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中郎文集 (四部叢刊本)/外傳一卷

卷第十 蔡中郎文集 外傳一卷
漢 蔡邕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華氏活字本
外傳補

蔡中郎外傳

  胡廣黄瓊頌

巖巖山岳配天作輔降神有周生申及甫𠃔兹漢室誕育二后曰胡

曰黃方𮜿齊武惟道之淵惟徳之藪股肱元首代作心膂天之烝人

有則有𩔖我胡我黃鍾厥純懿巍巍特進仍踐其位赫赫三事七佩

其𥿈奕奕四牡沃(⿱艹石)六轡衮職龍章其文有蔚參曜乹台窮寵極貴

功加八荒羣生以遂超哉邈乎莫與爲二

  上漢書十志䟽

朔方髠鉗徒臣邕稽首再拜上書皇帝陛下臣邕被受陛下尤異大

恩初由宰府備數典城以親父故衛尉質時時尚書召拜郎中受詔

詣東觀著作遂與羣儒並拜議郎沐浴恩澤承荅聖問前後六年質

奉機宻趍走目下遂竟端右出相好藩還尹輦轂旬日之中登躡上

列父一門兼受恩寵不能輸冩心力以効絲髮之功一旦披章䧟没

辜戮陛下天地之德不忍刀鋸截首領得就平罪父子家屬從充邊

方𡨚全軀命喘息相隨非臣無狀所敢望非臣罪惡所當復𫎇非臣

辭筆所能復陳臣初决罪洛陽詔獄生出牢戶顧念元初中故尚書

郎張俊坐漏泄事當復重刑巳出轂門復聽讀鞠詔書馳救一等輸

作左校俊上書謝恩遂以轉徙郡縣促遣徧扵吏手不得頃息含辭

抱悲無由上逹旣到徙所乘塞守烽職在𠊱望憂怖憔灼無心復能

操筆成章致 闕庭誠知聖朝不責臣謝但愚心有所不竟臣自在

布衣常以爲漢書十志下盡王莾而世祖以來唯有紀傳無續志者

臣所師事故太𫝊胡廣知臣頗識其門戸略以所有舊雖未備悉粗

見首尾積累思惟二十餘年不在其位非外吏庶人所得擅述天誘

其𠂻得備著作郎建言十志皆當撰録遂與議郎張華等分受之所

使元順難者皆以付臣先治律暦以籌筭爲本天文爲驗請太師舊

注考校連年徃徃頗有差舛當有増損乃可施行爲 無窮法道至深微

不可獨議郎中劉洪宻於用筭故臣表上洪與共參思圖牒尋繹適

有頭角會臣被罪逐放邊野臣𥨸自痛一爲不善使史籍所闕胡廣

所校二十年之思中道廢絶不得䆒竟慺慺之情猶以結心不能違

望臣𥘉欲湏刑竟乃因縣道具以狀聞今年七月九日匈奴攻郡塩

池縣其時鮮卑連犯雲中五原一月之中烽火不絶不言四夷相與

合謀所圖廣逺恐遂爲變不知所齊郡縣咸懼不守朝且臣所在孤

危懸命鋒鏑湮㓕土灰呼吸無期誠恐遂爲隨軀腐朽抱恨黃泉遂

不設施謹先顚踣科條諸志臣欲制刪定者一所當接續者四前志

所無臣欲著者三及經典群書所冝捃摭本奏詔書所當依據分别

首目并書章左臣初考考妻子迸竄亡失文書無所案請加以惶怖

愁恐思念荒散十分不得識一所識者又恐謬誤觸冐死罪披散愚

情願下東觀推求諸奏叅以璽書以補綴遺闕昭明國體章聞之後

雖肝腦流離白骨剖破無所復恨惟陛下省察謹因臨戎長霍圉封

上臣頓首死罪稽首再拜以聞

  述行賦

延熹二年秋霜雨逾月是時梁冀新誅而徐璜左悺五侯擅貴於其

䖏又起顯明苑于城西人徒凍餓不得其命者甚衆白馬令李雲以

直言死鴻臚陳君以救雲抵罪璜以余能鼓琴自朝廷

勑陳留太守遣余到偃師病不前得歸心憤此事遂託所過述而成

余有行兮京洛兮遘雨之經時塗

屯邅其蹇連兮潦汙滯而爲災桀馬蹯而不進兮心欝伊而憤思聊

弘慮以存古兮宣幽情而屬詞夕余宿于大梁兮誚無忌之神哀𣈆

鄙之無辜兮忽朱亥之⿱𫂁么 -- 簒軍歴中牟之舊城兮憎佛 之不臣問寗

越之裔胄𠔃藐髣髴而無聞經圃田而看北境兮悟衛康之封彊迄

管邑而増歎兮愠叔民之啓啇過漢祖之所隘𠔃吊紀信於榮陽降

虎牢之曲隂兮路丘墟以盤縈勤諸侯之逺戍兮侈申子之美城甚

濤塗之復惡兮䧟夫人以大名登長坂以凌高兮陟葱山之嶤崤建

撫體而立洪高兮經萬世而不傾迴峭峻以降阻𠔃小阜寥其異形

