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厓集/卷一

蘆厓集
卷之一
作者：柳道源　19世紀

詩

自歎_三首

袞袞光陰謝。蕭蕭白髮垂。平生尤悔積。只是一團私。

古人九十戒。吾齒六旬強。尙有桑楡計。奚爲謾歎傷。

敬者一心主。誠爲萬事根。此心恒走作。何以得逢原。

溪齋。朝起吟示兒輩。

少小非無志。如今奈老何。支離嬰百病。愚魯乏三多。因懶留庭草。憂飢撿隴禾。願言兒姪輩。視我勿蹉過。

題亭前海棠

滿樹繁花映夕陽。奇芬馥馥度風牆。應嫌海畔無人賞。移入中庭忽放香。〈海棠無香。是五恨之一。而亭前所植。異香擁鼻。喜而有吟。〉

麥坂。感次先大人韻。_{癸酉。陪生大人。往鏡城任所。行中齎先君子北行錄。到處𨓏蹟。歷歷可記。不勝感懷。時有拙句。}

平原忽麥坂。壁立兩崖齊。水際藏龍軸。巖頭印馬蹄。居民勤護送。行李免顚隮。往事憑誰問。悲鳴雨後鷖。

鐵嶺途中。伏次先大人韻。

驅馬上鐵嶺。進寸退或尺。雨添溪水聒。霧潤松露滴。步步穿黑雲。齒齒多白石。愁殺日已暮。林間鳥聲寂。

鐵嶺。又次生大人韻。

鐵嶺霧中過。不分鐵嶺路。去天知幾何。腋下生雲雨。

磨雲嶺。伏次先大人韻。

行行垂一月。當嶺便愁生。大海連天碧。羣山隱霧橫。馬頭巖欲墜。鰲背地疑傾。南北天爲限。何須鐵作城。

入七寶山戲占

石路崎嶇七八僵。秋風吹入客衣凉。山靈解慰遊人意。雨後新成七寶糚。

外山

北來贏得一鞭遊。七寶山光屬九秋。乍滌蓬心嗽玉水。還同白足涉紅流。馬前千佛雲爲羃。眼外船洲海欲浮。步步巖蹊芒屩好。不須斜日坐高樓。

內山

會象高臺天欲低。俯臨寒谷氣凄凄。山頭興盡慚詩釋。巖畔杯空詰酒奚。身墜窟中遺短策。眼穿雲外失前蹊。何能學得神仙術。落落高馳玉軚齊。

八景口占_{曾與全君。約遊荷花節。未果。}

金藏秋色正葳蕤。八景臺前晩櫂移。遊人愧負荷花節。丹葉紛紛落滿池。

利城道中。思兄弟口占。

西亭子下去留人。握手無言只愴神。萬里關河兄別弟。三旬潦熱子將親。朝羞正憶園葱長。夕蔭遙憐澗柳新。昨夜蓬囱鄕夢罷。一場團樂覺非眞。

次伯氏韻

枕澗遺亭逈隔塵。先翁憂道不憂貧。上流更得林園好。今日吾兄繼古人。

丙戌除夕。伯氏守歲于大坪。叔遠_長源弟宿於其家。余獨坐溪亭。偶誦老蘇詩佳節每從愁裏過之句。仍分作七韻。留佳字。以備家兄追賦。而余得節字。送每字于叔遠。餘使兒輩各賦。

嘗愛老蘇詩。愁裏過佳節。從知古人歎。歲月去如瞥。念余鮮民生。今年衣制闋。孤露有三人。摠是頭如雪。爲構三棣堂。相守共闊契。今夕是何夕。獨坐愁思結。分被各守歲。此夜難爲別。况又親友凋。惻惻生死訣。撫時起感歎。觸緖增凄咽。丌書掩塵埃。壁燈任明滅。無意弄更漏。何心耽麴糱。已矣隙駒馳。無奈傳舍閱。但有新年祝。怡怡復切切。伯氏天資好。雅志高且潔。卯君見得透。潛心性理說。我於伯季間。亦自保愚拙。才子曰星休。有若蘭芽茁。川也步武闊。長價擬卞辥。惟範與洛兒。頗知陳編竊。不憂白屋貧。不羡朱門熱。兄弟共和樂。兒孫足慰悅。吾家奉先訓。餘慶在瓜瓞。作詩聊自慰。無用太愁絶。

