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雲南通志/卷15

卷十四 ◄

萬曆雲南通志 卷十五　藝文志第十之二

► 卷十六

雲南通志卷之十五

藝文志第十之二

贊類

〔唐〕

司馬貞西南夷傳贊

西南外徼，莊蹻首通。漢因大夏，乃命唐蒙。勞浸靡莫，異俗殊風。夜郎最大，邛筰稱雄。及置郡縣，萬代椎功。

〔晉〕

劉昫西南蠻傳贊

五方異氣，所廩不同。維南極海，曰蠻與戎。惡我則叛，好我則通。不可不德，使其瞻風。

〔國朝〕

方希古翰林待制王禕像贊

天眷有明，勃然龍興。豈惟智謀，得人乃成。其人伊何，匪將匪相。爰有君子，海內之望。望旣歸之，孰能違哉。彼王彼侯，小大畢來。惟華川公，蔚其文雅。位雖不崇，名動天下。人知其名，豈知其心。我懷德音，山高海深。

王啓忠武侯諸葛亮贊

東京失馭，炎祚無主。四方龍闕，帝胄求輔。公居草廬，日哦梁父。三顧旣頻，許身翼羽。中道受遺，未復漢宇。五月渡瀘，深入蠻土。七縱服心，豈在毒武。南方旣定，中原可取。上表出師，伊吕爲伍。志雖不就，名高千古。

文獻公姚樞贊

濂洛敎衰，中原左衽。鞠哉綱常，伊誰云任。惟文獻公，生非華蔭。上搜下淑，翊剛以寖。休事非君，之任雖禁。一方止戈，杵血不廕。巍功在人，史筆可噤。

忠文公王禕贊

浙東二儒，公居其一。遽流求源，考亭同出。惟公柄用，草昧之日。烟火未收，往說經術。彼昏不知，胡運已黜。如狂肆侮，卒乃見咥。皇赫斯怒，爰整戎卒。直擣其巢，取致斧鑛。乃弔忠魂，乃詢故實。血食有祠，信史有筆。我再拜公，奚遑多述。

忠節公吳雲贊

忠文過害，公再奉旨。彼狂不知，繼賊以死。公初柄用，六卿是齒。其使滇南，匪因瑕累。惟帝知公，遣降遺壘。公執不屈，死報天子。雙魂不歸，遙遙萬里。惟國旌忠，先後媲美。程嬰杵臼，同歸信史。

序類

〔唐〕

李德裕西南備邊錄序

唐太和四年十月戊申，制詔兵部侍郎臣德裕節度劍南西川。維蜀西控戎索，南接蠻報。昔在中葉，武尅不剛，蟊賊內訌，蛇豨薦貪。表撐裹拓，猶懼侵軼，未陰綢戶，莫急二邊。於是先事侯情，井謀合知，料敵執檻地，陰計軍實，而備邊錄作焉。卽十三卷之簡，見萬里外之情，所以制勝無形，銷患未萌也。茲不可亡。序。夫備敵於一方，其策易；備敵於多方，其謀囏。朔方旣城，薄伐於西，文王其勤也；玁允旣攘，鞠旅於南，宣王其武也。鍼芒寫氣，螳穴潰隄，知慮不周，杵防不密，則疆場之虞，不生所備而生所玩。吁，可懼哉！然山徙阸塞，非圖莫見；兵財盈虛，非書莫著。是故軍防有錄，譔於天寶；九州別錄，上於正元；禦戎新錄，奏於元和。元振述安邊之策，敬輿條備邊之失。前英後傑，帷籌幄畫，詳已然之變，忽未動之憂，寢薪爲安，折柳爲固，猷之不遠，寇將生心。德裕身佩西垂之任，得不爲南鄙慮乎！方唐盛際，德烕溥暢，北縻突厥，東澹遼海，窮髮反景，悉主悉臣，文恬武嬉，喪羊于易。吐蕃閒釁，河、隴失險，締從南詔，協力謀我。岷江飲馬，倚爲先鋒，井絡坤垠，我圉孔棘。有守曰臯，鑿靑谿道，要結蠻好，掎鹿效順。纂集事狀，爲卷十七，質幣結轍，闓戶誨盜。戎膽雖讋，蠻旤始牙，深入成都，如升虛邑，唐之君臣，且旰食矣。疇咨良翰，橋失刷恥，爰命德裕，抗旌秉鉞，葺殘奮怯，改紀其政。乃建籌邊之樓，凡險要與蠻相入者圖之左，與戎密遺者圖之右，而部落饋韗靡不察。乃立雄邊之軍，其精兵曰南燕及連弩，騎士曰飛星及突騎，而晨戰器械靡不飭。大度孰制，城以杖義。榮經孰控，城以禦侮。西山熟阸，城以柔遠。復邛崍關，徙越嶲治，而蠻之齒寒。恆謀納款，維川歸璧，而戎之氣奪。猶慮敵去而備弛也，兵將糧械之數，城鎭種落之名，歲計經用之目，講求利病，輯爲一書。諸郡固實，外夷情狀，條分縷析，粲如指掌。剙立成，以朱書小圖標之首卷，而第四卷敘維州本末尤悉。書成於大和六襈。迨會昌中，秉國之均，始奏上之。觀諸文集，猶有可考。二邊方騷而金湯之，二虜孔熾而霆雷之。匪石畫沈，幾曷克轃。茲藏之禁嚴，副在邊瑣。日戒夕惕，庶克有定。大中而後，慆憂好暇。懷燕安之毒，曉鷙擊之形。河湟歸疆，西顧無騎壒埃。厲階之梗，惟蠻爲甚。狧糠及米，繇劍而嶺。乾符之季，有臣雲虔，自邕管涉川陸四十七程至善闡，以南詔錄三卷獻於朝。吁！德裕之錄，以蜀備蠻，藩籬之寇也。雲虔之錄，以邕備蠻，則闖然入戶庭矣。憂先於事，事至而憂，奚翅銖石之差與！據舊鑒新，不可不毖患於微眇也。易之蹇曰：利西南，必有六二匪躬之臣，而後能濟蹇難。德裕以之。按唐藝文志，是錄列在兵書。今館閣書目存者一卷，餘軼不存。我思古人，愛莫起之。撫陳編而三歎。謹序。

〔元〕

虞集雲南志畧序

京師西南行萬里，爲雲南之地，方廣萬里。昔我世祖帥師伐而取之，守者弗能定。旣卽位，奠海內，使省臣賽典赤往，撫以恩惠，沿其俗而道之善利，鎭以親王貴人者四十年。方是時，治平日臻，士大夫多材能，樂事朝廷，不樂外官。天子憫遠人之失牧也，常簡去增秩，優以命吏。而爲吏者多徼幸名器，無治術，無惠安遐荒之心，禽獸其人而漁食之，無以宣布德澤稱旨意。甚者啓事造釁，以殘害其人。其人故暴悍，素不知敎，寃憤竊發，勢則使然。不然，惡生樂死，夫豈其情也哉！嗟乎！昔者簟壼迎徯之民，日以老死且盡。生者格於貪吏，以自遠於恩化，其吏士之見知者無所建白，而馭於中者又不識察其情。夫一隅之地，常以爲中國憂，而論治者卒未究其故，不亦悲夫！河間李侯景山由握庭。宣慰鳥蠻。鳥蠻，雲南一部也。始下車，未及有所施，會羣蠻不靖，按行調發，餽給鎭撫。周履雲南，悉其見聞，爲誌畧四卷，因報政上之。余嘗按而讀之，考其土產、風氣、服食之宜，人物、財力之愚智勇怯，山川、形勢之阨塞要害，而世祖皇帝之神烕聖畧，槪可想見，未嘗不俯仰而興嘆也。其誌曰：張喬斬奸滑長吏九十餘人，而三十六部盡降；諸葛孔明用其豪傑，而財賦足以給軍國；史萬歲貪賂，隨服隨叛；梁毘一金不取，酋長感悅；李知古以重賦僇尸；張虔陀以淫虐致亂。此於事至較著明白者也。其術不甚簡易乎？有志之士，尙有所覽觀焉。至讀其紀行諸詩，必有悲其立志者矣。

元明善雲南志畧序

昔在世祖，帝之貴介弟，帥師入西南夷而伐取之。旣踐大位，猶曰：朕固樂其風土，曩非歷數在躬，當於彼請分器焉。由是言之，似亦善地。及讀李君雲南志畧，乃復如此。雖然，彼亦人爾，其好安惡危，趨避利害，與常情同，無庸徵於古遠。我朝曾出平章政事賽典赤都護諸部，今沒三十餘年，慕之如父母，畏之如神明。居常考其設施，是不過因其性俗，利而道之，底於安耳。自時厥後，盜兵者有之，陸梁者有之。亦嘗考其致此之由，蓋其人生多獷悍，不閑禮敎，牧以雄剝漁獵之人，嘯乎蟻聚，激忿肆毒，又何暇顧防範哉？鳴呼！斯民也，吾聖祖神靈之所及，執事者可不究其所以治亂而拯之乎？余讀李君之書，深悲李君之志。李君之志，豈徒謂之井疆俗產而己。李君名京，字景山，今爲烏撤烏蒙道宣慰副使，佩虎符，兼管軍萬戶云。

李京雲南志畧序

蓋嘗覽樂史寰宇記、樊綽雲南志及郭松年南詔紀行，竊疑多載怪誕不經之說。大德五年，奉命宣慰烏蠻。比到任，值緬事無成，諸蠻拒命，屢被省檄，措辨軍儲事。烏蠻、六詔、金齒有夷，二年之間，奔走幾徧。於是山川地理，土產風俗，頗得其詳，始悟前人紀載之失，蓋道聽塗說，非身所經歷故也。自以所見，參考衆說，編集雲南志畧四卷。至若世祖皇帝汗馬之勞，大帥兀良吉歹血戰之功，平章賽典赤寬仁之政，與夫帥府行省之廢置沿革，自有雲南事蹟總鋒在，茲不復云。

〔國朝〕

王景常雲南圖經誌書序

洪武二十有九年八月旣望，西平侯沐春謂景常曰：國家繼天立極，輿圖之廣，互古未有。洪武初，卽命天下郡邑翛撰成書，以昭大統。當是時，雲南未賓，茲用弗備，子其爲我成之，將以達於上。景常拜命之辱，不敢辭。粵若夏后氏之王也，分土作貢，周述職方，漢收秦圖籍，皆誌也。曰誌者何？聚其土地所生，風氣所宜，貢賦繁簡，以立經陳紀，非徒示輿圖之大也。皇明德懋同天地，聖神昭日月，仁風義氣，震蕩六合，四夷八蠻，莫不稽願效臣順，襲冠帶，幅員有截，輿圖之書，是宜奄八荒而履無外也者。子史氏所載，宏綱大典，煥乎有章，雖雲南以後服見鋤，而事功不可不紀。按雲南自昔外於王化，元初剷封畛，列郡縣，嫗煦撫摩，與漢唐羈縻之風何異？重以梁王不迪天命，戕虐信使，誘納我逋迯。由是皇上命將出師，奉辭伐罪，金鼓一震，土崩瓦解，不浹十辰，悉疆理，鎭以重臣。十數年間，政化漸於蠻獠，皇澤溢於方外。建國表方，與內地等，煕煕皥皥，化爲樂國，視元霄壤懸絕矣。茲非神武不殺之所致歟？不揣窺測化功，模繪日月，編次成書，掛一萬漏，庶國家縟典，將於是乎備。嗟夫！禹貢，史也，聖人刪而爲經；春秋，經也，三傳列而爲史。漢、唐以降，合而爲誌。雖繁簡不同，道一而已。是誌也，上分天文，下奠星土，貫穿禮樂、禋祀、疆場、食貨、藝文之事，諒不足徵前史之萬一。然一方大槪，亦可見其什六七云。

金齒安邊定遠樓序

旣平雲南之明年，羣蠻蠢，同日煽亂，所在逐官守，圖城郭，永昌受害爲劇。旣數月，次第復平之，致其首帥於京師。天子以爲敎化未加，罪不在蠻，一置之不問，且卽其酋帥而任之。重愍永昌之糝於蕩覆也，以元右丞李公忠謹可屬，命僉雲南指揮事往撫之。公至，宣朝廷德意，招徠反側，一年始定。乃城其故址，建樓東南之衝，名曰安邊定遠，遵古制也。夫邊遠非一樓可安定也，面安定之功，樓於或有助焉。且邑之有城，城之有樓，古先聖王所以封守固民心也，然非以爲恃也。况永昌壤地與八百緬車里犬牙相制，諸蕃人面獸心，闚何我勢，非烕不畏，是非可植表限仁義化也，則城守樓櫓之備尤不可緩。昔張仁愿築三受降城於何外，虜至必敗於其下，是必有道矣。不然，城費、城朔、城東，何以並列於經哉？蓋言城之不可無，而備之不可�也，樓安得已乎！雖然封疆不足以界域，河山不足以險固，雖百樓何補？又必有道矣，曰：在得人。前永昌文學椽夏伯通，嘉李公能恢前業，率其徒歌以美之，命臨安寄客王景常序之。

詩曰：巨靈鑿開混沌殼，洪濛肇分六鼇膊。翕乾簸坤奠光嶽，茫茫星野纔一粟。繚以寰瀛函地角，化化生生天所鞠。聖神無為尚玄朴，一視同仁乃於穆。力强眾郡始相搏，不周山摧地維縮。共工殄天天不剭，女媧煉石真一謔。三五繩繩聖智鑿，神父啟宇建城郭。斯民永康咸戩穀，守國設險臣所告。夏王敷土聲教渥，五服相維翕聮絡。有商繼世肇造毫，姬旦營周始城洛。城東城朔壯前躅，南仲召虎芳汗竹。漢關哀牢開沫若，況有愽望相馳逐。孟獲七擒雍闓僇，千載天威此徼福。宋閉可渡限南服，不有聖君何以勗？我皇恩澤融滲漉，拓開重關奠光軸。朱雀南飛象天宿，西南萬里一正朔。永昌舊是南詔督，析壤已入犬羊腹。將軍受詔作南牧，安集諸蕃事耕稑。時和歲豐歸樂育，處士如雲令行速。仡仡新城樹戎幄，寶刀在帳弓在箙。南樓翬飛與山矗，雕甍粉署照平陸。龍蛇大篆炫丹臒，戰格連雲盱駭矚。鼓角鳴鳴起寥廓，北來雄藩森劍槊。南控風沙是天竺，皇恩遠被閎以愽。定遠安邊此其襮，聲流刀斗無亡鏃。田野每每生意沃，土毛被野藹蒼緑。雨風時若膏霡霂，帕首雕題儼祗肅。舉頭一睹膽已落，相顧嗢咿更錯愕。詎知將軍盛威畧，制治剸繁若龜卜。不戰屈人功欻㸌，何用長驅追衛霍。有時釃酒牲用犦，鼓舞諸酋縱行樂。吴歈北綻雜胡樂，高懸寶珠代明燭。酒酣漸離擊鳴筑，拍闌應節岸巾幅。要將忠義勵士族，丈夫功成願方足。東瞻五雲香撲撲，闌干影轉旄頭纛，知是扶桑散清旭。

董莊愍死節威楚序

龍亡虎逝而羣狐嗥，風披雲靡而震霆作。此可以覩天人之變，明治化之迹，而進夷於中國也。夫夷之俗，無禮義、君臣、上下者也，彼見我中國綱常之正，安得不欣然而慕？然能及之者寡矣。其或挺然能自附于忠義之科，君子可不與之進乎？

按，《元史》、《龍溪集》，紀天曆初，雲南中慶路鎮將敗狐叛，遣兵攻威楚。官吏或逃或屈，獨知事董文彦義不從賊，鋭聲詬罵，賊不忍聞，截其耳以塞其口。文彦嚼血唾賊，罵不絶聲。賊怒，裂而殉之。明年，敗狐伏誅，憲司以事聞，朝廷嘉之，諡曰莊愍，旌其門，官其子時中。

子斥臨安，時中爲文學掾，一如《集》中言，泣且請曰：先父不幸死賊手，雖褒嘉於朝，時中懼其事之荒湮也。先生以文章顯，幸為我序之。

嗚呼！忠臣烈士，何代無之，求之夷服，𭦌不多見。昔安禄山以範陽反，顔杲卿死河北，張巡、許遠死睢陽，雖武夫小校，皆知盡節，闔城皆然，華夏忠義之習無恠也。《唐史》列之於《傳》，植大義於後世者至矣。敗狐之叛，中慶，大藩也，威楚，大郡也，省府大臣不死之，風紀執法不死之，刺史不死之，知事一夷人耳，食九品秩，乃凜凜乎仗大義，樹大節，寧死而不顧，見理明而臨事不眩也。使天下之人皆若文彦，則叛亂何由而生哉？予生也後，仕不先人，不獲與太史著作之列，而《元史》不載莊愍死節事，豈史闕歟？抑在夷略歟？抑述史之時，雲南未附，不得聞歟？以未附闕文，君子固不能無憾。以在夷而略，則失之遠矣，殊非近夷於中國之義也。因爲述之於簡，以補史氏之闕也，以旌死事也，以爲爲臣子者勸也。

送五雲韓先生詩序

五雲韓先生居夷十五年，立身高潔，不以榮顯有期；蘇文忠在海外，深自晦匿，從田夫野叟，漸不爲人所知識。俱可謂善處憂患者矣。一朝用世，都人額手願留，皇上以材見賞，是豈人力之所致哉？惟天純佑默有相之，開天下於治至也。

予與韓先生伯時、桂慎同斥十又六年，坎壤蹇迍，自意與世絶矣，長與荷戈執戟者伍矣。聖天子嗣寶曆，日月重熙，萬方景從，開洪龐而爲玉燭，釋皇武而建真符，返澆漓而爲淳樸，以納民於軌物。不浹十辰，首拔桂慎於拱稽中，未幾，復有伯時之命。飆舉雲蒸，乾開坤闔，震蕩萬匯，四海彈冠而起，不知其幾矣。矧伯時素以德望稱，貞元會合，實惟其期。伯時行矣，不知都人亦有額手者否乎？曾以材見賞否乎？君子曰：是行也，不爲六卿，即爲三輔。其果否乎？餘因之有感矣。

人每言治道有隆替，古今人物不相逮。今皇上初復，風氣熙熙然，皞皞然，光采丕變，一時表著，將多於前功，以是知治道不於常於其人，古今不於常於其人，蓋賢人治之具也。伯時行矣，天之生材，非徒美其身也，將以斯民濟也。伯時尚思朝廷萬里簡拔之恩，廣其經濟，敷其賢哲，於以立天地心，建生民極，開億萬年太平之盛，斯不負九重求賢之意，且允愜士大夫順顒之望。伯時行矣，其將何以處我哉？繫以詩曰：勸君以仙家霞觴之清酒，贈君以一唱三歎之朱弦。人生聚散等萍梗，劉祖著鞭何敢先？憶昔同臨汾晉時，薇垣劍佩相追隨。祗今違離南海上，聲名不減咎與夔。聖皇恩澤被八極，有詔掄材麵南國。南中逐客今幾人？渠是前朝真柱石。北風吹沙水不流，布帆夜下白鷺洲。謝安聲名今在晉，吕望事業行歸周。磻溪東山舊遊處，此時風氣知何如？五雲蕩漾閣闔處，咫尺天衢多雨露。明朝響佩趨鳳池，金章紫綬光陸離。調元有手會須展，好揭元會還雍熙。