崗岑紆以連屬兮谿壑𤔫其杳𡨋魄嵯峨以乖邪兮廓廖壑以崢攢

棫樸而雜榛楛兮𬒳浣菉而羅布𧄸菼奥臺莔兮縁増崖而結莖行

遊目以南遊兮覧太室之威靈顧大河 北恨𠔃看洛汭之始并追

劉定之攸儀𠔃美伯禹之所營悼太康之失位兮愍五子之歌聲尋

脩軌以増舉兮邈悠匕之未央山風泊以飈涌兮氣懆匕而厲凉雲

欝術而四塞兮雨濛匕而漸唐僕夫疲而劬瘁兮我馬虺頽以玄黃

格莾丘而稅駕兮隂曀曀而不陽哀衰周之多故𠔃眺瀕隈而増感

忿子帶之滛逆𠔃唁衰王於壇坎悲寵 之爲綆兮心惻愴而懐懆

操舫舟而泝湍浴𠔃浮清波以橫厲想宓妃之靈光𠔃神幽隱以潜

翳實熊耳之泉液兮揔伊𤄊與澗瀨通渠源扵京城兮引職貢乎荒

裔懆吳榜其萬艘兮充王府而納最濟西溪而容與兮息鞏都而後

逝愍蕳公之失師兮疾子朝之爲害玄雪以凝結兮零雨集之溱

潞阻敗而無軌兮塗濘溺而難遵率陵阿以登降𠔃赴偃師而釋勤

壯田橫之奉首兮義二士之俠墳佇淹留以侯霽兮感憂心之殷殷

并日夜而遥思兮霄不懆以極晨侯風雲之體𫝑兮天牢湍而無文

彌信宿而後闋兮絲威遺以東運陽光見之顥顥兮懷少弭而有欣

命僕夫其就駕兮吾將徃乎京邑皇家赫而天居兮萬方徂而並集

貴寵扇以彌熾兮僉守利而不戢前車覆而未逺兮後桀驅而兢入

窮變巧於䑓榭兮民露處而寢濕清嘉糓于禽獸兮下糠粃而無粒

弘寛裕以便辟兮糺忠諌其侵急懷伊吕而黜逐𠔃道無因而𫉬人

唐虞眇其旣逺兮常俗生於積習周道鞠爲茂草兮哀正路之日淴

觀風化之得失兮猶紛掌其多違無亮采以匡世兮亦何爲乎此畿

甘衡門以寧神兮詠都人而思歸爰結蹤而廻𮜿𠔃復邽族以自綏

辭曰跋渉遐路艱以阻兮終其永懷窘隂雨兮歷觀羣都尋前緒兮

考之舊聞厥事舉兮登高斯賦義有取兮則善或惡豈云苟兮翩翩

獨征無儔與兮言旋言復我心胥

  短人賦

侏儒短人僬僥之後出自外域戎狄别種去俗歸義慕化企踵遂在

中國形貌有部名之侏儒生則象父唯有晏子在齊辨勇匡景拒崔

 刃不恐其餘尫么劣厥僂窶㗲嘖怒語與人相距  嗜酒喜索

罰舉醉則揚聲罵詈恣口衆人患忌難與並侶是以陳賦引譬比偶

皆得形象誠如所語其詞曰 雄荆難兮鶩鷿鵜鶻鳩鶵兮鶉

 冠戴勝兮啄木児觀短人兮形(⿱艹石)斯𤍠地蝗兮蘆即且蠒

 中蛹兮蚕蠕蝢視短人兮形(⿱艹石)斯木門閫兮梁上柱弊鑿頭兮

 斷柯斧鞞𩌇鼓兮𥙷履樸脫椎柄兮擣衣杵視短人兮形如許

  飲馬長城窟行

青青河邊草綿綿思逺道道道不可思宿昔夢見之夢見在我旁忽

覺在他鄕鄕鄕各異縣展轉不相見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入門

各自媚誰肯相爲言客從逺方來遺我𩀱鯉魚呼児烹鯉魚中有尺

素書長跪讀素書書上竟何如上有加飡食下有長相憶

  篆𫝑

因爲鳥跡蒼頡循聖作則制文軆有六篆巧妙入神或象龜文或比

龍鱗紓體放尾長翅短身頡(⿱艹石)稷之埀顚藴(⿱艹石)䖝蛇之棼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振擊龍躍鳥震延頸䝱翼𫝑以凌雲或輕舉内投微本濃末(⿱艹石)(⿱艹石)

連似冰露縁絲凝埀下端從者如懸衡者如編杪者邪趣不圓不方

(⿱艹石)(⿱艹石)飛岐岐翾翾逺而望之若鴻鵠羣遊絡繹遷延迫而視之湍

際而不可得見指揮不可勝原妍桑不能數其詰屈離婁不能覩其

𨻶間般倕揖讓而辭巧籀誦拱手而韜翰處篇籍之首目粲粲彬彬

其可觀褵華豔於紈素爲學藝之範閑嘉文德之弘懿藴作者之莫

刋思字體之俯仰舉大略而論旃

  𨽾𫝑

鳥跡之變乃惟佐𨽾蠲彼繁文崇此簡易厥用既行躰象有度奐(⿱艹石)

星陣欝(⿱艹石)雲布其大徑尋細不容髪隨事從宜靡有常制或穹窿恢

廓或櫛比鍼列或砥繩平直或蜿蜓繆戾或長邪角趣或規旋矩折

脩短相副異体同𫝑𡚒華輕舉離而不絶纎波濃㸃錯落其間(⿱艹石)

