒。兩歧復三歧,芃芃滿菑畬。郡守不敢秘,走送勞載驅。官僚及士庶,傳視交驚吁。謂非浩瀚澤,莫及西南隅。麒麟載周紀,鳳凰稱典謨。彼誡一時瑞,何能濟飢劬。五榖世之寶,日用衆所須。天應念坤境,先此協乾符。上以昭昇平,下以充邊儲。兵民無菜色,煕煕樂安居。我忝守土臣,作詩頌唐虞。何當獻天闕,庶備太史書。

入下關 编辑

曉入龍關驛路遙,東風吹雨濕征鑣。春寒尙怯羅衣薄,泥滑偏憐駿馬驕。萬頃腴田環海子,千年凍雪積山椒。閣羅霸業惟碑在,寰宇于今總聖朝。

滇南卽事二首 编辑

謾說滇南俗,人民半雜夷。管絃春社早,燈火夜街遲。問歲占鷄骨,禳凶瘞虎皮。輶車發厯處,時聽語侏倚。

老稚氈爲服,胡夷共一家。湯池皆可浴,石皷不堪樹。上產饒山錫,官租半海𧵅。信知南地暖,常吐四時花。

逯昶麗江雪山詩 编辑

山高摩蒼穹,積雪自太始。澗壑下縈回,水奔日齒齒。方夏偶經過,肌膚猶粟起。絕頂人莫升,仙靈應會此。

龍關曉月 编辑

行旅聞雞發,關門待曉開。一輪雲外月,流影尙徘徊。

彭綱夏日同諸公遊西蓮池詩 编辑

林圃水中央,亭臺照水光。乾坤遺好景,日月感他鄕。䓿萏柚新雨,鳧鷖睡夕陽。湖山如有約,佳節此徜徉。

宿鄧川驛 编辑

風走落葉聲,山犬吠不已。披衣夜出戶,明月照溪水。

史公謹雲南詩 编辑

城南雙塔高嵯峨,城北千山如湧波。隅斷中原萬里餘,耳邊無處聞絃歌。我來正值兵戈後,厭聽邊聲出刁斗。壯士沉雄細柳營,豈効棘門空赳赳。金戈鐵馬擁雲霧,顧爾羣兇如培塿。軍中大將漢武侯,氣吐紅電橫素秋。七擒七縱平其酋,長氣慘淡空中收。群氓趁墟出方物,蒟醬莋馬隨毛牛。蠻語侏離若禽烏,笑聽華言不諳曉。縱橫跋扈無尊卑,番覺王臣眼中小。回首令人憶中國,拔劍高歌倚天立。碧雞蒼蒼元氣濕,梁王宫殿爲荆棘。鷓鴣朝鳴狐夜集,金滿牀頭總何益。不如一醉杏花村,濯足昆明看山色。

韓宜可除夜呈總兵官詩 编辑

將軍報國赤心長,萬里南驅定大荒。不許血腥污劍戟,從敎田野樂耕桑。角梅謂轉迎春信,爆竹聲殘散曙光。遙望天東雲五彩,蕃釐端爲祝吾皇。

李夢陽何子至自滇南詩 编辑

醉折荷花別,寧期花復開。川原一回首,雲日共徘徊。知向百蠻去,云從三峽來。進舟雖一賦,胡棄楚陽臺。

何景明寄黔國公詩 编辑

萬里山川開百粵,十年戎馬暗三巴。伏波銅柱衝炎塞,橫海樓船出瘴沙。鴻鴈不傳天北字,瓊瑤空憶日南華。飄飄奉使金門客,目斷銀河八月槎。

棲鳳亭 编辑

將軍園中何所蓄,十尺亭子四面竹。亭中一榻千卷書,將軍畫遊夜還宿。元動甲第高入雲,奇珍異玩窮海陸。將軍雅性不荀嗜,只愛亭邊萬竿綠。舊家風節傳累世,見此勝如見喬木。根株盤據幾十年,出地皆成老龍骨。舊幹扶蘇已入雲,新梢復見高於屋。新梢舊幹森相向,百尺空雲寒突兀。何公開圃亦何勤,引水分畦費營築。石間斷雨移紫瓊,沙上畊煙此靑玉。至今遺愛思萊公,萬古看詩想淇澳。將軍能武兼能文,展卷一目數行讀。只今世字淸白操,春風如溫霜如肅。閑時高臥園之中,此君亭亭對幽獨。月軒夜坐呈夏簟,風謝涼溫除暑服。空冥縹渺聞笙竿,戶牗淸虛映籤軸。昆池歌動黃鵠高,洞庭笛橫白雪哭。瑤瑟一皷瀟湘亭,冰綃再寫篔簹谷。憶昨路經嶺徼來,佳值全稀多撲邀。山深苦竹啼鷓鴣,地僻枯篁宿廩鹿。何期得到將軍園,一洗胸中十年俗。淸晨邀我促席看,半日捲簾猶不足。我聞竹生玉河湄,開花結實鳳凰啄。將軍文采眞鳳凰,凡樹安能動高目。願將音響入蕭韶,奏我亭中栖鳳曲。

魚池三首 编辑

池邊二十五亭臺,箇箇朱窗向水開。亭下扁舟蕩雙漿,打魚送酒幾回來。

半竿斜日踈蒲明,兩岸人語鳧不驚。菱葉拂衣香袖翠,秋風吹浪綵舟輕。

三陣五陣打荷雨,一點兩點照水螢。笙歌留客不知夜,燈火囘舟直到城。

鄒應龍通靈洞詩 编辑

宇宙誰開此奧區,逶迤萬里亘天隅。伏流飛瀉龍搏霧,危石𥓂砑虎負隅。未有五丁揮斧鑿,自然一竅透虛無。分明造物通靈異,信是迷人也破愚。

太華寺次韻 编辑

山僧遙住白雲隈,爲問何年卓錫來。塵世幾人超梵界,僊郎謾自話天台。漁舟隱見鷗千點,昆海微茫不一杯。六詔風煙時在目,太平文物共徘徊。

石磴行來諼,松泉聽轉微。天香飄島道,花雨綴僧衣。不學無生玅,安知有相非。性宗能了悟,一物莫敎遠。

寺樓巧構萬松隈,時有高人命駕來。不爲草玄辭吏隱,曾因博物動中台。閑凭水檻哦新句,笑對山花落劇杯。我亦耽奇厭塵俗,憑君懽賞重徘徊。

此地堪眞隱,何人應少微。聽君歌桂棹,笑我裂荷衣。山色仍今古,塵緣浪是非。許身羞一衲,自覺素心違。

賓川紀懷 编辑

何人築此受降城,營壘猶憐諸葛名。水界金沙橫地險,山聯玉帶勢天成。來王恭仰綏柔化,問俗欣聞絃誦聲。蠢爾無知干斧鉞,坐令萬載頌昇平。

赤石崖平賊次韻 编辑

𥞊馬臨荒服,村氓盡擁扉。山川紛秀發,鳥鷓杳孤飛。玉帳嚴刀斗,金戈挽夕暉。天聲動無敵,何計決從違。

九日宴洗心亭 编辑

滇雲全覽勝,常日半登高。佳節驚三度,浮名嘆二毛。黃花供竹液,綵筆戰蘭膏。今夕庭闈裹,遙知泣大刀。

吳鵬洱海行臺詩 编辑

海曰初晴雨漸消,西風烈烈透緋袍。霧迷不辨村間樹,岸斷却尋溪畔橋。萬里獨遊仍短鬢,百年長至又明宵。卽招王粲開春酌,已見園花放小桃。

王諍金馬關詩 编辑

出關無幾又歸關,身未從容意未閒。多馬花殘迷熟路,太華雲擁暗空山。民窮到處干戈起,春盡多時雨露慳。爲問不才風俗使,計將何物解愁顏。

澂江靑風亭 编辑

愛爾澂江千頃波,澄淸撓濁定如何。水心亭榭塵囂外,莫似西湖溷綺羅。

郭庭梧觀風大理詩 编辑

霜翰西向馬悠悠,皂蓋輕飄萬卉秋。䇌壁蒼岩經日轉,𣹏湲洱水接天浮。攀緣無計存山藿,飛渡何堪作濟舟。更切瘡痍多未起,那知陽斷望英樓。

浪滄江 编辑

秋風拂拂舞征袍,騶馬飛空渡碧濤。夾岸攢峯堆玉柱,中流分鎖跨金鼇。南坪父老歌伊吕,西海鯨戴羽旄。佇看江虹思不盡,九天嵐霽日重高。

中秋對月 编辑

一別鄕山萬里除,中秋好景共誰家。白雲望斷關門樹,明月空飛海上鴉。獨倚危樓瞻紫禁,漫懷懸釜頌皇華。夜來把酒消塵思,坐轉銀河柏影斜。

天生橋 编辑

天橋西渡馬蹄輕,一線中分幾萬程。激水濺珠梅不老,吹籲傍洞鶴先淸。汪洋石洱歸先窟,突兀雲梁夾洞橫。更喜桑田濱海利,誰知神巧在蒼生。

過靑華洞 编辑

靑華洞前一駐騑,斜陽高照翠霏微。靈通半隙開天牗,虛茲干形顧化機。鶴到松山堪作畫,乳流石檻可療饑。恍然神爽煙霞外,醒睡邯鄲午夢歸。

安寧溫泉 编辑

誰燒爐鼎煑山根,分得靈泉帶火溫。波影天光澄碧玉,香消雲逕襲蘭蓀。塵緣未浴心先灑,剩展方登日轉昏。欲向斯民蘇領爨,好將此澤助饔飱。

呈貢道中見海 编辑

昆池一望碧洋洋,水接雲天去渺茫。樓閣倒懸山寺遠,旌旗斜拂鼓聲長。漁舟晏海烹鮮食,田父隨村晚醉觴。鎖院靜思知無補,暫將煕皥慰如傷。

晉寧公署對詠竹柏次韻 编辑

菉竹淇園擬故居,杓臺深鎖燕庭除。虛心藉可咨民瘼,勁節聊將對簡書。雨過一番添興賞,霜來萬卉計誰如。知君不逐東風好,覓向嵩山賦遂初。

曲江春日 编辑

十年宦海若飄蓬,天際觀風西又東。王事騑騑淹四牡,客懷日日見孤鴻。江梅帶雨紅新岸,路草知春緣舊叢。逐起椒盤隨馬去,誰家泡酒醉山翁。

元旦 编辑

莫把支離笑此身,春光又是一番新。江城鼓角隨風曉,客邸屠穌滿斗顰。敢謂椿萱盼萊子,有懷蒼赤望王遵。登樓漫道閑今古,且喜東方日上賓。

元霄 编辑

金吾弛禁馬蹄驕,風送笳聲入院饒。目斷銀補家萬里,影搖朱戶燭叢燒。王孫匝路分柑食,甲士披星競斗刀。強醉坐來聽夜半,誰傳羣醜遁登靑。

望撫仙湖 编辑

湖水淸澄萬頃波,仙人峯起似婆娑。金蓮掩映開鸞鏡,玉笋巃嵸剪翠蛾。競釣扁舟歸范蠡,朗吟赤壁憶東坡。塵牽未臥簑衣月,偏向煙霞著愛多。

登太華寺 编辑

偶爾巡遊到上方,太華西峙鬱蒼蒼。空中樓閣開天畫,海外雲霞接水光。古塔籠煙僧畫永,新亭蔭柳馬蹄忙。窮岩謾道存餘藹,松下還從問子房。

過萬里亭 编辑

萬里觀風此地遊,天涯到處是神州。江城滿目贏新賞,原濕關心結暗愁。能寢淮謀思長孺,獨通西域壯班侯。霜輪不負蓬孤志,應有豺狼避遠陬。

林俊大理分司詩 编辑

徙倚近孤松,靑山隔隣壁。誅茅何者家,煙花共遊息。啓窗日未曛,鉤簾日又夕。誰將燭烱心,照此幽幽室。

蒲縹驛 编辑

草亭動孤酌,日飲瘴煙昏。老屋因風卷,淸谿帶雨渾。桴鼓新聲在,山甌古意存。蓽門通細火,漁唱起江村。

劉翾登鞏華樓詩 编辑

天際觀風上翠樓,週城玉堞錦煙浮。五華燈火連奎壁,六詔松韶徹斗牛。辰拱雲端雙闕影,霜凝徼外一江秋。東山囘首多迢遰,何日鸞音到客郵。

楊愼洱水尋源歌 编辑

遙從烏道尋罷谷,方舟遂泛寧河綠。海圖自信不我欺,水經誰道無人續。芘碧眞源燭不迷,金龍象耳辨東西。撒貝躍珠靑鞋鞨,涵星浴日碧琉璃。給諫才情富名詠,柱史文章饒練證。流傳豈羨郎宫湖,品題况復詞華盛。

滇海曲 编辑

梁王閣道水中央,烏鵲雙星帶五潢。跨海虹橋三十里,廣寒宮殿夜飄香。

碧雞金馬古梁州,銅柱鐵橋天際頭。試問平滇功第一,逢人惟說穎川侯。

化城樓閣壯人寰,澤國封疆鎭兩關。雲氣開成銀色界,天工斵出點蒼山。

葉榆巨浸環三島,益部雄都控百蠻。神禹導河雙洱水,武侯征路七星關。沙金海貝出西荒,桃竹橦華貢上方。香象渡河來佛子,白狼槃木拜夷王。

碉房草閣瞰夷庭,側島懸岩控絕陘。雞足己窮章亥步,鷲頭空入梵王經。

昆明池水三百里,汀花海藻十洲連。使者乘槎曾不到,空勞武帝御樓舡。

煑海鹺郎瞑漣沙,避風估客夜乘槎。雪浮粳稻壓春酒,霞嚼檳榔呼早茶。

童軒鶴慶道中詩 编辑

岩深多險阻,馬足正凌兢。瞑雪依剿烏,斜陽歸寺僧。林踈鳴敗葉,澗古積堅冰。去去無辭遠,荒山又幾層。

點蒼山 编辑

極目望點蒼,芙蓉倚天闕。下有百尺松,上有千年雪。

祿脿驛 编辑

京國雲山遠,悠悠入夢思。頻年縻薄宦,何日是歸期。魚鴈音書杳,風霜道路遲。窗前殘月白,起見夜何其。

羅洪光寄太和令尹道輿詩 编辑

班海蒼山秋正明,忘家爲國歲時更。遠書留滯鴻飛少,故侶蕭條鶴髮生。吏似偶形知訟簡,衝如禪室有經橫。古人事業常情外,千載扶溝說大程。

顧應祥昆明池歌 编辑

昆明池,延袤數百里。千山萬山直自崛崙來,諸山之水匯於此。相傳其水顚倒流,滇池之名此由始。左有金馬山,右有碧雞峯。瀰漫浩瀚渺無際,但見洪濤巨浪日夕排蒼空。靑天忽驚白日起,霹靈震攄蛟龍宮。天兵水怪九首八足不可以名狀,時復出沒於其中。有時風恬波浪息,一碧萬頃開靑銅。其廣也如此,胡爲乎不在九域之內,不得與五湖七澤相爭雄。神禹治水跡不到,穆王八駿難爲窮。漢武鑿池徒彷彿,王褒將命何匆匆。唐宋以來各僭據,聲敎不與中國通。天開景運聖人出,一掃海內羣邪空。五服之外更五服,俛首授命歸提封。侏𠌯推結之類吾不知其幾千萬種,禮樂不異車書同。眇余生當全勝日,觀風兩度乘靑騘。古來多少豪傑士,局於偏安之世不得一洗瑰磊胸。百年過眼一彈指,得此勝覽眞奇逢。振衣獨立太華頂,征歌目斷孤飛鴻。

遊太華寺 编辑

海天空闌此憑闌,籐捲輕風入座寒。頗有閑情參六祖,可無新句和都官。乾坤蹤跡萍蓬轉,塵世功名泡影觀。且盡一尊酬麗景,歸鞭何惜夜燈殘。

楊士雲崇聖寺詩 编辑

岑樓無礙倚虛空,檻外平鋪十九峯。伯業三分非漢鼎,佛都千載有唐鍾。林端細雨浮山黛,天際微風變水容。冠蓋於今盡能賦,楊雄偏得號詞宗。

洱水 编辑

罷谷原初導,寧河委更舉。西江來鳳羽,東水自觀音。同下普陀口,還經鄧邏城。潴爲葉檢澤,流過點蒼陰。漾濞交奔注,蘭津渺帶襟。三危何處是,黑水到南溟。

石馬泉二首 编辑

石馬今何在,風雷已化龍。寒光搖一塔,晴影侵中峯。玉井蓮堪種,瑤池燕或逢。逍遙亭上客,憑此洗心胸。

泉眼生花細,流聲嗽玉寨。金沙明的鏗,翠石遶闌干。好月新亭得,長河隔座看。幾時騎赤經,須煉葛仙丹。

張含鳳伯山人歌 编辑

董生好學園不窺,鞠明究曛常下帷。淹通墳典貫騷雅,欲展經綸心事爲。能拋世務崇高蹈,稽阮風流早同調。對月何如李白杯,登臺不減孫登嘯。大荒經中鳳伯山。江流淼。淼通龍關。崑崙咫尺黑水近,羣山羅列星辰環。此山山形宛如鳳,朱鳳來鳴白日動。霞籠蒼拱數雄圖,繡錯瓊盤綰雕棟。纓巒帶阜錦色搖,秀巖渠練煙光飄。均雚谷口雲雪大,依依河柳垂長條。雨中千樹復萬樹,朱鳳招呼赤麟聚。千霄松栢鬱蒼蒼,赤麟朱鳳雲中翥。山人家近山之顚,采芝種藥還畊田。著書晴窻卒歲月,草閣藜牀高枕眠。窮蒐酷覽貯經笥,宛若楊雄識奇字。疎放那敎禮法拘,不讀世書談世事。漁樵作伴林壑深,嚴灘鄭谷時追尋。嗟予閉關已十載,幸有吾子今同心。此心寺得同吾子,白龍山房多圖史。兩山徑絕風雲通,萬事綸綸付流水。

太華寺 编辑

滇國地形惟此最,靑霄樓閣逈招提。山圍雉堞龍金馬,海撼龍宮浴碧雞。雲裹鶴巢松樹徧,風前仙梵雨花迷。諸天不在藤蘿外,中夜起看星宿低。

寄中溪山人 编辑

燕去燕來憐遠別,花開花謝感流年。兩關龍抱蒼山外,三塔雞鳴古寺前。道德經傳尋李耳,斗牛槎泛屬張騫。赤河夜月頻牽夢,黑水春波好泛舡。

董義山雲南詩 编辑

梁州古域漢山川,金馬崔嵬插碧煙。橋跨海虹諸葛度,檄馳飛羽長卿傳。霜凝鳥背千峯外,菊謝蟲聲九日前。風送遠坰吹冷雨,芙蓉江上可人憐。

江淸木落水痕收,蟬噦千山屬暮秋。結珮紫莖霜欲歇,避矰高鳥晚相投。乾坤納納歌長鋏,湖海茫茫泣敝裘。老去自知筋力減,強扶欄楯一登樓。

黑水祠明黑水波,萬家樓閣彩雲羅。碑鐫大詔龜龍沒,步躡荒經茈碧多。笮馬絡頭歸漢貢,僰童連臂蹈堯歌。一枝獨守志,慷慨平居奈若何。

紅芳落盡渚蓮藏,九辨秋悲九曲腸。江閣蜃來涵雨氣,星河槎迥憶雲章。搴衣不臭驕人餌,執竹常登傲吏梁。一曲浩歌書几靜,晚風桂樹袂生涼。

年來白髪惱靑銅,更聽雲霽過鴈叢。顀顇賈生哀楚吊,猖狂阮籍哭途窮。殘花暮靄淒涼後,返照秋江悵望中。霜拂十年成劍氣,夜深常射斗牛宫。

蘭津津水出崐崙,海柱標銅漢業存。天外風煙來象馬,山中日月遲琴尊。霜驚白厲樓頭笛,葉墜涼蟬江上村。獨立夕陽成瘦影,可憐北極紫雲屯。

天橋下瞰海波澄,漾濞交流鐵索絙。落日漁樵談縹信,荒城草莽弔中興。期蘭有夢淹長嶠,駐景無緣繋尺經。杳杳靑山懸一髮,小樓風雨獨來凭。

天空水碧淨無塵,江上雲開島璵新。龍抱兩關神禹蹟,鯨吞六詔大明春。不將容服光兒子,且向蓬蒿守婦人。我亦秋風詞賦客,登臨涕泗每霑巾。

吳懋寫韻樓歌 编辑

銀峯翠閣靑天上,紫霞仙落標靑嶂。上帝棟作仙人居,碧雞金馬遙相望。玉堂仙客楊夫子,天與足下乘雪履。朝醉白玉京,暮憩昆明水。昆明點蒼復千里,龍吟虎嘯兩山裹。幕府干旄北道賢,杜陵新檻壓江煙。玄亭亦在芙蓉裹,畫拱遙凌疊嶂前。詞客頻揮五色毫,鸞箋千帙續離驅。滇山雨雪獵秋兔,溟渤長鯨驅硯濤。曲堤煙柳春愁重,湖影射樓樓欲動。五華倒映湘係秋,金碧飛來柱晴棟。湘簾晴棟不勝春,江柳江花寫句新。百年誰識凭欄意,萬里還同聽笛人。憶昔點蒼山下題詩處,嵓桂溥溥滴香露。花洞空濛紫翠房,銀虹宛轉天橋路。垂霧鬟娃逐彩鸞,瓊臺玉字絳雪寒。翠羽美人拈玉琯,緣纖萬樹吟㫋檀。㫋檀樓,俯香石,䳆玉麝丸供點翰。染雲天女散瑤華,剪水贏妃拂秋練。秋練瑤葉吟纔文,墨光責漬金絲裙。珊瑚鈞下歌明月,悲翠屛西牽碧雲。碧雲迢迢隔滇海,翠水藍橋頻憶君。君不見絳河下與玄波通,巨鰲首戴三千峯。須臾一度八千歲,靈物化作雙芙蓉。芙蓉五色斵天秀,中有金碧神人宫。才子朱軒頻帳望,仙人赤斧屢相從。金蟾一去豈再得,玉杵己化難重逢。昂昂楊夫子,甲世而出羣爲空。曠代斯文嘆寥廓,淸時大雅開鴻濛。皦如淸廟縆朱瑟,裊如緣水吟孤桐。灝如羅浮萬樹照古月,悽如洞庭千里叫征鴻。森如水車雪柱千巖迥,爛如錦柵珠林萬谷重。茂林著作屢充棟,詞賦不數三都工。龍鸞科斗逼史籀,八分飛白凌蔡邕。威遲白鳳吐文彩,點繢山水增秀雄。公本天人遇塵世,名山全續舊遊踪。不然何以朝金碧,暮蒼洱,白頭留滯老南中。至今點蒼山下花如昨,玉樹凌風吐紅萼。翠磴猶蟠紫芝壑,銀淙尙柱靑蓮閣。明月窺簾引春酌,石籐飄飄翠垂幙。白雪山雲非寂寞,還攜采鸞賀黃鶴。

賦類 编辑

〔國朝〕 编辑

劉寅金馬山賦 编辑

蓐收炳靈,房星聚精。超鴻濛而合秀,倏凝結而成形。此金馬之山所以直砦陬而奠昆明也歟。在昔神禹受命,爰分九區。表嶽鎭之崇崇,隔方維之頓殊。有岱有華,抗東西以屹若;曰衡曰恆,界南北而截如。曠哉梁益,倂包坤隅。功不假於疏鑿,地獨鍾乎膏腴。起層巒之嵯峨,控南滇之故墟。嘶谽谺之喦谷,駕綿邈之方輿。造父固莫施其銜勒,王良亦難範以馳驅。觀其蔓草垂𩦲,尖峯批耳,白月懸曈,靑松掉尾。漬赤瀋以湛露,流汗溝之邐迤。鑄莫待乎棠溪,產非資於麗水。形類騰驤之騏騮,勢似振鬣之騄駬。過日影之同臾,磨蒼旻於尺咫。迨夫噓氣成雲,噴沬起風。障泥炫熒熒之彩霞,鞶纓繞煌煌之流虹。迅雷張其猛烈,疾電助其烕雄。瀉甘澍以注下,卷拳毛之濛茸。疊巘益翠,巓崖增紅。洞扉啓廄閑之弘廠,鶯聲響和鸞之玲瓏。萬騎仰觀而辟易,羣夷睨視而驚冲。至於岌嶪巋巍,岧嶢𡺚崒。或奔如驚,或驟若突。峻拔天脊,峭削風骨。蓊翳森爽,隱轔欝杳。橫亘于百里,擬長城之矹矹。是宜供帝京之尊嚴,障大藩以寧謚也。或有野老詰余而言曰:子徒見其小而不窮其大,知其名而不究其實,吾將爲子陳之。玄黃肇分,氓生蚩蚩。若魚若蟲,無識無知。聰明間出,命爲君師。立一代之典章,成四海之雍煕。嗟惟此邦,視爲外夷。境荒荒而泯泯,水漫漫而瀰瀰。姚姒置之,不卽顧問。商周鄙之,不遑保釐。俾昏迷而弗悟,竟風靡於侏𠌯。楚命莊蹻,劈地遠來。自王於滇,顧瞻徘徊。君臣之分少定,天敘之典未諧。漢武奮志,勞民費財。命張騫而遠出,弭使節而墟回。亦有孝宣,不務大體。慕神恠之慌㷓,行禋祀之瀆禮。王褒馳驛而西上,僅致一奠而乃己。遺祠廟於嵓阿,謾㝠搜而遠紀。唐畏嵯顚之跳梁,宋限大渡之涯涘。元雖小康,亦何足齒。猗歟皇明,撫有萬方。聖武神文,巍巍堂堂。旣底寧於華夏,遂有事於戎荒。命矯矯之虎臣,揮天戈而奮揚。直指雲南,掃除欃槍。截長鯨之鬐鬣,刳妖狐之肺腸。顧允黔寧,知勇忠良。烕已施於戡定,思復盡於胥匡。化強梗爲禮義,變推卉爲冠裳。揖讓之風濟濟,絃誦之聲琅琅。紹述前烈,適有惠襄。招攜二以誠信,鎔頑囂以慈祥。國公繼之,綱紀益張。載平安南,功業彌昌。總制仁賢,淑旂緩章。來鎭來臨,克柔克剛。致遠人之盡服,邁前哲而有光。俾金馬逈然而特立,與碧雞相對而相望。小姑息之宋元,陋法弱之漢唐。夫然後知皇明之盛德,冠古今而莫並。紀昭靖之殊動,垂悠久而不忘。余聞其言,拜跪嘆嗟,遂爲之歌曰:金馬之傍兮,有稻有秔。金馬之陽兮,有郭有城。臣旬宣其善政兮,民勤事乎農耕。咸矢心而弗渝兮,願永享夫千萬年之太平。