贈君以清廟一唱三歎之朱弦，勸君以仙家霞觴九醖之清酒。賈生志氣傾湘潭，坡老文章動星斗。東望蓬萊西弱水，鵬翼扶摇千萬里。攬衣終夜仰鬥樞，一道文光落南紀。

平顯雲南志後序

聖人大統六合，一視同仁，務廣德也。雲南僻介遐壤，自昔羈縻，元置牧守，徒擁虚位。我皇明誕敷聲教，救寧遠人，用夏變夷，悉侔中國。黔寧昭靖王鎮以懿親，十有一載，賞罰畢協，鋤强懷柔，遠邇革心，翕然從化，廟食千古，理其然乎！

西平惠襄侯纘乃舊服，一循成軌。曆覽舊志，事略辭煩，即命括蒼王景常、檇李程本立，稽諸邃古，芟採編撰，迨及有成，將獻納焉，不幸捐館，二公亦接踵應徵，弗終厥美。嗣侯昭繩其武，復命不肖裒而次之，其筆削去取，皆仍二公訂定，不敢損益。間有遺缺，蒐訪補綴。書成於洪武庚辰之夏，鋟刻於明年之冬，用廣其傳。

鳴呼！是土也，先王奉敭天烕，戡定數載，然後能一其政；君侯克紹前烈，纂輯奕世，然後能成其書，固不易乎！後之覽者，非徒究其井疆俗產而已，當知古人之所以得失成敗，懲惡勸善，而致化民成俗之效，庶不負廣德繼志之初意云。

鄭顒重脩雲南志序

景秦甲戌孟秋七月，有詔纂修方與志書。禮部奏選文學之士，授以條畫，分行天下，俾其所至，會諸方岳儒臣，廣蒐精擇，計偕以上。而進士王穀實來雲南，衆議右布政使陳君安簡宜總其事。君承事惟謹，曁諸文儒，夙夜在公，殫心竭慮，期蒐訪之必精；婦故鉤新，在去取之皆當。不四開月而志書吿成，將鋟梓以傳，詣子乞言爲序。惟雲南之事，載在漢班固西南夷傳者舊矣，至元李景山始爲志畧。然其時聲敎初及，制度簡率，禮樂文章之事未甚明備，道德風俗之美未甚同一，宜乎蒐訪者難精，而該載者不博也。我朝奄有天下，幅員之廣，疆域之大，振古莫及。雲南以險遠後服，太祖皇帝特命動臣鎭之，迨今七十餘年。山林川澤，墳衍原隰，物產之富，郡縣城郭疆理之雄，靈壇古跡、琳宮梵宇之勝，園池樓閣亭臺館榭之麗，賢臣哲士之生於其鄕，仕於其地，詩書禮樂之敎養其人，於是道德旣同，而風俗丕變矣。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此其時耶！雖然，禮樂文章之明備，道德風俗之同一，固由乎聖王悠久敎化之浹治。然非得人以任纂翛之責，抑何以成昭代制作之盛，而覩今日大一統之寰區如斯其廣者哉！是書之成，遣稽諸經，近考史籍，井疆、里俗、食貨、藝文之事，古今因革損益之宜，條分縷折，明白詳盡，可謂無遺漏矣。而陳君用心之勤，蒐訪之精，去取之當，亦於事而可考焉。

陳文重修雲南志序

皇上纘承大統，撫御萬方，夙夜孜孜，圖惟寧永。迺於景泰五年秋七月八日，詔禮部重脩天下地理志，將悉閱而週知之。其奉使來取及所在任其事者，必愼選文學才德其人以充。時進士王穀詣雲南宣昭聖意，於是文等忝於其事，祇嚴朝夕，博訪而遍觀，窮搜而遠探，正舊志之乖訛，公輿情之去取。若是者四閱月，始獲成書，分爲十卷以進，而雲南古今事文殆無遺者。旣而以所存之藁，命工鋟梓而序之曰：地理有志，肇於夏之禹貢，掌於周之職方，著於漢之遷史，而班固廣之曰志。凡河嶽之流峙，原隰之肥磽，物產之登耗，風俗之美惡，人才之豐嗇，悉志焉。以任土作貢，分田制祿，授方任能，用臻康又者，良以此也。雲南，古西夷靡莫之屬，遠在荒外，而禹貢、職方之所不及者也。漢武時，始通中國，繼以屬晉。隋、唐雖曰郡縣，其地不過遙制以爲覊縻而已。况蒙、段二氏假號承強，歷數百年，屢爲邊患，宋則置之度外，豈惟力之不贍哉！至於有元，僅能一而撫之，然治敎晦塞，氣習猶自異於內地，視前代之遙制以爲覊縻者，又豈能大相遠哉！天啓皇明，奄有寰宇，仁風義氣，彌於六合，施及四夷，雲南以征而後服。特任動戚藎臣，領重兵而世守之，蒞以藩鎭，肅以臬司，因革其郡縣，制其田里，閭井其民以施治，遍立學校以施敎，又簡命練遠重望之臣以巡撫之，迄今七十有三年。是以聖化漸被，無閒窮僻，椎卉化爲衣冠，嗢吚變爲雅頌，煕煕皥皥，亦何下於內地哉！由此而觀，則皇明之有雲南，不特一其地以示與圖之廣，然定爲經制，以成其治敎之盛，實亙古所未有也。今具於志，得非希世之盛典歟！文等文學才德，舉無似者，敬竭愚衷，仰答聖意於萬一，而皇明丕顯丕承之化，無遠弗屆，亦於是而槪可見矣。嗟夫！顧此一隅之陋，繼今以往，獲媲美於內地，誠萬世之大幸也歟！

楊士奇王華川文集序

王公以翰林待制奉命招諭雲南之未下者，至則以天命人心從違吉凶之道，反覆開諭。其人初已嚮服，會有倔強拒命者，公奮義死之。後十年，天兵下雲南，公死事始白於中朝，然旌褒之澤未及也。皇上嗣大統之五年，詔贈翰林學士，賜謚忠文，於是距公之死七十年矣。公之文，宋學士諸公序之詳矣，予特錄其死事，以著其文之本也。鳴呼！王公之死，公使命蓋與唐顏魯公同。魯公之書傳於後，雖片楮尺素，人得之千金不易，矧文者至理要道之所寓乎！其傳無疑也。

周洪謨孝節堂序

孝行節義，皆至善也。國家畀璽書而旌其門閭者，所以激天下之人心，而勵天下之風化耳。大理楊氏之門，一家三節，俱受旌異。於戲休哉！楊氏子仲倫，集士大夫所爲傳記題詠，凡若干篇，而來請予爲之序。夫孝者何？仲倫之叔父時謐，痛父明輔早逝，事母崔氏極孝。母病嘗糞，知疾劇，乃焚香籲天，乞以身代。母病頓差，後延一紀餘而終，廬墓三年。時謐從父無子，以時謐爲後，時謐事之如知其父母。其廬墓時，每旦必歸省問。從父母省畢，不入私室，卽赴墓所。從父母相繼歿，又廬墓六年，手植松柏數百株，百鵲羣集馴擾，人以爲孝感所致。節者何？仲倫之伯母施氏，早喪。夫時雍，媛居四十餘年，冰玉其行。初，時雍積官至太原府同知，卒於官。施氏以柩歸，治葬如式。親戚以其少無子，從更改適，乃以刀截髪，守志以終其身。仲倫之母趙氏，早寡，欲自鳩以殉。族姻勸之，以四孤尙幼，汝死，誰其鞠之？乃悟，矢無他志，訓諸子以成立。仲倫舉進士，爲內江尹，今調安化。仲倫之叔母張氏，亦早寡。其母迫再醮，乃閉室自經。諸先後破牖入救之，得不死。敎遺孤宗白以成人，始終一節。夫惟至善之萃於一門者如此，是宜有司具以上聞，而並受寵渥也。世之爲人子，爲人妻，而惡行涼德者何限？乃若滇洱萬里之外，至善疊出，晶華炫燿，豈非由聖朝文明之化，徧於四海而致然乎？故喜爲筆之，使傳於永世。

湛若水送吳生問學還勝序

吳生不遠萬里之途，問學於常德蔣道林。久之，推原所自，度嶺來穗城，問學於甘泉、禺山、大極之同，曰：堯生也晚，竊聞吾儒之學，迺天地人物精神命脈，惟一神理充塞流行，千名萬狀皆從此出。虞廷發之爲精一，孔門傳之爲一貫，而孟氏衍之爲自養無害。甘泉翁曰：子之言然也。生曰：此吾儒易簡中正之路，不落方所，不涉言筌，人人皆可得而契取者。何孟氏沒，訓詁支離，日趨迷徑？翁曰：子之言則然矣，此果予衍而知之乎？千聖千賢從此大路，更無別路，有之則異端矣。生曰：昔濂洛大儒洩無欲之說、定性之書，孔氏中路千年再闢，尋汨於考索，或偏於躬行。至白沙先生學本自然，時維師翁親承其緒，繹爲心性圖說，闡爲隨處體認天理，授諸蔣先生，又揭天地萬物一體，指點孔門仁旨而入之，自默坐澄心始。堯也習靜齋明，乃於斯理少有契聞，而未究底定。先生命走禺山謁見師翁，惟終敎之，無虛此生。翁曰：三傳一道，子見路脈中正矣，顧力行如何爾。生曰：請聞焉。翁日：子知行路乎？始學者如行夜路，初行甚黑，久之漸有光明，雖前有溝壑崎嶇，不至失足矣。子又知登山乎？高一步則視下，低一級更有一層光景，歷千尋之石，涉萬仞之崖，如履平地，至於絕頂，猶有天在。堯舜事業只是一點浮雲，過目其有涯哉！勿信我語，自力行之，自得自見，且持此以復道林，何如也？遂抗手而別。

童軒愷然堂八景詩序

黔寧開鎭逾百年，世有此疆土。今鎭守雲南總兵官征南將軍太子太傳黔國公益齋，嗣休象賢，益靜以理。頃歲登時和，邊陲安帖，四郊無闕，爭金革之聲，乃立藏脩之所，扁曰愷然堂。堂環布諸景，子嘗從公之遊，而得其大都焉。奇石環峙，煙銷日明，芙蓉獻秀，若天作而地出者，層巒疊翠也。景淸時和，奇絕異卉，柯葉交映，若霧蓊而雲庇者，嘉木垂陰也。盤谷之間，玉泉瀉而淸越，印池之上，錦雲墮以徘徊，則曲澗泉聲，方池雲影也。石闌瞰綠，錦鱗躍而金梭橫，藥砌凝紅，黃烏啼而幽簧鼓，則石梁觀鯉，花塢聞鶯也。虛室生白，陽谷扇煖，林煙矗以莽茫，亭草四面黃碧，則虛亭夕照，古洞春風也。景環於外，宜由處於中，扁以愷然，亦足以見公之志矣。夫物可以觀理，鶴鳴之詩曰：鶴鳴九臯，聲聞於野。言誠之不可揜也。魚羅在淵，或在於渚，言理之無定在也。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籜，言愛當知其惡也。他山之石，可以爲錯，言憎當知其善也。卽物而求，觸其類而長，則環天下之物，皆足爲進脩之一助。然則愷然八景，豈區區遊衍爲者？觀於山則思仁之靜，觀於水則思知之樂，木之陰思以覆，雲之影思以變化，魚躍烏啼思以見天理流行之妙，春風夕昭思以見造化識信之機，斯堂之所以名，卽景之所由以兼得者也。公含宏直亮，才負文武，汪汪然千頃之波。戎機餘暇，不釋手詩，述作誦記，軼鴻生而庸過之。其得是堂，蓋多通六藝者，咸發爲詩，以續鶴鳴之餘旨，且效淇澳以美武公。予僭序其上簡之。

彭綱雲南總志序

雲南舊志，成於景泰六年，實前少傳廬陵陳公文爲右參政使時所編集，所謂雲南圖經志書者也。然其爲書，詳於詩文，而畧於事實。况今五十餘年，莫之繼續，其間可述之事，可稱之人，漸就泯沒。弘治癸亥，巡撫右副都御史西軒先生應城陳公嘗語及此，以爲是書關制度，寓勸懲，不可不修，遂以屬綱。綱以較士，什九行部，未暇也。乃定爲款式，指出合考書藉公案，屬敎授李介等督諸生儒人依式編錄。復檄諸郡邑衛所，得其新舊志事畧，乃更稽討參訂，增側損益，使簡不遺，詳不冗，以適厥中。書旣成，題曰雲南總志，僉謂宜有序。夫志猶記也，記其事也。雲南去中國萬里，序虞三代所不能臣。漢雖郡縣之，然不能得其一民一財之用，往往弊中國以從事。唐自中葉以後，翻爲所困，迄宋不能有。元雖能有之，然亦叛服靡常。我大祖皇帝旣宅四海，乃命元動率師大定其地面，敷政出治焉。列聖紹承，益綏厥土，凡爲府若州一十有三，爲軍民府七，爲軍民指揮司二，爲衛若守禦所二十有四，而外夷宣慰、宣撫、長官等司府州又十有九。藩間以統之，監司以察之，公府以殿之，近臣以鎭之撫之。上下相維，文武並用，制定治一，夷漢率服。於是歷代所不能臣之地，方八九千里之區，盡入王官，供貢賦，受約束，與中州埒，而非前代所可並也。是書備載諸府州司建置沿革、城池、形勢、風俗、山川、土產、公署、學校、書院、戶口、田粮、驛堡、哨戍、鋪舍、樓臺、關塞、寺觀、祠廟、墳墓、古蹟、流寓、仕宦、人物、科第、烈女、仙釋之詳，展卷一閱，則一方之事，古今之迹，燦然在目。而我皇明烕德之盛，幅員之廣，制度之徽，亦於是而可考見矣。或曰：郡縣地志，非義理所先，儒者或不屑爲，而子屑爲之，何也？噫，子之論大矣！獨不觀禹貢、職方與夫諸史之志乎？聖賢固不遺也。彼高談性道，絕滅史學，卒稔生民之禍者，又豈君子之所願學哉？况綱宦食斯土，而職在風敎，則夫一方之事，一時之制，考而記之，以寓治理，以資聞見，亦事之宜也。用書以序其前。

楊愼大理府志序

大理，滇西繁雄郡也。緣洱水，出罷谷，爲西南巨浸。蒼山，像靈鷲，爲西南巨鎭。而襟帶，而巖險，而物華，而人英，又襃然，育然，緝犂然，有當於中土之奧區，卓乎無謝於南溟之奇甸焉。常稽之往籍緯書云：神農地過日月之表，則日表骨利，月表靑丘，滇池比之，猶爲邇封。陸終爲黃帝之所娶，若水爲顓頊之所生，產里爲湯毫之貢國，濮人爲武牧之征隊，載籍昭然，可以覆視，奚待常頞爲通道始，而唐蒙爲開郡先乎？昔之郡乘、方志、事狀、行紀，若韋臯、若徐雲虔、若竇滂、若樊綽、若韋齊休、若陳隱之所著，雖曰映列，實則錄存書亡。若勝國之李景山、昭代之王景常，籍具存，然或失之誤，或失之畧。山河若柯，或而以一經行盡之；帖員數千里，而以二卷帙約之。原本山川，有恧其能說；極命草木，無褘於多識矣。柱史溫泉郝公，緡舊志而病之，乃徵議於督學憲使默泉吳公、參相龍山沈公、僉憲膠峯安公，板令於太守黃巖蔡公。蔡公奉楮及幣禮，謁給諫弘山揚公、荆守待御中谿李公。二公家本郡人，官舊史氏，多識前代之載，且諳土著之詳。於是攄懷舊之蓄念，發思古之幽情，立創新例，大增舊文，閱數月而新志成，集二美而卷帙合。時則黃巖公政成化流之暇，宅生居方之餘也，而古跡英躔，琳官寶地，表昔賢之遺愛，供騒人之景物者，一一鼎新之，賁飾之，輪之奐之，詠之榜之，不翅柳吳興之蘋洲、謝宣城之疊嶂矣。其爲新志之助，不亦多乎！愼也思譴裔土，流戍滇陰，紫城蒼麓，夙嘗授館，僦廛香界，坰岑昔鐃，解鞍橫枕，乃以首簡屬之孱毫，非敢曰僭杜征南之先，固願附張京兆之後去爾。

黃中南明洞天序

句町之山多洞壑，率幽深窔突，非列炬不可入。茲洞盤旅屈折，不能二百步，而仰開三竇，天光晶晶，可別鬚眉，蓋他洞所絕無也。當口處僅一竅，大如甕，荒榛野蔓，又從而翳之，雖土之人無知之者。今年秋，子按郡臨安，公暇偕大參芹溪沈君、兵憲屸泉蔣君遊萬象洞天，過而疑焉。命從者從竅旁擊之，聲蓬蓬然，中若有應之者，知其洞也，遂薙而門焉。直窮堂，𧮿谺曠衍，可容數百人。氣核水沫，胚驛疑結，奇形詭狀，紛錯空寂，令人心驚目眩，應接不暇。昔人謂神僊之所窟宅，非歟？卽予謂茲洞自開闢來便有之，顧今乃始見知於人，豈造物者願自祕靳，不輕以示人耶？抑亦待時而後顯也？因名之曰南明洞天，而系之詩云：方外遺蹤古洞天，薛蔂深鎖翠微連。晴窗窈宨晶光入，凍壁雞奇滴孔懸。白日雲腥龍欲起，碧枝煙暝鶴初旋。山林久祕無人識，掃石留題紀到年。

鄒光祚光尊寺三敎敘

子飭戎之暇，輒與永昌吉士蘭子激、吳子崇、張子九淵、吳子岐、鄧子嵩、感子邦偉、丁子時禎、劉子子麒、陸子逖、陳子一鶴、戈子一龍、李子延珍、葛子世科、鐵子篆論文於正學書院，而復訂其所以爲學之正者。咸曰：學一也，何哉？所謂三敎者，其道將無同乎？予曰：道不爲謀，奚其同？曰：異乎？子曰：造人之心則一也，奚其異？曰：三者將安取衷哉？曰：吾儒內也，二氏外也，猶易所謂內陽而外陰也。曰：可得聞歟？予曰：釋氏以天地爲泡影，事物爲夢幻，夫婦父子之倫爲塵淪，而欲以湼槃滅度之，以求所謂阿耨菩提之性焉，不知乾坤毁矣。彼菩提者，何附而存也？老氏絕聖與智，專任玄默，坎然以柔道爲壑，而欲使天下之賢智皆歸焉。是以術爲其道者，面非吾道之中也。是故賴吾聖人參贊之用，而後釋氏失其爲空焉。賴吾聖人建中建極之旨，而後老氏失其爲玄焉。豈惟其敎有所折衷，固老聘氏與牟尼氏所賴以存而不敝者也。人徒見其訓術流衍於天地，書册充盈於汗竹，祇園靈境之設，無異於崑崙舍衛之故廬，而其師說之行，不殊於舍利安期之篤信，則以爲超悟之說可以傾天下，而人遂愛以傳之。不知非吾聖人裁成輔佐之功存，卽有如歌利者之類起而爲虐，吾恐菩提之身，神寶之具，祗以供其食之不暇，而暇於造人乎哉。此吾聖人之功所以爲大也。曰：夫是則其敎可無施矣，而猶必傳於今不朽，何哉。予曰：子不見天地乎。天有日月，不能使爝火之不爲明也。地有康衛，不能使山徑之不爲路也。二氏之各一其明，是或一道也，安可息哉。曰：然則孟子又何闢之深也。予曰：懼其超悟之說足以入人於淸曠玄冥而莫之救也，故曰不得已也。乃若今之習二氏者，已不能闖超悟玄曠之門，而其所傳心性本源之論，未必盡詭於吾聖人之道。以其言不詭於聖人之道，而學無壞於人心之正，則姑存之，固可以發性靈而脫人於塵鞅者也。其於世之迷濁溰小補哉。柳子謂其言與易論語合，誠樂之則性情爽然而有以佐世。嗟乎，使吾孟子復起，將亦不得已而取其道以佐世，未可知也。於是蘭子輩皆唯唯以退，而陳子一鶴獨有間，曰：郡治外三十里許，有寺曰光尊，儼乎身毒之極樂也，則吾郡侯張公元諭與邑侯羅君廷賢、鄕大夫霍君薰、吳君崧、郡君惟中也。其前隙地數廛，好義如指揮車渠路九萬輩，又剙爲傑閣，以奉所謂玉皇，則老氏之鈞天、玄都是已。甲觀寶林，翬飛烏革，郡之人無智愚，無長少，禮之殷而信之甚虔，眞如世尊上帝赫然臨之，以司其考祥錯履之跡，而鐫銖其果報焉。蓋斯人爲善去惡之捷機也，不可以悟迷俗而佐今之敎化矣乎！予曰：有是哉！遂次爲三敎之敘以與之，而爲之置田若干畝，以付寺之常住照用，蓋以掖其善端，冀馴入於吾儒敎也。