簴設張庭燎飛烟嶄嵓崔嵯高下屬連似崇䑓重宇増雲冠山逺而

望之(⿱艹石)飛龍在天近而察之心亂目眩竒姿譎誕不原研桑所不能

計宰賜所不能言何草篆之足筭而斯文之未宣豈體大之難覩将

秘奥之不傳聊佇思而詳觀舉大教而論旃

  釋誨

閑居翫古不交當世感東方客難及楊雄班固崔駰之徒設以自通

乃斟酌羣言韙其是而矯其非作釋誨以戒厲云爾有務世公子誨

於華顚胡老曰蓋聞聖人之大寳曰位故以仁守位以財聚人然則

有位斯貴有財斯冨行義逹道士之司也故伊摯有負鼎之衒仲尼

設執鞭之言寗子有清商之歌百里有豢牛之事夫如是則聖哲之

通趣古人之明志也夫子生清穆之世禀醇和之靈覃思典籍韞櫝

六經安貧樂賤與世無營沉精重淵抗志高⿱冝八 -- 𡨋包括無外綜折無形

其巳乆矣曽不能㧞萃出羣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飛文登夭序序彞倫掃六合之穢

慝清宇宙之埃塵連光芒於白日屬炎氣於景雲時逝歳暮黙而無

聞小子惑焉是以有云方今聖上寛明輔弼賢知崇英逸偉不墜於

地德弘者建宰相而裂土才羡者荷祿而𫎇賜盍亦回塗要至俛仰

取容輯當世之利定不㧞之功榮家宗於此時遺不㓕之令蹤夫獨

未之思邪何爲守彼而不通此胡老慠然而笑曰(⿱艹石)公子所謂覩瞹

昧之利而忘明哲之害專必成之功而忽蹉趺之敗者巳公子謖尓

歛𬒮而興曰胡爲其然也胡老曰居吾将釋汝昔自太極君臣始基

有羲皇之洪寧唐虞之至時三代之隆亦有緝熈五伯扶微勤而撫

之于斯已降天網縱人紘㢮王塗壞太極陁君臣土崩上下瓦觧於

是智者騁詐辯者馳說武夫奮勇戰士講銳電駭風馳霧散雲披變

詐乖詭以合時冝或畫一䇿而綰萬金談崇朝而錫瑞珪連衡者六

印磊落合縱者駢組流離隆貴翕習積冨無崖據巧蹈機以忘其危

夫華離蒂而萎條去幹而枯女冶容而滛士背道而辜人毀其滿神

疾其邪利端始萌害漸亦牙𨒪速方轂夭夭是加欲豐其屋乃蔀其

家是故天地否閉聖哲潜形石門守長沮溺耦耕顔歜抱璞籧瑗保

生齊人歸樂孔子斯征壅渠⿰馬叅 -- 驂逝而遺輕夫豈慠主而背國乎道

不可以傾也且我聞之曰南風至則黃鍾應融風動而魚上冰蕤賔

統則微隂萌蒹葭蒼而白露凝寒暑相推隂陽代興運極則化理亂

相承今大漢紹陶唐之洪烈盪四海之殘灾𨺚隱天之高拆絙地之

基皇道惟融帝猷顯丕汦汦庶𩔗含甘吮滋檢六合之羣品濟之乎

雍熈羣僚恭已於職司聖主埀拱乎兩楹君臣穆穆守之以平濟濟

多士端委縉綎鴻漸盈階振鷺充庭譬猶鍾山之玉泗濵之石累珪

璧不爲之盈採浮磬不爲之索曩者洪源辟而四隩集武功定而干