生朝。感吟一絶。奉邀伯氏。

癡兒何識我心哀。謾設生朝湯餠來。待得范溪鳩杖至。不妨相對慰深杯。

又吟。示家弟叔遠。

慈母恩情見晬盤。元朝節物有餘團。至今湯餠猶依舊。對案誰知我涕汍。〈先妣每於歲時作餠。稍存贏餘。以待我生日與之食。故首二句言之。以寓悲慕之懷。〉

示兒姪輩

兒時生日氣揚揚。飫擲粉團更覔孃。孤露如今增感慕。爾曹何必進壺觴。

七月旣朢。趙君聖與_進道來訪溪堂。喜可知也。酒間。使十歲孫兒呼韻。韻甚強。相與一笑而賦之。

合散元來有數歟。坐看山月幾盈虛。溪庄亦有場中藿。願縶吾君馬翰如。

擬摘靑戲。次人韻。

枕澗亭頭有石田。播居人後穫居先。由來耕讀渾無賴。萬事如今只俟天。

次東巖亭韻_{以下東巖聯床錄}

愧余村裏雪盈頭。羡爾藏修得地幽。選勝不妨尋舊躅。就閒非必謝時流。亭名偶合先賢詠。古意要須後學求。萬卷一犂吾分內。人生日用正無休。〈先考慵窩府君。嘗欲結數椽於此。而未及就。○萬卷一犂。退詩中語。〉