王廷表萬象洞賦 编辑

其辭曰:禇村西址,豁有洞天。叢艻烈藥,觡石攢延。澩鳴窖杳,碕駢閉。閤幽徑,降帝竭仙。鄰高人之丘壑,時蹄見其𧯍妍。乃建標以雲護,或匿燐而芊眠。瞰雉䀪以凝佇,覽榖堿而欲翩。襲荃芬於纏澗,啓幽亟而莫捐。癸丑抄,秋榖旣收。宮有餘瑕,民無纖愁。芟逵構戶,奔臺庀羞。黃代巡倡其朔,蔣兵憲繼其休。晤會眺望,繾綣綢繆。南明是謚,臖倏流。嗣疊嘉牘,嘯我劣儕。於是遯圍遄發,棠嶺末留。衝亭三五,翾覯好毬。有才有德,如春如璆。懷扆宇而寧域,撫煦嫗而溢謳者,非主乎?文斾映日,笛聲倚樓。坐瑤花於冬霽,飛逸興於芳洲者,非客乎?吾則老鬢飄風,傲骨度歲。持蓮觴而酌醵,赭莽面以昭契。於是入洞而遊,伏洞而睨。珕珋而滫綴,不可也。錦繢鋪而湫溜曀,不可曊也。虎豹蹲而山鹿濟,不可觸也。珉墉聯而鴉蝠憩,不可相也。竇旭麗而藤綠罽,不可劇也。華蓋敞而龍伯隸,不可也。淸虛明虛者與?隱玄上玉者與?金壇丹霞者與?天綱浡潏,埍坮幻開。委輸䆾熺,炭𤋏坊。豈陂潢湲決之後,寶靈境而扞埃。文藻𤇢頻之日,帝顓畀以培材者與?盤都盧,躍朱鬟。鳴箏簫,振皷鐔。執燄坒瓊,奕覓橘饞。啖噱喝香,囊酡海哈。主與客懽,洞與人樂。整冠謝歸,塴影斜暉。杯茗相簮,百溓忘飢。趁趨嚴,與騰馬飛。響棷𣟄以遙迓,照松光於萬扉。想環壤以再往,憚多露之濕衣。感情悰之彌篤,聊染翰以寄微。

頌類 编辑

〔漢〕 编辑

王褒移金馬碧雞頌 编辑

持節使王褒,謹拜南崖,敬移金精神馬,縹碧之雞,處南之荒。深溪回谷,非土之鄕。歸來歸來,漢德無疆。廣乎唐虞,澤配三皇。黃龍見兮白虎仁。歸徠歸徠,可以爲倫。歸兮翔兮,何事南荒也。

〔國朝〕 编辑

王景常平雲南頌 编辑

聖天子之御大歷服也,維淸緝煕,載啟武功,盪攘羣雄,混一函宇。于是偃武翛文,與民休息。雲南弗庭,遣使招之,遇害。洪武十四年秋,皇帝若曰:天厭元德,土字瓜分。朕奮直淮甸,爲生民請命。鏖戰番易,江漢以淸。捲旗東指,吳會電掃。皇天眷命,正位宸極。爰整六師,北定中原。河南山東,不戰而下。元君北跳,九鼎南遷。秦晉景附,蜀關洞開,兵不頓刃。今雲南蕞爾之地,犬羊相保。梁王柏匝,刺尾爾密。戕虐我信使,憑陵我郊保。若不及時盪一,何以答上天之著,慰黎民後來之望哉。乃命穎川侯臣傅友德、西平侯臣沐英、永昌侯臣藍玉等,將鷹揚虎賁之士,凡三十餘萬,騎萬匹,聲罪致討。七月,禡于龍江。樓船蔽江,旌旗亘天。水陸兼進,星流電邁。旣至湖廣,分爲兩軍。大軍道牂牁,踣夜郎,平普定。奇軍繇羅佐關擊可渡河,淹至曲靖,疾若風雨,所向輙克。土酉蠭屯獸挺,莫敢格者。未至白石江十餘里,大霧四塞,元司徒遠里麻麾軍布陳,未成列,我師徑前奮擊,其陳遂亂。達里麻走陷於淖,生擒之,俘斬將校若干人。雲南兵大奔,乘勝逐之。征南分軍擊烏撒東川,敗蠻四萬,僵屍蔽野,遂通大渡河。奇軍始至西平永昌率大兵徑趨雲南。梁王聞敗,棄城走晉寧,飲酖卒,雲南平。自出師至是,凡百餘日,得府州若干,戶若干,馬牛軍實無剰。承制建官,大軍鎭焉。明年分兵下大理,下金齒,下臨安元江,凡雲南故境皆郡縣矣。又明年,遣間使降車里,降緬,降八百,咸以壤奠貢。洪惟天兵不浹十長,東抵牂牁,南著交趾,西踰吐蕃,北界神州,幅員萬里,悉臣悉妾,何成功之速哉!蓋皇帝文武神聖,煦爲春陽,肅爲秋霜,綏之以仁,摩之以義,混混乎內之於泰和元氣中,使其民煦煦以翔,皥皥以羣,得覩中州文物之懿,太平之樂,而不知沐聖澤之深也。上自漢、唐,以迄於元,覊縻而已。乃今維持鞏固,與內地等,信乎王者之無外也。又明年,班師振旅,定功行賞,諸將以下皆進爵有差。於乎!古之有盛德大烈,必形諸歌頌,皇風興,大雅作,草茅微臣,不敢多讓。臣景常謹稽首頓首而爲頌曰:皇明御天,統有萬方。際天蟠地,武功煌煌。三辰耀靈,海宇聿淸。叶氣嘉生,蒸爲太平。蠢茲蠻方,稔藏奸鬯。恇恇穰穰,以褻天常。乾坤之量,海嶽是包。彼昏而狂,誕敢叫呶。皇赫斯怒,爰整元戎。吉日載戒,車攻馬同。於鑠所指,載敭天休。戰不貪殺,殺不却降。斥原䟽旆,以若迅霆。日星晦霧,江海沸騰。鷹楊曲靖,俘彼統酋。征麾所指,載敭天休。戰不貪殺,殺不却降。斥原䟽旆,以迄用康。大憝聿逋,筐玄篚黃。拓禹不迹,維周職方。表方建官,棋布星分。仡仡大城,以奠其民。封豕脩蛇,以變以化。昔也稬榆,今爲騶虞。載駟載伐,戈鋋不腥。南金犀象,罔敢弗庭。凡此南功,將臣僉同。維一乃心,上毗帝聰。大烈之龐,超漢軼唐。風霆流形,天地翕張。會期淸明,聖化基之。萬國一統,坐而釐之。草茅微臣,作此頌焉。武功吿成,天子萬年。

表類 编辑

〔唐〕 编辑

權德輿賀破吐蕃表 编辑

臣某伏見劍南西川節度使某所奏兵馬事宋炅,前月十八日與雲南軍合勢,攻破吐蕃劍山保定城,當日斬城使者。伏以聲敎所被,遐邇大同,蠢茲西戎,尙有遺類,或犯亭鄣,且稽靈誅。陛下睿算無窮,天或遠震,以夷裔感恩之衆,猶藩偶制勝之臣,地取以多,方累獻捷,事皆前定,必稟聖謨,斬將搴旗,出於料外,堅城便地,盡落榖中,通荒服會朝之途,絕餘孽窺覦之隙,奉威懷之命,以律而臧,兼夷夏之師,在和而克,此皆陛下神武潛運,妖氛永淸,由是成擒,自當盡敵。臣等謬當摳近,媿乏廟謨,幸覩成功,不勝大慶,無任欣忭之至,謹奉表陳賀以聞。

高駢請築羅城禦南詔表 编辑

臣聞伏鉞擁旄,顯受專征之寄,殿邦守土,必專共理之規,冀勵節以翰忠,須興利而除害。伏以臣當道,山河雖嶮,城壘未寧。秦張儀收蜀之時,已曾板築;隋楊秀守藩之日,亦更增脩。堅牢雖壯於一隅,周匝不過於八里。自咸通十年以後,兩遭蠻寇攻圍,數萬戶人,塡咽共處,池泉皆竭,熱氣相蒸,其苦可哀,斯弊可恤。臣前年赴任之日,纔過劍門,料蠻賊奔迯,不敢迴顧,先遣走馬入府,放出城內戶人,莫不歡呼,稱見蘇息。臣今欲與民防患,爲國遠圖,廣築羅城,以示雄閫,將謀永逸,豈憚暫勞。臣深受國恩,實思忠藎,儻允所奏,乞宣付宰臣僉議。

又表

西川境邑,南詔比隣,頻遭蠻蜒之侵凌,益以牆垣之湫隘。寇來而士庶投竄,只有子城;圍合而閭井焚燒,更無遺堵。且百萬衆類,多少人家,萃集子城,可知危弊。井泉旣竭,溝池亦乾,人氣相蒸,死生共處。官僚暴露,老幼飢栖,但言牢城,未敢出戰。貨財而豈能般輦,商旅而空懷怨嗟。兼是戎兵,同行剽刦,賊路不能控扼,軍營罕習干戈,遂使蒸黎,枉遭塗炭。臣初到統押,便與經營。平夷鎭之隄防,焉能拔涉;大渡河之把截,誰敢過從。然須更議遂圖,以防後患,嚴設武備,廣築羅城,雄壯三川,保安千載,使寇孽遮圍而不遍,軍戎隈倚而無疑。旋奉詔書,令臣參酌,許興版築,冀盛藩維。遂乃相度地形,揣摩物力,不思費耗,只繋安危。趣十縣之人丁,抽八州之將校,分其地界,受以城基,運土囊而子來,持石杵而雲集,大興畚鍤,廣備資糧,五千堵之周迴,州中桿蔽,百萬人之築起,空裹巍峨,日居月諸,功成事立,金湯旣設,鐵甕如堅,控地道之莫能,徒云入寇,縱雲梯之強立,無計登陴,白露屋之凌空,躋攀莫及,靑城山之對峙,形勢不如,擁門之扄鐍堅牢,曲角之規模周密,濠深莫跨,壁峻難攻,外邊睥睨之崇高,內面欄杆而固護,獸頭帖出,鴈翅排成,覆瓦煙靑,甃㙛苔碧,縱蠻再至,無計重圖,此皆仗陛下之睿謀,微臣之剙制,鬼神扶助,社稷庇庥,臣限以守鎭,不獲奔詣闕庭,無任踴躍屛營之至,謹畫圖遣某官奉進以聞。

牒類 编辑

〔唐〕 编辑

高駢回雲南牒 编辑

大唐劍南西川節度使牒雲南詔圖。牒:我大唐聖皇帝,德配二儀,光霽兩曜,仁霑動植,聖役神龍,煦萬國而盡若靑天,養兆民而皆同赤子,東隣若木,西屈流沙,北通陰山,南抵銅柱,莫不貢珍而納貴,航海而梯山,請混車書,願爲臣妾。是知卑微螢耀,不敢並於太陽,齷齪蹄涔,焉能踵於神驥。且自九夷八狄,七戎六蠻,雖居要荒,盡遵中國,力爭不得,天使其然。所以孔子云: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縱外夷驕倨,豈中國等倫。是以博古知今,但擬率兇逆志,雖恃荒陬之獨力,皆以天時,必爲寰海之諸蕃,哂其僣越,力不足憑。且以蠓螨之飛騰,不離溝瀆;欲追鶯鳳之羽翼,擬接熛宵。雖是童兒,亦知不可。且雲南頃者求合六詔,倂爲一蕃,與開道塗,得接卭蜀。許賜書而習讀,遽降使而交歡。禮待情深,招延意厚。傳周公之禮樂,習孔子之詩書。片善旣知,大恩合報。忽窮兵凟武,掠土侵疆。再犯朗寧,重陷交趾,兩俘卭蜀,一刦黔巫。塗炭城池而極多,皆爲灰燼;驅歸士庶而非少,盡作幽寃。轉恣胷襟,罔知悛革。吞越嶲之舊地,爲相如之故城。凌犯不休,食殘轉甚。昔時交趾者護,不閑理兵;舊日朗寧元戎,未解誅寇。受以侵欺,容其殘暴。某比者親征海裔,克復龍編,驅駕三千之師,勦除十萬之寇。南定縣則全軍陷沒,如乾鎭則匹馬不迴。羅和一空,嘉寧俱盡。贊衛段首遷之斬首,騎將麻光亮之亡軀。善龍則面縛於軍前,張銓則生擒於陣上。沉白衣歿命之衆,如赤日消冰;殺朱弩佉苴之軍,若洪爐燄熾。膏塗草莽,骸積丘山。士卒覩之而稱心,夷獠觀之而快意。趙諾眉而就戮,相思縉亦自裁。董鐸龍之恓惶,范昵些之窘沮,每來侵擾,無非敗亡。江橋則盡底焚燒,采伐則從頭覆沒。容易誅鋤,若高原之縱燎;等閑撲滅,如順坂之走丸。收復城池,掃殄襖㜸,先伏睿謀之果斷,後資神術而追擒,掩韓信滅趙之功,吞樂毅定齊之策,其於勝負,詔國洞知。昨日來鎭西川,移從汶水,仗節而不施導騎,單車而直抵坤維,大開城門,放出人物,三軍而遣歸營幕,百姓而使返鄕閭。此時詔王,未離近地,固無疑阻,直擬誅鋤。不比從前帥臣,只務姑息兇醜,唯將和好,便是策謀。今則已知天時,誓雪國恥。前詔王遣張棟成等將領軍,但稱是行人,未至府城,揚言和好,身纔入境,兵己繼來。况係詔王親行,公然詐僞,侵欺大國,熒惑元戎,戮僕之儀,須依古典。其張棟成等,並己軍令處置。且詔國前後俘虜,約十萬人,今獨送杜驤妻,言是沒落。且杜驤守職,本在安南,城陷驅行,故非沒落。星霜半代,桎梏幾年。李氏偷生,餘喘而空令返國;杜驥早歿,遺魂而不得還鄕。今則訓練蕃兵,指揮漢將,鐵衣十萬,甲馬五千,邕交合從,黔蜀齊晉。昔時漢相,有七擒七縱之功;今日唐臣,蘊百戰百勝之衛。動名須立,國史永書。且杜驥官銜,李搖門地,不是親近,但王室疎宗,天枝遠派而己。李氏幷詔國木夾,並差人押領,進送朝庭。是故牒。

胡曾代高駢回雲南牒 编辑

牒:前件水夾,萬里離南,一朝至北,開緘捧讀,辭藻煥然,獎飾過多,欣慰何極。實以乍同邊鎭,才到藩籬,且按此朝之舊儀,未委彼國之新制。不是鶴拓,唯詔苴咩,尙呼南詔之佳名,豈見大朝之美號?要從微耗,且是所宜。伏承驃信王化風行,君德雲被,騅題屈膝,鴂舌折腰,卉服來庭,毳裘入貢。蓋以深明豹畧,精究龍韜,波伏西天,草偃南土者。然侵軼我華夏,無乃不可乎?將謂我皇帝有所負於彼邦,邊臣有所負於彼國,慮彼直我曲,獲罪於天。是陳木夾申懷,用貯榮報。及披迴示,已見事根,止於四繋使人,放歸彼國。始乎小怨,終此深讎,吞噬我郎寧,虔劉我交趾,取我越嶲,犯我益州。若報東門,乃及再四。夫物居中者尊也,處外者卑也。是以衆星拱之北辰,百谷趨之東海。天地尙不能違,而况於人乎?我國家居天之心,宅地之腹,四方八表,莫不輻湊,亦與此辰之與東海也。誠知土地山河,歸於有德,雖云有德,下須相時。荀無其時,安可妄動?明公博識多聞,豈不見仲尼乎?仲尼之聖踰堯舜,顏子之賢過夔龍,六合茫茫,無立錐之地者,蓋無其時也。適使仲尼生於秦末,乘胡亥之亂,用顏回、閔損爲宰相,子路、冉有領將軍,子貢、宰我充行人,子夏、言偃典書檄,雖六合鼎沸,可朞月而定也。當此之時,劉、項只可都頭,韓、彭不過十將耳。聖人雖有帝天下之德,而無帝天下之時,終不妄動。及子路欲使門人爲臣,以爲欺天乎?及自嘆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己矣夫!止於負手曳杖,逍遙倚門,吿終而己。王莽不識天時,符堅不知曆數,妄恃強富,爭帝乾坤。莽以百萬銳師來襲後漢,光武以五千之衆,破於昆陽,符以六十萬精兵,扣於東晉,謝玄以八千之卒,敗於壽春,豈不爲欺天罔地所致者也?國富兵強,何足恃也。周王杖箠於岐山,漢祖脫褐於泗水,我高祖起自隴州。蓋明公只知其一,未知其二,見其形未知其兆也。今與明公陳之,望審參焉。昔周王承公劉之德,遇殷紂之纂,刳剔孕婦,塗炭生靈,剖賢人之心,斮朝涉之脛,三分天下,而二歸周,文王率諸侯而朝之,至武王觀兵孟津,八百諸侯,不期而會,尙曰彼有人焉,未可圖也,退歸脩德,觀乎聖人去就,豈容易者哉,及微子去,比千剖,箕子奴,民不聊生,皇天厭之,國人棄之,武王方援旗誓衆,一翠而滅紂者,蓋天奪殷而與周也,我皇方宵衣旰食,肩堯踵舜,父事三老,兄友百僚,推赤心於比干腹中,縣白日於微子頭上,諸侯合德,百姓歡心,唯天下有人聖如周王,家有姬旦,戶生吕望者乎,漢祖承帝堯之德,遇泰皇無道,幷吞六國,恃宇宙一家,焚燒詩書,坑減賢哲,築長城於紫塞,造阿房於皇州,鬼毋哭蛇,人臣指鹿,民不聊生,皇天厭之,國人棄之,是以陳勝一呼,天下響應,漢祖西入,五星都聚者,蓋天奪秦而與漢也,我皇帝方崇詩書,任賢哲,卑宮室,卹黔黎,野無歌鳳之人,朝有問牛之傑,天下有人英如漢祖,家有韓信,戶生張良者乎,我高祖承玄元之德,遇隋煬荒淫,徭役不均,徵歛無度,竭生民之財產,爲巡幸之資糧,虎噬羣賢,猱蒸庶母,浮沉遼海,疏鑿汴河,今年東征,明年西伐,民不聊生,皇天厭之,國人棄之,是以我高祖應天順地,奄有四海者,蓋天奪隋而與唐也,我皇方淡薄聲色,杜絕巡遊,夢卜宰輔,倚注蕃屛,思成垂拱,惡習干戈。皇天方贊,國人方歡,天下有人,雄如唐祖,家有敬德,戶生玄齡者乎?僕雖自絳紗,素躭黃石,旣探師律,固識兵機。奉詔鎭厭三巴,撫安百姓,思敦禮樂,恥用干戈,每傷虞芮之爭田,念姬周之讓路,荀不獲己,卽須訓戎。且蜀地闊數千里,郡列五十城,戶口至多,士卒之衆,可以揮汗成雨,吐氣成雲。蓋緣從前元戎,皆是儒者,有昧見機而作,但守升平之元規,雖分常憂,不敎民戰,是以彼國得以深入,無備故也。僕示之以三令,敎之以八陣,皷聲而進,鉦動而退,甘與之共,苦與之均,義等塤箎,情猶瓜葛,閱禮樂而敦詩書,務耕桑而聚榖帛,使家藏甲胄,戶貯干戈,賞罰並行,公私共貫,旣識三畧,便可七擒,不唯喝倒不周,亦可臂開大華。况彼國自長慶已來,搔擾益郡,殺人之父,孤人之母,掠人之妻,人之夫,焚人之廬舍,使人暴露,剪人之桑麻,使人寒凍,蜀人怨恨,痛入骨髓。僕乘其衆怒之勢,示其暴怨之門,况抱雍搏狸,不由人敎,乳犬敵虎,自是物情,旣仗宗廟之烕靈,兼統華夏之精銳,若乘流縱棹,下坂推車,豈勞心哉!僕官是宰衡,位當侯伯,披堅執銳,雖則未曾,濟河焚舟,平生所貯,彼國將帥之強弱,邦國之盈虛,坐可酌量,何煩詢誘。且六合之外,舟車不至,聖人不言。彼國在聖人不言之鄕,舟車不及之地,縱主上英哲,人臣俊,又亦猶燭龍銜耀,只可照於一方;春雷振聲,不能過於百里。天與不取,談何容易!夫天有五賊,見之者昌。彼國縱曉六韜,未閑五賊,而欲泥封函谷,水灌晉陽,何其謬哉!五賊者,夏桀張羅,殷湯祱綱,是以仁而賊不仁也;殷紂剖生人,周文葬枯骨,是以德而賊不德也;齊國厚徵薄貸,魯國厚貸薄徵,是以恩而賊不恩也;項羽殺義帝,漢高祖舉哀,是以義而賊不義也;陳後主驕奢,隋文帝恭儉,是以道而賊不道也。能行五賊,兼曉六鞱,方可奪人山河,傾人社稷。我朝未有五失,而彼國徒自陸梁。以此推之,興亡可鑒。何勞遠離庭戶,始識安危;久習鞱鈐,方明勝負?而妄要姑息,不務通和,回示荒唐,一何乖戾!罔念孔、顏之知命,翻效莽、堅之覆車。交趾喪亡,可知人事;新都失律,足見天時。若望降尊,便希抗禮。但百谷不趨東海,衆星不拱北辰,則不可議也。荀夫如是,則不可改圖。昔管仲入周,不受上卿之禮;蘇武在虜,無虧中國之儀。事有前規,固難更易。况小不事大,春秋所誅。若彼直我曲,恐招天殃;旣彼傲我謙,何患神忽?見己訓齊士卒,調集撲糧,或玉露垂槐,金風動柳,建皷數里,命車指南,涉嶲吊民,渡瀘會獵,繼齊、魯之夾谷,紹秦、趙之澠池,便是行人,豈遺佳策?皇帝聖旨,以具前滅奏聞。臣下不復多談,恐乘忠吿。謹牒。

檄類 编辑

〔漢〕 编辑

司馬相如開越嶲諭巴蜀檄 编辑

吿巴蜀太守:蠻夷自擅,不討之日久矣。時侵犯邊境,勞士大夫。陛下卽位,存撫天下,安集中國,然後興師出兵,北征匈奴,單于怖駭,交臂受事,屈膝請和;康居、西域,重譯納貢,稽首來享;移師東指,閩、越相君;右弔番禺,太子入朝。南夷之君,西僰之長,常效貢職,不敢墮怠,延頸舉踵,喟喟然皆嚮風慕義,欲爲臣妾,道里遼遠,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順者已誅而爲善者未賞,故遣中郎將往賓之,發巴、蜀之士各五百人以奉幣帛;衛使者不然,縻有兵革之事,戰闕之患。今聞其乃發軍興制,驚懼子弟,憂患長老,郡又擅爲傳粟運翰,皆非陛下之意也。當行者或亡逃自賊殺,亦非人臣之節也。夫邊郡之士,聞烽舉燧燔,皆攝弓而馳,荷戈而走,流汗相屬,唯恐居後,觸白刃,冒流矢,義不反顧,計不旋踵,人懷怒心,如報私讎。彼豈樂死惡生,非編列之民而與巴、蜀異主哉?計深慮遠,急國家之難而樂盡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珪而爵,位通侯,處列東第;終則遺顧號於後世,傳土地於子孫,行事甚忠敬,居位甚安逸,名聲施於無窮,功烈著而不滅。是以賢人君子,肝腦塗中原,膏液潤野草而不辭也。今奉幣役至南夷,卽自賊殺,或亡逃抵誅,身死無名,謚爲至愚,恥及父母,爲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豈不遠哉!然此非獨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敎不先,子弟之率不謹,寡廢鮮恥而俗不長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曉諭百姓以發卒之事,因數之以不忠死亡之罪,讓三老孝悌以不敎誨之過。方今田時,重煩百姓以親近縣,恐遠所谿谷山澤之民不編,聞檄到,亟下縣道,使咸喻陛下之意,無忽。

〔蜀漢〕 编辑

吕凱答益州渠帥雍闓檄 编辑

天降喪亂,奸雄乘釁,天下切齒,萬國悲悼。臣妾大小,莫不思竭筋力,肝腦塗地,以除國難。惟將軍世受漢恩,以爲當躬聚黨衆,率先啓行,上以報國家,下不負先人,書功竹帛,遺名千載。何期臣僕吳越,背本就末乎!昔舜勤民事,隕於蒼梧,書籍嘉之,流聲無窮。崩於江浦,何足可悲!文武受命,成王乃平。先帝龍興,海內望風,宰臣聰睿,自天降康。而將軍不覩盛衰之紀,成敗之符,譬如野火在原,蹈履河冰,火滅冰消,將何所依坿曩者將軍先君雍侯,造怨而封,竇融知興,歸志世祖,皆流名後葉,世歌其美。今諸葛丞相英才挺出,深覩未萌,受遺託孤,翊贊季興,與衆無忌,錄功忘瑕。將軍若能翻然改圖,易跡更步,古人不難追,鄙土何足宰哉!蓋聞楚國不恭,齊相是責;夫差僣號,晉人不長。况臣於非主,誰肯歸之邪!惟古義臣無越境之交,是以前後有來無往。重承吿示,發奮忘食,故畧陳所愚,惟將軍察焉。