文類

〔國朝〕

張紞弔國使王翰林文

皇有建號之五年，洪武壬子，羣雄耆定，光嶽混合，乃睠西南，獨阻漸被。詔翰林待制臣禕爲正使，往諭之。時雲南元之庶孽梁王與漠北逋主聲勢相倚，旣聞命，依違不決。越明年冬，有使自漠北來，待制公遂遇害。又八年辛酉，天兵南下，踰年王戌，雲南平。平之日，紞備員政閫，至則詢公之遺事，知梁王禮貌公，曁沒後棺斂，言與喻的斤合，且知梁王柄臣達理麻特加愛重。距難前兩月，匿公於春登楊氏，庇之盡力，比北使刼以危言，始不克救。及蓋棺時，土人用浮圖法，輿至地藏寺北漏澤園，或曰小南門外，祝之以火。舊謂瘞大佛寺後者，非是。今再閱十有五年，爲歲之丙子，第二子紳仲緡來訪公殯，思欲見之夢寐，驗以血肉，而陡谷已非，縱跡無以致其情懇，乃至就盡之所，撫地長號，載其諱字位望以歸。紞弔於次，仲縉泣且言曰：紳在襁褓，先子已去家，後有書自普定來，以續大事記爲囑。乃此行絕筆，悁悁在心，竟不得接其影響，痛哉天乎！夫何不孝至於此極也！紞謹以禮慰之曰：先王之制，卽遠而來於墓，送終之事盡矣。故致孝者，不於其體魄而享於廟，廟之有主，神之宅也。今子迎神以返，於義爲盡，况靑春受謝，白日昭只，公之魂魄必有已散而未盡者，及此時而招之，宜其感而遂通，不遠伊邇，子又何恨！仲縉因以公之家乘見示，且請更有所言。竊惟公以文名檀海內，旱歲薄遊，迄無所遇，此非才之不足也。顧其內介而外方者，有以齟齬焉，其道雖進，其節不荀，非養之有素者，不能如此。是以一旦涉異境，蹈危機，奮不顧身，聞命卽行，與顧婢子語不能休者異矣。當其鑿空而往，跋涉畏途，猶拳拳焉以續大事記爲念，夫大事記乃尙論古人賢否得失之言也，書法精審，炳炳如丹，然則公之自處，又豈有不審者哉！故或人雖加蔽匿，而義不荀免，卒慷慨就死。蓋公之致身委命，不在於臨難之時，而其平日固已判然於胸中矣。嗟乎！事之不偶，乃期運之未至，或機會之難合，君子因有幸不幸焉。若遽以成敗爲優劣，則蘇屬國有媿於陸賈，顏魯公與終軍不可同年而語矣。其可哉！紞卽弔祭，遂申之以文。日訪前脩之遺烈，佤在西南之天涯。路漫漫其脩阻兮，魂杳杳其曷追。羅蕙肴與桂醑兮，集衆美以爲儀。藉方馨以比德兮，庶英爽之在茲。公之貞潔世所信兮，琢白璧爲肺腑。濯江漢而暴秋陰兮，肯自涴乎塵士。製雲霧以爲錦兮，又重之以黻黼。擥星辰以耀芒兮，宇宙軒豁其在手。顧食焉而弗避兮，斯大義之所存。載使以馳騁兮，往振策兮南雲。嗟期運之未至兮，遇豺虎之狺狺。彼徒知爪牙之可以逞惡兮，又安知天命之維新？人固有一死兮，死固各以其仁。惜芝蘭之見兮，終腐朽於荆榛。委蟬蛻而不顧兮，挾浮雲而上征。駕雷車以飄忽兮，引彼翕赫之霓旌。逐飛廉而東騖兮，歷倒影以憑陵。過蒼梧之曠漭兮，謁重華而是正。愛傳說之有託兮，亦徘徊於箕尾。望故鄕而掩涕兮，予豈能獨昵夫山鬼？吁嗟歸來兮，公不可以久留。悵猿吟與鵲飛兮，兩浩蕩而難儔。將速返於故居兮，寧爾宅之深幽。有子有孫，善繼而善述兮，長致享於春秋。

顧應祥吿海口龍王祠文

維滇有池，西南巨澤。灌漑羣生，一方利益。諸水所歸，廣大莫測。末流如線，難通易塞。加以霧雨，洪波泛溢。四三年間，隴畝盡沒。極望瀰漫，龍蛇所窟。籲天無從，民艱粒食。僉曰舊典，匪濬弗克。謀及人民，謀及夷僰。各獻其能，限以丈尺。萬夫荷鍤，諸司效職。疏厥淤沙，還其故跡。復開子河，以防衝突。自冬徂春，厥工始畢。遊波滔滔，原田漸出。是皆神相，匪我人力。日吉辰良，潔此醴特。敬報於神，神其來格。尙祈默佑，永保無極。

王軌祭南京戶部右侍郎張志淳文

於維我公，世系白下，毓德滇南些。賓興處一，通籍煕朝些。至理深造，竣德克蠲些。筮仕文部，聲稱藉甚些。冢宰中承，咸曰改容些。再晉容臺，益堅素履些。罔邇之渝，罔俘之疚些。司徒解組，峻距厚貲些。佳遯丘園，衆美咸會些。匱聿云周，匹此孤子些。一德升聞，上廑貤韋些。方擬耄期，端揆帝載些。云胡大漸，式解天弢些。舍乃率神，離彼居塵些。亂曰：天乎天乎，惜不慗遺些。降戾哲人，遠夾傷些。靈猗反員，贅疣乃身些。不潔井上，此德徼些。靡耽寄生，惟厭死歸些。甘心辟穀，吸茲露靄些。靈猗反員，埋王內奰些。不殀而長驅，萬有千歲些。汔壽胥之與試尋，身蒞漆椑些。德垂後枿，憲憲嵐子些。擢秀甲科，共事天官些。發祥流慶，闥閱舄奕些。靈猗反眞，亦旦莫乎生故些。得之爲有財，亦旣全德，亦旣全福些。輒恧阿郎姻婭，瑣瑣維私些。子姓攝行，頻頻有懷，如躬承祀些。祝嘏於靈，格我有齊些。長籲送哀，其何能贖些。

楊愼祭黔國公文

有美生傑，於赫惟靈。重侯累公，傳珪襲紫。受姓天禁，開府雲滇。乘朱輪何翅十人，珥香貂遠踰七葉。繼忠武侯業，信着銅標；紹韋南康功，威行金。走自流戍，獲奉淸塵。枉君駕於安寧，顧我疾於寢榻。問遣藥價，歲時無虛。卜築草堂，煙霞獨盛。闊焉間者，茫乎何之。過隙不留，藏舟難固。逝波薤露，越月踰時。五玉緦，行返秣陵之轊；蕩金襄事，莫罄蒿里之悲。愼傳固依於擢，顧感恩和於璹。曩越疆以吊，絮酒載陳。五山尙瞻其峨峨，九原載觀乎滌滌。嘅其嘆矣，神其享之。

陳時範祭烈女樊氏文

於戲烈女，如玉如金。誓爾不貳，疇爾委禽。君子憫義，鳴鶴在琴。而命不渝，乃見貞心。昔共姜氏，矢柏守諶。昔伯姬氏，傳邵霄箴。志荀不辱，盟砥丘岑。而茲得正，爲烈於今。嗟嗟姱節，式昭德音。天地神鬼，可質可臨。帝德光天，至於海潯。咨諏間巷，楊闡湮沉。而將有耀，發爾幽潛。覯風太史，述讚藝林。雲山蒼蒼，雲水深深。化石之原，化瑤之扄。題鐫墓拱，酹酒泉陰。庶其表示，惟德之欽。

陳應春祈晴吿城隍文

惟茲大理，土瘠民貧。一年大計，半資一麥。頃者陰雨爲沴，下民其咨。麥初實而病於濕，苗方穉而苦於寒。秕政干和，敢弗自省。惟神赦吏之罪，憫民之艱。掃積陰之沉滯，開麗象之淸明。俾穉者以長，實者以成。將與疲殘蒼生，共載生成之恩。凡茲文武職官，並虔齋禱之願。敬披誠悃，敢冒明烕。惟皇神其鑒之。

碑類

〔唐〕

鄭回南詔德化碑

恭聞淸濁初分，運陰陽而生萬物；川嶽旣列，樹元首而定八方。故知懸象著明，莫大於日月；崇高辦位，莫大於君臣。道治則中外寧，政乖必風雅變。豈世情而致，抑天理之常。我贊普鍾蒙國大詔，性業合道，智覩未萌，隨世運機，觀宜撫衆，退不負德，進不慚容者也。王姓蒙，字閣羅鳳，大唐特進雲南王越國公開府儀同三司之長子也。應靈傑秀，含章挺生，日角標奇，龍文表貴。始王之在儲府，道隆三善，位卽重離，不讀非聖之書，嘗學字人之術。撫軍屢聞成績，監國每著家志。唐朝授右領軍衛大將軍兼陽瓜州刺史。洎先詔與御史嚴正誨謀靜邊寇，先王統軍打石橋城，差詔與嚴正誨攻石和子，父子分師，兩殄兇醜，加左領軍衛大將軍。無何，又與中使王承訓同破劍川，忠績載楊，賞延於嗣，遷左金吾衛大將軍。而宫以材遷，功由翰立，朝廷照鑒，委任兵權，尋拜特進都知兵馬大將。二河旣宅，五詔以平，南國止戈，北朝分政。而越析詔餘孼於贈，恃鐸矟，騙瀘江，結彼兇渠，擾我邊鄙，飛書遣將，皆輒拒違。詔弱冠之年，已負英斷，恨茲殘醜，敢逆大邦，固請自征，志在夷掃，梟於贈之頭，傾伏藏之穴。鐸稍盡獲，寶物並歸，解君父之憂，靜邊隅之祲。制使奏聞，酬上柱國。天寶七載，先王卽世，皇上念其旌孝，悼往撫存，遣中使黎敬義持節山襲。雲南王長男鳳迦異時年十歲，以天寶入朝，授鴻臚少卿，因册襲次，又加授上卿兼陽瓜州刺史都知兵馬大將。旣御厚眷，思竭忠誠，子弟朝不絕書，進獻府無餘月，將謂君臣一德，內外無欺。豈期奸侫亂常，撫虐生變。初，節度章仇兼瓊不量成敗，妄奏是非，遣越巂都督府靈倩置府東爨，通路安南。賦重役繁，政苛人弊，被南寧州都督爨通路歸王、昆州刺史爨日進、黎州刺史爨祺、求州爨守懿、螺山大鬼主爨彥昌、南寧州大鬼主爨崇道等陷煞竹倩，兼破安寧。天恩降中使孫希莊、御史韓洽、都督李宓等，委先詔招討。諸爨畏烕懷德，再置安寧。其李宓忘國家大計，躡章仇詭蹤，務求進官榮。宓阻扇東爨，遂激崇道，令煞歸王。議者紛紜，人各有志。王務遏亂萌，思紹先績，乃命大將軍段忠國等與中使黎敬義、都督李宓又赴安寧，再和諸爨。而李宓矯僞居心，尙行反間，更令崇道謀煞日進。東爨諸酋，並皆驚怨，曰：歸王，崇道叔也，日進弟也，信彼讒構，煞戮至親。骨肉旣自相屠，天地之所不祐。乃各興師，召我同討。李宓外形忠正，訏毁我郡兵；內蘊奸欺，妄陳我遠背。賴節度郭虛己仁鑒，方表我無辜。李宓尋被貶流，崇道因而亡潰。又越嶲都督張虔陀嘗任雲南別駕，以其舊識風宜，表奏請爲都督，而反誑惑中禁，職起亂階。吐蕃是漢積讎，遂與陰謀，擬共滅我，一也。誠節王之庶弟，以其不忠不孝，貶在長沙，而被奏歸，擬令閒我，二也。崇道蔑盟構逆，罪合誅夷，而却收錄與宿，欲令讎我，三也。應與我惡者，並授官榮，與我好者，咸遭抑屈，和在下我，四也。築城收質，繕甲練兵，密欲襲我，五也。重科白直，倍稅軍糧，徵求無度，務欲弊我，六也。於時馳表上陳，縷申寃枉，皇上照察，降中使賈奇俊詳覆。屬竪臣無政，事以賄成，一信虔陀，共掩天聽，惡奏我將叛。王乃仰天嘆曰：嗟我無事，上蒼可鑒。九重天子，難承咫尺之顏；萬里忠臣，豈受奸邪之害。卽差軍將楊羅㒹等連表控吿。豈謂天高聽遠，繩點成瑕，雖布腹心，不蒙矜察。管內酋渠等皆曰：主辱臣死，我實當之。自可齊心戮力，致祭命人，安得知難不防，坐招傾敗。於此差大軍將王毗雙、羅時等揚兵送檄，問罪府城。自秋畢冬，故延時序，尙佇朝命，冀雪事由。豈意節度使鮮於仲通已統大軍取南谿路下，大將軍李暉從會同路進，安南都督王知進自步頭路入。旣數道合勢，不可守株，乃宣號令，誠師徒，四面攻圍，三軍齊奮。先靈宜祐，神炬助烕，天人協心，軍郡全拔。虔陀飲酖，寮庶出走。王以爲惡止虔陀，罪豈加衆，舉城移置，猶爲後圖，卽便就安寧，再申衷懇。城使王克昭執惑昧權，繼違拒請，遣大軍將李克鐸等帥師伐之。我直彼屈，城破將亡，而仲通大軍已至曲靖。又差首領楊子芬井雲南錄事三軍姜如之齋狀披雪：往因張卿䜛構，遂令蕃漢生猜。贊普今見覯釁浪穹，或以衆相烕，或以利相導，黨若螓氄交守，恐爲漁父所擒。伏乞居存見亡，在得思失，府城復置，幸容自新。仲通殊不招承，刼至江口，我又切陣丹款，至於再三。仲通拂諫棄親，阻兵安忍，吐發唯言屠戮，行使皆被詆呵。仍前差將軍王天運帥領驍雄，自點蒼山西，欲腹背交襲。於是具牲牢，設壇墠，叩頭流血曰：我自古及今，爲漢不侵不叛之臣；今節度背好貪功，欲致無上無君之討。敢昭吿於皇天后土。使祝盡詞，東北稽首，舉國痛切，山川黯然，至誠感神，風雨震霈。遂宣言曰：彼若納我，猶吾君也；今不我納，卽吾讎也。斷軍之機，疑事之賊。乃召卒伍然登陴，謂左右曰：夫至忠不可以無主，至孝不可以無家。卽差首領楊利等於浪穹參吐蕃御史論若贇，御史通變情察，分師入救。時中丞大軍出陳江口，王審孤虛，觀向背，縱兵親擊，大敗彼師。因命長男鳳迦異、大軍將段全葛等於丘遷和拒山後贇軍，王天運縣首轅門。中丞逃師夜遁，軍吏欲追之，詔曰：止。君子不欲多上人，况敢凌天子乎！荀自咎也，社稷無殞多矣。旣而合謀曰：小能勝大禍之胎，親仁善隣國之寶。遂遣男鐸傳舊在酋望趙佺鄧、楊傳磨許及子弟六十人，齋重帛珍寶等物，西朝獻凱。屬贊普仁明，重酬我動效，遂命宰相倚祥、葉樂持金冠、錦袍、金寶帶、金帳狀按扣、傘鞍、銀獸及器皿、珂具、珠毯、衣服、駞馬、牛鞍等，賜爲兄弟之國。天寶十一載正月一日，於鄧用册詔爲贇普鍾南國大詔，授長男鳳迦異大瑟瑟吿身都知兵馬大將。凡在官僚，寵幸咸被，山河約誓，永固維城。改年爲贇普鍾元年。二年，漢帝又命漢中郡太守司空襲禮、內使賈奇俊帥師再置姚府，將軍賈瓘爲都督。僉曰：漢不務德而以力爭，若不速除，忍爲後患。遂差軍將王兵各絕其糧道，又差大將軍洪光乘等、神州都知兵馬使論綺里徐同園府城，信宿未踰，破如拉朽。賈瓘面縛，士卒全驅。三年，漢又命前霎南郡都督兼侍御史李宓、廣府節度何履光、中使薩道懸遜總秦隴英豪兼安南子弟，頓營隴坪，廣布軍烕。乃舟揖備脩挺，水陸俱進。遂令軍將王樂寬等潛軍襲造舡之師，伏屍徧毘舍之野。李宓猶不量力，進逼還川。時神州都知兵馬使論綺里徐來救，已至巴蹻山。我命大軍將段附克等內外相應，競角競衝。彼弓不暇張，刃不及發，白曰：晦景紅塵翳天，流血成川，積屍壅水，三軍潰衂，元帥沉江。詔曰：生雖禍之始，死乃怨之終。豈顧前非，而亡大禮。遂收亡將等屍，祭而葬之，以存恩舊。五年，范陽節度安祿山竊據河洛，開元帝出居江劍。贊普差御史贊卽羅於恙結齋，勑書曰：樹德務滋長，去惡務除本。越嶲會同謀，多在圖之，此爲美也。詔恭承上命，卽遣大軍將洪光乘、杜羅盛、段附克、趙附干、望羅迂、王迁、羅奉、淸平官趙佺鄧等，統細子潘，從昆明路及宰相綺祥、葉樂、節度尙㨂贇同伐越巂。詔親帥大子潘圍遍會同，越巂固拒被夷，會同請降無害。子女玉帛，百里塞途，牛羊積儲，一月館穀。六年，漢復置越雋，以楊庭璡爲都督，兼固臺登。贊普欲使來，曰：漢令更置越巂，作援昆明，若不再除，恐成滋蔓。旣舉奉明旨，乃遺長男鳳迦異駐軍瀘水，權事制宜。令大軍將楊傳磨侔等與軍將欺急歷如數道齊入，越巂再掃，臺登滌除，都督見擒，兵士盡虜。於是楊兵邛部，而漢將大奔，迴斾昆明，傾城稽願，可謂紹家繼業，世不乏賢。昔十萬橫行，七擒縱畧，未足多也。爰有尋、傳，疇壤沃饒，人物殷湊，南通渤海，西近大秦，開關已來，聲敎所不及，羲皇之後，兵甲所不加。詔欲革之以衣冠，化之以禮義。十一年冬，新與寮佐，兼總師徒，刑本通道，造舟爲梁，耀以威武，喻以文辭，款降者撫慰安居，抵捍者擊頸盈貫。矜愚解縛，擇勝置城，裸形不討自來，祁、鮮望風而至。且安寧雄鎭，諸爨要衝，山對碧雞，波環碣石，鹽池鞅掌，利及牂、歡，城邑綿延，勢連戎、僰。乃置城監，用輯攜離，遠近因依，閭閻櫛比。十二年冬，詔候隙省方，觀浴恤隱。次昆川，審形勢，言山何可以作蕃屛，川陸可以養人民。十四年春，命長男鳳迦異於昆川置拓東城居二，詔佐鎭撫。於是威懾步頭，恩收曲靖，頒吿所及，翕然俯從。我王氣受冲和，德含覆育，才出人石，辦稱世雄。高視則卓爾萬尋，運籌則決勝千里。觀釁而動，因利興功，事協神衷，有加天啓。故能攻城挫敵，取勝如神，以危易安，轉禍爲福。紹開祖業，弘等正猷，坐南面以稱孤，統東偏而坐主。然後脩文習武，官設百司，列尊敘卑，位分九等。闡三敎，賓四門，陰隅序而日月不愆，賞罰明而奸邪屛迹。通三才而制禮，用六府以經邦。信及豚魚，恩霑水草。遏塞流潦，高原爲稻黍之田；疏決陂池，下隰樹園林之業。易貧成富，徙有之無。家饒五畝之桑，國貯九年之廩。蕩穢之恩，累沾蠢動；珍帛之惠，徧及耆年。設險防非，憑隘起堅城之固；靈津蠲疾，重巖湧湯沐之泉。越賧天馬生郊，大利流波濯錦。西開尋、傳、祿、郫，出麗水之金；北接陽山、會川，收瑟瑟之寶。南荒渀湊，覆詔顯爲外臣；東爨悉歸，步頭已成內郡。建都鎭塞，銀生於黑觜之鄕；候隙省方，駕憩於洞庭之野。蓋由人傑地靈，物華氣秀者也。於是犀象珍奇，貢獻畢至，東西南北，煙塵不飛。遐邇無虜掠之虞，黔首有鼓擊之泰，乃能驤首邛南，平眸海表。豈惟我鍾、王之自致，實賴我聖神天地贇普，德被無垠，威加有截。春雲布而萬物普潤，霜風下而四海颯秋。故能取亂攻昧，定京邑以息民；兼弱侮亡，册漢帝而繼好。時淸平官段忠國、段尋佺等咸曰：有國而致理，君主之美也；有美而無揚，臣子之過也。夫德以立功，功以建業，業成不記，後嗣何觀！可以刊石勒碑，志功頌德，用傳不朽，俾逮將來。回家世漢臣，八王稱乎晉業；鍾銘代襲，百世定於當朝。生遇不天，再罹衰世，賴先君之遺德，沐求舊之鳩恩，改委濟平，用兼耳目。心懷吉甫，愧無贇於周詩；志效奚斯，願齊聲於魯頌。紀功述績，實曰徽，自顧下才，敢題風烈。其詞曰：降祉自天，福流後鳳。瑞應匪虛，禎祥必信。聖主分憂，遐夷聲振。襲久傳封，受符兼印。兼瓊秉節，貪榮構亂。開路南安，攻殘西爨。竹倩見屠，官師潰散。賴我先王，懷柔伏叛。祚不乏賢，先獻是繼。郡守詭隨，貶身遐裔。禍連虔陀，亂深竪甓。殃咎匪他，途豕自殪。仲通制節，不詢長久。徵兵海隅，頓營江口。矢心不納，白刃相守。謀用不臧，逃師夜走。漢不務德，而以力爭。興師命將，置府層城。三君往討，一舉而平。面縛羣吏，馳獻天庭。李宓總戎，猶尋覆轍。水戰陸攻，援孤糧絕。勢屈謀窮，軍殘身滅。祭而葬之，情由故設。贊普仁明，審知機變。漢德方衰，邊城絕援。徵我兵戎，攻彼郡縣。越有征，會同無戰。雄雄嫡嗣，高名英烈。惟孝惟忠，乃明乃哲。邛瀘一掃，軍羣雙滅。觀兵尋傳，舉國來賓。巡幸東爨，懷德歸仁。碧海効趾，金穴薦珍。人無常主，惟賢是親。士宇克開，煙塵載寖。轂擊犂坑，輯煕羣品。出入連城，光楊衣錦。業留萬代之臺，倉貯九年之廩。明明贇普，揚於之光。赫赫我王，實賴之昌。化及有土，業著無疆。河帶山礪，地久天長。辨稱世雄，才出人右。信及豚魚，潤深瓊玖。德以建功，是謂不朽。石以刊銘，可長可久。