次東巖二十詠

龜峀

主人有古意。讀易龜峀下。龜是先天物。著象經虞夏。

東屯

上平下磅礴。不低又不峻。十里風光好。領略在一瞬。

西崦

開囱對崦嵫。崦嵫日已廹。日廹更惕若。何必空歎惜。

山泉齋

陶山有蒙泉。後學名其室。先生果育意。今當究其實。

養正齋

童蒙來求我。我告隨其資。主人名齋意。諸君宜念玆。

獨梅園

獨樹尤奇特。査古花亦寡。主人欣相得。孤往吟其下。

雙竹塢

主人喜疏剔。奮鍤除林樾。偶得雙根竹。培植戰霜雪。

塤箎巖

孤露好相將。村裏同隱約。攜入桃源界。嘯詠坐此石。

晩對石

箎巖嘯詠罷。晩對還相對。相對弄夕陰。此石堪品裁。

香遠塘

爲塘擬種蓮。未種先名塘。我來問塘名。如聞淸遠香。

栗社

洞是仙人宅。堪說爛柯碁。入社仍噉栗。主人何憂飢。

望遠臺

築臺占地高。遠望十里浦。隔溪立立峯。歷歷倉柱數。

菊砌

已移江城種。栽培小池濱。池中蓮苟植。陶濂德有鄰。

杮林

人謂七絶中。最好實可食。我愛成林樾。夏月此焉息。

桃坂

古人食仙桃。遺核遍此山。山坂爛熳開。如入桃源間。

柳堤

移來風流樹。古堤新條敷。非學陶朱公。種柳滿千株。〈古人以垂楊爲風流樹。陶朱公種柳千株曰。歲髡其三百樹。足以爲柴云云。〉

梨亭

繁條蔭一畝。植立千歲榦。絶勝桃杏花。一時蒸霞爛。

風詠臺

舍南百弓許。有臺臨淸淪。主人沂水興。何必上巳辰。

東川

開囱臨野曠。十里有平川。鳶飛魚自躍。無處不天淵。

岐山

岐山何尊重。難以一筆戲。君詩善盡出。鳴鳥今當至。

己酉五月小晦。擬上東巖戲吟。

居室塵愁集。無緣洗五腸。半年委枕席。三夏入淸凉。欲學安心法。誰傳辟糓方。與君同喫菜。攜卷細商量。〈卯君居東巖。安養身心。吾欲往從而患無糧。有安心法辟穀方之語。〉

次東巖老人小詩促行

南澗沈痾去。東巖石榻開。擧鞭豪興發。曉穿白雲來。

閏月初四日夜。使洛文呼韻。各賦。

朝晝煩襟向夕淸。山泉一線亦新聲。箇中自有眞消息。謹獨工夫也在誠。

自東巖歸。街頭分手。老懷悵然。涉川回顧。卯君尙坐街頭相望。尤覺惘惘。口占古風。到澗亭。寄示。

傴僂出街路。送我還山中。山中麥酒熟。君來飮碧筩。

向日歸路。急於招君。紿曰麥酒熟。鳩杖奄至。瓦杯仍乾。淸詩含嘲。令人大慚。又步前韻以解嘲。

紿君麥酒熟。要君入山中。山中本無酒。葱麥代碧筩。

有活致鮒魚者。送一尾東巖。

有鮒生擒至。分君一尾些。一尾穿籬去。容易蹴園茶。

己酉五月十九日。趙聖紹_述道。自川前早到。半日講討。仍向東巖。爲一宿計。翼日市便。書送短律。

東巖昨夜話。話到洛閩間。咫尺違追躡。竆村獨掩關。

蘆厓土室。與金德中_龍普分韻。得厓字。_{以下土窩謾錄}

上瓢西北隅。俗呼稱蘆厓。老我卜築計。初非取境佳。入林協素心。占地嫌逼挨。土屋僅如斗。斷壠仍作階。水飮勝酥醬。火種付生涯。令原隔一岑。車轍斷前街。難得情親話。漸與良友乖。時時聽谷鳥。悵然起遠懷。豈料七十翁。不憚風雨霾。短僮叩荊扉。主人倒芒鞋。白髮兩蕭鬖。一笑共室蝸。呼兒謀諸婦。有無具菜鮭。分付竈下奴。今夕加爨柴。曰我索居來。所思在朋儕。益者有三友。所居各參差。學甫與中立。次第訪竆崖。逢場輒少一。怨公不之偕。邂逅山雨夕。談論雜笑諧。娓娓夜繼日。不覺鷄鳴喈。於焉信宿好。不待縶其騧。吾輩別多時。鄙吝作根荄。况我特地衰。無復舊筋骸。冉冉歲云暮。愁聽北風𩘅。山谿任茅塞。丌書久塵埋。賴有直諒友。如公是模楷。願作書中蠧。免爲井底蛙。優遊貴沈著。歌詠戒淫哇。不作皺眉事。庶無怨眦睚。多公韻逼眞。愧我文類俳。兼寄雨谷老。有懷後山齋。

次朱夫子南澗吟。寄示金上舍中立_道行。

十五六年之前。爲兒輩分爨計。築室于枕澗亭東。實南澗之濱也。澗沜鑿小池。池上種竹菊。頗幽靜可愛。偶以拙筆。書之壁間曰南澗草廬。後値甲乙之水。屋移于澗亭之西。池塘竹菊。無其處矣。所謂南澗之名。我自忘之。而人亦不之知也。獨雨谷金上舍中立有書。輒以南澗稱之。有若齋號者然。余實不敢當。旣屢辭之矣。近又結社於上瓢山中。樵採以爲居。溪自中谷來。窈窕幽深。實亦南澗之濱也。顧余少而失學。老而無聞。人皆棄之。惟是溪流一曲。到處相隨。生長老死。都不出南澗之外。則余於是乎心竊有感焉。仍次朱夫子南澗詩。以示中立云。