露布類 编辑

〔唐〕 编辑

駱賓王姚州道破諾波弄楊虔露布 编辑

畧云:浮竹遺嗣,沈木餘苗。地接冉駹,詞屢殫於喩蜀;俗通槃瓠,聲不輟於吠堯。

破蒙𧸘露布 编辑

畧云:竹浮三節,肇興外域之源;水化九隆,頗爲中國之患。三年疲衆,徒聞定莋之譏;五月出師,未處渡瀘之役。鄭純之化不追,孟獲之風逾扇。

韋臯以南詔兵破吐蕃露布 编辑

劍南西川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使臣臯等言:臣聞天討有辜,氏應者勝,義者王;夷不亂華,師直爲壯,曲爲老。多助之至,四極爰輳。貞觀則同羅擊延陀,開元則九姓殄默啜。曰商莫不來享,犯漢雖遠必誅。德風鴹虖河源,武節虖月。率寧人之有指,先元戎之啓行。用信烕光祖宗,不以賊遺君父。恭維皇帝陛下,宣昭義問,敉寧武功。纘八葉之鴻圖,奮四征之雄畧。懷梟鴟,銷祲沴,廩卭太和;翦鯨鯢,淸郊原,掃除羣穢。王猶允塞,我武惟揚。奇幹善芳,各脩貢職;條支若木,咸順指令。邈積石之遐陬,有吐蕃之醜煩。侵敗王畧,倍好齊盟。乘邊將之騁兵,瞰戎亭之虛候。爲蛇豕食上國,盡盜河湟;帥蟊賊搖我疆,再驚幾甸。騎壒敢於深入,蠻蹕至於親屯。𢵧然授兵,協以謀我。尙然汙而含垢,姑通使以結和。淸水之盟未乾,好時之師已聚。指涇靈而徹賂,闔鹽夏以擣虛。夷德無厭,弗悔衽金之禍;楚氛甚惡,輒興衷甲之謀。蠧爾爲讎,整居匪茹。維時南詔,慕化中朝。先零之質諸見,雖嘗幷力;麋人之率百濮,罔不離心。頓願於邊,受命於吏。斷匈奴之右臂,羈南粵以長纓。燕貉輸致騎之勤,晉戎成掎鹿之勢。彼旣失鐵橋之險,我遂克峨和之邪。盍竄匿於龍虎,復虔劉於麟塞。戕我守將,墮我陴隍。脩戈予與同仇,靡室家不遑處。臣等請奮其旅,以殲乃讎。鳳翔、振武、靈武之騎犰其西,邠寧、太原、涇原之兵震其北。率山南熊羆之校,曁東川貙虎之師,鳥蠻撓其腹心,回鶻擣其肘腋。衆素飽矣,臺大治之。諸將陳泊等,統五萬軍,出十一道。濟思西顥之半,策動北陸之初。盪平七城,斬馘萬級。獲鎧械十五萬計,燔堡壘百七十餘。遂賈勇而圍昆明,將決勝而定靑海。爲東境五節度大使論莽熱,釋朔方之衆,援維州之域。九攻九却之計窮,七縱七擒之烕速。連連執訊,矯矯獻囚。不然我薪而自焚,有如破竹之立解。拂廬魚潰,甌脫兔犇。谷靜山空,有就焉耆之僇。區殫域滅,汔聞智盛之降。斯皆廟謨淵深,神斷天造。明見萬里,運奇堂上之兵。守在四夷,制勝目中之虜。勒功滇池之柱,植表亦嶺之碑。一怒安民,文之勇也。三軍用命,克何力焉。臣等承帝之明,敵王所愾。開遠門揭候,坐收西極之舊封。紫微殿受俘,重覩崐丘之茂績。臣等無任慶快激切屛營之至,謹遣某官奉露布以聞。

書類 编辑

〔漢〕 编辑

司馬相如開西南夷難蜀父老書 编辑

漢興七十有八載,德茂存乎六世。烕武紛紜,湛恩汪穢。羣生霑濡,洋溢乎方外。於是乃命使西征,隨流而攘。風之所被,罔不披靡。因朝冉從驤,定笮存卭,畧斯榆苞蒲,結軌還園。東鄕將報,至於蜀都,耆老大夫縉紳先生之徒二十有七人儼然造焉。辭畢,進曰:蓋聞天子之牧夷鍬也,其義羈縻勿絕而已。今罷三郡之士,通夜郎之塗,三年於茲而功,不意士卒勞倦,萬民不瞻。今又接之以西夷,百姓力屈,恐不能卒業,此亦使者之累也,竊爲左右患之。且夫卭、笮、西夷之與中國並也,歷年茲多,不可記已。仁者不以德來,強者不以力幷,意者其殆不可乎!今割齊名以坿夷狄,蔽所恃以事無用,鄙人固陋,不識所謂。使者曰:鳥謂此乎?必若所云,則是蜀不變服而巴不化俗也。僕常惡聞若說,然斯事體大,因非觀者之所觀也。余之行急,其詳不可得聞已,請爲大夫粗陳。其畧。蓋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常人之所異也。故曰:非常之原,黎民懼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昔者洪水佛出,氾濫衍溢,民人升降移徙,崎嶇而不安。夏后氏感之,乃堙洪塞源,決江疏河,灑沉澹災,東歸之於海,而天下永寧。當斯之勤,豈惟民哉!心煩於慮而身親其勞,躬輳胝無賊,膚不生毛,故休烈顧乎無窮,聲稱浹乎於茲。且夫賢君之踐位也,豈特委璝喔,拘文牽俗,循誦習傳,當世取說云爾哉!必將崇論議,創業垂統,爲萬世規。故馳鷺乎兼容並包,而勤思乎參天貳地,且詩不云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是以六合之內,八方之外,浸淫衍溢,懷生之物,有不浸溯於潭者,賢君恥之,今封疆之內,冠帶之倫,咸獲嘉祉,靡有闕遺矣,而夷狄殊俗之國,遽絕異黨之域,舟車不通,人跡罕至,政敎未加,流風猶微,內之則時犯義侵禮於邊境,外之則邪行橫作,放殺其上,君臣易位,尊卑失序,父老不辜,幼孤爲奴虜,係縲號泣,內嚮而怨曰,蓋聞中國有至仁焉,德洋恩普,物靡不得其所,今獨曷爲遺己,舉踵思慕,若枯旱之望雨,戾夫爲之垂涕,况乎上聖,又焉能已,故北出師以討強胡,南馳使以誚勁越,四面風德,二方之君,鱗集仰流,願受號者以億計,故乃關沬若,徼牂牁,鏤靈山,梁孫原,創道德之塗,垂仁義之統,將博思廣施,遠撫長駕,使疏逖不閉,曶爽暗昧,得耀乎光明,以偃甲兵於此,而息討伐於彼,遐邇壹體,中外禔福,不亦康乎,夫拯民於沉溺,奉至尊之休德,反衰世之陵夷,繼周氏之絕業,天子之急務也,百姓雖勞,又惡可以己乎哉,且夫王者固末有不始於憂勤,而終於佚樂者也,然則受命之符,合在於此,方將增太山之封,加梁父之事,鳴和鸞,揚樂頌,上咸五,下登三,觀者未覩旨,聽者未聞音,猶鶴𪄁已翔乎寥廓之宇,而羅者猶視乎藪澤,悲夫,於是諸大夫茫然喪其所懷來,失厥所以進,喟然並稱曰,允哉漢德,北鄙人之所願聞也,百姓雖勞,請以身先之,敞罔靡徙,遷延而辭退。

〔唐〕 编辑

牛叢報南詔坦綽書 编辑

咸通十四年,兵部尙書牛公叢除劍南西川節度使。十二月,坦綽至雅州,差役送書上川主云:此時正欲專詣京師,懇求朝見論理,枉遭讒間,隔絕梯航,冀與尙書繼好息民,朝來暮往。今故假道貴府,請於蜀壬殿安下三五日,卽便前進。公覽書驚駭,乃復書曰:十二月二十四日,劍南西川節度觀察安撫使守兵部尙書成都尹牛叢致書於雲南詔國坦綽麾下:專人遽到,示翰忽臨,承統押師徒,來及近界。竊以詔國自爲背叛,積有歲年,乃祖出於六詔之微,非是四夷之長。禹會塗山之日,不得預萬國之名;舜巡方岳之時,不見五年之幸。我大唐德宗皇帝仁沾動植,信及豚魚,予育兆民,君臨四海,憫其傾城向化,率屬來王,遂總諸蠻,令歸君長,仍名詔國,永順唐儀,賜孔子之詩書,頒周公之禮樂。數年之後,靄有華風,變腥羶蠻貊之邦,爲馨香禮樂之域。豈期後嗣,罔効忠誠,累肆猖狂,頻爲祅㜸。自四五年來,侵凌我彊土,圍逼我城隍,蓋務含容,不處搪突,遂令兇醜,以害生靈。况乃毗橋喪師,沲江敗績,夫何今日,不改前非,妄設奸欺,詐言朝覲,輒舉螳螂之臂,大興豺豕之心,仍構狂詞,乃云假道。所要於蜀王殿安下三五日,卽便前去者,且先代帝王之治也,豈嘗外蠻貊以雜之?是必天怒鬼誅,殞身喪國,以爾因其褻瀆,示彼誠慤。况天設華夷,國分大小,小當事大,夷不亂華,豈有興動蠻師甲兵,侵凌天子藩屛?必是坦綽數盡之歲,殄滅之秋。不然,何以不恤其民,妄動於衆?一旦天子赫怒,諸侯會兵,長驅渡瀘之師,深入鐵柱之境,必不更七擒七縱,卽須剪蔓除根。當此之時,後悔無及。坦綽今旣離彼巢穴,犯我封坼,當道己排比戰場,點齟戈甲,雄師十萬,驍騎五千,卽遂鼓行,幷令擒戮。所差王保誠四十人送書,並已囚縶,候於軍前,用以釁鼓。今發遣嚨改首遷二人,持此報書,望詳覽不具。某白。

〔宋〕 编辑

黃庭堅黔中與人書 编辑

傾承惠香,極淸淡可喜,每與範道人同之耳。比來絕無香材,時時焚降,眞甲篯淺俗,零霍虛躁,非主人深靜,不能調制此物耳。聞元叔苦瘡瘍,遂平復否?焚香何不見寄?如王所獻天女,惟我能受,可與我。呵呵!

〔國朝〕 编辑

穎川侯傅友德與鶴慶府知府董賜書 编辑

大丈夫之處世也,當磊磊落落,出羣不羈,然後能拔淤泥,脫塵滓,策動當時,垂名竹帛,飄然而立於凡品之上,亦猶騏驥伏櫪,鷺鳳棲柵。其始也,雖與駑驗同豢,雞騖共食,無異於彼。一旦遇伯樂,振羽翮,終能馳騁於長途,而翺翔於雲表也。昆明,古西南夷,去中華萬餘里。因元之季,天下鼎沸,皇朝受命,海內惟新。梁邸以元餘孽,保據其地,弗遵聲敎者十有四載。天兵南下,問罪討惡,余忝吊伐之任,受鉞專征。辛酉冬,戰於曲靖之墟,大破其衆,擒其總戎。轉聞鳥撒,遂平諸部。梁邸計窮,出奔而殞。其他豪傑,或降或叛,或就誅戮,或被囚報者相半矣。於時足下以前安寧知州來見於稠人之中,余目而異焉。遂加盼睞,仍試以事。繼而招降撫順,綏緝遺黎,頗著誠款。遠官貴人,咸稱其能。於是乃復其任,使保妻子焉。壬戌春,鳥蠻搆釁,遺毒邊境。余與諸將,分兵致討。時有大理起到土官高生等,悉寓桂城,欲俟途平,俾令朝覲。而閫帥不仁,失於撫字,致令驚疑,接踵而遁。及至本土,遂爲仇讎。舉兵相向,攻我城邑,殺我吏士。日甚一日,轉加昌熾,閫帥莫制矣。足下介在羣兇之中,確守歲寒之節。斥其奸謀,誅其來使。獨挾妻孥,冒刃入滇。復與列校,分守城壘,投放矢石。城之所以存者,預者功也。副將軍西平侯聞難來赴,誅鋤芟刈,羣蠻復定。余至滇,西平侯備述其事,余甚嘉然。此豈古人所請,不遇盤根錯節,何以別利器歟?抑士之始遇,驥之始知歟?余征大理,足下又率鄕曲子弟五百餘人爲師,前道招徠劍麗,降伏西番,烕鄕頗振。有功必報,古之道也,奚新舊爲?乃奏天子,授足下以專城之任,任足下以牧守之官,保障大理,爲滇外戶。恩亦至矣,榮亦甚矣。此正持盈守成之時也,可不勉歟!古人有贈人以言,余深慕之。余雖武臣,數聽敎於君子矣。足下其宜訓兵務農,嚴紀律,著恩烕毋暴橫而欺良,毋縱驕逸而墮前功。上下相承,共寧斯土,以副國朝任用之意。策動垂名,不其偉數。茲因師旋,留言以誠,惟足下勉之。

楊士雲議開金沙江書 编辑

按志,金沙江古名麗水,源出吐蕃界共龍川犂牛石下,名犂水,訛犂爲麗。東經巨津、實山二州,三面環麗江府。東經鶴慶,受漾共江諸水。又東經姚安府,受靑蛉、大姚、龍蛟諸水。又東經楚雄、定遠,受龍川江諸水。又東經武定府,受元謀、西溪諸水。又受滇池、螳螂諸水。又東經東川府,西入滴濾部,受尋甸、牛闌谷、璧喟、嚙化諸水。又東經鳥蒙南,又東經鹽井、建昌、會川、越嶲諸衛,合瀘水,受懷遠、宜遠、越湛、雙橋、長河、瀘湘、大洞、魚洞、羅羅、打冲、東河、熱池諸水。又東至馬湖府,受泥淇、大小汶諸水。雙東至敘州府,受大江。此南中西北之險,蒙氏僣稱北瀆者也。按史,漢武帝遣馳義侯開越嶲郡,尋遣郭昌等開益州郡。諸葛武侯渡瀘南征,斬雍間,擒孟獲,遂平四郡,定滇池,皆先奪此險也,始通西南諸夷。歷晉迄隨,通壅靡常。至唐,蒙氏世爲邊患,至酋龍極矣,屢寇黎、雅,一破黔中,四盜西川,皆由據此險也,遂基南詔亡唐之禍。宋太祖鑒此,以玉斧畫大渡河曰:此外非吾有。棄此險也,遂成鄭、趙、揚、段氏三百餘年之元。世祖乘革囊及筏渡江,進薄大理,擄段智興,破此險也,遂平西南之夷。國初,梁王拒命,我太祖高皇帝命將征討,神機廟算,悉出聖裁。諭穎川侯等曰:關索嶺路,本非正道,正道又在西北。蓋謂此也。班固謂皆恃其險,乍臣乍驕。范曄謂憑深阻峭,紓徐歧道。宋祁謂喪牛於易,患生無備,誠確論也。夫雲南四大水,惟金沙江合江漢朝宗於海,爲南國紀,天設地造,本爲天下用也。歷代乃棄諸夷酋,資其篤駑,雖建立城戍,靳靳自守,時或陷沒。豈知天有宿度,地有經水,人有脈絡,《禹貢》於每州末,必曰浮某水,達某水,入某水,逾某水。蓋紀貢道,達帝都,著天下大勢,以水爲紀紀也。孰謂滔滔大川,可浮可達,反舍而陸,乃北至永寧,東至鎭遠,不亦勞乎?禹外簿四海,各迪有功。夫一勞永逸,暫費永寧,執事之議詳矣,爲國家慮深且遠矣。所謂計費吝賞,責效讒言,斯固古今之恆態,不可成天下之事者也。然英傑見同,必有繹之者。續神禹疏鑿之績,恢四海會同之風,息東西兩路之肩,拊滇雲百蠻之背,昔爲絕險奧區,今爲掌中腹裹。皇明大一統無外之洽,億萬年無疆之休,實在於此。凡有識有咸日望之,庶幾見之。惟執事留意,幸甚。

䟽類 编辑

〔隋〕 编辑

梁睿請畧定南寧州䟽 编辑

梁睿威振西川,夷獠歸附,唯南寧酋帥爨震恃遠不賓。睿上䟽曰:竊以遠撫長駕,王者令圖,易俗移風,有國恆典。南寧州,漢世牂牁之地,近代以來,分置興古、雲南、建寧、朱提四郡,戶口殷衆,金寶富饒,二河有駿馬、明珠,益寧出鹽井、犀角。晉大始七年,以益州曠遠,分置寧州。至僞梁南寧州刺史徐文盛被湘東徵赴荆州,屬東夏尙阻,未遑遠畧,土民爨瓚遂竊據一方,國家遙授刺史。其子震,相承至今。而震臣禮多虧,貢賦不入,每年奉獻,不過數十匹馬。其處去益,路止一千,朱提北境,卽與戎州接界。如聞彼人苦其苛政,思被皇風。伏惟大丞相匡贊聖朝,寧濟區字,裕後光前,方垂萬代,闢上陬遠,今正其時。幸因平蜀土衆,不煩重興師旅,押繳旣訖,卽請畧定南寧。自盧戎已來,軍糧須給,過此卽於蠻夷徵稅,以供兵馬。其寧州、朱提、雲南、西爨,並置總管州鎭。計彼熟蠻租,謂足供城防倉儲,一則以肅蠻夷,二則裨益軍國。今謹建南寧州郡縣及事意如別。有大都督杜神敬,昔曾使彼,具所諳練,今幷送往。

又䟽

竊以柔遠能邇,著自前經,拓土開疆,王者所務。南寧州,漢代牂牁之郡,其地沃壤,多是漢人,旣饒寶物,又出名馬。今若規取,仍置州郡,一則遠振烕名,二則有益軍國。其處與交、廣相接,路乃非遙,漢代開此,本爲討越之計,伐陳之日,後是一機。以此商量,決謂須取。

〔唐〕 编辑

張柬之奏省罷姚州䟽 编辑

姚州,古者哀牢之舊國,絕域荒外,山高水深,自生人以來,洎於後代,不與中國交通。前漢唐蒙聞夜郎、滇、笮而哀牢不坿,至光武季年,始請內屬,漢置永昌郡以統理之,乃收其鹽布氈罽之稅,以利中土。其國西通大秦,南通交趾,奇珍異寶,進貢歲時不闕。劉備據有巴、蜀,常以甲兵不充。及備死,諸葛亮五月渡瀘,收其金銀鹽布以益軍儲,使張伯岐選其勁卒勇兵以增武備。故《蜀志》稱自亮南征,而國以富饒,甲兵充足。由此言之,則前代置郡,其利頗深,金銀鹽布之稅不供,珍奇之貢不入,戈戟之用不實於戎行,寶貨之資不輸於大國,而空竭府庫,驅率平人,受役蠻夷,肝腦塗地,臣竊爲國家惜之。漢以得利旣多,歷博南山,涉蘭倉水,更置博南、哀牢二縣。蜀人愁怨,行者作歌曰:歷博南,越蘭津,渡蘭倉,爲他人。蓋譏漢貪珍異鹽布之利,而使蠻夷之所馳役也。漢獲其利,人且怨歌。今減耗國儲,費用日廣,而使陛下之赤子身膏野草,骸骨不歸,老母幼子哀號望祭於千里之外,於國家無絲髪之利,在百姓受終身之酷,臣竊爲國家痛之。往者諸葛亮破南中,使其渠率自相統領,不置漢官,亦不留兵鎭守。人問其故,亮言:置官留兵,有三不易。大意以置官夷漢雜居,猜嫌必起;留兵運糧,爲患更重;忽若反叛,勞費更多。祖設綱紀,自然久定。臣竊以亮之此策,妙得羈縻蠻夷之術。今姚府所置之官,旣無安邊靜冦之法,又無葛亮且縱且擒之技。雖知詭謀狡算,恣情割剝,貪饕刼畧,積以爲常。扇動酋渠,遺成朋黨,折支諂笑,取媚蠻夷,拜跪趨伏,無復慚恥。提挈子弟,嘯引兇愚,聚會蒲博,一擲累萬。劍南逋逃,中原亡命,有二千餘戶,見散在彼州,專以掠奪爲業。姚州本龍朔中武陵縣主簿石子仁奏置之,後長史李孝讓、辛文隲並爲羣蠻所殺。前朝遣郎將趙武貴討擊,貴及蜀兵應時破敗,唯類無遺。又使將軍李義揔等往征,郎將劉惠基在陣戰死,其州遂廢。臣竊以諸葛亮稱置官留兵,有三不易,其言乃驗。至垂拱四年,蠻郎將王善寶、昆州剌史爨乾福又請置州,镾言所有課稅,自出姚府管內,更不勞擾蜀中。及置州後,錄事參軍李陵爲蠻所殺。延載中,司馬成琛奏請於瀘南置鎭七所,遺蜀兵防守。自此蜀中搔擾,於今不息。且姚府總管五十七州,巨猾遊客,不可勝數。國家設官分職,以化俗防姦,無恥無厭,狼籍至此。今不問夷夏,負罪並深,見道路刼殺,不能禁止,臣恐一朝驚擾,爲禍轉大。伏乞省罷姚州,使隸巂府,歲時朝覲,同之蕃國。瀘南諸鎭亦皆廢,於瀘北置關,百姓自非奉使入蕃,不許交通來往。增巂府兵,選擇淸良宰牧以統理之。臣愚將爲穩便。

〔元〕 编辑

御史陳天祥諫伐西南夷䟽 编辑

八百媳婦乃荒高小夷,取之不足以爲利,不取不足以爲害。而劉深欺上罔下,帥兵伐之,經過八蕃,縱橫自恣,中途變生,所在皆叛。旣不能制亂,反爲亂衆所制,食盡計窮,倉皇退走,喪師十八九,棄地千餘里。朝廷再發四省之兵,使劉二拔都總督,以圖收復。湖南、湖北大發運糧丁夫,衆至二十餘萬。况當農時,驅此愁苦之人,往迴數千里中,何事不有?比聞從征敗卒言,西南諸夷皆重山複嶺,陡澗深林,其窄隘處僅容一人一騎,上如登高,下如入井,賊若乘險邀繋,我軍雖衆,亦難施爲。或諸蠻遠遁,阻隘以老我師,進不得前,旁無所掠,將不戰自困矣。且自征伐倭國、占城、交緬諸夷以來,近三十年,未嘗有尺土一民之益,計其今所費,可勝言哉!去歲西征,及今此舉,何以異之!乞早正深罪,仍下明詔招諭,彼必自相歸順,不須遠勞王師,與小醜爭一旦之勝負也。爲今之計,宜駐兵近境,多市軍糧,內安外固,漸次服之,此王者之師,萬全之利也。荀謂業已如此,欲罷不能,亦當詳審成敗,算定而行。彼諸蠻皆鳥合之衆,必無久能同心捍我之理,但急之則相救,緩之則相疑,以計使之互相讎怨,待彼有可乘之隙,我有可動之時,徐命諸軍數道俱進,服從者懷之以仁,抗敵者烕之以武,恩烕兼濟,功乃易成。若復舍恩任威,深蹈覆輙,恐他日之患,有甚於今日者也。

〔國朝〕 编辑

靖遠伯王驥褒贈忠節䟽 编辑

褒贈忠節事。准右副總兵都督僉事田禮手本開正統十三年十二月十五日,親督官軍攻打孟養,賊子思機等占據鬼窟山頂右大寨,攻至本日申時分,有貴州都司都指揮同知洛宣領軍奮不顧身,直衝寨門,賊放擂木,將洛宣打倒傷北。時本官雖己被傷,手不釋刃,猶喊叫衆人向前殺賊,被賊刀碎其屍。訪得本官父洛榮原係本司都指揮司知,宣德二年調征陣亡,又有母喪在家未葬,本官先攻金沙江賊柵,頭功末曾定奪。及照湖廣九溪衛指揮使翟亨領軍帶同親弟翟玄,亦於本日與洛宣攻寨,奮勇衝突賊柵,被賊將翟亨殺死,弟翟玄捨命向前救應,亦被殺死。忠義可嘉,宜加旌表。手本准此。詢訪事實,參照各官領軍攻寨,奮忠賈勇,冒刅衝鋒,身先士卒,爲賊所殺。洛宣父子先後俱死於戰陣,翟亨兄弟相纔,俱殞於鋒鏑。似此忠義,比衆獨殊,情實可矜。若不褒蹭旌異,無以激勵後人。如蒙准言,乞將洛宣、翟亨等照例衰贈祭祀,優卹其家,陞襲其子,俾存沒感恩,庶爲將臣効死之勸。謹題。

都御史王恕駕帖不可無印信䟽 编辑

臣蒙聖恩,叨掌風紀,材朽學淺,不諳事體。近聞雲南中衛百戶汪淸來自京師,賚捧駕帖與刑部郎中鍾蕃、錦衣衛百戶宋鑑,臣竊有疑焉。伏見五府、六部、都察院行移天下諸司公文,及給批差官前去各處公幹,或提取犯人,俱於所在官司比號相同,然後行事。又聞駕帖下各衙門,則用司禮監信印,該科掛號,皇城各門俱打照出關防印子,皆所以防詐僞也。今聞賚來駕帖,旣無該監印信、該科字號,又無各門關防,此臣之不能無疑者一也。近該臣等題爲外夷脫回中華軍丁事,都察院覆本,奏奉聖旨:是。各差的當官去,務要勘問明白,干礙錢能,奏來處置。欽此。今原差郎中等官鍾蕃等,賚領前項旨意公文,於本年九月初六日到雲南,提取犯人盧安等到官鞫問間,百戶汪淸又賚駕帖,於本月十一日到,送與郎中鍾蕃等。此臣之不能無疑者二也。然臣之所疑者無他,但爲事體之不一。何則?事體一,則人皆尊信而無疑;事體不一,非惟起人之疑,且使投間抵隙者,得以行其詐而濟其私。設若帖內有賜死重事,而無印信可驗,其人將死乎?將不死乎?果出於上意而不死,則是遠君命而罪愈重;若非上意而死之,未免含寃於地下。由是言之,駕帖之出,誠不可無印信。臣以疏遠孤蹤,劾奏炙手可熱之權要,何啻履虎狼之尾,撩虺蛇之首,眞可謂不知量者也。但緣前項事情,非臣私家之事,干係地方之安危,生民之休戚,國體之輕重,人心之向背。且如昔者交阯守鎭非人,因而失陷,地方騰衝,一夫啓釁,以致麓賊反叛,費無限之錢糧,傷無限之生靈,至今無老少言之,莫不疾首蹙額,酸鼻流涕。今日錢能等所爲之事,殆有甚焉,將來之裯,誠不可測。朝廷縱無按問之文,部屬縱無訴吿之詞,臣巡撫其地,風聞其事,亦嘗爲陛下言之。况交通外國之事,兵部奏准行。臣與御史甄希賢會問攬擾夷方之事,木邦等處節有緬書吿訴,臣是以不得不從實上聞。其罪與否,朝廷自有祖宗法度在,臣豈敢容私意於其間哉?若臣不以實吿,則是黨權要而欺朝廷也,其罪將安逃乎?縱使幸而免之,亦豈忠臣孝子之心之忍爲乎?且忠孝乃臣子之節,臣若以不忠不孝存心,朝廷將安用臣,臣將何以報陛下哉?况居其位則思死其官,乃臣之分也。黨權要而荀利祿,臣則不忍爲也。有此情悃,千冒天烕,不勝戰悚待命之至。