評曰：右碑雖出鄭回，卒之說南詔歸唐者，回之力也。讀此碑，則有唐之處置失宜，邊帥之詠求無厭，可以爲鑒。楊國忠、李宓負君誤國，其罪不專在夷也。

〔元〕

程文海平雲南碑

國家繼天立極，日月所照，罔有內外。雲南，秦、漢郡縣也，負除弗庭。乃憲廟踐祚之二年，歲在壬子，我世祖聖德神功文武皇帝以介弟親王之重，授鉞專征。秋九月，出師。冬十二月，濟河。明年春，歷鹽、夏。夏四月，出蕭關，駐六盤。八月，絕洮，踰吐蕃，分軍爲三道，禁殺掠，焚廬舍。先遣使大理招之，道阻而還。十月，過大度何，上率勁騎由中道先進士。一月，渡瀘，所過望風款附。再使招之，至其國，遇害。十二月，薄其都城，城倚點蒼山、西洱河爲固。國主段興智及其柄臣高秦祥背城出戰，大敗。又使招之，三返，弗聽。下令攻之，東西道兵亦至，乃登點蒼，臨視城中。城中宵潰，興智奔鄯闡，追及泰祥於姚州，俘斬以狥。分兵畧地，所向皆下，惟鄯闡未附。明年春，留大將兀良合䚟經畧之，上振旅而還。不幾，拔鄯闡，得興智以獻，釋不殺。進軍平烏蠻部落三十七。攻交趾，破其都，收特磨溪洞三十六。金齒、白夷、緬中蠻國皆相繼納款。雪南平，列爲郡縣。凡總府三十七，散府八，州六十，縣五十，甸部寨六十一，見戶百二十八萬七千七百五十三，分隸諸道，立行中書省於中慶以統之。大德八年，平章政事也速答兒建言：所領雲南，地居徼外，歷世所不能臣。先皇帝天戈一麾，無思不服。今其民衣被聖明，同於方夏，幼長少老，怡怡煕煕，皆自忠其往陋，非神武不殺之恩不反。此惟點蒼之山嘗駐驛焉，若紀聖功，刻石其上，使臣民永永瞻仰，於事爲宜。中書以聞，制曰：可。以命詞臣。臣文海再拜稽首而言曰：世祖皇帝之德大矣，譬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禱，而生生之意，恆寓於雪霜風雨寒暑變化之中。物之蒙之者，薰然而溫，灑然而濯，翕然而同，靡然而順，有不自知其然而然者。故其功烈之崇，基業之廣，貫三靈而軼千古。夫以大理之昏迷旅拒，虐我使人，若奮其武怒，俾無遺育可也，而招徠綏輯，終釋其主弗誅。烏呼，微天地之德，孰能與於斯乎！今陛下達中和之政，凡以繩祖武，厚生民，無所不用其極，中外欽承，無遠弗屆。是以藩方大臣，於錢榖甲兵之外，惓惓以光昭令德爲諸，其知爲政之本也已。漢世宗從事西南夷，天下爲之騷動，蜀民咨怨，喻之諄諄，鑿池蒞習，再駕而後取之，其視今也孰愈？穆王周行寓縣，必皆有車轍馬跡焉，初非疆理天下也，而世猶誦之至今，其視跋履山川，洒濯其民，而納於禮義之城孰愈？彼碧鷄、金馬與夫點蒼，皆其山之望者也，漢使祭之，唐季盟之，夫各有所畏焉耳。今也鐫未始磨之崖，紀無能名之績，桓桓燁燁，與世無極，豈惟足以震百夷、榮千古，其餘光所被，山川鬼神與嘉賴之。鳴呼，盛矣哉！臣事先帝，蚤受眷知，今後侍罪禁林，發揚蹈厲，職也。不敢以荒落辭，謹再拜稽首而系之以詩曰：於皇惟元，載地統天。大噫小噓，曰寒以暄。粵西南陬，水騪山崷。風霆流形，氣交神州。跋息蠕蠕，勾萌鮮鮮。谷飲巢居，燕及跕鳶。緊誰之恩，聖祖神孫。武烈文謨，湔祓生存。旣有典常，被之服章。我吏我民，我工我商。萬國一家，孰爲要荒。點蒼蒼蒼，禹跡堯牆。井鉞參旗，終夜有光。烕不違顏，作善降祥。嗟爾耄倪，視此勿忘。

趙子元賽平章德政碑

嘗謂名者實之對，實者本也，名者末也。蓋求名而得名者名愈衰，不求名而自名者實愈著。大凡智者所爲，貴於無迹，雖欲不顧其名，而名有不得而泯者，是皆實之著也。榮祿大夫、雲南諸路行中書省平章政事賽公，本烏孫國師之後，早遇太祖，功聞五朝，政事舒徐，德量寬大，不求名而名自顧，誠得宰輔之體。卽其本而觀之，其於實之於者，可謂至矣。至元甲戍，帝乃嘆曰：雲南勝地，極在遐荒，自朕親臨，率兵歸附，迄今役屬二十餘年，撫恤之心雖切於己，而下民之志亦尙未安，今欲得人以革其弊。公奉天子命領諸夷藩，以納速刺丁、月忽乃爲斷事官，楊䃛爲左右司郎中，塔木丁爲員外郎，梁曾、侯瑞爲都事。所司之土，東接宋境，西距蒲甘，北抵吐蕃，南屆交趾，地方千里者，總總隸一百餘州，凡二十餘路，皆公之所攝焉。是歲七月抵大理，下車蒞政，風動神行，詢父老諸生利國便民之要，中慶、大理兩設提舉，令王榮午、趙子元充其職。中慶首建文廟，藏祀於春秋二丁，仍收置儒籍。識者度公之心，皆謂學校之事似乎寬緩，公臨事之始而先之者何也？殊不知國家政事典則、紀綱法度、軍旅刑措之事，未嘗不自文學而始。今公先其所當爲而爲之始，南方之人舉知風化，公可謂得實之本矣。繇是省徭役，招散亡，恤鰥寡，興儒敎，備水旱災，禮接賢士，削去冗官，建屯田，制楮幣，設路食，以待勞民。薄征我以廣行旅，餞寨者得以衣貪，流散者得以撫綏。凡興利除害之事，知無不爲。與夫建省堂，築驛館，導水治橋，興市井，皆侯屢隙，悅以使民，民忘其勞。凡結怨於己者，公悉以恩待之，忠厚之風，洋洋盈耳，當時號爲易治。十二年冬，羅槃甸蠻自昔聲敎之所不及者，據險恃愚，屢逆使命。公乃徂征，傳於城下。我師四圍，其勢欲破，謂諸將曰：力攻不如德降。諸將曰：蠻夷不可以仁義化，乘勢而攻，殄無遺育，必無後顧之憂。公曰：不然。我聖主好生惡殺之心，臣下體而行之，職也。數日，城果下，諸酋長各齋金馬幣帛以貢。公命僚佐郎中楊璉安諭以西餘城，和泥諸部望風屈膝。十三年秋，遣使齋檄，招誘廣南溪洞。是時，儂士貴及左江李惟屛、右江岑從威等二千人，各執土物納款。公以新降不受，降者拜首再三，僅受以領其意。及歸，濃賞厚祿以旌其勤。是歲，廣中降者八十餘州，藉四十萬戶東招靖江，南開廣道，不勞一矢，面安定。十四年春，蒲甘遣大將釋多羅伯，副以裨將五人，士卒象馬以萬數計，剽掠金齒，飛書求救。公命萬戶忽都、總管段信苴等釋圖，而蒲兵始解。自後蒲甘不敢犯風，金齒得以安者，皆公之良計也。初，昆明池口塞，水及城市，大田廢棄，正途壅底。公命大理等處行巡勸農使張立道付二千役而決之，三年有成。噫嘻！公今之治南詔，亦猶昔之治西秦也。長安之人魯勒碑以記其德，公之用心可謂至矣。經綸旣緒，凡有功於王事者，公遣使聞奏朝廷，莫不稱旨。權阿魯與納速刺丁爲雲南諸路宣慰使都元帥，楊璉爲宣慰使副都元帥，月忽歹、忽你赤、阿合八失爲招討使，愛魯爲宣撫使，總管段信苴等特加恩賜，張立道爲中慶總管，各賜虎符、金銀符，宣勑者二百餘人，以旌其功。傳曰：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吾嘗論名實之辨，而有感於公。故公能開疆闢土於不毛，而不能勒動於銅柱；使南荒之人感恩於肺腕，而不能繪像於公朝。此公之所能者實也，其所不能者名也。是以何武居官無赫赫名，去而人皆思之。蓋公之治貴不顧而名自定，是皆精誠實德有以動民之心，而不在於求名之迹者，有以然也。公之實蹟已昭著於宇宙，雖紀之金石，歌之聲詩，未足以發明其萬一。而公之名雖三尺之童亦知之，又何待之掄揚而後顧哉！然國人不起甘棠之詠，似有愧於召公；黃童不爲騎竹之迎，豈無慙於郭伋。吾儕小人，舍本逐末，釣名干譽，祝公寧不愧邪！邦人父老感公之德，銘之琬琰，以示不忘。銘曰：公實在己，公名在人。己旣無慊，人何足詢。爲政以德，澤民以仁。南方生齒，親之若親。遠人向化，臣其未臣。昔號難治，公來舉醇。豐功偉蹟，南詔西秦。追之金石，永示無垠。

〔國朝〕

王景常黔寧昭靖王祠堂碑

德足以昭三辰，動足以靖四垂，故能翕張皇猷，揮霍幅員，乘大化以控制，與天地而俱存。生爲人豪，歿爲明神，理之常也。是以先王敉功以作元祀也，非惟褒德顧忠，蓋亦示神而明之之誼焉。若馬援之於漢，張仁愿之於唐，賽典赤之於元，其人雖死，其功烈在人，千載一日。語云：大功必百世祀。茲其近之。有若黔寧昭靖王之茂實，比之數公，實有過焉。尸而祝之，斯古道也。夫聖人作而大命集，必生應昴降嶽之佐，以開其休，以邁相我家邦，是豈偶然而已哉！按：王諱英，字文英，姓沐氏，鳳陽之定遠人。元季天下難作，王在童穉，喪所怙恃。時皇上龍飛鳳陽，往拜於門，上奇而育之。旣長，機敏過人，數從征伐，終日侍側，無戲色，亦無惰容，弘量孝恭，出於天性，上益奇之。茲欲試以事，壬寅，授帳前都尉，出鎭鎭江，焯有聲績。甲辰，擢廣武衛親軍指揮，軍府肅然。尋加昭勇大將軍、廣信衛指揮使，軍府益律。戊申春正月，上卽皇帝位，改元洪武。旣定鼎，命王從征福建，禽元平章陳交定。三月，復王姓，鎭建寧三都。三年，陞鎭國將軍、僉大都督府事。四年，陞榮祿大夫、同知大都督府事。時天下兵樞交壅，治出聲生，稱上意旨，中官尤屬望焉。九年，乘傳繇陜右抵煕河，布德澤，康遠人，事有不便，更張以聞。明年，副寧河工，總大兵征蕃部，西渡黃河，畧川藏，耀兵崑崙，轉戰千里，俘獲萬計。班師，論功封西平侯，開國輔運推誡宣力武臣，階仍榮祿大夫，動柱國，食祿二千五百石，賜鐵劵。動在盟府，若曰：朕昔予汝，無異汝父。汝今世有茲爵，守乃宗祧，以賁乃祖父，無忘朕命。敬之哉！又明年八月拜征西將軍，將兵征西蕃，降元萬戶乞失加三、副使舒朵兒只、阿烏都兒人卒二萬，雜畜二十餘萬，平朵甘、納隣七站地數千里。十三年以陜西兵征和林，元國公脫火赤等畧以集。乃渡黃河，回賀蘭，涉流沙，偵報去穹廬五十里。王分爲四翼，自以驍勇衝其中堅，銜枚夜薄其營。脫火赤、愛足全部皆降。明年引兵出古北口，襲公主山長寨，平四郡。過驢駒河，鹵知院李宜。還京，副征南將軍統兵征雲南，繇辰、沅出羅鬼，攻普定，下之。攻普安，又下之。轉戰而前，元梁王栢匝刺瓦爾密以司徒、平章達里麻軍曲靖。會大霧，咫尺不辦，兵壓白石江，兩軍相望。征南欲濟，王曰：我軍遠來，利在速戰。然步卒未集，不若以計破之。乃陳兵陽若渡者，遣奇兵從上流濟草山，出其陣後爲疑兵。元軍見之，陣動。王麾軍泗水，元軍亦却陳。我師旣成列，鎧仗鮮明，彼皆奪去。大戰，自辰至晡，蹀血膏野。王率鐵騎撞之，出而復入，生擒達里麻。元兵大敗，俘二萬人，僵屍相屬。乘勝蹙之，勢若拉朽。梁王棄城走，自殺。收其金寶，列衛屯守。諸部皆納款，唯大理不下，王率兵攻之。段世據龍尾關，關險。王分一軍，夜從間道登點蒼山，襲其背。黎明，王擐甲執兵，亂流攻關，關不守。傳其城，遂攻之，城潰，納世。永昌、鶴慶、會川皆平。間使下車里，下緬。不浹十辰，雲南底定。夏，王與征南分兵東平。烏蠻餘寇得部，謂王師東下復叛，夷孼二十餘萬圍雲南，城幾不支。王聞，以銳師萬人馳救之，虜拔營宵遁。時曲靖、永昌皆失守，王次弟復平之。事聞，詔征南班師，王留鎭。二十一年春，平摩沙勒，斬首千餘級。三月，緬思任發以三十萬衆寇定邊，東川、廣西往往遙應之。王率諸衛兵三萬禦之，尅日會戰。蠻用象，王分軍隊，下令曰：聞吾砲聲，大衆齊入。初，風從賊來，砲發，風猛助順。乘風縱砲，象皆股慄。三軍夾擊之，聲震山谷，殺其首將刀斯郎、斯郎埋，蠻師大奔，斬獲萬餘人，盡獲其象馬軍實，思倫發遂附。秋七月，東川平。冬十月，廣西平，誅者滿矣，獻俘五千餘人。明年，平越叛，阿資冬朝京師，錫宴奉天殿，賜金銀楮幣繒彩以萬計。尋還鎭，上慰曰：汝在鎭，朕無西南之憂。二十四年，阿資復叛，王親擊之，有詔命王還鎭，以僉都督何福爲平羌將軍討之，阿資來降。秋，遣使招八百、八百入貢。明年夏，王薨於正寢，軍民罷市巷哭。訃聞，上哭之慟，追封黔寧王，謐昭靖王。在鎭十年，初，內訌外攘，人卒流亡，內無宿儲，外絕餉運。王分軍墾田九十七萬畝，且耕且戰，招撫攜貳，敬賢納士，不吝賚予，民始知有生。雖連歲用師，而陽春煦育之意，常寓於霜露水霰之中，遐邇曶闇，皆覩天日，山川草木相生，懋豫與嘉賴之，其功德之盛，古所未有也。民夷念王不置，合辭請於朝建祠，報可。俾王之胤子今西平侯纂其任，從民望也。又按祭法，古之通祀者五：曰法施於民，曰以死勤事。王兼而有之，載祀百世，此其肇歟！祠作於薨之後二年十月乙未，成於明年六月己卯。凡爲楹若干，行馬列戟，不侈不踰，遵憲章也。旣成享，咸請紀於石，以垂無極。因作迎享送神之詩，俾歌以樂焉：大明麗天萬國明，赤符飛騰策六丁。惟王翊運天降精，身薄日月騎斗衡。坐天張弧檻欃槍，助帝駟伐基降平。氣壓崑崙盪滄溟，出入星緯無留行。勁涉滇海縻長鯨，長鯨旣殱波浪腥。龍蛇走陸殺氣橫，噓陽吹陰孰敢嬰。文經武緯光晶熒，手揭元會歸虞廷。上騎箕尾爲列星，帝錫侈封王黔寧。河山帶礪分漢盟，堂堂遺像夾兩楹。神光夜夜飛爽靈，肸蠻布瀉通杳冥。棽麗颯呇從兩旌，倏焉如雲搏紫淸。八衝鏘然韻流鈴，春秋報事垂千齡。