我屋南澗濱。前山眉黛翠。飮澗仍見山。溪山亦奇麗。

乙巳七月念日。卯君扶杖而至。因與共被土窩。永夕談討。間以雅謔。甚是山中樂事。翼日。金生鳴遠來饋秋露。信宿之夜。且飮且詠。凡得二首。非取音律。所以志喜也。

昨日迎鳩杖。今宵見麴生。麴生知我者。終夕導歡情。

遠林暑氣薄。蘆厓秋露滴。秋露滴飮秋露。聊以永今夕。

除夕述懷_四首

堂堂時序去。臘月恰三旬。餞歲竆難送。迎新病却因。卷中亡舊業。村裏作陳人。但得山花發。吾家也不貧。

〈右蘆厓守歲〉

底事入幽谷。離違父母祠。流光難把玩。孤露不勝悲。隱几聞鷄早。歸家拜廟遲。末由筋力禮。其奈病支離。

〈右晩拜家廟〉

入深吾失計。問舍爾飄蓬。喘喘蘆厓下。涔涔大野中。戀兒宵不寐。哭女日潛恫。一切悲歡事。從今付彼穹。

〈右兄弟相憶〉

蘆厓除歲夜。獨與仲兒眠。冷宦思阿範。輕遷悶爾玄。戀親渠不寐。別子我堪憐。但願無憂病。何須置膝前。

〈右憶範玄兒〉

宗會。次城主韻。_{宗人柳義養。時知本府。}

雨中車馬戒。來訪族人居。珍重溪山會。優閒簿領餘。竆鄕聊守拙。梅閣好藏書。此夜團圝處。歡然一室如。

城主再疊宗會韻。寄示。求和火急。走次以謝。

擬作東牆隱。搬移南阮居。萬山靑草畔。一枕黑甜餘。忽得瓊琚句。兼投咫尺書。江州賢太守。能憶病相如。

範休入直泰齋。三月歸覲。旋以公故還仕。送以短律二篇。

阿兒斯未信。登仕在強年。一命誠非分。三餘幸有緣。爲親知爾屈。思子覺吾憐。出脚還多懼。隨時更勉旃。

吾無詩禮敎。爾有山樑悲。洛下誰知己。靜中自有師。功名非本分。學業恐差池。老父猶無恙。休言陟屺思。

敬次退陶先生歲季得鄕書五言長篇。寄泰齋直次。

欲寄兒子書。呵凍掃禿筆。遠懷筆難旣。漏萬僅掛一。以我戀子苦。想爾思親鬱。念汝衣絮薄。秋服兼冬節。淸齋正冷落。噤㾕〈缺〉拄笏。所思在鄕山。白屋貧到骨。祿仕欲報春。反哺奈短日。難學莊嶽齊。堪笑章甫越。報國顯親志。在我宜無缺。安能久韁鎖。莫如還圭蓽。蘆厓土屋下。團聚誠可悅。但有父兄在。行止難遽决。惟爾一命官。何足論得失。霽行遇坎止。聖賢自有訣。隨處盡其職。但令吾力竭。義利痛剖判。理欲勉存遏。但願好眠食。且莫憂老物。老物還無事。弄孫有梨栗。敬誦退陶詩。賡吟聊自述。