御史唐龍乞錄忠義後廕䟽 编辑

臣奉都察院勘合劄付,准兵部咨,該禮科右給事中毛憲題稱,各處遭賊地方,文武臣僚有能死義者,不問大小,俱優加贈謚,鋒其子孫,下逮胥吏,一體旌異等因。本部查得先年山東、直隸、河南、江西、四川等處地方,流賊生發,各該巡按紀功等官奏報死難陣亡人員,如四川按察司副使馮傑等,俱該本部具奏,節奉欽依,馮傑等各𦠇廕子入監訖。但中間或有遣漏,未蒙甄錄,所以給事中毛憲復有此奏。合無移咨都察院,轉行各巡按御史查訪覆實,具奏定奪等因,備行到臣。考得雲南誌及諸文典,先是元梁王據雲南境土,恃隊費服。我太祖高皇帝不欲遽興師旅,以前翰林待制王諱文章,節行取信外夷,乃於洪武三年,命禕前往招諭。禕見梁王,歷以天命人心之所歸,與國家所以綏懷之意,爲之開說,退復委曲諭其臣屬。梁之君臣雅敬禱,聞言駭服,卽議來降。會元孽自立於朔漠者,遣使脫脫徵餉,且欲連兵拒我。梁王持兩可不決。脫脫刼以危言,必欲殺我使,以固梁王意。梁王匿禕於民間,脫脫責誚愈急,梁王不得已出禕。脫脫欲威辱之,禕大聲罵曰:天訖汝元命,我朝實代之,汝如爝火餘燼,尙欲假息,與日月爭光耶?我將命遠來,豈爲汝屈?今惟有死而已。復顧梁王謂曰:汝朝殺我,大兵夕至矣。遂遇害,時六年冬也。又八年,復命湖廣行省參政前刑部尙書吳雲招諭。時梁王使其徒鐵知院等二十餘人使漠北,爲大軍所獲,械至京師,釋之,命與雲偕行。至雲南之沙塘口,鐵知院等共說雲,令胡服辯髮,詐爲元使,又逼令改易制書,共給梁王。梁王亦遣人刼降,雲不從,以死自誓。鐵知院等知不可奪,殺之。後該禕之子國子監博士王紳具禕死事,及該巡撫雲南地方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王詔續具雲死事,各奏蒙朝廷制命,贈禕翰林院學士,賜謚忠文,雲復贈刑部尙書,謚忠節,並祀於雲南,賜廟額曰二忠。雲子黻,得恩補國子生,任交阯知縣,沒於官。臣惟忠義之在國家,猶元氣之在天地也。故自古人君待忠義之士,旣追封其身以報其死,尤官其子孫以世其祿,蓋以其身之所爲者難,而關於國家者大爾。爲照雲南夷方,險在萬里,梁王胡孽,黠若猛獸,且梁王是時執迷之心方甚,悔禍之機未萌,翰林院學士王禕,始以孤身深入,強其不欲,逢其所怒,蓋蹈必死之地爾,人孰不危之。禕受命之際,不懾不沮,比至與梁王君臣陳順逆,明利害,極論天命人心之際,拘留四年,艱險萬狀。旣脫脫欲加烕辱,禕以義弗受,卒死之。後刑部尙書吳雲受命繼至,奮敢如禕,鐵知院以胡服辯髮加雲,亦弗受死。若禕與雲所爲,皆可謂極難矣。况國初胡運始移,士習未定,禕與雲首奮大節,故百餘年以來,士皆知殺身成仁之美,伏節死義之事。近者流賊爲害,副使馮傑等或戰陣亡,或守城死,雖國家敎化扶植培養之所致,抑亦禕與雲爲之倡也。夫西漢名節起於蘇武,唐自果卿罵賊而亡,遂有巡、遠諸賢,禕與雲事蓋類此,則其所關者尤大,視諸尋常不同也。孔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孟子亦曰: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烕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禕與雲實有焉。夫封爵贈謚,建祠秩祀,朝廷所以待之者雖云厚矣,然副使周憲、知縣段豸等俱蒙廕子世襲百戶,禕之子孫反未甄錄,雲雖廕子一人,亦不再延於世,此實遺漏之大者。今給事中毛憲所論,正指禕與雲之類爾。臣又訪得禕浙江金華府義鳥縣人,自其孫汶舉進士以後,子孫日寒;雲直隸常州府宜興縣人,子孫以雲死故,貧不能還籍,流落湖廣江夏縣,言之俱可憫痛。如蒙乞勑該部查議,將王禕、吳雲相應後嗣,一體甄錄,俾俱享有世祿之典,尤於常例外,特加異以示重焉,則朝廷無遺典,人心無遺恨矣。

處置地方賊情䟽 编辑

臣據雲南布政司分守安普道參議劉鶴年呈,據委官某等呈稱,親詣平夷衛行拘被殺千戶徐宗男徐阿保供,伊父平昔捉賊勤勞,因見霑益州賊首何空虧、阿空宰專一紏賊刦搶,父預先揚言,定要將各擒拿解官,以致阿空虧、阿空宰得知彼父伴送客貨,賺至黍子溝,亂刀砍死等情,轉呈到臣。竊照雲南地方,東接交趾,西連番夷,南轄水邦、緬甸,實四川、貴州之藩籬也。曲靖軍民一府,所轄霑益、羅雄、南寧共六州縣,由府西而趨霑益之中路,以達四川山陜,曰西路;由府東而趨霑益及羅雄之旁徑,以達貴州,抵湖廣常德,分而南之江西、浙江、南直隸、山東,北之河南、北直隸,以總會於京師,曰東路,阨雲南之噤喉也。故雲南弗靖,則川、貴搖動;曲靖阻塞,則雲南坐受其困,殆未有藩籬壞而室家無事,噤喉病而飲食下咽者也。緣本處土夷民野,盜賊乃其性焉。况值連年水旱,饞寒切身,有致之之源。有常之賦歲供,無名之征日出,強豪貪暴相聚以誅求者,時復不免,有趣之之道。此雲南一省之通害也。曲、靖二路,客商往來,貨物叢委,有招之之端。霑益與貴州普安、烏撤,四川鳥泥站等處,俱連封接壤,各路苗醜勾引聯絡,聲勢相倚,有聚之之由。本州土官知州安慰務農,取其民,而民無所應,只得取之於盜。且上舍、安日連結村寨,陽爲保路之名,陰肆通賊之計,又有驅之誘之之事,此又曲靖之害也。故致前項盜賊縱橫四出,居民行旅受其茶毒。雖其來日久,未有如今日之多。金滄、洱海、臨元各地方,固無處無之,亦未有如曲靖之甚者。近該都市按三司會議,查舉舊例,添委都指揮葉輔幷指揮張鎧分行督捕,又皆庸材凡器,土蛟豈有變化之靈,木偶必無作用之性,實亦不足恃焉。度諸事體,惟責成分守、分巡官員乃爲當爾。金滄、洱海、臨元三道,事勢較輕,守巡已可料理。况瀾滄兵部駐劄之地,止離洱海三日,臨元有臨安兵備,見在駐劄,各往來提督,似亦周密。曲靖隸安普道所轄,地本噤喉,賊尤猖獗,守巡官員兼管省城,旣無久駐之勢,主理民事,又無調軍之責,故督責雖嚴,而㯶終有礙,分任亦切,而事卒未寧。查得廣東、廣西二處,多有分巡兼代兵備,蓋以夷方盜賊出沒無常,分巡雖均有地方之寄,倉卒用兵,則非其任,故兼以兵備,深得治夷之道矣。又查得曲靖府州縣,已屬臨安兵備帶管,但霑益州離臨安一十五站,山高路遠,往返之間,動經彌月。臨安密邇交阯,又係十分緊關之地,兵備官員不可一日離者,顧此有失彼之患,圖內有疎外之虞,遠近不接,緩急無救,豈所謂名存而實亡者哉。大抵盜賊夷情,不過撫與勦二者而已。事情重大,固由鎭巡。若前項盜賊,迹同烏合,志在狗偷,付之兵備,殆有餘矣。蓋兵備久駐其地,無事之時,講修武備,振楊兵烕,賊已先不敢犯,一有小警,則設機振策,以時撲捕,朝發而夕可擒。雖有姦黠,自難久容。官雖設而員不加添,事若更而制不失舊,所以救本府地方燃眉之急者,實在於此。如蒙乞勑該部查議,合無照依兩廣事例,將分巡安普僉事帶管兵備事宜,在於曲靖分司常川駐劄,請勑一道,使督率軍衝有司土官等衙門,平時則操軍馬,修城池,精器械,聚糧餉,國保甲,立營火,點關哨搜山箐,一過前項盜賊生發,卽便分兵而出,以時撲捕,毋令滋蔓。如或事情重大,具呈鎭巡衙門,議處停當,然後施行。臨安兵備,分管臨元地方而止,庶幾事有責成,欆無阻滯,盜賊可息,地方得安矣。

都御史蔣宗魯奏罷屛石疏 编辑

成造緊用生活急缺物料事。臣准工部咨,照依御用監題奉欽依事理,行令有司等宮,依式照數採取解用。內開大理石五十塊,見方七尺五塊,六尺五塊,五尺十塊,四尺十五塊,三尺十五塊等因。案行按察司分巡金滄道,分委大理衛指揮周文周之冕,太和縣知縣蔣大順,督倂石匠楊景時等,照數採取。據太和縣文一等里耆民段嘉璉董濟等,連名吿爲乞憐急救邊民以安地方事。內稱嘉靖十八九年,曾奉勘合,取大屛石,難尋崖嶮,壓傷人衆。及至大路,行未百里,大半損缺,重復採補,沿途丟棄。所解石塊,二年之外,方得到京。至三十七年,取石六塊,見方三尺五寸,議令尺寸總其四圍。自本年六月二十二日入山採取,至十一月初二日始運至普湖,地名小孤山,因重丟棄在彼。且自在理至小孤山,止有三百餘里,自六月至十一月,共計五月餘日,以半年之期,止行三百里之程,未免有違欽限,徒勞無功。敢昧死吿乞轉達,奏請量減數目尺寸,庶工力易辦,載運易行,邊民得全蟻命,驛傳不致重困等因。又據石匠楊景時等吿稱:原降尺寸高大,石料難尋,且產於萬丈縣崖,難以措手。縱使多方設法採獲前石,又慮崖逕崎嶇,勢難扛運,軍民蟻命難存,伏乞轉達等因。俱批行布政司會議。該掌印左參政侯一元,會同二司掌印按察使范之箴、署都指揮僉事魏俊,爲照欽取前項大石內六七尺者,體質高闊,旣難採取,又難發運。蓋雲南地方,僻在萬晨,舟楫不通,鳥道羊腸,迂曲嶮窄,與中州道路平但者大不相同。據耆民段嘉璉等石匠楊景時所吿:先年採取三尺石塊,自大理蒼山起至沙橋驛,陸運秪有五程,勞費已踰四月,供給不前,所過騷擾,軍民啼泣。今復取六七尺者,其難尤有十倍。况值上年兵荒,民遭飢窘,流離困若,實不堪命,似應議處。合無會題,請免量減尺寸,庶得上副欽限,下全民命等因。通詳巡撫蔣宗魯、巡撫孫用會提。議照錫貢方物,爲臣子者均當效忠;民瘼艱難,凡守土者尤宜審度。我皇上如天之仁,丕冐海隅,愛養元元,無所不至,臣等敢不仰體聖心?况前項屛石,歲不常取者乎?臣等奉命以來,夙夜兢兢,不遑寧歲,催督該道有司等官,親宿山場,仰遵式取進用。匠作耆民人等,俱稀產石處所。先年採穵山洞坍塞,崖壁懸陡,三四尺者設法可獲,其五六尺者體質高厚,勢雖採運,且道路距京萬有餘里,峻嶺陡箐,石磴穿雲,盤旋崎嶇,百步九折,𥪡擡則石高而人低,橫擡則路窄而石大,雖有良策,委無所施。今以大理產石蒼山,抵滇省僅十三程耳,尙不能運至,何由得達于京師?是以官民憂荒,計無所出。節經司道議擬,要將採獲三尺四尺者先行進用,五尺者一面設法採取,六七尺者旣十分難採,或量減尺寸,或准停免,以蘇民艱,實出於軍民迫切之至情,萬非得已而敢冒罪上聞也。如皇上軫念萬里遐荒,夷徼民瘼,勑下該部,再如查議,行臣等欽遵施行,邊方幸甚!

奏給會試舉人勘合疏 编辑

懇乞天恩,憫念萬里邊方,比例請給勘合,以便會試事。據雲南布政使司呈,奉鎭巡衙門批,據雲南等府舉人劉安民等呈,俱批布政司會議通詳。奉此,該左布政使周復俊、右布政使袁襲裳,會同都按二司按察使張希舉、署都指揮僉事潘雄、守巡提學兵備等官右參政宋國華等,議照雲南去京萬里,舟楫不通,比之他省,委有不同。其會試舉人,若無應付,則途路艱難,未免中止。及查上年聘取考官不到者二員,亦爲道遠所阻。合無查照歷科事規,凡遇會試聘取,俱塡給勘合應付,仍乞會本題請,永爲遵行等因,呈詳到臣。會同鎭守總兵黔國公沐朝弼、巡按御史王大任,爲照雲南雖在荒服,邇年以來,仰荷我皇上聖化涵濡,文敎覃敷,一時人文丕變,雖山林巖穴之士,彬彬然咸知向學,以求觀光於聖明輦轂之下,故科目之選,視昔漸多其人。但以其道路距京萬有餘里,又接壤貴州一帶,峻嶺陡箐,石磴穿雲,盤旋崎嶇,百步九折,比之他省尙有舟車可通者,逈不相同。臣查得先年舉人會試及聘取考官,俱該布政司起關應付,近因奉例裁革,以致上科聘取考官不到者二員,而新舊舉人赴京亦止十之二三,志雖切於奮廟,勢誡難於向往。今據舉人劉安民等所呈,經三司各道會議前來,似應題請。如蒙皇上軫念萬里遐荒,乞勑下該部再加查議,比照順天府取考官與新選雲、貴官員事例,將雲南新舊會試舉人,或五名,或三名,及考試官員馬匹廩糧,量定數目,請自上裁。每遇開科之年,先期編發勘合,行臣等欽遵塡給,永爲遵守。仍將塡給過勘合,於年終册內壹體奏報,庶多士計偕,不見阻於遠道,考官稱便,亦增重於文衡,而於我皇上文明之化,國家賓興之典,益光昭於遐荒之外矣。

記類 编辑

〔元〕 编辑

郭松年大理行記 编辑

中慶距大理城西顧里有千歷。府治一,曰烕楚。州四,曰安寧、鎭南、雲南、趙州。縣三,曰祿品、安邊、白嵓。皆三府支屬。鎭南而西有雌嶺,卽大理之境。出行七十里有甸焉,川原坦夷,山勢回合,周二百餘里,乃雲南州也。州西北十餘里,山麓彈間有石鏡,光可鑑,而故舊名鏡州。張氏進求時,州北龍興和山忽五色雲起,蕭索輪囷,終日不散,人以爲祥。州居雲之南,因改今名。又西行三十餘里至品甸。按唐史,嘗置坡州,亦名淸子川。其川渾,土壤不減雲南,而民種蒔爲不及爾。甸中有池,名日靑湖,灌漑之利,遠於雲南之埜。湖西官道中有石焉,紋如古篆,號曰地符,行人謹避,莫敢踐之。又山行三十里至白嵓旬。其地形南北袤,大小畧與雲南品旬相埒。居民湊集,禾麻蔽野。縣西石崖斬絕,其色如雪,故曰白嵓。赤水江面環曲折,經於其中。甸西南有古廟,中有鐵柱,高七尺五寸,徑二尺八寸,乃昔時蒙氏第十一主景莊王造,題曰建極十三年王辰四月庚午朔十有四日癸丑鑄。土人歲歲貼金其上,號天尊柱,四時享祀,有禱必應。或以爲武侯所立,非也。又山行四十里至趙州甸。卽趙𧸘也。山形四周加抱,有藏風蔽氣之勢,川澤平曠。或以爲武侯所立,非也。又江貫於其中,漑田千頃,以故百姓富庶,少旱虐之炎。出州治十五里,路轉峯回,茂林修竹,蔚然深秀,中而建峯,神廟在焉。凡水旱疾疫,祈晴有徵,州人輒之。州之北行約數百步,地極明秀,蒙昭成王保和九年,有高將軍者,卽此地建遍知寺,其嚴像壁繪,於今罕見,意非漢匠名筆不能造也。出寺門東北行一里餘,有高原,號城澄,其地空而不畊,乃世祖駐蹕之所也。近歲州窠建一佛宇,遇旦望焚香祝壽,著以報聖恩之萬一焉。川行三十里,至河尾關,卽洱水之下流也。架木爲梁,長十五丈餘,穹形飲水,睨而視之,如虹霓然。順流而下,約一里許,有石門,巨石橫掃,號石馬橋,爲羣波爭道之地,懸流奔注,雲濤雪浪,聲聞數里。河尾橋之西有關焉,北入大理,名龍尾關,卽蒙氏之所築也。西阨蒼山,東屬洱水,其高璧危構,巋然猶存。入關十五里,山壑濃秀,望之蔚然前陳者,乃點蒼之奔衝也。諸峯羅列,前後參從,有城在其下,是曰大和,周十有餘里。夷語以坡陀爲和,和在城中,故謂之太和。昔蒙歸義王皮羅閣自蒙舍徒河西,乃築此城。後閣羅鳳以張虔陀讒搆,乃殺之,陷唐鮮于仲通兵,因自結之吐蕃,受鐘王刻石記功,明不得已而改號蒙國大詔德化頌碑,使蜀人鄭回製文,其碑今在,卽唐代宗大曆元年也。又北行十五里,至大理,名陽苴咩城,亦名紫城,方圍四五里,卽蒙氏第五主神武王閣羅鳳贊普鐘十三年甲辰歲所築,時唐代宗廣德二年也。自後鄭、趙、楊、段四氏,皆都其中。是城也,西倚蒼山之險,東挾洱水之扼,龍首關於鄧川之南,龍尾關於趙𧸘之北。昔人用心,自以爲金城湯池,可以傳之萬世。及天兵北來,一鼓而下,良可嘆哉!此非在德不在險之明效大驗歟?故大理之民,數百年之間,五姓守固。值唐、宋、五季衰亂之世,嘗與中國抗衡。宋興,北有大敵,不暇遠畧,相與使傳往來,通於中國。故其官室樓觀,言語書數,以致冠婚喪祭之禮,干戈戰陳之法,雖不能盡善盡美,其規模服色,動作云爲,畧本於漢。自今觀之,猶有故國之遺風焉。若夫點蒼之山,條岡南北百有餘里,峯巒岩岫,縈雲截雪,四時不消。上則高河竇海,泉源噴勇,水鏡澄澈,戮芥不容。佳木奇卉,垂光倒景,吹風噓雲,神龍所宅。歲旱祈禱,靈貺昭著。派爲一十八溪,懸流飛瀑,瀉於羣峯之間,雷霆砰轟,煙霞晻靄,功利布散,皆可灌漑。洱水則源於浪穹,涉歷三郡渟湻。紫城之東,北自河首,南盡河尾,波濤二關之間,周圍百有餘里。內則四洲、三鳥、九臯之奇,浩蕩汪洋,煙波無際,於以見江山之美,有足稱者。然而此邦之人,西去天竺爲近,其俗多尙浮屠法,家無貧富,皆有佛堂,人不以老壯,手不釋數珠,一歲之間,齋戒幾半,絕不茹輦飲酒,至齋畢乃已。沿山寺宇極多,不可殫紀。中峯之下有廟焉,是爲點蒼山神,亦號中嶽。中峯之北有崇聖寺,中有三塔,一大二小,大者高二百餘尺,凡一十六級,樣製精巧,卽唐遺大匠恭韜、徵義所造。塔成,韜、義乃中峯之南有玉局寺,又西南有上山寺。凡諸寺宇,皆有得道居之。得道者,非師僧之比也。師僧有妻子,然往往讀儒書。段氏而上,有國家者,設科選士,皆出此輩。今則不爾,而得道者戎行精嚴,日中一食,所誦經律,一如中國。所居灑掃淸潔,雲煙靜境,花木禪房,水骫循堂廚至其處者,使人名利之心俱盡,此大理之大觀。南游則永昌、騰衝,北走則鶴慶、麗江,周行數千里,皆莫若此也。

歐陽玄陞姚安路記 编辑

雲南有郡曰姚安,當段氏有國時,爲姚府,居南詔八大府之一。其地有崇山修谷,平疇廣川,饒慶鹿魚鱉之利,其士宜黍麥榖稻,其民尙美俗,樂善事。嘗考其載記,高自昇泰相國六世至護隆,封其長子隆政爲姚府、越嶲、會川三郡之演習。演習者,彼國牧守之稻也。皇元憲宗皇帝在位,歲癸丑,世祖皇帝以潛邸奉命征雲南,段氏國亡,降姚府爲州。隆政之子政君入朝,授武毅將軍,世襲姚州守。政君卒,子明襲。天曆戊辰,又入朝,文宗皇帝嘉其世濟忠孝,自遠述職,賜衣尙方,賜鞍轡、乘黃、楮幣稱是,命陞姚州爲姚安路,明爲姚安路軍民總管留遣。明年己已,會雲南兵禍方起,又明年庚午,高氏之宗子阿海率邦人禦賊於險,俘馘甚衆。適王人督師,權委阿海攝姚州判官,行州事。至順平辛未夏,明始還鎭,賊退兵解,民馴復業,乃刼姚安路軍民總管府。於是招流離,撫攜貳,闢污寀,還侵軼,旣乃繕官舍,葺郵傳,定民賊,峙軍儲。姚安父老黎庶咸自慶幸,相率言:日州陞爲路,以高侯之故,若之何相與改觀,以求無負聖天子之命,以無忘我高侯之會。伻來請辭。余讀春秋,有當時諸侯,有始封爲公,或先書侯,後乃書子,尋復書伯,意其有褒貶也。說經者以謂列國朝聘之儀,各有差減,時王之法不行,諸侯之國日削,往往儀不備物,則有降殺以從儉。信有是哉,何其不振也!高侯當納歀之初,貢篚不絕,及更兵之後,侯度不隳,遂克在其封城之稱號,是賢於春秋之諸侯者。蓋嘗論之,世祖降府爲州,將以易遠人之視聽,此致遠之權也;文宗改州爲路,將以固遠人之心志,此柔遠之經也。上以昭時王之制,下以著諸侯之節,可不務乎?雖然,爲姚安之吏民者,盍亦思曰:昔爲州,賦貢附庸於大邦,獄訟受成於上府;今爲路矣,言可以專遠,事可以專決,誰實使之然哉?其能淸白以承休,勤敏以趨事,斯則吾民之報邦侯也。爲邦侯亦盍思曰:州陞爲路,恩至渥也,吾以遠方之俗,求自列於中國之懿,果有道乎?亦惟曰漸被聲敎而已。於是近聘荆益關陜之士,以爲民獅;遠購洙泗濂洛之書,以爲民學。異時燁然聲容文物之盛,非蜀之文翁、閩之常袞,豈復有邊鄙虞也哉?斯剛邦侯之報國家也。余叨天子禮官,當宣上德化,西南而望雲南,距輦轂萬里,嘉遠人之有志於斯文也,故鮮說以吿之。