王直定遠忠敬王廟碑

古之人臣有大動勞於國者，生則疏爵以貴之，於其終也，則必有廟祀之禮焉，所以崇德而報功也。然非子孫之賢而能備其制、成其禮者，蓋鮮矣。我國家之臣之有大動者，鳳陽沐氏其一也。沐氏之先曰黔寧昭靖王，早受太祖高皇帝罔極之恩，長而奉命征伐，功烈赫然，著在西土，於是封西平侯，作鎭雲南。旣薨，而進王爵，享廟食。長子春嗣侯，薨，而王繼之。王諱晟，字景茂，器宇宏深，性質嚴重，自少聰悟過人，博通諸書，喜怒不形，物我無間。高皇帝甚重之，命爲後軍都督僉事，益祇勤不懈，加授特進榮祿大夫左都督，俾襲侯封，仍殿南服。王念夷性無常，先生戡定之不易，必有以大鎭撫之，然後能讋伏其心，而各有寧字。先是，諸夷逐麓川宣慰而分據其地，乃請發兵討定焉，正其封域而疆理之，置木邦、孟養、孟定三府，鎭沅、烕遠二州，千崖、潞江、灣甸、大侯、者樂五長官司，徵其貢賦有常數。又置騰衝千戶所於潞江之西以臨之，而諸夷莫敢不服。太宗文皇帝卽位之初，八百蠻酋出寇掠，爲邊患。王曰：是不可不治，不治則將愈肆。卽以聞，且發兵問罪，而自率衆繼進。及蒙自縣蠻聞王來，皆退走。王督兵窮追，獲其酋，戮以徇。上嘉其勇決，賜白金，降璽書勞勉。安南叛，朝命征夷將軍率師討之，而以征夷副將軍印授王爲左副，俾率雲南、四川諸軍分道而進。王經野蒲伐山通道，先驅入安南，奪猛烈華關隘，築堡駐師以造舟。分遣諸將出宣光江口，奪澳物寺沙，舁舟夜出兆水，引兵泝流鏖戰富良江。自旦違暮，賊困，稍引卻。明旦，將復戰，王下令曰：天兵伐叛，當出萬全。命盡括軍中舟，聯爲浮梁以濟師，與大軍會合，攻多邦城柵，破之。遂擣東西都及盤灘、因牧、嚕江、仙侶等處，所至如破竹。賊不能支，遂潰。寇首黎季犂父子窮蹙，挈家屬走海上。於是將佐皆集，督率諸軍追至日南州奇羅海口，悉就擒，械送京師。安南平，得郡四十八，縣百八十六，戶三百十二萬五千九百，他物不可勝計。還朝，上以王功多，賜號顧忠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祿大夫、右柱國，封黔國公，食祿三千石，賜誥券、玉帶、金帶、幣，命子孫世襲。旣大宴，上親製詩寵之。還鎭。是冬，安南復叛，推陳季擴爲首，沅帥鄧容副之。上獨命王爲征夷將軍，以兵往伐。師入其地，季擴等懼遁。又安海島，王追至占城境上，擒送京師，誅之。旣還富州，蠻酋頑不供賦者累年，有司亦請以命王。王左右皆曰：此易與，爾以兵急攻，夷其地可也。王曰：烕服不如德服。使人以禍福諭之，蠻感悅，卽遣子謝罪京師，而盡輪逋賦，蠻中帖然。仁宗皇帝嗣位，以王動戚之賢，而又勞於外，召至京師，命兼太傳，待之禮益降，佩以征南將軍印，遣還。王頓首辭讓，上曰：朕託卿鎭靖一方，此豈爲卿重哉！宣宗皇帝及太上皇繼位，所以褒賜皆特厚。正統初，會川黎溪及馬龍他郎甸諸蠻相繼作亂，王皆命弟都督昂往平之。及麓川思任發反，侵掠騰衝、南甸，諭之不下。事聞，命王率兵致討。師至潞江，王諭諸將曰：兵以謀勝，今逼瘴月，豈用武之時？然衆已集，若賊畏烕服罪，則當爲請命於朝。復諭之，不從。王乃命弟昂及都督方政以兵進於尤，以敬愼爲戒。王整兵未發，政等夜渡江，破賊柵，斬首三千餘級。政乘勝獨進，遇伏，力戰死。時春已半，王慮瘴發非利，遂旋師。將駐金齒，會有勑令還鎭息兵，俟時而動。至楚雄，疾作，勢且甚，謂弟昂曰：吾父子兄弟受朝廷恩大矣，吾不能報。爾素忠謹，其勉率子孫，篤盡臣道，以無負國家。又曰：逆賊逋誅，而偏將不返，吾甚恨之。爾毋忘此寇。言訖而逝。王文武忠孝，克纘先王令緒，而在鎭旣久，敷布天子仁義之澤，以綏靖一方。凡其言行，施於父子、兄弟、賓友、僚佐之間，未嘗違乎道。德隆位重，好賢容衆，記人之善，忘人之過。蠻夷干法，不忍加誅，諄諄誨諭，能改卽止。若用兵行師，非過有罪，不輕戮一人。信賞必罰，烕行惠施。是以將士用命，所向有功。至於講武事，脩戎器，理屯田，治城戍，勤恤民隱，興利去害，建學立師，以敎導其人，使歸於善，尤孳孳不倦。公事之暇，手不釋卷，進退從容，有典有則，凜然仁人君子之風，蓋所聞悅禮樂而敦詩書者也。至是薨，人無貴賤愚良，莫不哀慕。正統四年三月十八日也，享年七十有二。訃聞，上震悼罷朝，恩恤尤厚，追封定遠王，謚忠敬，而命子斌襲封黔國公，弟都督昂總其軍。昂薨，斌仍出鎭雲南，請於朝曰：先臣紹臣大父於烈，受爵命，膺綏靖之寄，效征伐之勞，思竭力成功，以報殊遇，而未克如志。今蒙追錫王爵，加以美謚，實以臣先大父同此莫大之恩也。臣願如先大父立廟供祀享，以彰上賜而畢臣志。詔曰：可。於是作廟於昭靖廟旁，制度儀觀之盛，足以致其孝經。始於景秦元年八月初三日，而以景泰二年十月十五日訖工。旣備物行禮而吿諸廟矣，將勒文以紀其成，而黔圖謝世。上念沐氏世動，且有世澤於雲南，而黔國子幼，以今都督璘賢，可以任繼述，詔佩征南印，仍總諸軍，鎭茲士。蓋都督昂之孫，王之從孫，黔國從子也。深惟廟碑未建，何以彰王之功德而成黔國之志，乃因金齒儒學敎授余榖來京師，屬予文。予惟聖王之制廟祀以報功德之臣，蓋欲與圖咸休，厚之至也。王之令德豐功，世濟其美，廟而祀之，蓋宜矣。國家有億萬年太平之慶，王亦享無窮之祀，奚可無文以著不朽。故爲序次其事，而系以銘，俾刻焉。銘曰：天祐聖明，篤生賢輔。四征不庭，混一海宇。遂開雲南，昭靖之功。師武用宜，以啓王封。世臣大家，譽望赫奕。忠敬繼之，克纘戎績。茀彼炎荒，瘴癘之區。近悅遠懷，罔有不孚。太宗烈烈，南交致伐。風行草偃，左將之傑。乃執有渠，至於海隅。再涉鯨波，以訖天誅。夙夜匪躬，用煕帝載。位與時升，業已久大。高牙巨纛，作鎭茲邦。山川邈遐，千里相望。皇闡大猷，綸命時至。惠綏撫摩，惟一其視。乃寢干戈，乃正典常。以此仁愛，馴彼暴強。蠻或不恭，敢肆無道。緩其獮薙，恢我文吿。飢則有食，寒則有衣。是孰使然，數政具宜。相維先世，匹休儷美。仁義忠孝，允作臣軌。何天弗遺，亟殞將星。哀此下人，雨涕曷勝。當宁悼嗟，追錫顧爵。加以美謚，先王是若。作廟巍巍，昭靖焉依。命服煒煌，穆穆今儀。春殷秋高，以享以祀。鼓鐘旣設，復有牢醴。王之格斯，子孫之思。亦軫民艱，降福孔怡。麗牲之碑，礱彼貞石。載德有文，垂耀無極。蟠螭在滇，穹龜負之。後千萬年，永之弗隳。

楊士奇定遠王沐公神道碑

正統四年三月十八日，黔國公沐公薨於雲南楚雄之峨㟤驛。訃聞，宸衷悼念，綴視朝，加隆恤典，遺官賜祭者再，追封定遠王，謚忠敬親王，亦再遺祭。其子護喪歸葬，兩京公卿文武羣臣及所過方岳大臣皆祭。以薨之歲十一月二十六日，葬江寧縣長泰北鄕觀音山先塋之次。沐氏，鳳陽定遠人，其先所自，具前翰林學士王景常所著黔寧昭靖王神道之碑。王之高祖考、曾祖考、祖考，以昭靖貴，皆追封黔寧王。高祖妣、曾祖妣、祖妣、妣，其氏皆追封黔寧王夫人。昭靖四子：伯諱春，襲封西平侯，沒謚惠襄；仲卽王叔昂，右軍都督同知；季昕，駙馬都尉。王諱晟，字景茂，自少氣宇閎厚，端莊凝重，聰悟過人，而愽學遠識，恭愼寡言，喜慍不形於色，高皇帝皇之。旣冠，授後軍都督府僉事，夙夜祗勤，陞授特進榮祿大夫、左都督。時惠襄繼昭靖鎭雲南，薨，王嗣封西平侯，仍奉命鎭雲南。王承父兄之後，乘誠單慮，益弘遠圖，威服德懷，恪勵夙夜。先是，麓川不靖，諸蠻逐宜慰使，而分據其地。王適至，奏發兵平之。復奏以其地置孟養、木邦、孟定三府，鎭沅、威遠二州，千崖、潞江、彎旬、大侯、者樂五長官司，而歲徵其貢賦。又於潞江之西置騰衝千戶所以控制之，夷遂帖息。太宗皇帝臨御之三年，八百蠻酋侵邊，王遣將先率兵討之，躬率兵繼其後。及蒙自縣蠻聞王來，遂遁，追擒其酋誅之。事聞，賜璽書白金勞王。四年，安南叛，命征夷將軍率京師及湖廣等諸司兵討罪。命王佩征夷副將軍印，克左副將軍，率雲南等都司兵分道進討。王率兵由蒙自經野蒲斬木通道以入，先遣偏裨攻奪猛烈、栩華關隘，賊徒悉遁。遂築堡駐兵造舟，分遣諸將出宣光江口，奪澳沕寺沙，舁舟夜出洮水陳師。遂遣將引兵泝流攻賊之富良江，自旦鏖戰抵暮，賊懼，稍引却。翌旦，諸將咸欲奮擊，王曰：受命弔伐，所欲得者兇渠數人，縱殺，非皇上好生之心。衆乃止。遂造浮梁渡師。時征夷將軍大兵亦至，迺合攻寇之多邦城柵，繼擣其東西二都及盤灘、困枚、嚕江、仙侶等寇，悉破之。寇首黎季犂父子狼狽棄其衆，獨挈家屬及左右心腹遠遁於海。王合鎭夷將軍兵追至日南州奇羅海口，悉擒俘無遺，械送京師。凡得郡四十八，縣百八十六，戶三百十二萬五千九百，獲象馬牛畜軍資器仗幷舟不可數計，安南平。六年春，班師入朝，賜號顯忠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祿大夫、右柱國，封黔國公，食祿三千石，賜誥券、玉帶、金幣，命子孫世襲。旣大宴，上親製詩褒嘉。又日賜安於便殿，還鎭雲南。是冬，安南餘寇攜二，命王佩征夷將軍印，總兵討之。王師壓境，寇遁入又安海島，追至古城之境，擒寇首陳季擴、阮帥、鄧容等，送京師誅之。師還，仍鎭雲南。十七年，富州蠻酋積逋賦不入，朝廷命王發雲南、貴州兵討之。蠻據險以抗，王遣兵斷其後。諸將請急攻，王曰：威服不若德服。遂使人論以禍福，蠻卽遣子詣京師謝罪，悉賞所逋。仁宗皇帝嗣位，重王動德老成，詔兼太傳召至，恩禮加厚，遂命佩征南將軍印，還鎭。宣宗皇帝初嗣位，遣使齋璽書及金幣勞之。皇上嗣位，恩禮視宣德之初。明年改元正統，賜金幣加厚。是年冬，四川會川黎溪蠻、合底泊等蠻爲亂，奏遣弟都督昂討平之。二年冬，馬龍他郎甸蠻不靖，復奏遣昂平之。三年，麓川思任發擾邊，侵掠騰衝南，旬遺人諭之不下，奏躬率兵討之。兵至潞江，王勉諸將曰：兵出尙謀，不專恃勇，且逼瘴月，非用武之時。今官軍已集，如賊能畏威悔過，攄誠謝罪，請命赦之，斯亦可也。遂復遣人諭之不下，乃命弟昂及都督方政等率兵前進，王尤戒其愼重。時王整兵任後，政等乘夜渡江，破賊柵，賊衆奔北。官軍乘勝追至景罕等寨，斬首三千餘級，獲象三十餘。政奮勇獨進，賊伏兵四發，政力戰死之。時春已半，王慮瘴發非官軍利，遂旋師。將駐金齒，會有旨命王還鎭。王至楚雄，疾，遂薨。方疾革時，顧弟昂曰：吾父子兄弟受國家天地罔極之恩，吾不能報矣，吾弟勉之！吾一家子子孫孫世堅忠誠，保臣節，無忝君親。又顧昂曰：斯役也，雖偏將失利，因吾總帥之過此，則必不可貸，汝勉之！言訖而逝。歸櫬，所過道路城郭，無貴賤小大，迓拜哀慟。蓋王在鎭久，惠愛之被於下者深也。王忠孝之誠，本乎天性，無或弗盡，吳子弟言亦惓惓斯道。友二弟甚厚，敎子孫動以禮法，家政秩然，位極人臣。而禮賢重士，處己聽納，寬裕有容，未嘗面及人過。此文武屬吏有過者，惟恐王知，務自掩蓋，其因自悔徒行者亦多。王明於韜畧，然仁以爲主。蠻夷有罪，未嘗輒加兵誅，必論導使改；數論弗悛，乃奏發兵。違兵入境，若夷能知懼悔謝，亦曲貸之，與之更新。雖臨戰陣，必戒麾下毋縱殺戮。賞罰明信，烕愛並行。至於完城池，飭武備，訓將士，理屯田，通水利，實倉庾，恆謹成法。若輕徭賦，問疲瘵，尤勤致意。學舍弊陋，具材儀工葺之，不以煩下。治公有暇，手不釋卷。稽古明道，動師昔賢，蓋從容具文武之才，仁義之師也。配程氏，先公謝世，追封定遠王夫人。子男一，儼，襲封黔國公，溫雅謹重，方嚮用於時。女二：長册爲趙籠王妃，次適武定侯郭玹。孫男一，玘。女一，在室。至是，王之子以事狀屬予書神道之碑，謹按狀敘而銘之。銘曰：天啓皇明，於淮之右，配天與地，篤生帝后。二聖至仁，作民父母，心存萬方，包含徧覆。矧孤在里，靡攸怙恃，二聖矜惻，曰其予子。鞠之誨之，勞劬備周，以長以成，有偉才猷。帝有恩言，爾復爾氏，懋乃樹立，華乃先祀。鳴呼昭靖，盛德豐功，皎日之誠，持孝與忠。鳴呼忠敬，獖乃烈考，惟孝之執，維忠之蹈。發軔都府，簡在宸心，夙夜弗遑，秉其愼欽。往綏滇人，幾五十年，率考之行，敷帝之恩。俾食俾衣，免其寒饑，重學崇師，導之無卑。平其政令，時其作止，人戴惠慈，淪骨浹髓。有或弗惠，以諭以誨。洊誨弗悛，式劉以戒。交人悖兇，披猖爲狂。違天毒氓，軼我邊疆。奉詔出師，往行天討。桓桓疾馳，雷編電掃。富良飛渡，如履坦途。兩師窮追，縛寇海隅。解縱脅從，宣布敎條。爰整師旅，凱歌歸朝。飲至策動，上公錫爵。嘉寵元臣，龍章煇灼。滇人之思，瞻望旆旌。帝不忘遠，申命南行。祗事五朝，鞠躬小心。奉國忘家，志如堅金。寸棘未剪，躬不寧處。過自偏裨，予躬引咎。終於王事，德善孔多。顧顧華褒，千歲弗磨。沐氏子孫，奕奕象賢。篤忠與孝，永光其傳。

胡濙定邊伯沐公神道碑

正統十年六月二十二日，征南將軍都督沐昂以壽終於位。訃聞，朝廷爲之震悼，輟朝一日，追封爲定邊伯，謐武襄，遣官諭祭，命有司營葬。生榮死哀，可謂極其至矣。其子俊奉狀述其履歷始終，來請著其事，將樹碑墓道，以傳悠久。按狀：公諱昂，字景顒，姓沐氏，鳳陽定遠縣人，黔寧昭靖王次子，定遠忠敬王之弟。洪武三十年十一月，欽蒙太祖高皇帝特除散騎舍人，晨夕侍衛。三十五年，陞府軍左衛指揮僉事。永樂四年，陞雲南都指揮同知，往涖其事。嚴毅公勤，愛恤軍士，禮待文儒。時兄黔國公晟鎭守雲南，侍奉尤謹。永樂八年，師宗州土酋龍豆等聚衆刼掠，公設法擒之。十年，元江土官那榮暴逆，上特勑公，公卽出奇擒械京師，恩寵有加。十七年，富州土官沈絃經據寨，公用兵攻圍，窮遍，父子出降。二十一年，維摩州羅羅作耗，公悉用計擒捕，梟其首賊，餘黨悉平。二十二年，仁宗昭皇帝卽位，以公屢有安邊之績，陞右軍都督府都督同知，掌雲南都司事。宣德元年，瀾滄力㱔嘯聚刼掠，公統兵戮其渠魁，削平餘黨。宣德十年，今上登極，以公久撫邊夷，功能茂著，陞右都督，輔相定遠。正統元年，黎溪戝底泊聚衆刼殺。二年，馬龍他郎旬百夫長刀甕亦行刼殺。公領兵攎之，悉皆授首。三年，麓川賊首思任發分據潞江、騰衝、南甸，虜掠邊民。上勑定遠總師往討，公爲參佐。師抵潞江，攻破排柵，殺獲其衆。公分軍抵騰衝，適都督方政攻上江失利，且時已向春，氣候炎蒸，難於駐劄，公遂班師。而定遠已遘艱疾，公日侍湯藥，囘至楚雄而終。公扶柩囘雲南。四年，勑公爲總兵，佩征南將軍印綬，與副總兵都督吳亮，太監吉祥、吳誠統率士馬，復征麓川。至隴犯，攻破關柵，殺獲甚衆，惟首賊未擒。六年，朝廷命定西侯蔣貴、靖遠伯王驥統率大軍，再征麓川，必欲擒滅賊首。師至騰衝，公分軍由干崖、南甸進抵寇寨，擣其巢穴，斬首擒獲無算。正統九年，朝廷論功，陞左都督，賜賚有加。正欲圖報，不幸遘風疾而逝，享年六十有七。滇南之人，如喪考妣，閭巷聚哭，城郭罷市。是年八月，上命其姪黔國公斌佩征南將軍印綬，繼守滇南。其子俊護柩歸南京，葬覯音山先塋之側。高祖百一，曾祖十一，祖超，俱追封黔寧王。高祖妣朱氏，曾祖妣崔氏，祖妣顧氏，俱追封王夫人。母方氏，元平章明善之女，以公貴，誥封夫人。公先娶段氏，繼室文氏，俱封夫人。子男四：長僖，授錦衣衛副千戶，先公二年卒；次俊，佐，佑。女三：長適成國公朱勇，次適右都督陳政。孫男五：璘，任雲南左衛指揮僉事；瓛，瓚，琬，琇。孫女一，在室。公天性孝友，識見超卓，聰敏過人，外和內剛，樂善好施。其事上撫下，一以誠信，不擇利害爲趨舍。凡所施爲，不恃一己之長，務必廣詢博採，以求至當。故在滇四十餘年，輔兄定遠王鎭守其地，經畧安撫，其民悅服，邊境肅淸，雖古良將，不是遇也。銘曰：猗歟沐公，惟德之豐。生於令族，知遠疎通。英偉特達，善慶所鍾。門榮盛，福祿攸同。黔寧定遠，相繼追崇。孟兄襲廕，滇南向風。季弟尙主，光華顯融。公遷散騎，日侍聖容。進階明威，益勵厥躬。爲國勸戚，蟫聯奮庸。聿念世德，恪守謙沖。旣武且文，意氣如虹。出鎭邊徼，戮力輪忠。有頑弗率，開誘愚衷。致彼夷獠，禁止令從。蠢茲麓川，臣職罔共。侵擾疆場，惡浮四凶。皇赫斯怒，命將往攻。運籌贇畫，悉賴成功。削平寇寨，殄滅羣兇。定遠云逝，公繼總戎。爰掛將印，治化尤隆。弘施惠利，信及童蒙。安享富貴，壽考令終。蠻夷聞訃，如喪若翁。坊衢罷市，里巷廢春。朝廷震悼，輟鳴鼓鍾。賻贈祭葬，錫謚加封。生榮死哀，曠世奇逢。恩覃後嗣，實惟至公。子孫孫子，慶衍無窮。