金生可運南壽同棲近寺。時來問字。臨歸。以詩相贈。次以謝之。

靑山雲樹裏。雙妙久聯床。古聖垂眞訣。吾儒戒坐忘。誤承借聽意。愧乏指迷方。自得餘師在。當仁勿彷徨。

和範休小塘詩。寄泮村旅次。

山泉一脉小池通。聊庇金鱗涸轍竆。莫使小兒輕設餌。任他閒放繞深葒。

冬至夜。親封衣袱。送兒子直所。誦唐人詩洛陽城裏見秋風。欲作家書意萬重。猶恐匆匆說不盡。行人臨發復開封。悵然興懷。遂次其韻。

千里京師已北風。雪山寒樹望重重。薄衣寄去何時到。老父今宵密密封。

枕上口占六言絶句

送子西遊鳳城。獨眠南澗龜縮。百年常抱千憂。萬事不如一默。

夜枕口占

吉凶惟我召。榮辱匪人由。一默終難學。多言苦不休。有身還有累。無舌卽無尤。默數平生事。蕭蕭白盡頭。

病蘇。戲吟短律。寄直長。

七十蘆厓老。經年病始痊。味開饌乏後。糧絶食甘前。頑僕嫌開戶。驕兒怨掣鞭。莫如仍守餓。料理白雲篇。

戲謝孟容_允文家先打秋牟。分惠救急。

鄰家打麥送新聲。俄見樵靑戴小籝。笑殺隔籬原憲室。炊烟裊裊一時生。

範休自泰齋歸。言僚官丁景行_載運甫文雅直諒。資益甚多。不勝嘉歎。遂次其所酬唱短律以勉之。兼以示景行云。

高人官獨冷。今與我兒同。千里資麗澤。三餘幸發矇。交情憐谷鳥。晉道筮盤鴻。此去宜加勉。交修黃卷中。

愚安贈別金魯瞻_{顯奎○魯瞻讀易一旬而歸}

山中歌有客。旬月講劘同。賾理多君識。借聽媿我聾。須存惕若意。宜著闇然工。臨別慇懃語。沈吟撿小筒。

多仁道中

我女歸江右。道塗百五餘。五年余不子。三月爾無書。幸荷尊章愛。非關親黨疎。道中風正急。天故戲吾歟。

寄贈金上舍雲卿_澤龍

秋風驅馬向漁游。擬伴高人半月遊。怊悵高人歸故里。烏岑遙望白雲悠。

柴里竹丌

到柴里。視外孫女。主人上舍柳尋春。出示家傳竹丌。蓋西厓先生書牀也。先生傳于修巖先生。修巖傳于掌令公。李息山贅掌令公之門。取而新之。識于丌底。還送本家云。道源奉玩。感歎之餘。走草一絶。贈主人而歸。

仁賢舊物一書牀。牀上仍傳萬卷黃。遺訓百年今屬子。好將黃卷近燈光。

伴鷗登舟

呼艇伴鷗下。須臾過竹亭。江山如舊識。歷歷眼中靑。

竹巖舟中。感吟短律。寄呈金叔晦_崇默几筵。

暮渡呼舟子。回頭憶故人。寒松留氣節。秋水見精神。昔泛憐歌棹。今來淚笛鄰。素車違一哭。客路謾吟呻。

觀水樓。敬次退溪先生韻。

起樓臨洛水。勝事肇麗君。地入商山盡。江從太白分。一津迷舸艦。千古鎖煙雲。陶老觀瀾旨。追賡亞聖文。

將離訥里。留贈金壻性徹兄弟。

江臯秋事盡。時節届三餘。二妙竆年業。一編入德書。看文君識透。討義我才疎。可惜光陰駛。及時盍勉歟。

吟示金定之_鎭東

金斯文定之收拾先世遺文字。手自淨寫。裒爲一帙。凡得十五冊。旣而齎全帙。冒大雪南出。與道源兄弟。會勘于黃山之樂西庵。其追遠之誠。佔畢之工。可謂兩盡而無餘憾矣。顧鄙等愚陋。不足以當是役。然因此而得窺先輩文章德業之盛。實後生之幸。而定之之賜也。鉛黃之暇。吟短律。以爲日後面目云。