〔國朝〕 编辑

程本立黔寧昭靖王廟記 编辑

有非常之遇而後成非常之功,有非常之功而後享非常之報,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也。是故湯之興,阿衡聘莘野之夫;周之興,尙父載渭濱之老。曰漢曰唐,有所興必有所遇者也。然而義則君臣,親則父子,若我大明白帝之於黔寧王者,未之有也,何其盛哉!王姓沐氏,諱英,字文英,鳳陽定遠縣人。八歲而孤,遭元末大亂,居室燬於兵,隨母逃難。母亦病歿,嬛無所歸,謁上濠梁,上爲惻然,與孝慈皇后撫之爲子,賜姓朱氏。上卽位金陵,建元洪武,始詔復王姓。王天資忠孝,厚重簡默,雖在髫嚴,不樂兒戲。年十八,爲帳前都尉,由都尉爲廣武衛親軍指揮使,改廣信衛親軍指揮使,僉大都督府事,陞同知大都督三十有三爵,封西平侯,授以鐵券,錫號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階自昭勇將軍、鎭國將軍至榮祿大夫,動爲柱國。以都尉守京口,以指揮使守廣信,節制甌圖,以同知大都督鎭撫關西,緣有烕惠天下兵馬,實大都督府總之。在府七年,裁處機務,舉無留滯,稱上意焉。一從大將南征,獨取鉛山,下崇安,剪陳友定,拔圖溪十八寨,遂定閩中。一從大將北征,出古北口,獨克灰山、全寧、嵩州、高州,過驢駒河,擒元知院李宣,俘男女萬口。一爲征西副將軍,總京畿兵伐川藏,抵崐崙山,俘男女亦萬口,馬五千,牛羊十三萬,闢地數千里。一爲征西將軍,總京畿、何南、陜西、山西諸軍征朵干之地,降其僞萬戶乞失迦,夷其部落。平納隣七站之地,擒洮州十八族蕃酋曰汪舒朵兒只,曰阿烏都兒,幷其衆二萬,獲馬牛羊二十萬。一總陜西兵出和林,畧以集乃路,自寧夏歷賀蘭山,渡深沙,擒元國公脫火赤、元知院愛是,俘其全部以歸。天下己大定。而梁王柏匝刺瓦爾密實元之遺孽,恃雲南險遠,執我信使,納我逋逃。上命頴國公傳友德爲征南將軍,王爲副將田,率師三十萬討之。旌旗蔽江而上,自辰、沅陸出羅鬼、普定、普安,皆下之。苗蠻犵狫迎降恐後。循恪孤山之南,出奇兵襲畢節,擊可渡河,皆克之。柏匝刺瓦爾密遣其司徒達里麻以精兵十萬拒我師於曲靖。王曰:彼謂我師罷於深入,未有虞心。及其無虞心,乃可破也。于是倍道進師,未至白石江,忽大霧,四寨衝霧,及江而止。霧霽,則兩軍相望。達里麻大驚,以爲我師飛至,因擁兵陳水上,傳征南亟俗濟師。王曰:未可。別遣一軍泝流潛渡,出其陳後,鳴銅角,樹旌旗幟,爲疑兵山谷間。達里麻軍欲征南亟欲師濟江,以猛而善沼者先之,長刀蒙盾,斫其軍而奪之氣,却數里而後敢陳。我師旣濟,整列而皷,礮聲震天。戰數合,王縱鐵騎衝其軍,遂大敗之,擒達里麻,俘甲士二萬,馬一萬,死者橫屍十餘里。柏匝刺瓦爾密聞遠里麻敗,道滇池島中,先縊其妃,而自飲藥不死,投水死之。父老爭出金馬山,焚香遙拜,以迎王師。王入鄯闡,城市不易肆。收梁王金印幷官府符信圖籍,撫其民。洪武十四年冬十二月也。自秋九月出師,至是百日,雲南平。分兵下鳥撒,得七星關,以通畢節畧。建昌、澂江、臨安、元江、尋甸、楚雄、洱海次第皆下。大理城倚點蒼山、西洱河爲固。南詔皮羅閣所築龍首、龍尾二關,號險要,王自將取之。土酋段世聚衆五萬,榏龍關牢不可破。王以一軍付裨將,夜從間道繞出點蒼山後,攀木緣崖而上,立我旗幟。遲明,彼軍驚亂。王策馬渡河,水及馬腹,將士隨之,斬關而入。彼軍腹背受敵,遂潰。拔其城,擒段世,脅從者悉縱遣之。分兵下鶴慶、麗江,收三營砦,破石門關,畧永昌。由是西蕃車里、平緬相率來坿,雲南平。以幅員之廣,分鳥撒以東、越嶲以北皆隸四川,餘列爲郡邑。凡府州縣宣慰司、長官司一百八,籍其見戶七萬四千六百,設官以治其民,立衙以守其地。鳥敭、東川、建昌謀變,王還,與傳征南合攻,下之井克茫部,斬首三萬級,獲馬牛羊數萬計。王師己東,鄯闡諸蠻部乘之以叛,圍城二十萬衆。都督馮誠以孤軍固守,伏強弓弩於埠,賊近輒射之,往往應弦而斃,伺賊怠則出擊之,賦不敢卽攻城。王將銳兵一萬赴援,至曲靖,遣一健步懷檄入城,約爲內應。爲賊所得,詰之,賊皆錯愕,轉相吿報,解圍宵遁。王旣入城,賊散走安寧、羅次、邵甸、富民、晉寧、大棋、江川諸山,猶據險立柵,悉分兵殄滅之,斬首六萬級,生擒四千人,諸郡復定。奏聞,上大悅,詔傳征南班師。王留鎭雲南,辨方物以定其貢賦,視民數以均其力役,疏其節目以寧便其人。麓川之外有國曰緬,車里之外有國曰八百媳婦,皆請內坿。在鎭十年,得上恩賜,悉送官府,以助軍費。凡遣將討賊者六。逋寇集浪穹、鶴慶、劍川,輒相應爲亂,遣大理衛指揮使鄭祥掩而殲之。平緬叛,結砦於馬龍他郎甸之摩沙勒,遣都指揮使寧正擊破之,斬首千五百級。東川蠻叛,墟島路山爲砦,山極險峻,上下三百里,遣寧正帥雲南兵與京畿大兵相爲犄角討之。賊已降,後有貳志,悉平之。越州酋阿資叛,遣寧正討之,殺火頭弄宗等五十九人,俘男女馬牛羊皆以千計,阿資勿出降。敎化三部不供租賦,遣臨安衛指揮使王執討平之。普安酋密旣叛,遣貴州都指揮張泰擊破之,自將討賊者四。廣南特磨道未附,自將討之,酋出降。廣西阿赤部叛,自將討之,誅其酋曰者滿,曰矣情,俘男女五千口。平緬以三十萬衆寇定邊,自將兵二萬討之,與寇對壘,以輕騎三百當寇,寇出萬衆,乘三十象以戰,一戰而殺寂數百人,獲一象以還。王曰:吾知賊不足破也。明旦,寇集衆驅百象以陣,象皆背負欄楯,左右以大竹筒置短鎗其中,乘以摽之,勢恃以張。王分軍爲三,馮誠領其前,寧正領其左,都指揮湯昭領其右。乃下令曰:今日之事,有進無退,進而捷者,一級必盡賞,退而衂者,一隊必盡戮。於是皷而合刃,機發箭鋒,星流煙飛,雷擊電走,象皆驚。北寇之勇而力者曰昔刺,亦殊死戰,我左軍小却。王登高望之,命左右取左帥之首以來,左帥遙見一人拔刀飛騎而下,麾衆復前,王責戰益急,三軍大呼而鏖,不移時,寇大敗,斬首三萬級,俘萬人,生獲四十六象,餘象被矢如刺,媚以死,渠率刀斯卽斯卽埋亦被百矢,殪象士,餘黨走死,百無一還。自是平緬歲入貢賦,不復反矣。阿資復叛,自將討之,擊於補衝,殺獲其衆殆盡,阿資僅以身免。方搜捕山間,俄有旨諭王還鎭,以前軍僉都督何福爲平羌將軍,寧正爲參將,代領其兵。阿資遣其子詣王降,王請子朝立衛越州,遂罷兵,歲較屯田所入增損以爲賞罰,計遠近墾田至九十七萬畝。以滇池末流淺大,霖雨氾濫,瀕池之田不可以稼,乃督萬丁自池口入渠瀘川中,浚而大之,無復水患。通鹽井之利以來商旅,選凡民之俊秀與諸酋之子弟入雲南府學,朔望或賜之飲膳,歲時或賜之衣服。又命行鄕飲酒禮於學,民之尊長養老而興其孝弟矣。二十二年十月,王入朝,上宴之奉天殿,賜黃金二百兩,白金五千兩,繒綵百匹,鈔爲貫,凡七萬五千。以西南之人安於王也,復歸之鎭。初,王留鎭之明年,哭孝慈皇后,三日不食,踊慟幾絕。及再鎭之三年,哭皇太子,號慟失聲,飲食爲少,一日暴薨,二十五年夏六月丁卯也,享年四十有八。官僚士庶,胥吏卒伍,緇黃髫白,莫不奔號其門,泣語於路。訃至京師,上哭之慟,不視朝一日,自爲文遣禮官往祭,命嗣子春奉喪以歸。詔發兵護喪出境,所過衛、府、州、縣,設祭如禮。柩出金馬山,送者萬人,蠻夷酋長哭之盡哀。喪至自雲南,詔封黔寧王,謚昭靖,三代考皆黔寧王,妣皆黔寧王夫人。冬十月庚午,以王禮葬江寧縣長泰北鄕觀音山之原。自喪歸至葬,上遣使祭者三,皇太孫、親王遣使祭者再。葬之三日,詔春襲西平侯爵,嗣鎭雲南,賜白金若千萬兩。明年,太常以太牢祭王功臣廟,而雲南父老諸酋首合辭,願立廟祀王。守臣奏請,上可許之。又明年,廟成,父老諸酋請本立紀,王動德,刻諸廟石。鳴呼!自宋靖康之亂,夷狄入中國,百五十年而極於元矣。羶腥穢濁,神憤人怒,天命我明,掃除湔洒,永淸四海,以承天統。於是賢豪並出,輔成帝業,至於西南六詔之地,一變而爲華夏之俗,非斯民之大幸與!王之治西南也,以烕武定其地者,功若速而事反易;以德化治其民者,事若緩而功則難。論者唐李西平不特良將,乃良相也,任其人乎!王於濂溪周子之太極圓、橫渠張子之西銘、西山眞氏之大學衍義,皆尊信而講明之。至以太極圖與晦菴朱子之白鹿洞規刻之於石,立之雲南府學,則漢之功臣有所謂木彊少文、不學亡術者,得不有愧於斯乎!蓋非聖賢之學,無以爲大施設之體;非將相之才,無以爲大蘊蓄之用。王能兼體之,宜其過人遠矣。雖然,向使王樂生無事之日,其所遇所報,安能若是哉!故曰:天也夫,莫高於山嶽,莫大於河海。本立才劣辭陋,涓埃奚贊其萬一。父老諸酋思之也哀,請之也至,輒不自揆,謹按正行錄述之,因系以詩。詩曰:上帝有恭,降命我明。驅除元胡,以開太平。乃授以臣,乃賚以弼。龍興雲從,日出爝息。奮通其力,智角有能。焯有聲烈,則惟黔寧。黔寧始生,丁元之末。煢煢稚年,天其我割。匪曰割之,實將啓之。維皇父之,維皇母之。長試以官,帳前都尉。廣武廣信,指揮兵衛。皇曰汝來,汝績其凝。爲朕腹心,爲朕股肱。朝夕事朕,僉大都督。繼升同知,累階榮祿。柱國惟動,西平是封。建侯襲爵,崇德報功。鐵券丹書,金匱石室。子孫保之,世世無歌。旣平南粵,旣定西陲。北滅胡虜,烕行四夷。惟彼西南,古之八詔。元有遺孽,阻我聲敎。皇曰西平,爾副征南。彼蛇彼稀,爾劉爾龕。樓舡蔽江,師三十萬。乾旋坤迴,山擘濤潠。悠悠牂牁,峨峨格孤。羅鬼犵狫,徯我而蘇。彼昏不知,擁兵曲靖。敢遏我師,罔謂天命。我師其行,如電如雷。大戰白石,手縛其魁。載厲我兵,載𥞊我馬。直入滇池,如裂其瓦。元之遺孽,破卵覆巢。父老歌舞,迎師於郊。段世亦擒,圖有不服。班師振旅,獻俘受馘。摩㱔施順,望裸茫河。尋愽漢裳,婆羅秦婆。鳥蠻白蠻,東爨西爨。穿鼻長鬃,黑齒繡面。麗水金麩,朱堤銀流。白雉孔雀,馴象犀牛。一百八區,三十六部。七十城門,八百媳婦。版圖旣入,職貢是脩。大開明堂,萬國來朝。皇曰斯民,悉朕赤子。一視同仁,無間遠遷。詔汝西平,其槙撫之。以懷其寨,以飽其饞。西平奉詔,稽首以拜。夙夜兢兢,罔敢或惺。摩拊吹煦,于懷之咳。芟夷蘊崇,於田之萊。於羊於狼,以膊以磔。於稼於苗,以膏以澤。以興學校,以敦詩書。農隙講武,夏禮變夷。夷人有言,我亦人類。遠於恩化,弱肉強噬。今也奚幸,昔也奚辜。子有其父,婦有其夫。夷人有言,我枵我贏。西平餔我,西平緒我。西平曰吁,茲豈在予。維皇之命,維皇之謨。天胡不仁,奪我父母。擗踴面哭,匍匐而走。九重眷注,一日哀聞。驚動輟朝,諭祭以文。數備禮祭,有誄有謚。王以黔寧,侯其冢嗣。黔寧始薨,人莫不哀。嗣侯旣至,人莫不懷。江寧之圖,有欝其兆。夷人不忘,滇則有廟。金馬左立,碧右昂。千萬斯年,以祀我王。

敬思堂記 编辑

皇帝卽位十有五年,大兵平西南夷,而黔寧王鎭之。旣十年,黔寧薨,皇帝以其人之不忘黔寧也,命嗣侯歸之鎭。初,黔寧之薨,有歌之者曰:孰爲我父?孰爲我母?無母奚居?無父奚附?天夢夢乎,莫恤我窮乎!及嗣侯之來,有歌之者曰:於𤱶於畝,是耘是耔。維黍維稌,以饋以饎。我有父母,先王之子。噫!孰謂夷狄不可治耶?然人知夷狄之可治,而不知所以爲治,而不知所以出治者,何道也?道以出治,學以明道,靜以成學,其黔寧乎!胡以知之?以簡重沈默而知其靜也,以尊信夫太極圖、西銘而知其學也。如是,則於治西南夷也何有?嗣侯若曰:我考憂勤惕厲於茲土有年矣。兵食之不足,恩所以足之;民生之不遂,思所以遂之。遠者思所以來之,污者思所以新之。簡節疏目,思有以安之;霑仁治恩,思有以樂之。蟲蛇驅之,豚魚孚之,我其不敢不敬共朝夕以思,無墜厥緒,無替聖天子之命哉!於是名其燕居之堂曰敬思,欲其身在是而有所警於心也。愚竊惟續孔、孟傳於千載之下者,宋周元公也。於元公見而知之者,張獻公也。微斯人,天理不幾於熄乎?太極圖,萬化之源也;西銘,萬殊之一貫也。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太極圖之要也。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西銘之要也。斯爲先王出治之本矣,豈不爲嗣侯繼志之本乎?本之如何?敬以存之,思以擴之而已。武王聖也,克殷而問箕子以天道,踐祚而問師尙父以皇帝顓頊之道,箕子陳之以洪範,曰敬用五事,曰思曰睿,睿作聖。尙父吿之以丹書曰:敬勝怠者吉。聖學不在敬乎?太極曰:君子脩之吉。則敬聖怠者,吉之謂也。西銘曰:於時保之,子之翼也。則君子修之,吉之謂也。通書曰:無不通生於通微,通微生於思。思者,聖功之本也。又所以釋洪範之言也。是故敬思之體爲甚微,非求諸先儒之說無以知;敬思之用爲甚著,非微諸先王之烈無以見。學先儒以立其體,法先王以行其用焉。入爲三公,以福天下,愚於嗣侯,固企而望之矣。雖然,非愚之私也,天下之幸也。故書以爲記。

王景常龍泉山道院記 编辑

踰昆明二十里,有山曰龍泉。山之下有穴焉,廣二尋,深稱之。湧泉漫出,儵魚數百伏其隩。每歲旱,則雲氣勃勃而上,或以爲有蛟龍焉。自蒙段時,水旱必禱,禱則雨暘時若。其泉廝而東南流,漑田數百頃,民賴其利。元初,嘗構祠崇之。中遭兵難,祠毁。皇明平滇陽,環山皆爲屯。今西平侯沐公,以爲此邦微是泉,禾箜且槁死,而祠宇弗茸,神靈不棲。歲甲戍,肇於泉之傍,構祠以棲神。乙亥,又擇地之高亢,構道院一區,以爲之鎭。院之東堂曰棲眞,賓遊之所也。西軒曰超玄,休偃之所也。北爲重堂,以奉天師像。左右庖湢房守,翬翼有伉。又上五千弓,復構草亭,以備觀覽。一日,丘坂瀰漫數百里,碧雞、玉案諸山,羅列几席,東盤西紆,輻輳如束,眞世外之桃源也。旣成,命道土徐日暹主之。夫神依人面行者也,而能興雲雨、見怪物則祀之,以其功在生民也。今是泉也,旣有澤物之功,又有休徵之應,祠而禜之,宜矣。沐公鑽黔寧王之緒,溫恭儼格,以度以究,以闡明祀,非徒欲俾斯民享有土毛,以膺靈貺,而神亦永有所依歸矣。日暹請記於石,因系以詩。詩曰:龍泉之山,有湧者泉。蛟龍洄漩,廝而爲渠。漑我稻區,奄爲膏膄。盤盤囷囷,有宮律新,以迓天神。飈翰雲馭,從龍上下。洋洋乘字,有報者祈。景光棽麗,降臨孔夷。明明我侯,誕闡靈休,以疏民憂。民憂旣弭,神具格只,維侯之祉。雨暘孔時,蕃沴不滋,維侯之釐。侯曰匪躬,萬福攸同。

臨安建府治歲月記 编辑

皇明移元日月於強悟、葉浹之交,辛之于龍尾、伏酉,殄㒹遏劉,臨安平。徒治建水,寄釋宫,更祝犂,大荒落,浹三百七十三辰弗遑立。通判許莘大懼弗職,諮於司幕議合,乃於農隙建府治於中城。基廣三百又六尺,朞歲紀也。修倍而加八九,九,陽之數也。聽廡垂阿,凡爲楹塗塈汙塓雘而不丹,昭民朴也。鳩工於屬縣,齊民力也。役興於暢月某甲子,落成以錯之,後甲浹二辰不踰也。潺工皆屬吏,以能舉也。鳴呼!春秋謹於防興作,歲月筆而不削,今大役吿成,微歲月何以示後祀?屬吏請書於石,不辭。通判字師尹,大名人,籍於杭,嘗守瑞、鞏,皆有聲。司幕郭善屬吏,建水等州同知李某凡若干員。

劉有年南樓望遠記 编辑

洪武十有四年秋九月,皇上以西南諸夷弗庭,出師平之。遂命大將軍西平侯駐節雲南以鎭焉。侯布恩烕,敷誠信,招徠適宜。不二三年,叛者服,竄者歸,疆場悉定,民物康阜,與內地等。乃於十九年冬,董士卒,浚湟固壘,宏大厥基,建樓於城之南門。層簷三翬,棟宇百尺,巍乎翼然。夷人觀者,莫不目駭神悸,有足以畏服其心。侯於暇日登臨,百校擁集,徜徉眺顧,慨然有感於中,因題曰南樓望遠。命下士劉有年爲文以誌之。傼惟志遠者不務乎近,志大者不存乎小。侯承上命,控遠藩,籌策之良,固不在乎小者近者矣。特以登斯樓也,東望九重於雲霄之上,葵心耿耿,慨然而興補報之誠;西視諸夷如掌握之中,雄才烈烈,慨然而奮縱擒之畧。是則侯之所望也固遠矣。至若嚴百司,興敎化,練三軍,明紀律,令行禁止,用夏變夷,爲國家千萬年之計,此其望也又遠矣。豈以滇池之廣,太華之高,金馬碧雞之秀,爲心目之近寓焉。謹筆其詞,爲南樓望遠之記。

周洪謨巡撫都臺碑記 编辑

先儒謂雲南三供以前,未通中國,子竊感之。且堯典命義仲之宅南交,在今雲南之南陲;禹貢導黑水之入南海,在今雲南之西徼。唐虞之時,已通中國,卽所謂建長而來王者。三代相繼,蓋莫不然。迨周末旣塞,始拓於楚莊蹻,再拓於泰常頞,至漢始郡縣其地。然歷代以來,率以爲外,覊縻不治,而求其土俗之變,慶埒中土,人才之出,累登甲第,惟聖朝爲然,亘古所未有也。是雖本於列聖仁漸義摩,禮陶樂冶之所致,抑亦設官分職,經理之有道焉。是故有掌大綱者,有理衆目者,有兼括大綱衆目而輯寧之者。何則?委世臣以鎭邦土,建都司以治軍旅,樹藩垣以宣政化,置臬司以明刑罰,此掌大綱者然也。爲府者二十有一,爲州者三十有八,爲縣者三十有三,爲宣慰者有五,爲宣撫司者三,爲長官司者十七,爲衛者十六,爲軍民指揮使司三,爲守禦千戶所六,此理衆目者然也。大綱旣舉,衆目畢張,每歲遣監察御史相繼糾治,又命都察院都御史一員,職專巡撫,總風憲之綱領,典庶政之樞機,以肅百僚,以貞百度,以淸民瘼,以祛好弊,此兼括大綱衆目而輯寧之者也。稽其所自,始於永樂二年,遣御史糾治雲南,乃建察院於崇正門內。正統初,邊夷煽亂,朝廷勑都御史武林鄭公巡撫其地,乃改察院爲都臺。久之,地方寧靖,召還京師,其廨宇遂爲鎭守內臣所寓。成化十八年,木邦不靖,兵部會多宮義,僉謂宜調大軍征剿。上謂木邦地極炎瘴,宜事招撫,不必剿擊。乃勑都御史程公宗等往其地撫諭,諸夷順服,遂具象馬寶石赴闕謝恩。上大悅,乃降勑旌公等,具賞賚,尋留公巡撫其地。時鎭守太監王公,謂予所居卽往昔鄭公視事之所,乃謀諸司官覃公、總戎沐公,宜復以爲巡撫官廳事,且命有司重加修茸。其地廣十六丈有奇,輪四十五丈,前爲堂曰寧邊,後爲堂曰正己。二堂之間,貫以縱屋,其左右爲文案之室、胥吏之居。寧邊之後爲廨舍,間以垣扉,前爲正寢,後爲燕居之所。東西各翼以廊,書齋、庖屋、井亭、疏圃,皆無不治。外四周繚以崇垣,前建正門,扁曰巡撫都臺。正門之左有三司廳,正門之右有府衛。經始於成化甲辰春,畢功於是年秋。旣而公有少司寇之陞,而貴州方伯章公遷副都御史,往代公任,於是藩臬諸司乃寓書來屬爲記。予故因推聖朝作治雲南之梗槪,以吿諸來世。

商輅重建雲南按察司記 编辑

國朝洪武丙子,設雲南按察司,於時卽昆明縣治爲之,因陋就簡,幾八十年於此矣。中間雖時加茸治,然不過易朽以堅,拓而新之,良有待也。成化丙戍,新安莊君歙奉命總憲是邦,公務之暇,顧而嘆曰:外臺綱紀百司之地,而隘陋若此,可乎?况邊方寧靖,時可有爲,若復失之因循,誰之過耶?遂偕僚寀謀諸鎭守太監錢公能、總戎黔國沐公琮曁巡按御史,請以雲南中衛及貢院改造本司,而以本司改爲貢院,以圓通寺西空閑官舍改爲中衛。諸公慨然稱善,乃合辭具疏以聞,上可之。事下,旣同心協謀,相度區畫,掄材任人,咸稱厥事。錢、沐二公首捐白金爲倡,一時在位皆以俸貲來助。而經營提督之賚,則都指揮萬僖、方明專任之。始事於庚寅之三月,而落成於是歲之十月。其材木磚甓丹漆之需,悉出於公。採辨營作興築之役,弗勞於民。凡建前後堂、經歷司、照磨所、儀門、正門、東西吏廡、廨宇、獄禁,以至廩庚庖淐,通三百三十餘間。傑棟凈嶸,重門軒豁,庶幾不嚴而肅,眞憲府哉。莊君述興造始末,走書徵記。予惟雲南古邊徼之地,周以前不及職方,歷漢唐宋迄無定屬。我朝太祖高皇帝誕膺天命,統一寰區,而雲南悉心歸坿,列聖相承,仁漸義摩,衣冠禮樂與中州等。而按察風紀之司,所賴以詰姦激貪,鋤強禁暴,使所居弗稱,曷以重烕。是宜莊君倡之,同寅和之,鎭守總戎玉成之。由是規制爲之一新,吏民爲之改觀。端本澄源,誠非小補。莊君可謂知所當務者矣。繼自今,綱紀監振,政令益明,使一方之人曉然知惡之不可爲,法之不可犯,則柏臺淸峻,無愧於興建之功,憲職修舉,不負於付託之重。蓋一舉而衆美備矣。予故爲之記。

李東陽可貞堂記 编辑

雲南方節婦曹氏所居之堂曰可貞,鄕大夫士爲其子矩名之者也。節歸本宦家,女歸方公公珮,甫數年,年二十九而寡。舅姑老且衰,諸子皆幼,不更事,家政叢委。節婦矢不二志,去容飾,薄滋味,痛自摧毁,躬事紡績,以供饋養。凡喪葬婚嫁,極力營辯,不足則脫簮珥爲之。歷寒暑二十餘,足不出門闥,而事亦畢治。蓋方氏世有武廕,公珮未及嗣,長子政亦早卒。至是,次子敬襲指揮使,敏爲義官,而矩習舉子業,方嚮庸進。節婦泣謂之曰:吾不幸分當死,所以不卽死者,以爾輩在。爾輩各有成,吾他日庶有以見爾父於地下也。弘治初,有司上其節,下禮部覈實,詔旌其門曰貞節。後二年,節婦亦卒,年五十有三而已。後敬以軍功進都指揮僉事,獲贈公珮如其官,節婦爲淑人。矩舉進士,歷官禮科左給事中,擢山東布政司右參議。其一女適都指揮僉事李增,門戶貴顯,倍於往昔。而斯堂固存,大夫士又從而賦之,多至若干人。予觀易之坤曰:含章可貞。可有二義,不可不貞與?如是而後可貞也。地之承天,機不外見,而承載發育,歸於有成,非有正固之德,含畜持守,久而不變,莫之能也。臣之於君,婦之於夫也亦然。節婦之志誠懇矣,然使當時意氣所激,決於一死,則㷀㷀諸孤,將無所倚以爲命,况望其藝學之成就,譽聞之輝赫,家業之昌且大如此哉!此貞之德所以不可無,而亦不易成也。且敬之在帥閫,方運籌效力,期立功萬里外,而矩又愼官守,勤民事,敷天子惠澤於一方,文武之務,各分其職,殆無負乎?爲人臣者,其有得於含章之敎矣乎!予又聞公珮通書史,敦行檢,嘗還遺金三百兩,人稱其義,而以婦節嫓之,有義節錄行於世。詩云:刑於寡妻。然則節婦之刑,固於是乎在。矩子禮部所翠上也,請子記名堂之義,故遡其所自出者言之。

王直惠宣堂記 编辑

雲南去京師萬餘里,蓋古荒服之地也。我太祖高皇帝旣平天下,不鄙棄其民,命將出師往撫定之,因其舊設府縣以化誨焉。而臨安實爲大府,其所統五州、四縣、九長官司,有地幾千餘里,古公侯之封不過也。而昔之爲守者,率因陋就簡,廨宇庳敝,不足以稱一郡之望。時洪武二十二年,通判許莘始來是邦,乃撤而新之。門堂、廟廡、庫藏、廄庖曁燕嬉之居、寢息之舍,靡不畢備,蔚然改觀,遠邇歡慶。虛三十餘年而莫有繼治者,於是稍頹毁焉。永樂三十年,知府陳侯自思南改臨安。始至,問俗之不便與事之不治者,次第罷行以利民。周視廨舍,大懼亦廢壞不可治,乃修其敝陋,補其缺敗,擇其腐者而易之。然材取於山,力取凡役之在官者,而郡人不知擾。旣繕完矣,名其公堂爲惠宣之堂,蓋曰天子之恩惠由是而宣布之云耳。今年春,以述職來京,因請予文爲記,將刻之石,以貽久遠。予謂陳侯可爲知本者矣。夫天子有惠下之仁,而不得親布於民,故擇守令而任之,是豈私於守令哉?凡寒欲衣,饞欲食,幼者欲長,老者欲安,寃抑者之欲得其平,勞苦瘦頹之欲得其休息者,皆於守令乎望矣。此設守令之本意也。然令有不職,守得以劾去之不難也,是一郡之休戚係乎守也明矣。然則爲守而能布惠以違下,非其職之宜也哉!厥今爲府百數千,爲守而皆能盡職以惠下,予不得而知也。獨推陳侯之能如此,則臨安之民受其惠可知矣。夫旣能盡職以惠下,而又招揭以貽後,後之登斯堂者視之,不惟知前人之功,思茸治於無窮,而亦皆思盡職以惠下,則臨安之人受惠於久遠者,皆陳侯啓之也。故予樂爲之記。陳侯名禮,字正言,予同邑人,以進士發身。許莘先爲贛州同知,左遷爲通判於臨安,皆有文學才行聞於世云。

鄭顒雲南按察司題名記 编辑

耒陽李君朝用,由浙藩參政來爲憲使於雲南。旣期年,法令明肅,政化大行,民以晏然。於是考尋舊章,得前人之任官於茲者名氏若干人,將題之貞石,用垂不朽,徵言於予以爲記。嘗考之載籍,周命揮人循省四方。漢置部刺史,行部以六條察舉郡國。唐置觀察使,其後諸道帥臣或兼之。宋有轉運使、副、判官、提點刑獄,武臣提刑、提舉茶鹽、常平之職。前元創建肅政廉訪司,以專按察之任。歷代官制不同,其實皆監司也。雲南去京師萬餘里,洪武十五年,太祖高皇帝旣定其地,始設承宣布政司、都指揮司,以鎭撫其人。逾數十年,敎化孚洽,聲名文物之美,寖寖與中國等。又慮夫暴民橫吏之或作,則人之嬰其害者多矣。二十九年,乃建提刑按察司,置按察使一人,副使二人,總理憲綱之事。復置僉事四人,兼任分巡察舉之責。然非淸強直諒、德望老成之士,不稱其選。而士之居是官者,必皆思自奮發,勵廉恥,重名節,守正循理,以求無負乎上之任使意,何其盛哉!夫見賢思齊,儒者之事也。正己正物,憲臣之體也。今李君以政成之暇而爲是舉,蓋欲使同官之士出入起居,朝夕觀省,興其好賢樂善之心,益懋夫律己津人之道,庶幾憲度政令相與愈臻於善也。余菲才,正統中嘗爲副使於斯,進升今官。其賢與否,固不敢自知也。後之人豈無指其名而議之,如諫院題名所云者。鳴乎,可不懼哉!