吳節黔國榮康沐公神道碑

景泰元年庚午冬十月初五日，征南將軍、雲南大總兵、襲封黔國公沐公夢於鎭。訃聞，皇上爲之震悼，輟視朝一日，以公從子璘爲都督同知，佩征南將軍印，繼公烕望。明年辛未，柩還南京，小葬於應天府江寧縣長秦北鄕觀音山祖塋。黔寧王之近，上遣官剛祭者十有三，諸王致祭者一。先期，勑有司營辨葬祭，制詞曰：卿以公動，嗣列爵王，受朕信符，出鎭南服。方隆倚畀，懷服一方，遽爾訃聞，良切傷悼。特命有司治喪葬，遣官諭祭，以慰卿靈。一時公卿大臣、文武將佐莫不稱嘆，以爲朝廷寵待功臣，恩有始終，哀榮備至，孰不盡瘁效忠，以答休美者哉！旣葬，璘遣人具書幣，齋廣南府通判平宣行狀，來徵碑文，勒諸墓道，節不敢辭。按公諱斌，字文輝，初名儼，字可觀，世爲鳳陽定遠人。租考黔寧昭靖王諱英，伯考西平惠襄侯諱春，考定遠忠敬王諱晟，叔考定邊武襄伯諱昂，歷世以勳閥總握兵符，鎭守滇南。公爲人謙恭純篤，寬厚慈祥，日讀論、孟、子、史、兵家、韜畧諸書，手不釋卷，待人未嘗一毫驕矜形於言貌。忠敬王鎭滇四十餘年，公侍祖妣太夫人耿氏、妣夫人程氏居金陵，調適溫凊，曲盡孝道。曁奉祭祀，接賓客，睦內治外，咸合其宜，人無間言。正統戊午，麓賊判逆，上命忠敬舉兵伐之。明年乙未，班師，遘疾，薨於僰道。公聞訃，慟哭幾絕，匍匐赴滇，奉喪歸葬。庚申春三月，入覲，詔襲公爵，居京師，待從凡五年。方忠敬之薨也，朝廷以西南夷獠素服沐氏恩信，命公叔父叔襄總兵往鎭。乙丑，武襄薨，遂命公掛征南將軍印，總兵繼撫其地。陛辭，賜今名，且勑之曰：爾出動閥，夙諳禮敎，宣撫恤軍民，宣布恩信，懷服遠人，務使盜息民安，近悅遠服，斯稱重託。馳驛至滇，適緬甸執麓賊思任發，欲送京師，復後其子思機發窺覘邀截。公於是會同鎭守太監蕭保、參贊侍郎楊寧、參將冉保、毛福壽提軍沿途接取。公議宜先遣都指揮李昇進兵孟璉以促之。緬甸宣慰卜刺浪懼，斬賊首幷妻孥來獻。上悅，遣主事何瞻賜寶鈔綵縀，以勞其功。丁卯，思機發復據孟養爲患，勑公同鎭守監丞却寧、都督方英、參贇、侍郎侯璡統軍往騰衝，包砌城垣，以撫以捕。時春氣瘴發，班師還鎭。戊辰，上處賊子負固不廷，延蔓無辜，欲草薙而禽獮之。命兵部尙書靖遠伯王驥、平蠻將軍宮聚總諸道兵討之。勑公往金齒、騰衝、南甸、干崖等處操練土軍，督運粮餉，遙振軍威。九月，公同侍郎焦宏自騰衝一路列諸營堡，魚貫而進。甫抵貫，屯金沙江，轉輸接濟大軍。時王師深入孟養，思機發潛遁。公嚴督軍士，固守橋梁。未幾，諸軍畢集，攻毁寨柵，擒馘賊黨，班師而歸，以公爲之後拒也。次年己已，囘鎭。秋八月，貴州苗民私結黨與，攻闈城邑，焚燒屯堡，所遇殘戮，驛報相承。公與藩臬重臣謀曰：貴州乃吾滇南喉襟之地，今若待命發兵，邊境赤子恐無噍類矣。迺遴委都指揮劉玉率輕騎倍日兼程往救之。賊聞之，勢遂披靡。由是普定、普安諸衛賴以安全。未幾，永西諸蠻攻圍畢節等衛，吿援甚急。公遣人馳入賊所，諭以禍福，遂解園而遁。議者謂非公威信以懾之，則迤西城守將不支矣。景泰改元，今上嗣登大寶，遣行人黃裳奉勑褒嘉曰：爾祗事我國家，淸勤公正，茂著才猷。朕嘉念爾勞，特賜銀幣，其益效忠勤，以副委任。公承命，奉職惟謹。尋以疾薨，年五十有四。可勝痛哉！公先娶張氏，太師英國公輔女。繼娶徐氏，蔡國公徐忠女。男二：長玘，先十年卒；次琮，始朞。女一人，適魏國公徐顯宗。鳴呼！公蚤以孝行稱於都邑，及嗣殊動，總握兵符，奠安南服，事上以誠，御下以嚴，是以軍校將吏罔不用命，蠻夷苗獠一心皆降，滇南千里之地無不愛戴歸仰。如公之才德聞望，智謀勇畧，可謂無忝先烈，有光信史者矣。雖胤子尙在襁褓，而所以裕後承先，流德衍慶者，端有在焉。節忝托交征南，俾書公之誼行，是用備錄，動名世關之詳，光庸顯大之自，勒諸牲碑，以昭示於無窮。幷繋以詩曰：皇明運啓億萬年，雲龍風虎相後先。元臣佐命居禁垣，獻籌決策開南滇。祖父子孫功赫然，王封鼎食相昭宣，公承世閥被貂蟬。金陵侍養孝道全，一朝握取將軍權。煌煌金印肘後懸，勑書親捧征麓川。機謀忿出如湧泉，饋饋迤邇駕萬駢。大軍四合攻其堅，金沙飛度不用船。函封賊首來緬甸，賊子潛遁如窮猿。璽書褒拂來九天，營中將星忽墜捐。輟朝遣賻荷國思，輀車載附黔寧阡。佳城鬱鬱松檜連，雲濤不驚犀虎眠。功存汗簡太史編，德垂慶衍鍾曾玄。神隧有碑銘可鐫，千秋萬古相流傳。

王㒜贊理都督沐公神道碑

成化十七年四月癸酉，雲南副總兵都督同知沐公以疾終於鎭。訃聞，上嗟悼，爲輟視朝，首命雲南布政司致諭祭者四，給粟布賻贈有加。公柩至南京，復命禮部論祭，工部營葬。葬有日，公子誠具事狀，請予題神道之碑。按狀，以諱瓚，字廷器，世爲鳳陽定遠人。曾祖諱英，洪武中，以西平侯統兵征南，雲南平，遂留鎭其地，歿封黔寧王，謚昭靖。伯祖諱晟，襲兄春侯爵，永樂中，以征交阯功，進封黔國公，追封定遠王，謚忠敬。祖諱昂，累官都督，正統間，討平麓川叛寇思任發，卒贈定邊伯，謚武襄。考諱僖，字可怡，初授南京錦衣副千戶，後以子貴，贈都督同知，封太夫人徐氏。公幼襲父蔭爲副千戶，順天戊寅，赴試京師，會兄總兵官都督公璘凶聞至，上念沐氏世守雲南，爲邊夷信服，不欲以兵政更委他人，遂召公至便殿諭旨，陞都督同知，充總兵官，掛征南將軍印，馳傳還鎭。公承命感激，圖惟報稱，脩飭城壘，增羨廩庾，作興學校。禁戢奸宄。凡事有益於邊徼，政有便於兵民者，莫不以次興舉。未幾，祿谷寨叛，公命都指揮高遠率兵勦之。霑益州賊阿賽與土官適仲構兵，論令解散，而讎殺益甚，命都指揮張諒剪除之。隴川蠻酋水密罕賢爭地以戰，揆其事非一旅可辦，乃協謀三司巡守諸公，遣使諭以禍福，許其納款，第遷謫遠方，餘罪悉宥不問。歲壬午，麓寇餘孼思機發肆行刼掠，侵奪孟木等處土地，意圖不軌，蓋其勢又非一信使可諭也。於是請命於朝，命襲鎭守二司，相機設策，大爲攻守之具。卒之賊衆膽喪，兵不血刃，而邊圉輯寧，居人安堵。朝廷嘉之，錫以金帛綵幣，旌其勞伐。成化改元乙酉，皇上嗣統，益隆眷命，荐承銀幣之錫。三年，今黔國公繼鎭雲南，上遂命公協同贇理。四年，復命爲副總兵，移鎭金齒、騰衝等處。公卽日就道，比至永昌，宣上德意，問下疾苦，恩浹士卒，化行夷撩。不四三年，邊塵無警，歲獲豐穠，蓋前此所未有也。庚子夏，遘疾，上章謝事，詔勉留之，謂公官高望重，與他衰老不同。公於是不復敢言，期於盡瘁。曾未逾年，遂至不起。公質榦魁碩，器宇宏廓，聞人有不善，不啻在己，掩人過惡，甚於護疾。而又優於謀畧，精於騎射，此其所以能迓承休命，篤前人成烈，使人稱一時名閥能堪寄如公者，指木易以多屈也。公娶夫人賈氏，前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銓之女。生二子，長曰誠，任雲南左衛指揮僉事，金齒之人不忘於公者，合詞上請，願得嗣守其地。次曰謙，早卒。曰詳，曰諌，側室出。公生於正統己未七月二十二日，享年四十有三。以壬寅九月二十六日葬江寧縣長泰北鄕觀音山祖塋之次。予旣序其事，又系之以銘曰：西平錫封，奮自昭靖。黔始有國，實維忠敬。武襄繼敘，榮康紹承。爰曁爾後，世篤忠貞。維公才雄，列職禁衛。北朝於京，適際其會。帝曰休哉，予維爾賢。爾予世臣，往鎭於滇。崇其勳階，授以節鉞。公旣戾止，滇人乃悅。猗昔先王，奠我南邦。嗣世有慶，吾民用康。公感其言，式克自勵。不寛不煩，戒律有紀。殱其小醜，撫其夷酋。四封底寧，百廢具備。璽書贊嘉，加以寵賚。委寄益隆，鞠躬盡瘁。維公在邊，有勞有勤。報卹有典，溢於常倫。我作銘詩，陳之隧道。述德勸忠，爲百世吿。

謝綬太師武僖沐公神道碑

公諱琮，字廷方，姓沐氏。其先鳳陽定遠人。曾太父諱英，從我太祖皇帝起兵定天下，積功至西平侯，追封黔寧王。大父諱晟，嗣侯爵，以功進黔國公，加太傳，追封定遠王。父諱斌，嗣公爵，充總兵官、征南將軍，鎭雲南。母梅氏，贈黔國太夫人。公生未睟父喪時，從兄璘由都督同知總戎繼鎭雲南，撫公友愛篤至。無何，璘卒，朝廷以公尙幼，又命璘弟瓚嗣兄職，鎭雲南。公遂得委已於學，日有所進。成化乙酉，甫冠，入朝，襲父爵，夙夜惟謹。憲廟寵眷有加。丁亥，命還雲南，如祖考故事。公自到鎭，痛刮磨豪習，勤於涖政，五鼓卽起視事。公退不入私寢，冠帶終日，精嚴簿書，事無壅滯。每修貢進表文，必焚香，遣使敬肅。遇聖旦歲節，行禮如在上前。朔望謁孔子廟畢，退坐明倫堂，令諸生進講，誘掖獎勸。或脩學官，繪聖賢像，飭祭器樂器，給學田，展解額，凡可以作興士類者，無所不用其心。至於惠寡除貪暴，尤汲汲焉。嘗奉勑督理軍儲，謂邊方所恃者在兵，兵所養在食，遂銳意屯田，脩治水利，不數年，田無荒蕪，庾有充積。間值雨暘愆期，懇禱輒應。農隙則訓練士卒，振揚威武，要路增置堡哨，設兵守之，盜賊以息。邊夷執贄來見，一無所受，必加賞犒，而論令恪守王度，諸夷懾服。甲午，交人至邊，欲假道窺覘虛實。公逆知其詐，遂絕之，且命各夷方固守以俟，交人知我有備，乃遣使詣闕謝過。戊戌，尋甸士官安晟卒，其弟爭襲職，廣西土官昂貴暴虐，其民弗堪，公悉寘諸典刑，奏革土官，俱設流官治之，土人以安。自是屢發兵征石屛，攻鐵索箐、赤石崖、喬甸，襲取南窩、蒲賊、莽丘，掃定馬隆、麗江、劍川、永寧、羅雄諸夷之爲民患者，又添設大羅術、賓川州以爲保障。壬寅，偕都憲程公琮往撫孟蜜，所過秋毫無擾。或以平孟密策獻者，公斥之曰：自征麓川以來，軍民困憊極矣。吾寧招徠以德，不忍地方復罹兵革之苦。聞者韙之。卒至夷酋聽撫，邊方帖然。錄功上請，朝廷有白金、文綺、盔甲之賜，加授公太子太傅，以崇獎之。弘治改元戊申，今上卽位，念公久鎭外蕃，上下咸宜，又遣使賜白金、文綺。一日，夙興盥櫛，衣冠坐堂上，得風疾，遽卒。丙辰九月七日也。公生長動閥，端愼有守，穎敏過人，苞苴不敢及門。精通武經諸書，知用兵之法。凡命將出師，授以成算，所向有功。平居孳孳嗜學，手不釋卷。於陰陽、卜筮、星命之術，亦皆究心。詩歌樂府，隨意所到，富麗可觀。性至孝，恆痛早孤，事母竭盡子職。及卒，哭泣悲哀，吊客不忍聞。待族姻有恩，御下寬而有制。度量汪洋，喜怒不形。勢位已極，戒滿思危，兢兢業業。待人和氣滿，容人喜樂就。視人之善，若己之善。人有困乏，不顧有無，輒傾囊濟之不吝。喜近儒生，時與講論前言往行。至忠義事，慨然有嚮慕意。若涉悖亂，卽義形於色。識者方以遠大期之，而遽止於斯，惜哉！公生景泰庚午閏正月十三日，春秋四十有七。以右參將、錦衣都指揮誠之子崑爲後。鎭巡重臣具以聞，上震悼，輟視潮一日。贈特進、光祿大夫、右柱國、太師，謚武僖。命禮部諭祭者十六，東宮、諸王皆賜祭，給驛歸其喪。工部營葬，復以雲南重鎭，遂從所請，命崑就鎭紹爵，繼守其地。始獲遣官奉公之喪歸江寧，以己未年四月八日葬於長泰北鄕祖塋之側。初，公生，百鳥喧集。卒之夕，星隕，光芒互天。將葬，塋前掘有石人，其亦異哉！未幾，嗣公卽以雲南巡都御史張公誥所述公事狀，緘書走幣，介監察御史王君璟、戶部主事王君應奎來請文，刻神道之碑。予昔長藩司於彼，知公履歷加詳，故不辭面書之。銘曰：桓桓武僖，爲時名臣。蚤承世勳，奉職以勸。作鎭南土，百夷安堵。一有弗馴，卽威以武。天子曰都，褒章誕敷。宮傅有加，寵賚實殊。交人懷詐，覘我虛實。公遂絕之，外侮莫入。蠧爾孟密，跳梁於邊。公撫以德，不以兵連。人有弗給，公則濟之。民有無吿，公則庇之。惟才罔匹，惟德有容。是宜永壽，僅幾五旬。是宜有纘，乃止其身。事聞當宁，惻然興悼。祀不可缺，爲公立後。卹典駢蕃，絕無僅有。光賁九原，公其不朽。