齎書良友至。攜手入山中。謬托編摩事。愧無玩賾工。百年傳寶匣。十世見儒風。偸得鉛朱暇。閒吟入小筒。

又步中字韻。相戲。

感君遙命駕。相對雪山中。口棘書難讀。頭斑句未工。庵高迎曉月。衾冷㤼松風。呼客還爲主。爲吾供碧筒。

默溪院中。留藏葛庵李先生尋眞韻。會中諸公次之。余亦忘拙敬步。置之軸末。

儒學工夫自有眞。藏修書院誦秋春。環中妙理須觀物。卷裏嘉言便做人。先輩遊從播馥遠。後生團樂會文因。講餘更上淸樓坐。苦熱煩襟頓滌塵。

兄弟與芝谷金表兄_正漢。宿枕澗亭。曉起詠退陶先生夏朝吟。因次其韻。時丙戌六月二十日也。

曉起方知夜氣淸。更看庭草一般靑。箇中自有安心法。追感先人淨室銘。

同李敬美_世靖夜話。誦退陶先生秋夜吟。仍各次。

愛君來訪趁秋淸。夜話仍看曉月明。偏向丌書多警發。自慙愚陋久行冥。

丁亥秋。敬美不幸。用前秋酬唱韻。寄贈几筵。

瀅若氷壺表裏淸。世間名利見分明。傷心往歲溪齋韻。眞箇吾人入杳冥。〈敬美早廢擧業。故第二句及之。〉

丹陽途中。吟示姪兒星休。_{辛卯二月。同榜歸鄕。}

山花江柳鬭春光。雙笛聲中匹馬裝。衰晩只增孤露感。丹陽物色付兒郞。

東遊紀行

歲在癸巳秋。九月十八日。瓢谷柳叔文。丹砂金聖弼。晩發枕澗亭。夕宿栢湖濱。傷心冷泉翁。已作泉下人。漢上諸人會。夜話君鑽家。安友曾東遊。說路無毫差。十九向靑鳧。靑鳧一舍強。月塢訪先躅。往事何微茫。崎嶇十里路。曲曲溪流駛。下馬老樹村。允合藏修地。何由結數椽。以追先人志。居然五十載。俛仰空涕泗。聞說曲盡處。懸瀑落半空。家兄昔壯觀。白日響豐隆。昨日送行語。須觀月塢瀑。山中日已暮。峽村難寄宿。怳聞百尺流。終阻千尋潭。還宿月幕宅。廿日更向南。路過靑雲驛。江山儘絶奇。越江蒼壁上。天作小庵基。蘭叟卜居志。誠得山水宜。寸土如寸金。寒士奈乏資。自此折而東。馬首大遯山。山門百丈旗。簇立石爲竿。疑是古周王。禦冦役鬼刻。不然秦皇帝。鞭石近海曲。不然好事者。物色強名之。苟非石言夢。造化何由知。相顧一大笑。馳馬入僧舍。適値冠蓋集。山中閙車馬。討室權歇泊。吏卒來禁呵。閉戶暫伸脚。欲留無奈何。顧語鍊丹翁。去宿周王庵。爲借遊筇二。且覔芒鞋三。呼僧挈小壺。責僮負寢具。丹翁以齒前。翼姪陪而後。水月堂後出。白雲庵右步。溪矼斷復續。僅有一線路。外山襍皮肉。別無奇玩處。忽到古城墟。恍惚心還悸。暫憇盤石上。分酌紫霞液。邂逅庵中釋。指點竆目力。醉仙臺在右。蓮花峯在左。谷歧旗巖後。溪迴汲水下。其他無名石。不減有稱巖。矗矗復岌岌。眩惑難盡諳。僧言日欲曛。勝賞在明辰。引入周王庵。庵舍可怡神。古稱大闕基。今爲羅漢殿。登陟僅五里。偏知老脚軟。庵僧頗款接。問飢進胡麪。呼燈就燠室。淨潔不用薦。夜來魂氣淸。不寐到三更。山靈解人意。廿一朝淸明。起視庵子後。石竇開細逕。行尋周王窟。兩广僅容脛。深處石疊床。高處水滴珠。四壁削萬丈。不能通吸呼。凜乎不可留。旋出登前樓。瓢隱高風遠。楣間名字留。勝賞一樓盡。坐點四面峀。昨日未題品。今朝皆入手。醉仙臺以上。皆有名號云。彌陀坐半空。彌勒入霄雲。獅子怒欲吼。觀音按伏得。毗盧最高峯。其下卽王窟。右轉又奇絶。爲峯凡有七。何時七星隕。化爲七峯石。旗巖與蓮花。還在几案前。絶勝周王庵。古語非浪傳。路回汲水峯。仰看揷蒼穹。飛鳥亦難到。汲綆何由通。周王計反拙。疲民此竆極。門樞斲巖石。雉堞跨溪壑。恃險不修德。可作前車覆。故事不可詰。何用較蠻觸。