楊一淸楊氏二孝三節記 编辑

江陰縣簿太和楊鋘旣致仕,將歸其鄕,詣予求記其家二孝三節者。予曰:吾滇南文獻之著稱大理,大理之著稱太和,太和之望曰楊氏,吾則知之矣。二孝三節未詳也,可得聞乎?鋘曰:鋘叔祖諱寧,時謐其字。痛父明輔翁早逝,事母崔極孝。母病嘗糞,知其劇,乃焚香籲天,祈以身代。母病頓倉,後延一紀餘而終,廬墓三年。爲從父弘道後,事所後如其父母。其廬墓時,每旦必歸省,省畢不入私室,卽赴墓所。從父母相鐵沒,又廬墓六年,手植松柏數百株,慈島白鵑羣集馴擾,人謂孝感所致。叔父宗白事生母趙氏、養母張氏、伯母施氏,旦夕供甘旨罔缺。有疾,憂形於色,延醫禱神,無不曲盡。三母安之,咸躋上壽。比卒,治喪葬禮而哀。有司先後以聞,詔下旌其孝行,予曰,休哉孝乎,三節云何,曰鋋,伯祖母施氏,早喪,夫時雍於官邸,扶極歸,治葬如式,媛居四十年,志操堅定,親戚以其少無予,慫恿之改適,乃以刀截髮,卒守志終其身,祖母趙氏,早寡,欲自鴆以殉,族姻勸之,以四孤尙幼,汝死,誰爲鞠之,乃悟,矢心無它,訓諸子以成立,叔祖母張氏,亦早寡,其母迫再醮,乃閉室自經,諸先後破牖入救之,得不死,撫遺孤於成,卽宗白也,有司上其事,詔旌楊氏三節之門,予聞而歎曰,節乎休哉,夫子之孝,婦之節,乃天理民彝之不容自泯者,顧世敎衰,民不興行,食稻衣錦之流滿天下,夫死,骨肉未寒,而俛首他人者,皆是也,朝廷厲風敎,故凡以孝事上,輒聞報,下褒異其門,間然一歲一省,恆不數人,或至連數郡無一人者,二孝三節,萃於一門,何楊氏之多賢也,國家道化人文之盛,於是乎徵,而楊氏世澤之敷遺,餘慶之昌衍,豈直大理之望而已哉,孝節有堂,故太子少保禮部尙書西蜀周公序之,宗白事後出,故不及書,予鄕大夫也,倂爲書之,鋘,楊之宗子,觀夫是請,而其存可知也已,系以詩,用備太史氏之采焉。詩曰。有高者門,島頭雙起,錫猒銜鐶,石獅蹲趾,問誰所家,巍峨若茲,二孝三節,天子旌之,天理常存,人心不死,彼氓昏昏,聞風龥泚,珠聯玉萃,輝映後先,僉曰休哉,楊氏多賢,人中之傑,女中之式,以裕後昆,引之無斁。

童軒重修雲南縣儒學記 编辑

爲學必有常所,學無常所,則人心日易以肆,而業日易以荒。心日肆,則敎無所施;業日荒,則學無所就。蓋自昔王者建國君民,而必以是爲慮,故家有塾,黨有庠,鄕有序,國有學,面士之藏修遊息,於是而始有常所矣。其爲天下後世慮,不亦深且遠哉!聖朝法古圖治,九有之內,庠序星布,敎化風行,至於遐陬僻壤,太山長谷之間,亦莫不有學。於戲,盛矣!雲南縣儒學,肇置於洪武乙丑,垂百年於茲,歲久且弊。成化己丑,巡按雲南監察御史文江郭公瑞、雲南按察司僉事華陽曹公景,按行至縣,顧瞻之頃,相與謀而新之。肆令兵民中有誤入於辟者,聽以金贖。雲南故與洱海壤地相接,兵民叢處,而雀角鼠牙者頗衆,贖金日多。於是鳩工市材,命指揮吳鑑專董其役,衛邑各以夫役相之。經始於是年之秋,凡建明倫堂三區,饌堂三區,兩廡一十四區,戟門三區,文昌祠一區,齋宿、神庫、庖庾等屋九區,廨宇十區。逾年落成,學之敎諭吉郡王建,因以記文來請。予承乏提學,誼弗可辭,乃吿之曰:古之敎學之方有二:曰骼,曰用而已。何謂體?明德是也。德之不明,則無以成物。是以大學之敎,必使學者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以立其體,由是舉而措之齊家、治國、平天下,以行其用,然後成己成物之功,于斯而兩盡矣。籍使不務乎此,或伸佔僤,業詞藻,躐等陵節,以求成己之功,事權術,急功利,舍約務博,以期成物之效。如此,則體其體而非大學之所謂體,用其用而非吾儒之所謂用,其如明德新民何哉!繼自今,凡斯學之爲師爲弟子者,要必講去其非,而一切以趨於是。其不爲彼也,如騶虞之不殺,竊脂之不榖;其務爲此也,如水之必寒,火之必熱。然後修之來,來之積,誠焉而由,材焉而盡,他日施之國家,遠之天下,不亦有體而有用乎?審若斯,於國家建學圖治之意亦不負,而郭、曹二公興學之舉爲有光矣。可不愼諸!可不勉諸!

張志淳新建趙州城記 编辑

成天下之事,不難於近而難於遠,不難於述而難於作,不難於功之立而難於功之所以立者,有以對斯民而遺後世。誠使創作於一時,而功又足以及諸民,垂諸遠,至於久而不替,是雖竭民財與力以爲之,猶不失於義,而况處之有道而不至於傷財病民者乎?於戲!此城趙之舉所以有功於民,而其所謂功者,又非循常建立修爲者之所能企也。趙之地舊名𧸘𧸘,自蒙氏以封趙氏而始有趙之名,自段氏改天水而始有郡之名,自胡元入主中國,而始有州之名。自我聖朝遷州治於里仁鄕之東,而至於三耳山之下,建學立師,以敎以養,而始有詩書禮樂之習,聲容文物之盛。顧其地平衍而當上下之要衝,其民繁庶而無城郭之防衛,以故盜連爲羣,恣睢剽掠,州人苦之。屢疏築城,事下有司,緯纑不果。皇帝御天下之二年,適雲南按察副使莆田林公俊來巡是道,州人聞公名,以築城請。公重違民志,又惟公私困竭,不可易以興,乃首逐其州守,而盡舉其侵漁之利凡若干。不足,則取具於贖刑、免役募義凡若干。事方就緒,而公同邑方公守以雲南參政分守繼至,胥與協心,檢湖田之私匿於豪右而未稅於公家者,以鬻諸民,簿其賦而入其直,又凡若干。會計覯縷,益飾以備,乃違諸鎭守太子在傳。黔國古濠沐公琮、巡撫都御史恆山王公詔、巡按監察御史安陸劉公洪、古閩林公塘,咸主可議,而綜理加焉。遂愼簡有司之堪是任者,分守指揮馬鉉達而敏,楚雄府同知陳寶嚴而栗,鶴慶府椎官簿淳廉而公,以董工役,視經紀。而千戶桑鬱、百戶顧經,與夫州人之子來趨事者,亦有以激勸歌舞之。上下和會,百枝奏能。以弘治己酉季冬朔日經始,庚戍季夏望日吿成。週以丈計,凡八百四十有奇;高以尺計,凡三十有二。厚視高之半,下廣而上銳。基以石,覆以瓦,環繞以隍。開四門:東曰見山,西曰儀鳳,南曰在德,北曰用夏,皆竪樓於上。又別爲二門,以通水於下。傭計踰十萬而無逮於民,財踰四千而無預於官。望之言言,足以礱諸夷之選蠕,而褫盜賊之窺覬。州人樂喜,以息以嬉。閱月盜作,賓居白崖之間,衆閧莫定,而州獨敉寧。逃難而城者,魚而貫,鳥而趨,趾踵摩接,用益誦諸君子之功,有以被人人而垂遐遠。請記成績。志淳則吿之曰:春秋美城邢之舉,昌黎誦水門之績。夫土水之興,固未能舍勞費而爲之,然義取捍患,雖聖賢不遑計乎他。矧斯城之建,其捍患爲尤切,而又能無傷財病民,以樹厥偉功,其爲可美可誦何如也!庸列石以紀。

楊愼太極山道院記 编辑

太極之山,作鎭安寧。分金碧之秀崿,樹螳螂之靈岑。爰稽郡乘,舊曰石寶。是產靈陶,偃象康圭。根蟠后坤,相之無極。昭景栖玄,厥維古矣。樹以石垣,建以神祏。實爲上淸之殿,翼以老子之官。鴻衣羽裳,胥此翔集。纓侶珩流,復時瞻禮。地旣閒寂以高爽,宇又麗廔而闓明。井列連然,闠闠去其下。波環碣石,襟帶縈其前。登茲四望,彷彿春臺之煕。欣於一遇,逍遙樂餌之止。况乎御風騎氣,飡霞營魄,載蜺憑螭,乘鴻躡鯉者哉。安寧州,南滇孔道,西徼名城。物華方產,則秔稻魚鹽之鄕。含章挺生,乃台鼎英賢之窟。有年恆同乎畏壘,沃野何謝乎梁岷。豈伊人力,良由神貺。或山無薈蔚,雲成煙火。百室渴望,三農疚懷。莫不精白首禋,心齊露禱。遂乃雲族隨芻狗之陳,渰淒被猶龍之澤。豈比夫庚桑之尸祝,陳寶之光景乎。太守何君仕,假守楚雄。通府任君德,心淸物正,民和神福。宣條暇日,聽訟餘晨。時眺環中,咸暢人外。世守董君沂,敦行桑梓,悉化萑蒲。夙心湛於善淵,孔容契乎虛籥。主守禦揮使李君鳳翔,道珍洪璧,處超榮觀,崇祥德以戢佳兵,服文采而消利劍,吉德參會,良願同塵。有請於四君者曰:寶殿古圯,華構今頹,我輩測念,共興斯徭,費不煩於官府,貨自出於間閭。四君同然許之。以嘉靖九年,自上春而經始,至季秋而落成。主茲役者,致仕指揮僉事王君琮、義官傳漢輩十八人。又以碑記請於四君,而四君轉以屬於某。鳴呼!有其舉之莫廢也,有其作之可記也,况乎老氏之玄宮也,名邦之靈宇也,四君之請也,千載之傳也,其可虛也哉!遂因而筆之。其相役者、揮金者、繪事者、穫者、審曲面剪者、縊者之凡有事者,皆鐫厥名,垂於碑陰。

曹溪寺碑記 编辑

連然金方,堂川實地,蔚何名藍,實曰曹溪。衡六祖之雲席,分一勺之法流,邈乎遠矣。原斯地也,有異境焉,伏流吐泉,潮信日三,洊至科盈,塵刹罔二。爰有金,號曰泉神,卜其出潛,定爲潮候。林木翳薈,人境頓隔,旁列洞穴,石宇宵窱,禪棲景息,時翔歲集。松籟鳥哢,旦衍魚山之音;風柯月渚,夕湛龍湖之鏡。禪沐斜埃,陶鑄塵想,賞洽旣幷,纏疴用弭。相傳此宇,在昔盛時,樓殿撐天,梵唄沸地,福田連阡,歲入千鍾,香積食措,無慮近萬。而以烽𤐨銷其記莂,苔露蝕其貞紺,幷使日月湮於往刦,名氏墮於初日,惜也!乃嘉靖壬辰,釋子道成,擇孟夏,結大期,矢丹誠,私勝願。爾時雙林五衆,附影成羣,遂葺廢燼以取新,存什一於千百。祖燈重耀,法鼓再朗,可謂克明師匠,無忝宗風,適於歸誠,亦良苦哉。升菴子流戍滇陰,遺情繋表,斯地斯徒,蓋數晨夕。因其懇請,而著茲記,垂後觀者,俾勿壞。

吳鵬重修崇聖寺記 编辑

南中梵刹之勝,在蒼山洱水。蒼海之勝,在崇聖一寺。雪巒萬仞,鏤銀灑翠,峙於其後。碧波千頃,蓄黛渟膏,瀦於其前。層臺飛閣,紺殿朱樓,接𧂛連幢,交輝萃影,與睛嵐暮靄,掩映蔽虧於松杉梧竹之間,令人一望而神爽飛翔,翛然有遺世絕塵之意。寺門三塔,亭亭玉柱,直上干雲,此寰中之僅見者也。危樓百尺,鴻鍾在懸,聲聞百里,鮮有其匹。塔頂有鐵記云:眞觀六年,尉遲敬德監造。則知茲寺,其來久遠。元世祖南征,駐蹕於茲,勑土長段氏重修。五百年來,頹圯殆盡。郡人李內翰中谿氏,率其子弟,罄其家貲,竭力興復。蓋自嘉靖王寅經始,至今癸亥,乃得訖工。凡三閣七樓,九殿百廈,其位置之向背,基砌之崇卑,片瓦寸木,皆出李公之擘畫。釋迦殿九楹,爲寺之主殿。主殿之後,曰現瑞,曰毗廬,曰極樂,曰龍華,皆梯磴而上,偉麗深窈,巍巍金像,互相輝耀。由左之瑞鶴門而入,則有不二仙、幌天門、淸都、瑤臺、玄元、三淸之境。旁出則有斗母、三元、玉虛之宮,般若之臺。由右揔持門而入,則有般若、華嚴、南泉、圓通、兜率、大士、雨花諸院。至其最高處,明有月波樓、豔雪臺焉。此寺之大致也。李公勤勞,首尾二十餘年,暑笠雨簑,曾無倦色。蓋至是而蒼洱之勝,始有歸宿之地矣。微李公,則山水有遺憾焉。昔唐人纂十道圖,以潤之棲霞、台之國淸、荆之玉泉、濟之靈岩爲四絕。若較其形勝,恐四寺則有所不及也。惜其僻在西陲,軺轄鮮經,騷墨寡及。所幸挻靈鍾秀,得若人以發舞之,茲固造物者默有意於其間矣。余昔督學南中,嘗與李公同遊賦詩,乘月而歸,至今時或夢見。適承書來,欲余作記。余掩書回首,不覺酒然如執熱者之櫂淸風。因瀹茶剪燭,遂紀昔年所見,與今所成就之大畧,以爲寺記云。

何鏜遊點蒼山記 编辑

自余從事四方,則知點蒼爲南中勝景。然去中州萬里而遙,海內士人所希覯,故載記亦缺畧。嘗擬一至其地,以償嚮往。乙丑夏,抄報轉滇藩。丙寅中夏,始就道。間關五溪、貴竹之境,攀履巉岏險阻。及中秋,始至滇陽,故爲點蒼游也。於時有武事,又往來蠻箐者四五,越月而歲云暮矣。乃余轄諸銀場,諸硐半在迤西,遂以督課行部。臘後始發,浹旬至洱海,與兵憲楊公游靑華洞,別有記。自靑華洞而西,踰定西嶺,盤歷迥磴,望趙州平原。過飛來寺,見西連大山,積翠屛矗,高出雲表,英英覆冒不散。北來一水,如耳如弓,環囿山前,卽漢以來所稱葉榆水,今名洱海云。過龍尾關,西上支徑,轉過巖居人家,可里許,爲龍泉書院,在風洞之下。院左爲龍泉寺,泉從山半奔出灌莽,前有混混亭。小憩,下山行三十里,至山中峯桃溪之下,入郡城蒞事,而分巡蕭君已先至。是日酌於蕭署後樓,樓扁坐游,倚窗對山,峯崔嵬如巨靈端聳,東偏見洱水浩蕩,蓋於蒼山始識面也。明日,蕭又速游崇聖寺。出北門里許,西上禪院,直觀音峯下,有三浮屠參差入雲漢中者,高三百尺,其二差小,各錯覯。祠前古杉靑蒼奇秀,數百年物也。穿祠右上,登問俗亭,又登老君菴,見山南林木隹茂,問爲王氏靜脩所。遂合諸賓渡小澗,入坐佛堂,賞玩前墀山茶,花鮮紅,大如盤,可愛。乃小飲於前閣外,㯶林蕭蕭羅列,可手撫弄。頃之,下宴於海宇淸平臺,秉燭行酒,望城門燈火以歸,又物外勝覽也。開歲之二日,雲川高公戒游天臺寺。寺在龍泉峯下,從一塔寺西上可三里,見松栢叢茂,爲高氏樂丘。左上一佛宇,亦高所新飾。入武侯祠修謁,旣出,階古轉達畫卦臺。舊傳武侯征南中,顧蒼洱奇麗,停車於此數月。嘗見玉局峯下五雲縹緲,雙鳳從空飄集,乃攬轡躬行荆榛中,得梓,刓三皇五帝像,乃建閣奉其中,築畫卦臺以祭天。今臺上有三皇祠,外小浮屠環列,如八卦方位,故又名祭天臺。遂宴於前佛官北院,院後有迎春花棚,高丈餘,周遭可五十武,花幹大可合園,亦百年物。翼日,中溪公具酌於無爲寺。薄午,與過三塔,穿松逕西北行。過一村落,上登里許,渡澗水,轉上半里,見雪峯矗峙如屛,是爲蘭峯點蒼之第十二峯。下有白石溪,寺中故有汝南王紀游玉磬碑,燬於火。山左有曬經坡,又有翠虛臺,萬松鬱鬱。坐殿中小飲,出至前院後,西向雪峯引酌。移時,下入崇聖寺,秉燭行矣。由翠微堂右轉曲徑,過二三僧院,上攀雨花臺,觀海鶴亭,尋松雪深處。乃夜不見雪,卽松下布席,而桃花夾松間,咸以松、雪、桃佔詩句爲令。以所值飲酒,又上五嶽樓談酌,至夜分而下。前諸景皆中溪營植。有龍隱者,向與蕭游宴,不知佳勝,近在籬璧間。及今游,且值暮夜,豈勝地不可得盡探耶?又聞點蒼山巓有龍湫,名高河,周遭石甃,水澄碧無底。湫旁四周有五色杜鵑樹,皆大合抱,花時如錦。城每葉落入水,輒有島啣去。踴躍欲往觀之,而土人謂無路可攀。又連日大風震蕩,殊爲懊觖。豈登游固別有時,抑有數耶?又翌日,赴花城趙公游約。循蒼山門城內北轉,是爲桂香書院,桃花豔發。徑側流水,自觀音峯、梅溪入城。循徑入亭前石欄中,爲曲池。欄中石甃方壇,壇中爲曲折回旋水道,水行其中,隨流散坐,浮杯爲樂。前爲石臺,可立望洱水及郭外川原,故偉觀也。北行,穿竹徑,游一道院,轉入書院。讀李公撰肇建碑記,故知前池乃李別圃,因臬使郭公營創觀游之所,損成業已襄美觀。卽林木修茂,若數十歲經植者,與衆樂樂。李亦達人也哉!五日辛酉,秂南發。高太僕陽川、楊參軍春江設餞郭外。復至龍關,訪雪屛趙中丞。遂取道關南,循洱河往觀天橋。甫及石門關,而趙公攜壼榼亦至。接武出石關,如行成臯、虎牢,沓嶂𡸊璧,可百餘武,名一線天,爲洱水故道。石林古色,可吹洞蔽,亦險阨也。出關,行山麓四五十武,回眺石橋,穹窿如鑿,下斷上連,絕壑深塹,直洱海之尾間。又入關口,張坐小酌,乃綫齒石,躡荆榛,臨橋口,依梁石而過,是在兩山輻湊處。中空丈餘,水從空中出,而兩厓石各上特出丈許,其微不相及處,有一巨石覆掩,非神力不可致。憑虛凌空,可度一人,誠然哉,天生之也!過矯攀島道數十武,達樣備孔道,是爲石橋東厓。循厓南行里許,尋所謂不落梅者,乃洱水出橋外,石厓懸瀉數十尺,衝激亂石濺沬,上起文梅花,四時皆然,故謂不落梅。從者謂夏秋水盛時特奇,亦天壤奇觀也。觀罷,與趙公先後至德勝驛,於點蒼山游覽爲之一周耳。

楊士雲外館驛記 编辑

大理爲滇西巨鎭,四會之衝。國初,南郭外爲館,以待迎送宿息。又南爲關門,以時啓閉。北爲二坊,刻石著令,以聚列石市肆,且示觀也。歲久䆮廢,館爲畝已,門爲衢已,坊惟址己。噫!其所謂賢之興,忽之廢邪?嘉靖壬午,吳時川姜公龍以儀部郎中爲按察副使,奉璽書飭戎茲土,興釐振肅,敷和於下。迺乙酉冬,下令曰:廢館南天神祠者,巫憑爲兜斥之,可館也。且無重勞,關之不門,誰何何?謹爲敵樓,庶有戒乎!二坊其新之,無墜舊典。旣俾千戶𨳐宏、嚴經受程董役,易祠爲館,前爲高閎,爲中廳,爲左右廂,後爲堂,爲軒,負山面河,前街周道,術精而境勝也。度䛉居盡處爲樓,基以崇臺,環以石甓,冠以女牆,下闕爲門,上棲爲謝,勢嚴而覿遠也。坊並加高,石刻如故,北扁曰古梁州域,南扁曰文物之邦,偉麗而對峙也。肇十月辛卯,訖十一月己未,三旬成事,不愆於素矣。百需有畫,不煩公私矣。衆胥驩說,訝倏然得是觀矣。僉曰:可記哉!以吿諸方來矣。於乎!周禮野廬氏宿息井樹,以寧客使;司門與司關相聯,以譏不物;司市分地日時,以遂商賈;皆王政不可缺者。故賓至如歸,僑則稱之;侯不在彊,國無寄寓,單干覘陳之不振矣。重門待暴,備之於豫,魯雞不期,蜀雞不支,以乘吾之便爾。闠闠奠古,表道樹風,亦體國固封之攸寓,是胡可一日廢邪?然則國初規制之備,今日脩復而增大者,庸詎非識治者之深慮邪?其所謂賢之興、賢之復邪?後之君子,有懷必茸,無俾斯廢,則幾矣。役之不可已也如是夫!記之不可已也如是夫!