楊愼海口脩濬碑

譙允南巴蜀志云：滇池之水，出盤龍江，亦名積波，凡九十九竇，匯爲昆明池。其水乍深廣，乍淺狹，似如倒流，故名曰滇池。漢武帝欲開嶲、昆明，聞有此池，先於長安鑿池象之，以習水戰是也。今其名跡可覆，悉如志言。而漢、唐歷宋，叛服叵恆，婁闓復塞。入我皇明大一統百七十年，九州同軌，四海一家，荒服之區，化比幾甸矣。昆明池近在雲南治城之外，環而列城者，州以安寧、昆陽、晉寧，縣以昆明、呈貢、歸化，皆邊昆池，土人亦稱曰海。在昆陽州地名曰海口，實此地之咽嗌，盈涸因之，水旱係焉。濱海澤田，或遇涔澇之歲，浮馴沒㽦，秞蔈澹淡，徒飫鸚鵡。弘治中，巡撫都御史應城陳公金始爲開濬之役，有記勒於碑。嗣是歲一興役，謂之小修。正德間，巡撫都御史安福王公懋中、副使崑山史公良佐繼之，始抇子河。乃嘉靖戊申至庚戍，天雨洽旬，水大至，盤盓激而成窟，傑而爲阜，則石龍阻流而成谼，黃泥塡淤而象鞭，海田無秋矣。澤甿及滇之仕宦歸田者，相率陳於兩臺。於是巡撫都御史吳興顧公應祥、巡按御史莆田林公應箕、總戎都督古濠沐公朝弼集議於藩臬諸司，而右布政使南昌劉公伯躍總辨護其事。劉公與參政南充訛公孟龍、秦和胡公堯時、參議晉江王公時儉、按察副使烏程張公永明、長樂林公恕、僉事澤州孟公靈、內江劉公望之、都指揮僉事重慶耿公堯、成都陣公蘩躬往閱視。維時南至屆節，東作未起，乃檄命雲南府同知孫衣覆給餫餉，通判胡嵩、桂士元、安寧同提舉姚文、昆陽州同知詹法乳之，其分役諸末職照磨、典使、驛丞、河泊巡檢、千戶、百戶、義官而下凡二十人有差。經始於己酉十有一月望後三日癸未，是峕來庀役者夫僅七千，而餘二十五日庚寅裁，肇工子河。至十有二月庚戌，相子河成，其庸水大壩工緐未，乃先築少壩於子河故堤。二十四日己未，爲土人星囘節，少壩成，乃蹔休百工。越今歲庚戌十日乙亥，而庀役丁夫至者滿一萬五千，分委諸末職，授魁賦靈，偕手競作。乃濬大河，斮石龍渾，剏扇于河南，曰平定鋪，至於白沙河，又至於白塔村，又至於𩰫䆉，又至於新村，再至於大河南堤之新村，再至於北岸之沙𩰫村，各以石川廣而慷䆡其中爲洩水之壩，泛九座壩，各存水窗，俾磢礫漂沙不衝塞焉。其疈水大壩成於仲春下旬乙卯，乃倂啓少壩而穵黃泥灘，復自茶卜墩下匯子河故漘，新築䧑蘌，編篁折䈵，囊石懷壤，如蜀之湔堰，昇於蛇籠之制，以埽淫波，若黃河輭灘嫩堰，法蓋其磾欄障怀迾縣道，自杞齒山場沙水引入子河，以蠲黃泥灘之患。辭計始漢廠以逮石龍壩，以丈算者三千二百有餘。落成以三月己卯，大壩䃣焉，放流下安寧、富民，而濱海環滇者，澤口出海心凸矣，風囘漣漪，並靈河九里之潤，月墮淸泚，無濁經五斗之泥。綠渾靑葑，若踴躍而來；白沙丹疇，狀奮迅而出。是役也，允如前記所云，不一勞者不永逸，不暫費者不永寧。嗣是則歲之小修可免，匪惟濱海得佃其田，仂其力，環海衛所州縣，若雲南六衛兜鍪屯戍之籍，以及安寧、易門兩守禦所，若安寧、昆陽、晉寧、嵩明、新興之五州，若昆明、歸化、呈貢、易門、羅次、祿豐、三柏、宜良之八縣，皆有息肩之慶矣。箬溪顧公、石海林公，二公之功於是爲大。而羅湖劉公經盡始終之勩，及諸公同寅恊恭，大作元吉，不可誣也。先是，總戎都督雲樓沐公式遏之暇，尤重意茲事，偕箬溪公出宿海口，且蠲其膏田若干頃，穿爲溝而不惜，又和衆豐財之盛心也。兵備副使宜賓郝公維嶽、山陰周公浩、萬安郭公春震、武昌李公維、提學副使永寧趙公維垣，或屆期而適至，或時眎而贇襄，皆聿觀厥成也。役成，當有樂石之鍥，以垂久遠。箬溪公猥以屬博南戌史楊愼綴辭焉。公蘊緯文大畧，開物宏材，而於古人歷數如張平子、郭寄敬無多讓焉。平子之修南陽淸水十二堮，流有陽鐫之碣，可亂守。敬修北方水利，載在本傳。易曰：精義入神，以致用也。愼嘗謂不精義不能入神，不入神不能致用，公其有焉。石海公文獻世家，激揚雄斷，天贊令圖，人與成能。易之裁成右民，書之劦心同道，公其有焉。繼顧公者雪灘胡公奎，繼林公者劍門趙公炳，然期期並逮，克成厥終，宜鏤靈陶，銘稱無極。易潰亂，莫水大也。人於其間，鵜鴣載也。萬寶千倉，咸水賚也。浮丘沉隴，粵水害也。變理之方，惟人賴也。維滇有土，荒甸外也。池以昆明，實襟帶也。周環三百，涵漪瀨也。田於何所，澤漘派也。岑雲波，水則壤也。腹待哺，盻且眺也。哲匠莫邦，賦以怪也。事不避難，職思屆也。役不再籍，潤南戒也。行險而信，洊至卦也。函山栞谷，嚙彼閡也。我行其野，懿經盡也。製河醪流，若恭罫也。嘉樹則里，鋤菅也。脈聯膜，轜井聘也。自今以始，三登快也。恍也陸澤，星畢灑也。華黍芳秬，滅殺稗也。靄迺齊榜，欣擊汰也。葭贄雚森，逮蘇蔱也。左食右粥，公遺愛也。東阡西陌，粵無餲也。蝸髫鶴䰂，欣聖代也。上章閹茂，月采艾也。礱石𨹤山，碣彼埭也。吮丹鐉詩，禁勿沫也。

趙汝濂雲南平諸夷碑

兵部尙書都察院右都御史兼理軍務大司馬紹興吕公開府雲南之又明年，爲嘉靖丙寅，土酋鳳繼祖以武定叛，刼殺自恣，惡燄熏偪。公赫然震怒，乃召羣工而諗之曰：賊祖黷亂國經，往者務爲姑息，以致諸夷倣傚，漸不可長。於是奏聞天子，降旨俞允。命至之日，主餉督兵，各奉其職。戎器旣備，師徒旣簡，禡纛滇池，分哨而進。列陣如雲，呼聲動地，逢賊於武定。我師奮勇，衝突虜營，矢錄雨集，砲聲雷鍧，百里之內，原草爲赤。公乃協於元戎，參於臺史，躬蒞大軍，親壓敵境。藩臬大獠，矢謨先後，文武閫帥，闕如婋虎。熊罷十萬，縱橫膠轕，兵鋒筍束，行伍篦密，飛烏不過，蟭螟不通。虜乃計窮奔逸，泳江入蜀。衆謂虜旣過江，地涉別省，茫茫林箐，無跡可攻。力排羣議，定策造舟，羽檄星馳，戒令速發。憲臣聳聽，將士誓死，金炮掀天，旌旗蔽日，履險如夷，直趨姜堡。招徠嚮導，圖寫地形，望影揣情，知賊不遠。公運籌遙授，警戒軍中，將士翻然，抖檄介胄。是夜果有三千餘賊衝刼民營，我師有備，禽斬百餘，大呼追逐，墜崖落澗者無箕，遂乘勝尾賊至會里寨。公又飛檄指示幾徵，恐有伏賊道旁，乘隙，北軍入葛可山，賊果有伏，我軍先覺，遂大破之，直擣蒲桃村，燬賊營千餘間，斬伐林箐一十三處。由是刮野掃地，莽翳如濯，鬼無隱跡，物無遁形，四面夾擊，不容㣤錄。逆賊繼祖與惡黨卞在才、阿方等，一時授首。先是，繼祖之黨，姚安則有欽鈞，易門則有王新，首尾相應，將爲禍階。公公通幽洞冥，窮神觀化之力，早知其然，用兵力半，卽縛姚鈞，兵功初成，隨斬易、新，四兇旣除，諸夷膽落。餘黨降者，釋之復業，凱歌而旋，萬姓讙迎，山川草木，蔚有佳氣。奏㨗上聞，飲至論功。粵稽往事，元江興師，無成而罷，東川用武，竟非我功，遂使氈裘生心，狂夷攘臂，殆非所以示天下也。我公蒞止，申明國法，誅削羣兇，不一而足。甲子之夏，斬僭號二賊於昆陽，秋，斬奚本等三賊於錄納，冬擒者索於新化州，乙丑誅頑於尋甸。昔之蜂屯蝟集者，旣一埽而空，乃今深根固蔕者，又一戰而拔。自此當宁無南顧之憂，邊庭蒙至治之澤。揆之武侯在漢，動著南征，今日駿功，誠不多讓。昔周宣之世，方叔元老，克壯其猷，詩人歌功，乃列於雅。而我公希有之績，歌詠未作，非甚闕典歟？濂與闔郡文武官屬、搢紳士人，采摭實跡，會衆合詞，撰詩一通，勒石於點蒼山，庶垂警於無窮，以俟太史氏之采錄云。詩曰：天挺哲人，加志窮民。職大司馬，不私其身。位高任重，夙夜惟寅。曰此南服，寇壤與鄰。聖人在上，西夷來賓。乃爾小醜，敢云不臣。爰聲其罪，爰整其旅。彼凶僭號，何如廟鼠。一擒雙孽，無煩再舉。其時伊何，孟夏載吕。足歲之秋，楚雄吿憂。螗斧蝟鋒，奄縣乘州。曾不逾持，亦旣剪劉。沍寒之節，有豕載咥。一麾斃之，遂傾其穴。乙丑之年，羣盜蟬聯。禍延尋甸，一郡驅然。運籌得當，弓不緪絃。以俘以馘，吊此顚連。我公王佐，皇風是播。視金如土，賤貨猶唾。夷兇剪亂，風獰電過。柰何頑酋，不知悔禍。罪釁浩天，海山非大。公用震怒，歷吿羣僚。是決不悛，合覆其巢。爾整師徒，爾備弓刀。載爾粻糗，忠蓋是昭。歲臨丙寅，夾鍾之月。禡纛滇池，公秉其鉞。紀律嚴明，颷火奮越。旄旗獵獵，誓師喋喋。雄風燮燮，駭電霅霅。軍烕所吞，千里震懾。旣與虜逢，衝擊先登。恕厲激發，飆起雷騰。矢鋒簇雨，戟火流星。羽騎奕奕，戰象稜稜。聲動天地，響破罔陵。虜魄旣禠，莫敢囘視。扶復而東，泳江潛寄。我乃造舟，直窮其地。彼酋旣滅，我師如鷙。越歷再旬，檢蒐畢至。虜冐萬死，奮其蟲臂。欲當我車，千骸竝棄。殪彼二酋，獻馘於轅。大憝旣除，餘凶雞豚。俘鈞於姚，斬新易門。西南頑梗，獮薙無垠。洞見千里，一翳不存。天烕遠屆，國勢斯尊。往昔征夷，半途而散。綱紀爲弛，夷乃屢叛。古昔出師，孔明在漢。天威七擒，廟謨神算。千年誰追，我公繼之。通幽觀化，神算無遺。重泉匪奧，九地非疑。凡所指授，動中機宜。聿成峻功，奚啻六奇。我公體道，文章之師。我公遠猷，虎臣之儀。允文允武，千載一時。揆古無讓，可無詠詩。列郡安枕，人孰不思。吾儕土著，桑梓於斯。勒詞山石，永鎭諸夷。

徐中行澂江祠碑

蓋方伯職在旬宣，今者則益尊重，必籍良二千石爲之宣德達情，乃及州邑長吏。長吏惟良，窮鄙乃及焉。鄙人何知，嚮其利爲有德，則以長吏二千石德我，我於岳牧長伯何有？故列藩凡數千里，其孰爲之巡行？卽居都會而咏甘棠者幾何？矧在支郡，必也若召伯所說乎？民乃謂若父母貽我以嘉樹，王父母實樹之，我不敢忘其休。幸岳牧長伯惠然來爲我圖，我雖鄙人，奚忍忘之？寢堂斯作，伏臘而舉，使城池如帶，子孫如縷，廟貌永存，保我南士。此滇之澂江祠祝陳公之謂也。公在滇凡八載，爲副使參政去，則人士思之；來爲右使，而驩若更生。公開都會城外水洞，往巡澂江城工，民幸其爲左使，畢城役而自記之。致政之日，水洞穿矣，卽爲立祠，屢記於余。澂江之役，以余尤知公當記。嗟乎！公謂良二千石奉兩臺諸司之畫，及州邑百執事之力，不自其其伐焉，民乃歸德於公，公之伐益章章矣。今夫澂江據湖山之勝，明興以來，賊弗敢窺，而民狃樂土，猶寢積薪之上，抱火而厝者焚如。其將至曲突，徙薪之不先灼爛上行，則晚矣。往者城嵩明於已破，而於屠僇亡補。武定之有新城，則鳳賊之變尋弭。必條其利害，若呼寐而使之起，乃與慮始，以動大衆。卜云故府，不吉不遷，與無城同爲。陟北巘而觀舞鳳，居金蓮玉筍之中，東西各五六里，且無水患，匯以大江，形執金，風氣固。輒吿以徙，盤庚所難，其請鹽筴佐費大。司農不忍予而重遷者，乘言不便頗衆。二千石爲之罷工，公獨毅然不奪，惟取備淇之餉以濟，使國計不失。六閱月而吿成，民咸保有厥家，伊誰之賜哉？在昔仲山甫之齊，尹吉甫爲誦召伯謝功之成，崧高黍苗所由作，往城之勞，方伯職則然耳。第今環岳而牧，稍有子垣，委之州邑，州邑吿成，或於勞苦不問焉，况炎徼支郡，而公也若此乎？時武定甫畢，廣西並作，咸受公之經營，罔不殫心力而從之。故其膏澤，若陰雨之於黍苗；民之仰之，若高山出雲而潤四垂也。父老子弟，歲時以祝，爰用樂章，雅歌乎此可矣。公名善，字思敬，錢塘人，嘉靖辛丑進士。二千石者，柳州徐可久也。

銘類

〔國朝〕

張紞銅漏銘

雲南，古西南夷，地勢旣偏，晷度必差。故觀天之器，當極精緻，則民事早晚所關，始免疑滯。更譙銅漏，先總兵官黔寧昭靖王屢嘗致意，而工不稱事。嗣侯襲總方面，旣得良冶，遂繼先志，克成茲漏。銘曰：羲和授時，以象觀天。天有二曜，與天周旋。太陽主畫，太陰主夜。盈縮永短，寒暑代謝。何以則之？置此嘉量。水注箭浮，時乃無妄。勿輕杪末，歲功所起。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支干縱橫，陰陽消息。天人肳合，視此爲則。四尺之業，各守程矩。利爾出往，安爾寢處。東作西成，不愆不忘。庶績咸煕，家用平康。藩臣施政，能知其要。九功斯靳，茲器之妙。

張適敬思齋銘

洪武二十五年冬，西平侯沐春受命嗣鎭西南方，文武僚屬曁軍士黎庶，遐邇異族，踊躍忭忻，咸以先王恩威所及，靡或有間。夷方晏然十又餘載，聖天子復以胤侯爲我楨屛，吾其永享侯餘恩。數月，侯益自惕厲，精庶政，克紹前烈。燕居則披經閱史，講古今政治得失，亹亹忘怠，顏其堂曰「敬思」。每朔望，登僚佐，諭所當行，式飭勸勉，諄諄懇至。

又若曰：昔我先王，祗受皇上明命，帥師振旅，定茲夷土，兢兢業業，恐弗克勝重寄，殫厥心，罄厥慮，愼乃敬德，用康保民，夷方寧服。暇則講《太極圖》、《西銘》，以勵聖賢學，民咸感化，粗知禮義。予弗克肖，無以嗣先德，敢不作敬，所以克肖先人。惟人厥心，萬里所舍，酬酢萬事，而靡自逸，失以其有。當然之理，思則得之，不思弗得。尙惟此心，主一無適，懋敬紬繹，庶得其理之當，而事爲適宜。是故日與物接，莫若於視聽言動，知其然，必察所當然。如視必思明，聽必思聰，言必思忠，動必思恭，非心主一，能得其當然乎？古先聖周公思兼三王，施其四事。有所不得，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其敬思亟行若是，况非聖乎？曷其柰何弗懋敬厥思，尙賴羣佐，咸勵敬德以進我於道，永保皇上之休命。

吳郡張適預聞其說，敬嘆敬服，遂述其意，作《敬思堂銘》。銘曰：

人身宰心，心官司思。酬酢萬變，孰絅孰維。惟心舍理，理必有則。惟理制事，事靡或失。曷以燭理，匪思弗得。曷以致思，主一無適。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僭心精思，理無不緻。出門如賓，承事如祭。理燭力行，事詎弗濟。惟我賢侯，世德作求。旣嗣顯位，允纘前脩。爰作敬所，毋敢或怠。惺惺警斯，天君恆泰。眞積以思，理詣其極。措諸庶政，夷方咸謐。朝思夕思，怵惕戰兢。如度短長，如衡重輕。常諭其屬，咸愼敬德。凡百在官，各勵迺職。始終弗渝，德功日懋。竹帛鼎彝，書銘不朽。

王景章自銘幷㯢韓宜可銘

景章名奎，以字行，括蒼人。韓宜可字伯時，會稽人。洪武間，景章任山西參政，宜可任山西布政，無何，俱以累謫戍臨安。王嘗謀於韓曰：吾二人白首相弔，以至於今，天將崇茲士，爲吾堂若封歟？不豫銘之，懼世之弗白於道，又懼道之弗白於志也。生名奎，字景章，太原生，自號括之松楊人。銘曰：箕也不可以簸揚，斗也不可以挹酒漿。秪適其逢，而縶其庸。不規而方，惟秉以常。將殞質而連喪，抑乘天而耀芒。又何必饒譊，而較其短長。徵以銘章，緊彼之藏。韓作而言曰：公豫自銘，不豫吾銘，可乎？宣可吾名，伯時吾字，號五雲，越之會稽人，與公同出處也。公乃銘之曰：惟韓之原本於姬，國以爲世愜鴻基。宋續肇啓系相琦，二王繩繩以丕緒。歷元不競世弗隳，先生懋德執不猗。摘姦秉忠神其機，致君有道沛以施。載屬載棘氣不萎，達生知命壽乃彝。我銘其藏永厥期。

余承勛昆明毛氏三節銘

眉山文傳。毛東鎭一日持其家三節卷過余，余讀而嘆曰：節一也，而所成之節之名，各有專稱焉。如劉母撫孤及孫，保有毛祀，謂之慈節可也。魏母孀居，誓死以成姑志，謂之孝節可也。四世至給諫琢菴公，立朝正色，抗疏死諫，謂之忠節可也。鳴呼！慈孝忠節，國之紀也。有一於此，亦足風世，况兼四美而萃之一門乎！乃銘曰：維坤貞順，抱一體元。剛德資始，象此淑媛。皎皎雙節，風敎大原。嘉柔維則，士行攸郭。曠代罕匹，萃於一門。曰劉與魏，撫子若孫。中流砥砫，狂瀾載奔。昧谷餞景，赤曦載掀。徽音克嗣，毛祀以存。皇天錫類，昌發後昆。有曰司諫，抗疏叩閽。犯顏議禮，流聲禁垣。有曰文博，師道孔尊。譚經振鐸，鏘鏘魯璠。衍澤未艾，降祉益繁。匪先曷啓，濬委宗源。弘風訓世，彤管載言。表間表墓，迓寵丘園。敢吿司諫，以慰忠魂。勒銘三節，不崩不騫。

論類

〔宋〕

范祖禹論高駢破南詔

戎狄自古迭爲中國患，由秦以來，未有得志於南蠻者也。蓋以瘴毒險阻，不得天時地利，所恃者人和而已。而民從征役，皆知必死，如往棄市，則是三者皆亡矣。秦發閭左戍五嶺，而陳項起，秦遂以亡。漢初，吕后欲誅趙佗，士卒不能踰嶺。武帝擊越，發兵江、淮，因巴、蜀罪人等放棄之，蓋不可以中國之師涉其地也，遂滅南越以爲九郡。元帝卒罷珠崖。光武遣馬援擊交趾，最爲有功，然三年而後克，士卒死者什五六乃得一女子之首，其難也如是。唐太宗欲討馮盎，而用魏證之策，卒招懷之。明皇之末，李宓敗於雲南，死者二十萬。自是以後，南詔盛彊至千。懿宗陷安南，圍成都。中國首尾疲於奔命。其後龐勛之亂起於桂林之戍，黃巢之寇本於徐方之餘。唐室之衰，宦者蠹其內，南詔擾其外，財竭民因，海內大亂，而因以亡矣。夫變夷非能亡中國也，而中國之亡，蠻夷常爲之資。是以聖王不重外而輕內，不勤遠而忘邇，恐征伐不息，變生於內而搖其本也。易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高宗，賢王；鬼方，小夷也。以賢王伐小夷，三年乃克，言用兵之難也。唐自開元至於咸通，南鄙之師皆由邊臣貪利邀功，以啓羣蠻，自我致寇，大爲國患，非高宗不得已之伐也。十年而克，亦速矣哉！