緩步狐項口。倚杖鶴巢邊。吾輩少塵緣。庶幾見胎仙。僧云鶴已去。巢空臺亦廢。有時戛然過。春山暮雲際。今行失奇遇。悵然一長嘆。涉矼甑峯下。解衣祈雨壇。及至龍湫外。脫屣又去冠。俛入石罅中。緣下又躋攀。脚下龍吟壯。背上鳥途危。巖滑股自慄。石壓頭難擡。相顧畏且㤼。丹翁甚於我。還如入死地。遊賞姑不暇。小頃擧目視。始入壺中天。龍秋隔一泓。深碧衣難褰。臨水空歎息。無以階天㟻。何由一飛度。仰看且俯瞰。卯君曾一遊。記事頗詳悉。壯哉柳汝得。頭戴卯君入。入見懸瀑勝。勝觀都在是。倘非壯健者。無能得到此。甚矣吾輩衰。隨僧亦癃殘。徒有爛柯想。恨無乘風翰。且進杯中物。題名石龕層。丹翁豪氣發。筆下龍蛇騰。出視解衣處。冠屨同蛻蟬。誰知興盡客。欲回剡溪船。還對鶴巢巖。指點內院道。內院最孤絶。遊人罕得到。况復雲水庵。山行數十里。昔年汝遠兄。探討無不至。歸說內院勝。傍有廣穴村。四截隔世坌。分明是桃源。雲水洞口勝。可以次周王。吾輩但神遊。不見庸何傷。去時度危棧。歸路踏溪礓。依巖坐移時。老僧說復詳。看山自有術。不可躐等求。旗巖眼先開。鶴洞境轉幽。看看到龍湫。步步窺禹穴。周庵最後事。意味乃自別。吾輩昧看山。可笑倒次第。秪恐冠蓋逼。怱怱不盡底。雖然亦不妨。無處非眞界。何必論先後。隨遇心自快。說山未究竟。雙蓋入洞霞。笙皷振谷來。紅綠攔道過。遑忙欲避喝。道窄難旋回。到底殺風景。奚暇念敲推。望見寂照庵。額巖半腰架。昔聞卯君言。於此喫快果。渠適未並轡。臨渴謾興思。俯見白雲庵。占地更平夷。今春金濯以。讀易晝掩扃。寺僧皆稱謂。隱士金先生。庵子別無勝。以此當留名。自歎吾行晩。空想蘭室馨。暫入大典休。覔見霜月稿。敏公儘高僧。唱酬皆騷老。遊人輒次之。山中成故事。丹翁不著高。余亦素不喜。驅馬出洞門。悵然別名區。哀哉曾悅魂。托在名山隅。埋玉曾幾許。墳上草已蕪。出山復入山。雲水忽馬頭。日昃不得到。馬上謾指點。所謂主山嶺。盤據極天險。頂上望東海。風颿目前浮。內外二十里。徒步膚汗流。薄暮得山村。村名是新安。山水幽且僻。如入閩粤間。丹翁始有詩。拙和何足觀。廿二促曉飯。步出看考槃。日午到野城。主倅欣相迎。入休堂堂堂。出過亭亭亭。素聞淸心勝。今日倚欄干。髣髴竹西樓。眼界尤敞寬。下樓登小船。姸歌慰客懷。我信鍊丹翁。聲色心已灰。忽逢風流守。恐牽黎渦情。乍眄尋罷去。舟虛秋水淸。廿三往丹丘。爲哭晦根丈。夜與聖甫宿。苦懷語枕上。廿四還野城。徑到城外舘。諸益偕主倅。夜來談話款。丹翁仍同宿。約束內延裝。廿五日晩發。五里過南崗。院村秦疾熾。咫尺未瞻謁。江口風景好。海曲豪興發。秣馬長沙津。暮入淸河城。何來平凉隷。執鞚攔外庭。相笑欲回轡。主倅忽倒顚。主倅嚴周玉。阻闊三十年。鼎坐夜不寐。白頭兼悲喜。內衙供夕炊。淡薄知情味。廿六促遊屐。主倅約追至。同登海月樓。樓揭晦齋記。內延十里近。洞口寶鏡寺。入寺暫休息。山雨敗意思。冒雨坐籃輿。突過舞風溪。籃輿還可笑。恨不攜靑藜。曰足走如飛。奚暇玩景致。旣渡落霞橋。山色尤奰贔。十步一懸瀑。五步一巖臺。舍輿徒步好。借筇踏蒼苔。遇臺輒坐玩。遇瀑便徘徊。面面覺奇絶。在在聽雨雷。所謂獅子項。步行亦難由。上壓百丈巖。下臨千仞湫。丹翁周王㤼。到此尤小心。少憇拾得臺。臺上松樹深。何年文殊師。結庵此住杖。庵廢尙有址。礎底鳴玉響。山雨正濛濛。雲暗前路阻。誰開衡山雲。得竆幔亭棹。又上寒山臺。龜巖山腰陡。普賢庵在此。庵廢亦已久。轉至中龍湫。僧輩慢不告。