戈戢玁狁攘而吉甫宴城濮捷而晉凱入故當其有事也則蓑笠並

載擐甲揚鋒不給於務當其無事也則舒紳緩佩鳴玉以歩綽有餘

裕夫世臣門子執御之族天隆其祐主豐其禄抱𭙶從容爵位自從

攝湏理餘官委貴其取進也順傾轉圓不足以喻其便逡廵放履

不足以况其易夫有逸羣之才人人有優瞻之智童子不問疑於老

成瞳矇不稽謀扵先王心恬澹於守高意無爲於持盈粲平煌煌莫

非華榮明哲泊焉不失所寧狂滛振蕩乃亂其情貪夫狥財夸者死

權瞻仰此事體躁心煩闇謙盈之効迷損益之數騁駑駘扵脩路慕

騏驥而増驅卑俯乎外戚之門氣助乎近貴之譽榮顯未副從而顚

踣下𫉬熏胥之辜前車巳覆襲𮜿而騖曽不鑒禍以知畏惧予誰悼

哉害其(⿱艹石)是天高地厚跼而蹐怨豈在明患生不思戰戰兢兢必

愼厥尤且用之則行聖訓也舎之則藏至順也夫九河盈溢非一曲

所防帶甲百萬非一勇所抗今子責匹天以清宇宙庸可以水旱而

累尭湯乎惧煙炎之毀𤏖何光芒之敢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哉且夫地將震而樞星直

井無景則日隂食元首寛則望舒眺侯王肅則月側匿是以君子推

徽逹箸尋端見緒履霜知冰踐露知暑時行則行時止則止消息盈

冲取諸天紀利用遭泰可與䖏否樂天知命持神任己群車方奔乎

險路安能與之齊𮜿思危難而自豫故在賤而不耻方將騁馳乎典

籍之崇塗休乎息仁義之淵藪盤旋乎周孔之庭宇揖儒墨而爲與

友舒之足以光四表𭣣之則莫能知其所有(⿱艹石)乃一千載之運應

靈之符闓閶闔乘天衢擁華蓋奉皇樞納玄䇿於聖徳宣太平於中

區計合謀從已之圖也勲績不立予之辜也龜鳯山翳霧露不除踊

躍草萊秪見其愚不知者将謂之迁修業思真弃此焉如靜以俟命

不斁不渝百歳之後歸乎其居幸其𫉬稱天所誘也罕漫而已非已

咎也昔伯翳綜聲於鳥語葛盧辨音於鳴牛董父受氏於豢龍奚仲

供德於衡輈倕氏興政於巧工造父豋御於驊騮非子享上於善圉

狼曋取右於禽囚弓父畢精於筯角似非明勇於赴流壽王創基於

格五東方要幸於談優土官効力於執蓋弘羊據相於運籌僕不能

叅跡於(⿱艹石)人故抱璞而優遊於是公子仰首降階忸怩而避胡老乃

揚衡含笑援琴而歌歌曰 練予心兮浸太清滌穢濁兮存

 正靈和液暢兮神氣寧情志泊兮心亭亭嗜欲息兮無由生踔

 宇宙而遺俗兮眇翩翩而獨征


      錫山蘭雪堂華堅

      允剛活字銅版印


蔡中郎文集外傳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