〔國朝〕

楊愼寫韻樓答論轉注

遠枉書札下問：假借之字有限，轉注之法亦有限邪？凡字皆可轉邪？走近著轉注古音一書，悉之矣。然遠近諸君子觀省者，皆以尋常韻書視之，未有琢磨陶冶、洗骸伐毛至此者。執事其有意於啓誨之乎？敢無以復。蓋轉注，六書之變也。自沈約之韻一出，作詩者据以爲定，若法家之玉條金科，而古學遂失傳矣。故凡見於經、傳、子、集與今韻殊者，悉謂之古音。轉注也，古音也，一也，非有二也。韓昌黎多用之，方、樊諸家注之曰古音也。至宋吳才老深究其本源，作韻補一書，程可久又爲之說曰：才老之說雖多，不過四聲互用，切響通用而已。朱子又因可久而衍其說云：明乎此，古音雖不盡見，而可以類推。愚謂可久互用、通用之說近之，類推之說可疑也。凡字皆有四聲，皆有切響，如皆可通也，皆可互也，則爲字爲聲不勝其繁矣。原古人轉注之法，義可互則互，理可通則通，未必皆互皆通也。如天之字爲天、忝、舔、鐵，是其四聲也；他年切之外有鐵因切，是其切響也。其音、忝、舔、鐵三音皆無義而不可轉，鐵因之切則與方言叶，故止有切、響可通而四聲不互也。日之爲字，有人忍任日，是其四聲；其音若、音熱，是其切響。音若者，日生於若木，故毛詩之音叶之；音熱者，日本陽精而影炎，故楚辭之音叶之。今楚南方言猶呼日頭爲熱頭，是其證也。四聲之平、上、去皆無義，故不互也。又如應之爲字，應、影、映、役，有平、去二互而無上、入；中之爲字，中腫、仲竹亦如之。此類推之則窒矣。詩之叶音，如易之卦變，六十四卦可變爲九千四十六卦，而孔子彖傳取卦變之義者，不過訟、隨以下十餘卦，蓋變而有義則取之，無義則弗之取也。又考之易之彖、象皆韻，而其所叶無異於詩。詩十五國不同言語，而叶音無異也；楚遠在江、漢數千里外，而叶音無異於詩也。漢人賦頌，史、漢敘傳，楊雄太玄，焦貢易材，其取韻又何異於易、詩、楚辭哉！至於宋人則不然。歐陽、二蘇、王介甫皆深於音韻，而賢者過之，自信謂四聲皆可轉，切響皆可通，其所推衍枝葉，出於易、詩、楚辭、賦頌、玄林之外，不啻十之五六。如其說也，則盡南山之竹不足爲其書，窮萬籟之音不足爲其韻矣。所謂博而寡要，勞而少功，亦何取千古音哉！大抵宋人之學失於主張太過，而欲盡廢古人，說理則曰漢、唐諸人如說夢，說字則曰自漢以下無人識，解經盡廢毛、鄭、服、杜之訓而自謂得聖人之心，爲詩文則弗踐韓、柳、李、杜之蹊徑而自謂性情之眞，義理自然也。至於音韻之閒，亦不屑蹈古人之成迹而自出一喉吻焉。今舉其畧：如園之音云，鴨之音鷁，貧之音便，直之音竹，求之於古，則易、詩、楚辭所無也；求之於今，則方言、謠俗不叶也。如其類而推之，則當呼天爲鐵，名日爲忍矣，可乎，不可乎！故子作古音畧，宋人之叶音咸無取焉，爲是故爾。近日一經之徒，尊宋儒比於聖人，以旁搜遠紹爲玩物喪志，束書不觀爲用心於內，一聞有言，議及宋人，弱者掩耳，強者攘臂，聽予此言也，寧無夏蟲之疑乎！尙賴一二汲古之士如執事輩，此道尙不墜也。執事又謂欲作一序，見執事之得，才老之失，愼也。夫學豈敢望古人，而亦豈敢與古人較得失哉？但私心竊病才老之書，多雜宋人之作，而於經典注疏、子史雜家，尙多遺逸。其顯而易見者，如左傳之鞠音芎，毛詩之咥音戲，古音有在於是，特未押於句抄爾。譬則縑榖之未裁，麹蘗之未釀也，謂刀尺之餘爲綺麗而遺機杼，杯勺之餘爲酒醴而遺甕盎，可乎？予之著詳經典，亦猶通鑑之前編，其汰宋人者，猶文章正宗，韓、柳而下無取也。一得之愚，蓋在於是，亦使好古者勿惑於類推之說，而自取不類也。其才老所取已備者，不復載，間有復者，或因其繆音誤解，改而正之，單聞孤證，補而廣之，故非勦說雷同也。或曰：子之古音，遽之合昭韻，嘗取王岐公銘詩矣，下是猶一二，曷謂不取宋人也？予日：昭、遽合韻，祖干楚辭，是以取之。用是見予非不取宋人也，不取夫宋人之不師古也。凡著書之大凡如此。近接月塢張子，尤數數是書。予語以近世知崇古文而忽古韻，猶淸廟之祀，去簋爵而薦杯盤，洞庭張樂，廢葦籥塊桴而進琵琶箏𥯪也，亦必不稱矣。或時於賦頌用韻上，以意轉小注一叶字，問其音解，瞠然不能答也。是不以爲鉤深致遠之淵，而以爲禦窮副急不府也，豈非宋人之說誤之哉？張子忻然擊節，謂子此言，惟中溪可與晤語。惜也，間以山川，阻以雲泥，何日明爛散帙，如對點蒼、坐鶴亭時乎？臨書於邑，許製書序，更冀速成。翹首嗣音，以日爲歲，時有目眚，不獲手書。

雜著類

〔國朝〕

陳沂月塢癡人辯

太保之山，環於永昌，延而長，邃而廣，曲而深，窅而幽。月出之夕，始楊輝於東嶺，旣而凌厲羣岫，吐納百谷，掩映林木，上下光景，晝之所見者，皆爲蒼涼杳渺、浮游淸淨之境。居是山者，見其爲山，可以薪，可以獵，可以樹藝而已，去此則無所於意矣。况夜焉以息，又何取於月哉？有張子居焉，每俟其月之出，則步自山麓，登望於峻岅，枕息於曲阿，旣嘯且歌，竟夕忘返。其歌曰：山之上兮，非爾抗兮。月之皎兮，非爾矯兮。彼之靜兮，惟爾之性兮。由是欲棄職業，裂裳冕，絕交游，黯聰明，墮形骸，以高一世之見，聞者皆以爲癡。於是張子自信於月塢，而樂有癡人之呼。或質之於拘虛子，拘虛子曰：果有見於是而爲之者耶？亦有激於是而爲之者耶？抑亦泥於所見於是而爲之者耶？或曰：何如？曰：均是癡也，有見而爲知者，癡於天也；有激而爲之者，癡於人也；泥於見而爲之者，癡於物也。癡斯下矣。古之民莫不有疾，疾起於不得其平者也。得其平，夫何疾之有，而奚癡之爲哉？張子之癡，其有激而爲之者耶？

楊士雲蒼洱圖說

蒼洱之景，蟑巒萬壘，戴雪腰雲，如列屛十九曲，峙於後者，點蒼山也。波濤萬頃，橫練蓄黛，如月生五日，瀦於前者，葉榆水也。按酈道元水經註：葉榆水一名洱水，西漢於此置益州郡葉榆縣。夏秋之交，山腰白雲，宛如玉帶，昔人題云：天將玉帶封山公。五月積雪未消，和蜜餉人，頗稱殊絕。峯峽皆有懸瀑，注爲十八溪，溪流所經，沃壤百里，灌漑之利，不竢鋤疏。春碓用泉，不勞人力，石家金谷園最誇水碓，此地獨多。剨山取石，白質黑章，以蠟沃之，則有山林雲物之狀。唐相李德裕平泉莊，命曰醒酒石，香山白侍郎命曰天竺石，好事者往往取爲窗儿之玩。郡之方位，延庚挹辛，賓夕陽而導初月，蓋與海臨之西湖，洪永之西山，嘉之峨眉，濟安之臨臯，滁之瑯琊，同一快麗。若夫四時之氣，常如初春，寒止於涼，暑止於溫，曾無褦凍粟之苦，此則諸方皆不能及也。且花卉蔬果，逈異凡常，島嶼湖陂，偏宜臨泛，一泉一石，無不可坐，風帆沙島，晴雨咸宜，浮圖矩麗，王柱標穹，傑閣飛樓，連幢萃影，翠微烟景，蔭蔚葳蕤，千態萬貌，不可爲喻，至其地者，使人名利之心消盡。崇聖鴻鐘，聲聞百里，諸峯鐘韻，遞爲連屬，滄波漁火，滿地星辰，峽壁澗峯，植圭攢劍，時有隱君子誅茅其中。唐人詩云：燈懸千嶂夕，幔卷五湖秋。此語殆爲斯地設也。又山水環抱，如兩弛弓，弓弰交處，是名兩關，天設之險，兵燹不及。水東磨崖題云：此水可當兵十萬，昔人空有客三千。是爲奧區奇甸，世稱樂土，顧僻在西陲，非宦遊莫至。今標二十四景，庶遊者按譜而往，得以徧觀，乃知此外別有勝處，非二十四所能限也。

楊愼書滇載記後

史稱西南夷靡莫之屬以什數，滇最大。元封中，以兵臨滇，滇王舉國降，然未有稱也。及張氏受姓，後世迭君長者，蒙氏、鄭氏、趙氏、楊氏、段氏、高氏，凡七姓，惟蒙、段最久，故著稱焉。夷裔盜名號，互起滅，若蜂蟻然。至與中夏交綏接刃，疲我齊民，世主甘心焉。以無用戕有用，是可慨已。司馬氏傳西南夷，誠有意哉！余嬰罪投裔，求蒙、段之故於圖經而不可得也。問其籍於舊家筒西巖，有白古通玄峯年運志，其書用僰文，義兼衆敎，稍爲剽正，令其可讀、其可載者，蓋盡此矣。滇僰於三代爲荒服，漢僅剽分其方，雖胡元兵力勝之，而弗能守也。於今列箐落而郡縣之，馴鱗介而衣裳之，華風沃澤，同城共貫，昭代恢宇，前是孰並？傳稱神農地過日月之表，幾是近哉！滇故老猶歷歷說平南事云：穎川侯傅友德，文武才，持二柄以定昆明、紫城，身先甲士，手草羽檄，功爲第一。振旅入都，動高不賞，絕世千僇。後百五十餘年，憲臣始爲奏請，立祠滇城。傅友德平南者，有都督馮誠，亦以讒忌遭鐵履之難，至今思其功而愍其遇。余因附著之，平段事後，無使沒焉。

董難百濮考

牧誓：庸、蜀、羌、髳、微、盧、彭、濮人。傳曰：庸、濮在江、漢之南。疏曰：此八國皆西南夷也。逸周書：伊尹爲四方獻令，正南百濮。爾雅：南至於濮。鄭語：叔熊逃難於濮，而蠻楚蚡冒始啓濮。劉伯莊曰：濮在楚西南。左傳：巴、濮楚部，吾南土也。又云：糜人率百濮伐楚。通典有尾濮、木綿濮、文面濮、折腰濮、赤口濮、黑僰濮。周書王會篇：卜人以丹砂。注云：西南之蠻，蓋濮人也。諸濮地與哀牢相接。余按哀牢卽今永昌，濮人卽今順寧，所名蒲蠻者是也。濮人之俗，用麂尾末椎其髻，且好以漆飾面。通典所云尾文面，言其飾也。木綿卽班枝花，濮地多產之，可以夾纊，言其居產被服也。折腰濮，人見尊者則折腰以趨，言其禮俗也。赤口濮，人調舌爲音，如鸚鴞然，言其舌聲也。黑僰，其色多黑，言其種類也。濮與蒲字音相近，今譌爲蒲耳。或以全滇之地，其人百種，槩名百濮，亦甚廖矣。濮、白所居連壤，余又以白音按之，濮字在白音亦合一屋韻，蒲字在白音亦合七虞韻。白語稱其人爲濮，而不稱爲蒲，是一證也。又濮俗，截大竹爲筒以注水，謂之濮竹，如郫筒之得名。以此驗之，益彰彰矣。今之論百濮者，旣不得其地，又不得其人，又不得其音，雖近濮地者，尙爾懵然。余因稽之載籍，證以方音，作百濮考。

崔詵石淙對

太宰邃翁楊先生，生於滇南，徙於湖南，家於江南。江表有屋，命曰石淙。石淙者，滇之勝也。客曰：地以域分，域以名定，取滇名江，古與？豫生曰：有之。昔周扁濂溪，著其鄕也；吕書東萊，追其先也。著其鄕則思爲之重，是故有弗辱也；追其先則思爲之紹，是故有弗肖也。弗辱曰仁，弗肖曰孝。仁且孝，其唯君子乎？客曰：賢不遺位而成名，智不遐行而滅德。翁方居巖廊之上，乃耽山水之僻，襲居士之迹，殆不可與？生曰：奚爲而不可也？夫無累者弛張易，省緣者去就決，甘澹泊者紛華不移，守退讓者勢利不亂。故大鵬搏扶搖、擊南溟者，適而已；龍可豢而食之者，欲而已。昔伊尹成功而罔居，周公攝政而思明，農懼盈之災也。唯君子不有成，不梏位，於是乎業著而道尊，奚爲而不可也？客曰：然則翁將隱與？生曰：未可也。君子之於世，無去無就，唯道之從。介土甘遷迹以遂高，退士務匿名以辟咎，志士求危身以著節，義士樂奮勇以垂聲。四行不同，夫中一也。臣之事君，其交有淺深焉，其任有輕重焉，其受恩有厚薄焉。不合而去，不敢竊祿，此初仕者處常之法也。大臣則異，故交深則必懋其德，任重則必安其業，恩厚則必永其祚。知消息勸虛之幾貴豫，處治忽安危之繋貴愼。是故汲黯寢淮南之謀，直也；韓琦平內間，度也；司馬光改法，實也。夫大臣者，國之寄，未可遽言隱也。客曰：元結寄義於七泉，張詠表德以乖崖，石淙之義，將是類與？生曰：然。吾聞陰陽之氣，凝者爲石，流者爲水。凝者無變，信也；流者無滯，智也。石體乎順，故可器；水止於內，故不可禦。孔惡其硜，孟非其激，在人也亦然。唯信能立以通，行則不窒；唯智能運以正，出則不流。是故有惻怛之情曰仁，存而不妄曰誠，行而不跲曰才，因勢曲成，唯中是經曰權。發於仁，體於誠，斯盡信矣。周於才，達於權，斯盡智矣。此之謂大備。是故可以立己，可以事君，可以權出處，可以正天下，備之至也。

鄒應龍名阿迷州城門說

郡城四門舊無額，予令守土者置扁四顯。東曰儲澤東，於時爲春，取春陽布澤之義。又直過一溪，流洶湧，戒守者開塘以停滀之，俾無漴漫。云南離方，故曰陽明。爲州在山之阿西，有秀峯拱焉，是名峯麗。北則龍潭環流，而盤江自西南發源，合南洞水泉諸水會歸焉，故曰浥抱。此予命門之意，實鄙淺無關於政。或曰：儲澤者，門對東山之東，除賊也。浥抱者，北有水下之警，諧聲抑暴。陽明者，聲明洋溢也。峯麗者，西方於時爲秋，賦成而民阜，其謂豐利乎？予笑而不答，乃命郡節推文學沈子復賢記焉。

鄕人著述

〔漢〕

• 《賦心》十卷。〈盛覽著。〉

〔元〕

• 《王彥高文集》。〈昆明王昇著。〉

〔國朝〕

• 《舟屋集》。〈昆明郭文著。〉
• 《東軒稿》。〈昆明施全著。〉
• 《鑑議折衷》、《經史餘論》、《安邊策條》、《玄壼集》、《止菴吟稿》、《山堂雜稿》、《碧山樵唱》、《韻畧易通》、《聲律發蒙》、《四言碎金》。〈俱楊林蘭茂著。〉
• 《篆隸宗源》。〈大理揚黼著。〉
• 《皇極解》、《律吕解》、《詠史詩》。〈俱大理楊士雲著。〉
• 《南詔通紀》。〈大理楊鼐著。〉
• 《天臺集》。〈大理高昂著。〉
• 《樂天集》。〈大理吳堯獻著。〉
• 《南霞集》、《行劍子》、《乘槎集》、《葉榆檀林志》。〈俱大理吳懋著。〉
• 《古音餘》、《奇字韻》、《明�》、《餉餘》、《枕蓑吟稿》、《雪堂詞彩》、《芷碧樂府》。〈俱大理董難著。〉
• 《南崖奏議》。〈洱海李素〉〈著。〉
• 《易聖傳》、《春秋心傳》、《藎菴雜稿》。〈俱洱海周臣著。〉
• 《訥軒集》。〈臨安羅庸著。〉
• 《豫齋集》。〈臨安劉容著。〉
• 《東崖錄》。〈臨安張繹著。〉
• 《鶴軒稿》。〈寧州張西銘著。〉
• 《鈍菴稿》、《地理撮要》。〈俱永昌張昺著。〉
• 《橫峯樵唱》。〈永昌丁嵩著。〉
• 《學基指南》、《納甲圖》、《九圭數》、《一掌金》。〈俱永昌楊元著。〉
• 《永昌百詠》、《歸田錄》。〈俱永昌滕檳著。〉
• 《南園集》、《西銘通》、《南園謾錄》、《二芳記》、《南園續錄》。〈俱永昌張志淳著。〉
• 《西窗集》。〈永昌萬綸著。〉
• 《榮菴集》。〈永昌王澍著。〉
• 《介軒集》、《東籬集》。〈俱永昌張志信著。〉
• 《禺山詩文選》。〈永昌張含著。〉
• 《思誠稿》。〈騰越易恆著。〉
• 《朴菴集》。〈曲靖施繼先著。〉
• 《蛙鳴集》、《碧莎集》。〈鵷慶趙子禧著。〉

板刻

《五經大全》、《五經旁訓》、《古文尙書纂言》、《四書大全》、《大學衍義纂要》、《性理大全》、《資治通鑑》、《二史會編》、《勸善書》、《醫方選要》、《文章正宗》、《古文會選》、《學約古文》、《法家要覽》、《讀律瑣言》。〈已上三司井雲南府。〉

《丹鉛餘錄》、《陶情樂府》。〈已上安寧州。〉

《孝經註》、《南詔通紀》、《韻林原訓》、《白沙先生緒言》、《天王會通》、《自警篇》、《居官日省錄》、《洗寃錄》。〈已上大理府。〉

《綠雪亭雜言》。〈雲南縣。〉

《檀弓叢訓》。〈賓川州。〉

《赤牘淸裁》。〈臨安府。〉

《五經白文》、《唐音》、《敎家要畧》。〈已上永昌府。〉

《禪藻集》。〈楚雄府。〉

《大明律》、《杜律虞註》、《李崆峒詩》、《花間集》。〈已上蒙化府。〉

《李長吉詩》、《劉須溪評點杜律》、《韻林原訓》。〈已上順寧府。〉

督梓：大理府知事李可華

考閱：太和縣學生董學舒

繕寫：戴忠

雲南通志卷之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