徑向上龍湫。踰越極辛苦。如登千丈山。忽落百仞坑。坑中全是石。石斷碧水瀯。道伯纔經過。斷處輒有橋。渡橋乃有梯。望若河漢迢。况復微雨潤。石色如滑氷。咨且不敢先。試使白足登。丹翁無難色。今見大敵勇。誕先登于岸。俯嘲氣方湧。我同十駕駑。及其至則一。仰看天上來。素練垂一匹。上開萬尺屛。下無一撮土。湫左石作坎。停畜無源水。石坎彼一方。名字千百題。貴人盡紅刻。騷客多墨書。相視題名處。要避風雨瀉。身長且無畏。乃可仰立寫。丹翁書法健。但嫌乏二長。拙筆拙莫甚。到此臂欲攘。題罷飮紫液。雨勢亦少止。還出坐巖上。領略三湫勢。初爲白足欺。掠過中湫勝。遊人自得之。尋討輸餘興。碧水深不測。臨淵有石竇。兩柱戴巨石。巨石勢欲浮。何由棹小舟。入窟坐幽獨。比之上龍湫。勝槩難仲伯。有臺名禪悅。有峯名妓花。命名殊不雅。疑或字之訛。妓當作葵字。悅當作蛻字。葵花以其形。蟬蛻以其義。又歎鶴已去。鶴巢臺猶在。其上內院庵。正與繼祖對。繼祖頗擅勝。架空極爽豁。繼祖數十里。乃有三動石。山僧甚諱之。且云路險絶。丹翁興未盡。每欲竆奇特。雖不見動石。猶宜到繼祖。我憂老脚疲。坐石且長嘯。翁我癖煙霞。遠遊殆妄作。看盡九瀑勝。竆得三湫碧。自此復何求。莫如還寶鏡。寶鏡淸倅來。鼎話勝玩景。丹翁亦一笑。還喫寺中飯。淸河書再來。公故苦相絆。一宿仍成別。離合本無期。早知不復面。信處吾豈辭。夜來枕席凉。夢遇蔥鬚禪。排門一長揖。欲言口生煙。曰我自西域。埋鏡此山中。仍爲此山主。多與騷賢逢。騷賢好議論。仙區妄入評。千秋內延山。羞與周王爭。况彼淸凉輩。又其每下者。幸遇兩騷翁。一言以辨破。余乃徐答之。公言則然矣。周王與內延。山水略等耳。大槩不相下。只可互長短。但以所處地。顯晦差有間。至若淸凉山。難以此例論。地近仁賢里。退陶此棲遯。自稱淸凉人。由是名益顯。某峯某庵勝。還是第二件。周王內延山。未聞先賢躅。卽今題名人。摠是自京國。冠蓋日相接。殊欠幽閒趣。老禪悠然去。余亦驚罷睡。廿七曉起坐。詩札寄東閣。少時溪上韻。白首猶記憶。日晩出洞門。祇謁鶴山院。悵別仙山邈。快觀驚濤遠。漁人畏風返。一時迷舸艦。此是眞壯觀。玆遊無遺憾。歸泊野城舘。丹翁入衙內。主倅遊玉溪。暮還喧皷吹。獨卧計歸程。明發耿無眠。廿八主倅出。苦牽入東軒。勸我玉溪遊。許與衙客俱。昔聞大山言。玉溪儘可遊。實有一見願。丹翁意亦然。聖甫適來到。聊與枕相聯。小晦理歸裝。午秣栗谷店。此分玉溪路。仙緣實自歉。直向五十川。龍湫暫駐驄。風烈酒無力。水駛耳欲聾。歸路又壯觀。足償玉溪債。但嫌占地惡。臨睨發一嘅。處此大路傍。日日車塵漲。未經騷人題。時聽海賈唱。投宿洛坪店。弊席捫飢蝨。歸到枕澗亭。十月之初吉。家兄笑相迎。卯君先索詩。慚愧兩騷翁。歸槖渾倒垂。共宿三棣堂。夜深話媺媺。今宵猶淸意。明日愁塵事。自笑東遊計。畢竟何所做。歸來腹枵然。視聽如聾瞽。月塢違壯觀。周王只皮膚。內延三動石。不知有與無。至若玉溪遊。由我更差池。到處促歸袂。悤悤多失遺。只有看山名。而無看山實。敢曰辦壯遊。欿然還自失。起謝鍊丹翁。我性本疎迂。平日讀古書。鶻崙甚呑棗。買櫝卽還珠。見皮不識髓。全昧泝源頭。何嘗竆義理。今玆看山水。平日學力驗。况我蒲柳質。衰病已沈淹。羡君鍊丹成。六十鬢如蔥。從今願入山。共君訂參同。丹翁爲一笑。徑揖上馬去。信筆記遠遊。狂歌且延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