復建北關門記 编辑

先王城郭遠近郊關之制,皆門焉,以襲固也。葉榆有城舊矣,高皇帝戡定之年,命守臣拓之,據蒼洱首尾爲上下關,又倚郭爲南北關,皆所以爲固也。上下遠,遠而嚴恆完。南北關近而少弛,今圯廢矣。完則有以備要害,廢或有以啓寇儉者,往往有之,近獨可廢哉?兵憲姜公蒞治於茲,盜用屛跡,民用寧謐。而職思其憂,百飭整整。旣樓南關門,復樓北關門。北加壯大,跂如翼如,與南關相望。管鍵惟謹,閈禦孔嚴。城若益而高,隍若益而深,邑居若益安以定。蓋北於位爲陰,有肅之義。肅則固,弗肅則疏。於象爲坎,有重險之義。陰則固,弗險則夷。於宿爲玄武,有烕之義。咸則固,弗烕則玩。固則戒而疏而夷而玩,啓寇偷也。茲門之制,肅焉險焉烕焉,皆得固之道焉,北之義焉。且功多用石,固也。瞰河之梁,亦固也。作之歲與南樓同,時以冬季,月之令也。視功以後,所千戶韓相,其職之方也。推是類以徵公之他政,皆非荀爾己也。魯城西郛,春秋書之,茲不可以不列,爲之記云。

施昱李公樓記 编辑

李公樓者,太史升菴楊子用修之所建也。李公者何?大中丞心齋李公敬之也。樓曷以名?志公惠也。曷志乎公惠?樓之成,公以之也。公撫乎蜀,樓建於滇,相去數千里而遙。公曷以成之也?升菴子謫於滇,旅於連然十餘年矣。厭厥喧湫,思惟爽塏,經營中畫者屢也。公隸蜀未幾,首念及之,遺以百金,爲旅居飾之費。不遠數千里驛來,而樓始克創,非公成之而誰也?詩云:無金玉爾音,而有遐心。若公者,可謂無遐心矣。又云: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宜升菴子之志之也。升菴以不世才魁天下士,講金華,議白虎,出建禮,入承明,呼吸風雷,掀揭日月,海內之士,倚爲重輕。於時執手論交,投情膠漆,稱莫逆而號忘形者,蓋數數也。迺今投荒萬里,泥蟠九洲,畏罪憂讒,棲遲靡定,至欲構一樓而不果。昔之數數者,何寥寥也?吁!亦可嘆矣。孰意今之世而有古之人如公者乎?以同榜,則異姓兄弟之誼篤;以斯文,則周急隱恤之情直。空谷足音,安得不跫然喜也?予雖未登斯樓,然嘗誦升菴子之言矣。曰:巋有精廬,在市井草莽之間。其地雲峯掩映,水木明瑟,煙霞互絢,丹翠交曜者,楊子之居也。居之左隙,重屈巍然,川有螳螂,山有龍馬,寺有虎丘,觀有大極,四望參差,一覽可盡者,茲樓之勝也。有崇厥基,有弘厥武,有隆厥棟,有敞厥軒,翬如翼如,間如秩如,固足以振心而滌慮也。君子居之,左圖右書,前經後史,鳴桐扣石,獨眺孤吟,於焉攪天地之奇,窮古今之變,究皇王帝伯之業,養聖賢豪傑之才,以增益其所未能者,茲樓之助爲多。豈但曠目怡神,躭幽撫勝,消鄕思而釋隱憂,如柳子之愚溪,聊以自娛者哉?公之惠,信不可忘矣。然公志在天下國家,而升菴子非忘世者也。杜陵有云: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公之心,柳升菴子之心也。使由是而出焉,以其得於茲樓者,大明於後世,而與後世同之,則公之惠於升菴,所以惠天下後世也。故曰:歙此大惠,施於四方。茲樓成,可以風四方矣。若乃登高能賦,必有若仲宣;題詩上頭,必有若崔顥;先憂後樂,必有若希文。與升菴子上下其間,以鳴茲樓之盛,以衍公之惠於無窮,而非子之所敢知也。作李公樓記。

陳時範廣西府築城記 编辑

滇是郡,爲東南陲要害。其地東隣水,下涉夷,西近龜山、巢寇,南連路南,北接陸涼舊越州。土舍夷灑,四面雜處,而沙夷尤稱獷猂。舊爲矣邦、生納二村,掌於土官。我朝成化間,更置流官,知府賀勛氏始築土城,久已圯廢。嗣亦因仍,鮮經遠,憚更張,於保護長策,未緣有以請也。隆慶五年,江右戴君時雍來領茲土,興革施張,與民同欲。於是郡之耆紳段國賓、趙延相輩,得相率以築城吿,且願輸助。戴守欣然曰:吾責也。若猶不愛貲,吾敢愛勞?乃毅然以請於撫院見吾陳公,巡院見嵩劉公,僉曰:宜上其議於朝。制可之。計部慮於額貢有妨,罷格不行。會宜興雲山曹公代陳公至,安肅保宇許公代劉公至,戴君復請。僉謂郡攝邊隅,當扼要,所以限封守,捍大患,孰先務有急於斯?乃謀於藩臬諸司,期訖有成。時則錢塘敬亭陳公實掌藩政,喜設險之利與民情之欲有遂也,乃考藩帑程課金,以劑量其工值之需。子亦自滇臬繼至,獲預事,致贊襄。正歲辛未夏,城役興,諸營表面勢,鳩工庀材,屬課章程。戴守一丈八尺,基廣丈五尺,闢四門以司啓閉。冬十月,城成,週七百二十四丈有奇,外磚駢比,內附土石,高可一丈八尺,衆是用輯和,以樂於赴事。王申創望樓,以崇觀瞻。時則蘭谷鄒公以兵部亞卿攝行撫事,方虞滇徼之遐逖,崇德遠畧,用逷蠻方,聞職守之繕斯城也,心賞之,復申令之,旣則嘉乃績。其門東曰拱北,西曰獻瑞,南曰淸波,北曰擁祥。巡按許公命其樓東曰澄沙,西曰望仙,南曰獻翠,北曰聳蓋。夫亦因於形勝,察於鞏圖之,足以壯封彊士旅之氣,杜嵎荒沙玀之窺也。是役也,木甓礪鍛鍭糧之值,始請金七千四百有奇,己亦僅費三千,可語於事半功倍。自昔因循久隳之役,一旦振舉,而一歲成之,亦偉矣。先是隆慶丁卯,嵩明州請城,予亦加贊可,意去犴夷阿納猂酋不遠也。廣郡孤危,縣警視犴納何如?春秋城築必書,至於王公守國,獨致意於習坎,險固有所必設也。茲城與澂江並建,嵩明、澂江猶有編民得藉衆力,廣西賦具夷寨,民罔上著,郡乏僚佐,屬鮮州縣,雖督版鍤,猶將朝夕親勤之,甚哉其難也。微羣公執議之決,檄任之信,戴守亦焉就厥緒?守近復撫寨於微,括夷糧,增哨守,聯屬牛叢,而貴禦戍於土部千百夫,以長以威,信其昔日之不率者,此皆城以外之事,城以內胥用夾時之意。予亦如其議,爲請於兩臺,得可顓斯城者,計極獷之龜沙,樹一方之雄猷,其尙有講於斯,庶幾爲毋恃中城以䇄於長城矣。經歷黃世安始終董役事,例亦得書。

陳善建武定城垣府治記 编辑

我聖祖混一區宇,守在四夷。蓋至洪武十五年,克平雲南,而西南夷始通道矣。於時土酋內附,授土官職事,使統其衆。蓋修其敎,不易其俗,古聖王疆理天下之道固如此。按地理志,南郡三十七郡,武定其一也。宋淳煕間,段氏舉阿而者爲羅武部長,凡三傳爲矣格。元世祖時,爲北部土官總管。至元七年,改武定路。至我朝,阿而八代孫弄積歸商勝,倡義妻附,授武定軍民府土官知府。嗟呼!商勝,土婦耳,能知順逆,識眞主,使子孫世守忠順,朝廷方念舊動,錄及苗裔,何忍遽絕滅之耶?正德間,弄積三世孫阿英改鳳姓,潛蓄異謀。嘉靖七年,英子朝文叛附安賊,英媳瞿氏守土盡職。嘉靖四十年,小人搆謀,刦印歸男婦索林,自此始多事矣。瞿氏嗣育逆祖,冀圖襲官,屢撫屢叛,罪惡盈貫。巡撫都御史兼尙書新昌吕公決議剿賊,未幾,逆祖授首。隆慶元年,吕公乃疏於朝,請設流官以治之,擇鳳氏族人思堯者,世授府歷,以永其祀。制曰:可。隆慶三年,思堯父鳳曆糾合諸夷,謀危城社。知府劉君宗寅、同知鄧君世彥,奉撫臺江陵陳公密計,一舉撲滅。說者謂三人定亂之畧,可當數萬甲兵,信哉!先是,府治欹斜,四面受制。隆慶三年冬,陳公因劉君請,躬往相度,嘆曰:茲省會之籓籬,滇南右臂也。遷城移府,乃可長久。題奉欽依,擇地於獅山之麓,然工費鉅甚。左使鄔公璉曰:設險守邦,不宜惜費。議旣定,以三年五月初十日起工,訖於四年十二月。爲石城者七百九十丈八尺有奇,爲城樓者四,爲舖者十,爲水硐者七。府治、儒學院、道行臺和曲州驛、城隍廟、山川、社稷、厲壇,次第落成。雄渾壯固,甲於列郡。劉君、鄧君爲民服勞,始終勤事,蓋貽之以千萬年之計矣。五年四月,分守麥知羅公元禎、元巡憲僉石公磐,謂茲肇建,宜有紀述,以詔來祀。往四年之夏,劉君屢言人心玩愒,城工難完,外患可虞,民鮮固志。左史鄔公蹙額向予曰:幸往視工,以樹丕績。公日坐經濟堂,其夢寐嘗在獅山左右也。予成公志。六月,攝洱海道事以行。鄔公乃擇賢屬爲經歷張效賢、同知唐致和、李盈門、沈恩,予令分地倂工,各願自效。諸當建白者,同鄔公達於撫臺陳公、按院內江劉公,皆列報可。乃飛檄東西徵四集,攝巡道朱公奎又協贊之。至歲終,大工吿完矣。予備員於此,久聞之人之方,而通論之曰:尙書吕公、都憲陳公、左轄鄔公、太守劉君、同知鄧君,武定之民,尸而祝之可也,何賢乎吕公?曰:吕公可謂戡定禍亂,功垂百世者矣。何賢乎陳公?曰:陳公可謂先事代謀,又奠安厥居者也。何賢平鄔公?曰:鄔公可謂又安疆宇,視國如家者矣。何賢乎劉君?曰:劉君可謂純心定保者矣。何賢乎鄧君?曰:鄧君可謂盡瘁安集者矣。夫城池完固,室家戴寧,賴數君子之力而底定如此,此天福佑武定之民,使之安利於無疆矣。隆慶四年冬,撫臺宜興曹公,今年四月,御史安肅許公,先後至滇,軫念新郡,凡可以蘇息民痍者,如鄧君請。八月,許公按部武定,開布心腹,懷徠攜二,夷酋感奮,至有願獻土田以贍軍者,禦所軍士皆分田治房,咸有固志,此行眞與金城湯池爭烈矣。後官此土者,知武定爲新造來集之邑,其民係瘡痍初復之民,六七君子先後締造之艱,則當竸兢業業,日愼一日,始可以維前人之耿光。爲吾民者,當思朝廷設置官師,肇建城府,要以奠安夷民,非利其疆土也,則當忠順不二,永爲聖世之良民,子孫尙亦有利哉!是役也,費布政司公帑一萬二千有奇,文武官屬有勞。得書者皆列之碑陰。

謝東山遊雞足山記 编辑

予少時,則聞滇中有金馬、碧雞、雞足諸名山,爲西南壯觀。金馬、碧雞乃漢人之望祭,而雞足則釋迦佛大弟子迦葉之所藏修也。然金馬、碧雞在昆明池上,凡至滇者近得之指顧間,惟雞足僻在一隅,非有事迤西不得遊。又山距大理百餘里,非甚閒暇亦不得往。予始至滇中,適有詔催徵取礦甚急,於是履任甫閱月,卽行部迤西。及予至大理,而故人戶部主政野庭羅君亦自姚安至。居數日,野庭笑謂予曰:待公相攜爲雞足之遊久矣,敢請卜日以行。予曰:諾。且約憲副東川張君同往。東川以足疾辭,而予猶爲詩戲促之。已而問左右所從往,曰:由海則徑,由陸則迂。予曰:登山而不觀海,非勝遊也。乃命有司戒舟揖。十月十六日,偕野庭早發。出郭六里,至海神祠。祠前有閣曰浩然,指揮某具食閣上。惟時天風拂拂,高浪洶湧拍隄,一小舟搖曳浪間,低昂數尺許,令人股慄。移時風止,水波頓息,萬頃澄渟,頃刻變異如此,若有司之者,人固莫能測也。乃揖野庭登舟。舟頗巨而朴堅,綵縵蒲帆皆具,旌旗鼓吹各一舟,從者行廚各一舟,翼巨舟而行。少焉,海氣上騰,旭日東升,霞綺練光,絢爛奪目。昔人泛海詩云:茲遊奇絕冠平生。今日近之矣。野庭因問洱海所由名,予曰:因水形如月抱珥,故名。宋人云:聞道牂江空抱珥。是誤以洱海爲牂牁江也。舟行約二十餘里,至下倉,兩崖對峙,石勢穹窿,如欲墮狀。傍有小澗,藤蔓覆之,惟聞水聲潺潺。行一里許,路險且狹,舍與而馬,舍馬而步,稍平,乃坐輿道傍。我矮屋跨澗上者,則水磑也。又數十步,夾澗皆平田。循澗行一里,有村,人家夾道,居如市廛。又行二十餘里,至白接橋。又三里,至白石崖,崖畔有庵曰白石。又二里,至洗心橋。又一里,至沙址村。時已薄暮,又二里,入山,前後持炬火穿林薄間。予睡頓輿中,忽聞水聲聳空中,瀉下如轂雷鳴。問左右,曰:此瀑布泉也。嘆息不及,白日看玩以爲恨。已而復睡,頓如前。然則土人所稱此中磴盤者九,鸞轉者十八,半從夢中度矣。醒後,過白水庵,又一里,至石鍾寺,乃止宿焉。明日,寺僧曰:東下二里許,有大龍潭,每潭中龍吟,必有老僧入滅者。予與野庭步往觀之,潭在巖前,幅員百餘步,潭邊淺草茸茸,水平布草間,僅寸許,彷彿若葑田。予試踐之,浮浮欲陷下,僧急止予曰:昔有道人見潭畔有異草,前往取之,忽水湧高數尺,道人幾不免。予曰:是眞有物潛伏,不可犯耶?行二里,至龍華寺,夾道皆古木,木杪有絲,飄肅下垂如綠髮,長數尺許,土人謂之樹衣,登山者多取而佩之。又三里,至雲海庵。又一里,至龍祥寺。又二里,至海會庵。又一里,至玉皇閣,州吏具午飯閣下。飯畢,行又五里,至迦葉殿,土人及寺僧皆稱袈裟殿,以其聲相近而訛也。殿西數十步,有盤陀石,上可坐十數人。東有楊眞人洞,洞在巖畔,陡絕不可至。出殿後,東行一里許,穿深谷而上,緩步支離,行二三里,凡數憩而後至兜率庵。又二里,至銅佛殿,殿乃近歲所增修,莊嚴甚麗。予與野庭共飯罷,子擬宿殿前之東龕。野庭擬宿後殿之觀音閣。相云一矢許,時天未暝,乃同步殿西之高臺,憑欄送止,指點西巖幽絕處。已乃登觀音閣,視野庭止所,復踞閣前虎石,俯瞰懸崖,嘯詠永之而散。明日,出殿後一里許,爲胡孫梯,石芒齟齟,傴僂視石罅,落手投足,始得進步。如此二三里,至普光殿,則山之絕頂也。絕頂有塔,四望見是山之形,前出三支,後出一支,誠若雞足四趾然。西望點蒼,隱約與是山高等,而點蒼實高,蓋彼積雪而此無之,是其證也。西北望見一山,純白色,狀如屛風,高際天,橫亘數十里。予指謂僧曰:此豈非雪山耶?僧曰:此山去此將千里,在麗江境內,山繞石而石色純白,非雪山也。然據古滇志,麗江西北有玉龍山,一名雪山,雪貫四時,玉立萬仞,千里望之,若在咫尺,與松潘諸山相接。豈予所謂雪山者固是,而僧未之知耶?還至土主殿,一僧洛陽人,留食,具鰻頭、雞棕、松仁、蒸栗,皆佳品。予謂野庭曰:此笋蒲饌也。爲之一飽,乃行。遵山之後趾,行二里,至虎跳洞。又一里,至舍身崖。又一里,由西巖穿石峽而下,巖畔有仙人石棋枰三十二子,亦具夾徑,多流石歷落,擁足下步,𢽽側不能自持。又一里,至禮佛臺,至此上下皆絕壁,橫通一徑。予與野庭各手一笻杖,側足而行,下臨大壑,紆徐十數里,曰桃花箐,望之若平蕪。又一里許,至曹溪庵,惟老屋二間,三僧居之,中有佛像,右禪榻,左爐䆴。予與野庭並坐榻上,一僧取曹溪水煑茶,一僧立榻畔說因緣。荼罷,行一里,至八功德水。又一里,至華首門,則迦葉安禪處也。蓋石壁深入丈餘,高十餘丈,廣如高之數。又其上石出二丈許,如飛簷,故謂之門。正中有佛像,左有磨崖、字刻二處,遠不可辨,問之,乃石玉溪、王卓峯二公所留題云。又一矢許,還至銅佛殿,直下玉皇閣,乃折而西行十餘里,至三角坊桃花溪,乃遵山足右趾而行。又十里,至傳衣寺,釋氏書稱釋迦佛。一日,拈起一花示迦葉,迦葉微笑,遂授以正法眼藏,而幷傳衣鉢使傳焉,此寺之所由名也。又十里,至福圓寺,視他寺爲宏麗。又三十里,至賓川,至則大雨如注,移時乃止。野庭笑謂予曰:此雨可謂知時矣,假令當前二日,寧不敗興耶?予笑曰:昔衡雲開海市,見韓、蘇二子,遽侈其說以誇人。以今觀之,汎海而風乍息,出山而雨始來,事固有偶然者,不足爲異也。明日,至下關。又明日,至大理。予惟昔釋迦佛生周昭王之世,而迦葉爲之大弟子,是時滇中爲西域之境,未與中國通也,故迦葉得以占雞足爲道場。及二十八傅而至達磨,持迦葉所傳之衣鉢以入中國。六傳至於盧能,則唐之中葉也。而其時南詔尙建號稱王,與中國抗,天下雖知有雞足之名,然以限隔之故,賸欲遊而不可得。方今華夷一統,南詔爲衣冠文物之區,國家財賦之府,四方遊雞足者踵接而至。吾輩守官於此,令行禁止,事少掣肘之患,而身無鞅掌之勞,又得甚暇之日,相與振衣躡屐,窮極幽遐之境,斯不亦大幸耶!是遊也,野庭在山中已屢促予記,及還大理,中溪亦以爲言,予諾之,而因循累月未就也。今歲五月,東巡至曲靖,臥病經旬,起病無事,乃取山中所劄記,次第書之。諸不在劄記者,多出於記憶,不無挂漏錯迕。今將錄一紙,先寄中溪爲是正。俟改定之後,錄寄野庭,庶幾不忘一時同遊之好云爾。

吳懋點蒼山記 编辑

點蒼山高六十里,南北延亘百二十里,凡十九峯、十八澗。前有碧瀾萬頃,爲之襟帶,是爲葉榆水。蒼山如列屛內抱,榆水如玉環匝遶,奧區奇甸,海內無雙。若夫托庚兌以正基,塵觜參而曜岫,魁奇變幻,如龍馬行空,鳳鸞聯翼。其靈光燭日,翠嵐薰天,玉雪纓霄,鶴雲流采,如銀世界。峽澗懸瀑,疊崿承流,又如玉虹羣飲,自天而下。夏秋之交,山腰白雲,渾如束帶,百里一抺,絕無參差。昔人詩云:天將玉帶封山公。言天巧也。崇顚戴雪,千古不消。漢書謂山如扶風太乙之狀,五月雪霜皓然者是已。古今人詠之有曰:飛來碧落千年雪,點破蒼山六月寒。又曰:陰崖猶藏太古雪,白石一化三千秋。又曰:鏤銀屛風十九曲,萬家樓上開西窗。可謂善名狀者矣。上有泉寶馮河,璇淵碧樹,潭開水鏡,縱芥不容,墮葉飄枝,鳥輒啣去。絕璧四立,神龍攸官。中巖草石之氣,皆作旃檀;故國八百招提,相爲璀璨。瓊臺朱闕,並日月而玲瓏;八桂五芝,凌雪霜而挺特。海旭初烘,林霞半炙,紅潮暈彩,素面改醺。瓊枝景裹,爛陰映于彩雲;悲翠璞中,露璘珣之玉桂。達人勝侶,陟降從容,履重險而不辭,過靈岩而信宿,則有應樂靈峯,最堪羨憩。每宵而傾聽,奏天樂子虛空。疏滌心塵,依稀耳順。氣閒體靜,世事都捐。目牛無全,操刃有裕。此則山川之助人,匪直恣語樂以終日而已。緬惟衡山如陣雲,九向九背。廬山如香爐,九疊九派。太華之奇,不過三峯。巫山之美,止于二六。嗟茲山之獨妙,與榆水而相依。水若戀而纏支,山若憐而垂臂。仙都倒景,蜃樓融結于鮫宮。雪巘垂光,簮笱飄蕭于水鏡。圓墮地而山月圖芒,碧練施江而岫雲寫影。又不啻烟中之九點,海上之三神也。禺山張含有長句,其畧曰:楪榆三百六十寺,寺寺半夜皆鳴鐘。點蒼山勢極嶻嶪,散花照曜金銀宮。丹梯翠碧九萬丈,直圭列戟何嵸巃。樓東望海不可量,滄洲玄圃通帆檣。海水盡黑海月白,山樹常靑山鳥黃。波濤澒洞臧城郭,曰夜南流吁渺茫。十八泉聲錦瑟奏,十八溪流春水香。山水交連吁扼塞,兩關鎖鑰牢封疆。雄虹散彩下紫落,三橋玲瓏千尺強。白龍矢矯不可當,奔騰直上無何鄕。榆水之東有雞足山,則迦葉入定之所。南有畢波羅窟,則阿難結集之處。仙人冲舉之石,應眞飛錫之區。阿育舊封,觀音已化。此玄聖之所幽憑,金眞之所敖戲。宜其法姦振響,理馥揚烟。挹象外之玄珠,而無生之妙契者矣。

鄒應龍通靈洞記 编辑

夫物有祕而必彰,事有開而必應。幽贊神明,存乎其人。阿迷郡名,皇與創始。音稱之美,孰敢議之。頃予以綏遠無良,致勤甲士。惜郡氓心實惴惴,思無道以永戢,蓋性愆。會羽書暇,偵報郡南有嵓穴數處,舊爲逋者藪。予乃輕騎率帳下士縱獵其場,大蒐之。山溪埆嶨,步行且艱。至一洞,懸石崒嵂,詭譎週迥。樹根盤拏蚪結,條上造霄,藤蘿纏挂,覆如蓋,圖畫所不能盡也。下有水湧出,分兩派注之溪,會歸盤江焉。洞門權可容三四人。予去戎服佩珥,俯僂入,列數炬前導。初入,壁逼仄,下則水石交砌,足蜡踧。徐捫壁,登一石蹬,力躡之,上頗寬敞,面懸石柱數四,垂者、掎者、植立者,變態疊出。地皆沙石,水痕鱗次,氣蒸蒸如鬱。再歷十數步,則一孔豁然透天日,心目卽爽朗。又旋繞之,如經數堂宇,一處更高廣。仰視之,狀龍蟠鳳翔,鐘皷懸列,紆舒屈曲,珠纍乳滴,浸淫蜿蜒,鬼怪駭異,眞奇境也。南崖下黯渺漂泊,火燭之,則見橫流洶湧,波驚浪躍,決如奔馬,淵淴濆瀑,杳不可測。志所謂以石投之,深而雷鳴者也。遂由故道出,距巖而立。反顧,醒然如得。問其名,曰:龍洞。左傍石有標題,曰:南洞。咸謂距此有洞三,皆無此奇。予俯而思之,景與心會。乃進郡守羅子星,謂曰:此洞名無謂。夫有物有形,名以形立,斯爲稱情。茲洞也,在治之南,地爲離方,冷然中空,靈源貫注,一竅天開,殆猶人之形合以神,通造化也。曷不以通靈名之?造化之秘,今其彰乎?郡之以靈明著,茲非開先乎?羅守欣然以曰:唯唯。夫郡名迷,實未迷也。迷以形,靈以神也。然人之靈,非山川不鍾,山川之名,非公不彰,造物固自待焉。今羣醜跳梁,干紀越常,是迷人也;田畝蕪於宵警,行道梗於剽掠,是迷塗也。高山流水,佳賞者希,是迷津也。公身率諸大夫士,退掃氛祲,自是士民安堵而樂業,家鄒魯而身孔孟,山川生色,萬古常新,所謂發蒙解惑,未足喻也。山川效靈,自今伊始,名烏可仍舊哉?辭未及終,時前軍鼓譟震天,歡聲如雷。蒐者執俘凡一百一十有奇,遂繋之後乘。予厚賞偵者,整轡言旋,命掌書者記之。

羅元楨橫山水洞碑記 编辑

去會城而西幾三十里,爲龍院諸村,村凡八,村之田凡若干頃,田稅歲輪縣官凡若干石。村故枕山而襟水,水卽昆明池也。池抵村,地勢隱起,差其傾倚,狀可立上游走丸,以故池水不可逆引而仰漑。村之負山而田者,無論愆陽,卽旬日不雨,土脈輒起,則又高龍院諸歲。他境稔,而茲境不厭半菽,民苦之。村迤西三十五里爲白石崖,崖故有泉,其山形隱起,則又高龍院諸村什九。度崖泉可引而東以灌,然橫山牆立於前,岸然峭阻。先是,議鑿山之凹爲渠,引泉踰山而東,乃其山石脊而土麓,石堅不可鑿,議鑿其麓,自西以跨於東五十又八丈。村農合力率作,紛若蟻之營垤,踰歲訖無成績。方伯敬亭陳公以省耕至,問焉,衆吿之故。公曰:茲吾事而以疲若等,吾爲若成之。乃謀諸同寅,計其費可二十金,移議御史臺,報可。公檄椽尹德先、何獻榮、劉𢛿先後繼董茲役,曰:德先,汝往視疏鑿,相度規畫,以樹爾功。洞可高五尺,廣二尺,斷木如高廣之數,以支顚圯,功成徐易以石。發帑儲如議數授之,上下其工之直以廩焉,曰:獻榮,汝往,卒德先功。曰:𢛿,汝其嗣德先、獻榮,以督諸役之力者不力者。己又檄舍人袁應登佐椽以轄羣工,應登簡工之不習者,請以曠夫代,公可其請,召朱楨輩二十人以屬應登。余時參藩政,同公往視,指授向道,分東西鑿,鑿幾半而道不值。予當入賀行,念前功恐或棄之者,公請于撫臺曹公雲山、巡臺許公保宇,僉曰:政在利民,毋惜費,勿憚勞,其往督諸椽役,毋隳前功,各捐贖金佐工。諸椽役矜奮如命,道果值,實隆慶王申之二月十一日也。遡始事庚午,凡二歲,易椽董役者三,椽以直盡吿者五,吿卽議發,先後五發帑,發百有十金而訖功。敬亭公曰:吾可休矣。公與時不甚合,久欲乞歸,會水洞未成而未決也,明日遂謝事去獅岡陳公。公愈益振策諸椽役,尋以成功報,靈竅朗闢,洞中可偃蹇行。公復起椽尋源,列白石崖溝山腰,邊山奄亘,得泉二十二道,蜿蜒縈紆四千一百八十三丈,廣盈尺,深踰咫。泉抱山而東赴,若帶而綰,若白龍挾雨,偕山勢俱來,若玉虹下飲,潛入洞口。由洞而東出,噴薄淪漣,漲瀦而渠分。村之耕者需濡,稼者需漑,植者需滋,畦者圃者需潤。不雨而澤,不禱而免於旱稿。民甚便之,而德諸公之功,乃歌曰:橫山之麓,可屋可田。白崖之泉,可引可沿。山麓可鑿,伏流潺湲。茲麓旣闢,不淤不顚。漑我稼穡,充廩盈廛。我公之績,億萬斯年。曷俎豆之,以輸我虔。適鄒公蘭谷來代曹公鎭南服,聞所天歌,予轉今秩,侍公之側。語予曰:古諸侯采風,貢於天子,天子受之,列於樂官。今民謠不領於樂官,亦觀風者之所采也。子職臬史,曷采民風。予受命,因敘其顚末,喜諸公同心胥成,而又嘆諸公之遠識焉。滇故金方境,饒金銀氣。鑿山求金者,所在霧集,山崩乃壓焉。徼外蠻夷中產珍石,朱色晶塋。石故產千井,入井以求者,繩繋以入,往往葬井中,亦大艱危矣。二物者,寒不可裘,饑不可炊,俗多冒險浚求。而五榖者,一日不得,則饑寒至。利澤當前,藐不起事,惟上所率之耳。語曰:明君貴五榖而賤金玉。乃自古記之矣。諸公蒞滇,聞以曠吿,輒報罷。而寶貢奉詔停寢,至稼穡所需,卽穴重山,匯斷流,發帑鳩工,不靳功,不成不止。蓋視民所天,不寶玉而珍,不兼金而貴,眞知輕重,大丈夫哉。昔周以農開國,周召守家法以綿遐曆。周公賦豳風以諷王,而却越裳氏之貢。召公茇棠以勤農而吿王,則曰:不貴異物賤用物。諸公之遠識,周召之遺矩也。鄒公名應龍,字雲卿,長安人。曹公名三暘,字子秦,宜興人。許公名大亨,字貞甫,安肅人。皆起家進士,敭歷中外,大有功於滇人,異日太史氏有傳。敬亭公名善,字思敬,浙江錢塘人。獅岡公名時範,字敷疇,閩長樂人。同嘉靖辛丑進士,回翔滇藩臬間,皆三任善政,未易更僕數,茲其一云。

高崶遊九頂山記 编辑

余約雪屛趙中丞以初春出遊雞足,余初夜宿趙之飛來寺。明日,中丞遂從趙州東山迤𨓦而行,逕路崎仄,舍與策馬就山家午炊,暮止梁王山際,曉登九頂寺。嵓壁結構如蜂房鵲巢,及登之,則皆宏敞鉅麗,下臨幽絕,箐燈對酒,各成一詩。夜臥,聞路石下壑有聲如砲,啓牕則曙色晴嵐,掩映松杉,可喜可愕之事,不可枚數。乃援拂升古佛洞,燃燈閣僧澄碧者進麺羮,食而甘之。碧曰:構閣鑄像,爲力甚勞,懼後人不守,又買田四畝在山下,計十六坵,乞惠片石勒之。余曰:喏。余旣遊雞足,明年爲嘉靖癸亥,碧始來訪余,因書其故以貽之。

李夢陽石淙精舍記 编辑

昔周子起濂溪之上,倡明其學,天下宗焉。其後自濂溪從廬山,遂名廬山之溪曰濂溪,名其堂曰濂溪之堂。今天下之學宗我師楊公,而公亦自安寧石淙渡徙鎭江,於是築精舍丁卯橋,名曰石淙精舍。嗟乎,事固有偶同者,非謂是哉!愚往觀眉山蘇氏,愛陽羨山,欲徙之,蓋卒不返眉山,今其墓在郟鄏之間,曰小蛾眉者是也。愚謂其特文章士,不足法。及觀周子自濂溪徙廬山,則又訝曰:茲非有道者爲耶?蓋天壤間物無常主,自吾之所自出言,濂溪也,眉山也,石淙也,固吾士也。自天壤間物言,吾安往而不得主耶?嗟乎!古今人用心豈異哉?愚不侫少幸從公遊,以故得竊聞石淙焉。石淙有虎丘之丘,曹溪之溪,螳螂之川。自昆明池來者,奔流千里,其地崩湍激石,兩崖菰葦交合,水汨汨循其間,冷然金石之音,故曰石宗、石淙。視二子故土,吾不知其孰愈。乃若丁卯橋,負山帶江,據東南之會,上游之地,其泉石崖壑之佳,要不在廬山、陽羨下也。陽羨始置勿論,且廬山其志奚爲者邪?顧卒幽抑不見于世。今公際明天子,拔茹嚮用,功著邊徼,顧名四夷,利澤在社稷天下。其還也,登橋,據水崖,坐石磯,不一再吟嘯去矣。故金焦大江之雲,不能奪京洛之塵;而甘露鶴林之情,不能已龍沙厲塞之行也。雖然,君子豈以此易彼哉?故孔子曰:樂則行之,憂則違之。夫廬山豈固濂溪意邪?愚不侫徒及公之門,力不足濬流揚波,南瞻石淙,特望洋耳,是何敢言?記。

優游堂記 编辑

張生之還滇也,復過大梁之墟,而見北郡李子。李子問曰:生何志?張生曰:含也,願爲古之優游者爾,然業名吾堂矣。李子聞之,蹙然而嘆曰:噫,含乎!噫,含乎!張生曰:先生何嘆?民謂含竭精以探𦣱耶?守藝以俟庸邪?艱關險阻,身屈而氣振,與優游者殊邪?謂驊駱旣羈,世綱終嬰之耶?抑桂菊秋榮,惜其後時而貞也?李子曰:上世君逸,中世民逸。民逸則賢隱,賢隱則官曠,官曠則君勞。是故先王之治天下也,立賢備矣。然猶懼其遺也,於是弓旌有招,蒲輪有迎,夫然後賢者各以其位。故采菽之章曰:優哉游哉,亦是戾矣。言君之獲臣也,臣獲則君逸。故卷阿之章曰:優游爾休矣。臣或弗合去,則君追之還。故白駒之章曰:愼爾優游。斯何也?於文,優以足訓游之適。稱優游者,自如之名而逸之義也。使人自逸,則君無與官。故曰:愼爾優游。夫含少而達名於朝,髮與衣白,竟優游以自高,斯空谷逍遙之計,非爾公爾侯之招也。予是以嘆。張生曰:含聞之,得之不得有命。夫孔子何人也,然猶曰:優哉游哉,聊以卒歲。含奚足云!

安如山點蒼山記 编辑

嘉靖乙已,余官滇臬,巡金滄。乃秋九月,乘傳抵大理。入其境,見峯巒杳靄,川原澄碧,左右應接不暇,乃擊節嘆曰:佳哉,此山水也!盍圖之以紀勝乎?將謀諸工畫者。居無何,郡守手一圖,刻以進,披之欣若冥契。圖有李、蔡二題識,初無名,爲名曰蒼洱圖。顧茲地諸山水俱佳,而妙尤在十八溪,各源干危峯,絡石經邱,而卒會歸於浸,宛若玉虹羣飲,自天而下,亦奇觀哉!圖與題識,似猶畧焉,乃更爲表之。鳴呼!尼、釋以孔、孟勝,夷、嶽以朱、張勝,而秦之輞川、蜀之浣花、越之西湖、江左之滁陽,則又以王、杜、歐、蘇諸公勝。若茲蒼洱形局,塞而險,岐而整,風氣雅而輝潤,景色幽阻而不遍,遮廓而不荒,卓爲奧區神臯。俾居中土,與諸名勝未知孰爲軒輊?乃托基荒徼,久爲蒙段氏諸酋之所竊據而污衊之,豈山川之遭,固亦有幸不幸與?

徐中行西南岳鎭堂記 编辑

先王方制萬區,封山爲鎭。雍州惟西,其岳曰華;荆州惟南,其岳曰衡。梁奠其隅,岷不稱岳,蓋其鎭也。徼外則荒服蠻流居焉。漢改梁置益,東北皆勞深、靡莫夷屬,西南有滇池,自戰國屬楚,以名金馬、碧雞之實,則聞於漢矣。唐藩鎭不共,失於南詔。蒙氏偏據太和祠西洱海,以中岳封點蒼山,如昆龠者曰西岳,如空同者曰南岳,如玉龍者曰北岳,如絳雲者曰東岳,僣也如此,遞沒蠻方。至元立省中慶,梁王居之,今雲南府是也,其負固久矣。高皇帝平天下十有四載,百蠻稱臣奉貢,獨此不賓。躬覽輿圖,得陿,乃以三十萬衆,百日而滅梁,遂克太和等路。蒼山、洱海,自昔稱雄,而立諸司於此,爲地尤重故也。故命西平開鎭府。且聞進圖決上,改梁故宮爲藩司,當其前,折府路而旁出,帝意甚深遠矣。凡鎭臣獨此世居,其爲鎭最久,已設巡按,修監司慶讓,己設巡撫,總帥軍旅,稱落攝其間,則岳牧方伯之職也,實爲方岳之臣,相杖爲鎭也,重也。堂鎭於藩,舊名經濟,易以今名,錢塘陳公新之也。建者莫詳,將二百年,梁棟傾袤,不附其榱,桶腐者什之五,中梁將絕而騎危,衡廩廩矣。南榮三間,建水去地丈許,眎堂益庫,且將撓折焉。隆慶之元,圖繕不果,蓋從俗以長,自楚記之矣。多鄙夷之不純,用夏以治,舉贏匪病,孰能不重違俗?東北神京,去此萬六百餘里,仕爲遠臣,不樂久居,率蘧蘆親之,執與爲理乎?公自三年六月爲右使,明年十月請吿,不得去。又明年三月爲左使,八月在吿,又明年二月歸,志在亟去矣。前是軍門修臺,役苦歲凶,奏記謇謇,爲謠俗請休,傷財勞民,固所甚隱也。乃武定、嵩明、澂江、廣西有于垣及道盤、江洞、橫山,遷闢邑居,增設置郵關堡,未嘗少惜,以爲民耳。當右使時,更南榮將畢,而爲右使次月,繕堂增庳,加石鼓於址尺五,爛焉改觀,豈喜輒作?余聞基語矣,蓋曰:臣而盡職,羅之蠻夷,不棄夙夜,匪懈一日,敢不業官?矧當藩服,居且三載乎?膴仕而家,莫不美宮室,大間門,令容駔馬,高蓋車,未聞垣屋故不治,令後世師儉者,國不如家,非善敢知?夫高車先自悃始,廉遠地則堂高,等威所辦,胡可儉也?始者不壯麗,而令加於後,後尋安其簡陋,不知國儉則示以禮。若茲藩司,爰屛鎭府,尤當翬飛鳥革,左金右碧,滇秩秩如也,以奐斯可矣。維岳峻極,降神牧伯,以翰王室,蕃宣四表,可削廉隅而自陵替者乎?故修之便,且易名以志之。未成在吿,右修居舍,踰月畢,又左修理問所,次年甫畢。公行,各自爲記,屬余記此。公于民,米鹽罔不精,商功程物之審,督學修署則然矣。此工民若罔知,用庫官劉𢛿、朱涇督之,費帑金百二十兩,水工十五人,墁者三之一。其役與臺隸屬,軍夫倍木工而已成。仲冬之望,父老外蠻頌曰:是堂赫赫,有茲牧伯。爲民所瞻,西南來極。余幷記之,以繹岳鎭所云。

陳善九龍池溝道記 编辑

由下關取道永昌,皆崇山峻嶺,烏道紆迴,絕類貴陽。自關坡而下,平原博野,四望如一,周道逶迤,抵於郡城,蓋西南一大都會也。城西南隅有龍泉山,山下出泉爲九龍池,幅員僅畝許,淸冽見底,晝夜沸騰,流沬三十餘里。循池面西,積土築墾,導由南海,以資漑灌。先是,分爲四十一號,以通遠邇,均疏洩。然土性善崩,潰決莫固。弘治、正德間,先任憲副林公某議甃甎石,自二號至十四號,業已就工。後因陞代不常,無繼之者,每橫泛流溢,沮洳爲患。前已修治,水流不盈,溝淪旁遠,襲夫拱手,西成晏然。其未獲水利,兼受水害,及遭時旱乾,農不耕收,財粟匱缺,官租科券,懸罄待盡。蓋自正德以至於今,其患非一日矣。隆慶元年,鄱陽鶴山鄒公備兵此邦。冬十有一月,軍民陸景春等陳牒臺下,以修甃溝道爲請。公曰:吾受命於朝而育斯人,其可已乎?乃檄先郡守浦江張公曁指揮趙袞,愽詢鄕耆黎老,以求至當。議旣定,則以白於中丞江陵陳公曰:此萬世之利也。修墜典,恤生人,流患實多。俱如議行。公乃動黑白窰六百四十兩有奇,行指揮趙袞及時鳩工,範磗採石,起十五號,止三十六號,甃以城,磗邊用覆石灰土相輔,沃以糯縻,荒石內列,錯若碁置。又山腳一溝,郡流匯合,土壅沙塞,患在咽喉。乃隨地之高下,以濬溝築,聞三座以殺湍,計費一百三兩。公不時經行,稽其贏縮,又益工料一百二十三兩。厥功吿成,一望如截,泝源達委,會爲安流,遠郊近坼,無不如志。迺三年之夏,遍省蘊隆,此邦晏然,烝民謳歌,枕臥待穫,蓋數十年所僅見也。於是士民喜相賀曰:逝彼流泉,公爲治之。終年困饑,公粒食之。維茲蕪穢,孰誰理之?於皇新畬,孰誰開之?公闢書院,髦士以興。公淸庶獄,枉抑以伸。節議里甲,民無濫征。淸理屯田,師有餘糧。荷公之功,沒世難忘。於是鄕大夫霍公薰輩,述民之歌,屢促子爲紀德之碑。嘗聞自古爲國,以水事爲重,故臺驗宣汾、洮,障大澤,帝用佳之,封諸汾川。鄒公舉數十年弛廢之業,完二百年未就之功,所以安養斯人遠矣。吁!斯池也,使在朔方、西河、汝南、九江,作史者當敘入河渠書。修渠之功,亦宜與西門豹、鄭國並傳矣。今在西南遠徼,誰知之者?至今永昌稱沃野,無凶年,漸致富強,鄒公之功也。是用假辭勒石,以詔來䙫。經始於隆慶二年四月,迄工於三年十二月,爲費八百六十餘兩。修完溝道七百八十餘丈。効勞官員,如指揮趙袞、車渠萬彙谷、印路九萬、千戶練訓、耿星、劉昌齡、辛風、李世勤、侯度,百戶戴翺、劉良臣、劉彥珍,鎭撫劉必興、陶袠,皆得備書云。

鄒光祚打牛坪行臺記 编辑

事有關於制置之大者,不宜諉於地之陋。官有繋於治體之嚴者,因地之陋而畧其防,非知治體者也。國家因漢制,獨重蘭臺分部之遺,無論薄海內外,凡窮陬下邑,必創顓宇,以候兩臺蒞止焉。蓋總憲度於一方,權風裁於百辟,所以壯其威、張其聲者,其用遠矣。打牛坪道永昌所必宿留者,乃以其陋,建置未備。憲節止傳舍,守巡則就民舍居焉,簡陋甚矣。夫代天子遠覽以理諸治,而無攸芋之所,佩璽書從事而休舍於民居,豈所以儼具瞻、別嫌微而明章軌物哉?况坪又武侯所嘗駐師,而敎人服牛以代刀,異畊也。先正過化之區,使節爰諏之所,修其政,備其物,樹之風聲,予責也。於是相坪之西,得勝地而夷其窿,勑匠師繕治之,又益以故材,百爾經費取之贖金,而民不知也。乃專以千戶劉昌齡董其事,不三閱月而院成焉,蓋隆慶己已之冬十一月也。前堂五楹,室稱之,門廊庖湢無所不具,雄麗殊甲於他所云。時惟內江見嵩劉公獨持風紀,首事金騰,乃適及其成而駐節焉。諸所建定以庇覆斯人者,莫可勝紀,亦異數哉!分守心泉曾君、分巡豫吾王君謂不可以無記,予固人之陋者也,誠宜記是乎?夫孔明夙稱王佐荀乘昌運,以展龍驤之志,卽伊、吕無多誠也。乃會炎漢之燼餘,而阻疆國之巨敵,東奔西逐,不遑寧虞。吾儕聖世,神靈一統,易荒服爲文物,一信一宿,成如公寢。有一不備,猶得以其餘力繕治之,視侯之幢帷芃野河如也。予蓋籌盡吾之瘁,以報稱之未得焉。後之人陟此臺也,不有心予之心,而仰揖武侯於千載之上乎?侯南戡不毛,劻勷棘矣,然猶卹刀畊者之罷,而敎之打牛以代鋤耰。吾儕俯太平之民,從容宣暢,宜若澤羣產矣。乃今卒伍躬㒒夫之役,蒲囊草糗,吸黃潦以供負戴之勞,而荷不釋扇,婓婓道路,迄于子若孫,至於老死卽休,其眎侯勸農之初心何如也?予思以均逸之而未能焉。後之人陟此臺也,不有仰武侯之風,而義安其民於千載之下乎?嗟夫!職隳於上下之攸叢,退舍於古人之轍跡,予之陋也。紹大雅之遺烈,懷輔理之永圖,予不敢以陋自諉也。况今中丞見吾陳公、侍御劉公,奠安滇治,同心武侯,予小子得以仰承休德而黽勉之,亦庶幾乎可以逭其陋已。記成,質之憲副約所朱君。朱曰:彰往哲,示來今,宣上德,達下淸,有關於治體大矣。遂刻之貞石。

徐中行橫山水洞記 编辑

古梁州徼外,禹疆理所不及。滇國屬秦,畧通五尺道而已。漢時且閉昆明帝於長安,穿池象之,以習水戰。後雖爲屬郡,恃其旁池肥饒,多畜產之富,安知泉流灌䆮,所以育五榖,爲通溝凟以備旱計也?自成義侯造起陂池,迄元咸陽王非復爲陂池及屯田,求源洩水,始知蠶桑。明興,方伯陳公乃開昆明橫山水洞。洞在縣西鄕,源自城西淸水關外龍泉,匯爲乾海子,東行八里爲白石厓,十五里爲橫山龍院等八邨,軍民定墾田四萬五千六百餘畝。其地高平,比之岐峻,緣厓磻石不同,泉流不及,旱爲焦上,有可用漑,則沃野也。嘉靖乙未,李文縕等開厓導山七十三曲,爲水凡十三條,邸橫山,止於石丘。隆慶己已大旱,楊應春等鑿丘爲東西洞,約穿三十丈,未穿者如其數。四月,公以右使治道,遇之,其徒纍纍吿疲。公憫而省其山,以請於都御史江陵陳公、御史內江劉公,咸曰:此功一成,爲萬世利。乃命官興工。洞高廣各三尺有咫,僅僅容一人反身屈膝以鐫,用二人遞畚所鐫而出入之,彌堅難而解焉。聲冲冲若咫尺,東西竟不相直。初以九旬爲期,又九旬,公乞歸,人懼弗卒。公曰:噫乎!泰山之雷穿石,漸靡使然也。人而鑿空,其弗然乎?以舍人袁應登視之,乃用易門礦夫二十人。明年三月,公爲左使,工周歲弗給,請於都御史宜興曹公、御史安肅許公,咸曰:功旣垂成,費安惜乎?給之如妝。九旬,又諸公謂事不以請,右使長樂陳公攝之,又借公帑以給鑛夫,馬廷弼乃止其西從東。又明年二月八日,長樂公代爲左史。公曰:去志久矣,爲此水而止。今未卒業,幸諸大夫圖之。敬諾。越三曰,公出祖,數萬人泣留遮道,忽傳水洞穿,驩呼若雷而神之。公曰:亦偶然爾。且謂召公將明農,惓惓吿周公誠小民,秦秦水工鄭國徐伯之名,以傳礦夫繋之,一年良苦,四鄕萬夫粒食,二十人汗血耳。其補助之勿緩。官終事者,庫副使劉應登難舍人勞甚,其論賞宜優,爲具奏記,惓惓授長樂公而行。凡用不滿三百兩,爲日六十五旬餘,蓋費省勞暫利鉅,而貽之休者遠也。民共立祠橫山,屬余記之。徐中行曰:滇之廟禮,自成義始,亦有咸陽,豈非陂池之澤乎?史起論西門豹之未盡起,亦徒利導之者耳。溪有蜀道之難,若冰之鑿離碓,世傳蜀江神有之,乃冰精誠所致。橫山不下離碓,公每旦必齋禱,雖舍人亦然。洞穿與行會,偶然耶?滇田號雷鳴者,匪雷雨罔秋。八邨之有龍泉,沛若雷雨矣。允惟岳牧,實代天工以百世祀,豈成義、咸陽盡之乎?代公治渠,股引盡屬長樂公,率土如雨,公者可無凶年憂矣。公名善,錢塘人。長樂公名時範,同舉嘉靖辛丑進士。先後八年,于滇迭爲左右伯,成是水功云。

鄒光祚永昌里社義倉記 编辑

永昌,古哀牢國,視今寓內,則西南之窮壤矣。漢夷雜耕,田無則賦,而又兼倂於有力者之家,是以豐者餘糜肉,而約者或不厭粃糧。且不謀朝夕,無蓄蔬,徒以其土之所產,力之所攻者,相與貿遷,平旦側肩雜糴於市,乃可給晨炊。每時未及麥,豪戶輒囷貯以延厚直。而不軌牟利之人,愈益騰糶焉。里巷狼顧,則叫囂躑躅鳴於官。官使吏治之,亦莫人人臯也。先是兩臺聞而閔之,檄有司發帑徵粟,以備出貸,惠甚渥也。而轉相徒鬻,不免騷動。利未必佐急於民,而先售之蓄矣。詎不公私俱罷。或歲嘉靖甲子,泉州堣齋王公春,復以兵符駐劄其地,閱茲弊而憂之。乃取長孫平所論義倉法,與朱子社倉之制,詢謀於時有司,及其父老子弟,而質成於鄕大夫定泉吳君崧。乃籍民可出粟者,以戶計得若干人。不旬月,募粟六千石有奇。又廉得廢倉基,爲庾廩貯之。而一時之民命胥賴焉。比年歲吿歌,卽發糴而賤其直。然直雖入,而策後之議,猶復譁然。或云姑生息以衍之,或云貯必浥,又云頒則民且負,若貸而守者爲尤難。計人人殊,莫知筮決。而予始握監司之命,來則與郡守張君元諭謀。張議買田以長其惠,事半復遷去。而子因以其直之半,易粟於倉田收腴者,而定其租額。適巡臺,見嵩劉公按其地,復爲議歛散之法,而授成焉。吾知時嚴則無浥矣,善斂則無負矣,官治之無出納之奸矣。然則倉其永惠矣哉。雖然,有說焉。夫倉必曰義倉,田必曰義田,何哉?獨不可以繹思乎?蓋義卽孟子所謂命者是焉。先王思以此養人之欲,而制其求者也。使人惟利之爲見,而罔識有義與命,則約者徼非分之獲,而苛望於人;豐者必淫泆其心,而不窮其欲不厭,祇見貪與吝之爲交,而漸漬以入於兢也。雖有粟,疇得而貪哉?今吾欲人之約者,約其心於分義之正,但思所以自獲,而無畔羨之心;豐者,豐於義,豐於施,而不罔市於時,以階厲心。安於彼此之分定,而行履其素位之常,則比屋皆義,人人具足,而榖不可勝食矣,奚倉與田之費久也?管子謂倉廩實而後禮節興,子則謂禮節興而後倉廩實,此正撫臺見吾陳公廥儲鄕約並行之意,眞惠之博大面悠久者也。爰復就正於藩臬諸公,僉以爲是,遂書以登於石。是役也,始贊謀集事者,先太守楊君朗、今陞楚雄守張君澤,與己陞臬僉趙君龍、署事提舉楊震宇、通判蔣三近也;繼經理成事者,今太守闕君繼禹、同知孫輔、知縣羅廷賢也;謀處周遠以相其成者,則鄕大夫邵君纓泉、惟中霍君二梧、薰胡君洞泉、泉與石君東伯雷、李君雙梅鼎、都閫趙君明臣也。其輸粟之鄕耆義士,與指揮之有勞績者,不勝載,載之碑陰。

方良曙重濬海口記 编辑

粵稽滇池之勝,自戰國時屬楚,名始載于史册。蓋金馬、碧雞東西兩山,夾護商山北來,而環衛於前,中列一大都會。其不並受邵甸、牧羊山諸泉,及烏黑龍潭、菜海、海源、洛洛河諸水,匯爲巨浸,延袤三百餘里,軍民田廬環列其旁,而洩于其南。稍西一小河,又折而北,不見其去,故又名滇海云。是海口小河實滇池宣洩之咽喉也。疏濬不加每歲夏秋雨集水溢,田廬且沒,息非渺小。先年當事諸公率多裁成,海夫有編,開穵有期,爲民之意亦旣殷矣。萬曆改元癸酉,關中少司馬蘭谷鄒公來撫茲土,偶值霪雨連旬,滇水泛溢,軍民甚病。公用憫側,檄下閫司,行經歷陳子、指揮王子戡議,爰請如前三年大穵例,築壩閘水,分段興工。開穵凡廿餘里,調集指揮千百戶若干員,夫役萬五千有奇,竹水麻鐵器具工餼納費帑金五千有奇,而一壩之費遽五千金。惟時鄒公復行藩司議,明年河中養齋郭公按滇,亦謂事關勞費,須詳議。其秋,余以承乏左轄至,適東西用兵之餘,斗米銀至三錢,軍民勤食維棘,且兩臺節財恤民至意不可不仰體也。冬暇且至其地,謀及郡吏,謀及士庶,謀及父老,而廣詢之,迺知滇水從出之口,牛舌洲橫於前,龍王廟洲塞於中,此全省水口風氣攸關,蓋奇勝也。土人咸指故道,水由洲左豹山下行十之六七,由海門村旁行十之三四,今左流纔一二耳。况下有螺殻、黃泥二灘之淤,冬水落而背露,春水涸而龜昂,故工所可加,而豹山之下尤宜深濬霸舊,築螺灘上可勿循越。又明年乙亥正月,適同年旰江近溪羅公以屯田憲副巡昆陽,余亟往迎而咨議之,且見二灘經流欲絕,羅公因力贇曰:螺灘之壩不必築,豹山之下必宜開。議遂決。復請兩臺俞允疏濬,一倣撈淺之法,且倂龍王廟而新之。爰命雲南右衛指揮原任霑平守備孫子承恩董其役,雲南府通判勞子日積督之,調各衛所州縣夫什之二,乃孫子則固分丈布功,論方驗日,工無少曠焉。踰月而工竣,實三月哉生明也。水復半由豺山下行,而螺殻,而黃泥,無復少阻。工費官餼僅四百餘金,視陳子、王子循舊三年開穵,不啻省什之九矣。孫子請勒石如故事,余曰:嘻,是奚足哉!他日請之再三,辭弗獲己。因憶是役,非兩臺之憫恤,孰與肇始?非羅公之明智,孰與贇決?抑非得孫子之勤筭而董之,又孰與總理之甚密而迄工之甚速邪?傳曰:仁者講功,兩臺以之。又曰:智者處物。羅公及孫子之謂也。衆思集而忠益廣,用力省而成功多,卽此小役,可以槪大矣。後人觀此,其於興事考成,當必有劃然點會於中焉者,遂書以遺之。鄒公名應龍,郭公名庭梧,羅公名汝芳,皆起家進士,余爲新安方良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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