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蘆厓集
卷之六
作者:柳道源 19世紀
卷七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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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省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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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不安於心者。皆不合理。心之本善。於此可見。

心有不存。則非但性情受病。血肉亦受病。養性者。當先正其心。治病者。當先治其心。

爲學莫如存心。存心莫如持敬。

此心不在於軀殼中。而奔放在一事上。則不免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故有心無心。雖若不同。而其實互相爲根。

入廟將事。雜念紛至。開卷讀書。不省文義。與人酬酢。回首錯應者。皆是心不在之病也。

言者。心之迹。聽其言則其心之存否。可知。

七情之中。惟怒尤難制。余素有㬥發之病。平生用工於此。而終不能祛其病根。每念東萊呂先生少時性急。後因病臥。取看論語。至躳自厚而薄責於人。忽然覺得意思一時平了。終身無㬥怒。是何等力量。是何等勇氣。古人變化氣質之法。卓乎難及也。

九思翁嘗曰。九思之中。忿思難尤難。余時未覺得。今乃思之。漸覺其意味親切。

嘗患躁撓煎𭵶。求敎於湖上先生。先生以節思慮平心氣見敎。受敎以來。未嘗不惕然服膺。而不幸山樑遽摧。更無受敎之地。卽今老病侵尋。又無自勉之日。良可歎也。

㬥怒時。觀理而忘其怒爲上。含忍次之。

人慾莫甚於食色。而平日自點撿。色慾尤難制。

人慾易熾。天理難存。人慾之易熾。甚於燎毛。天理之難存。甚於風燭。

善心之萌。擴充如不及。擴之不力。則此心易亡。惡念之萌。克去如探湯。去之不力。則此心漸熾。

一念之善。此心便與天爲一。一念之惡。此心便與天爲二。故君子小人不待行事。而已判於念慮之萌。

知善之當爲。惡之當去。而猶不能爲善而去惡者。是不能眞知故也。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廉。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余平生用工於此。終不免取人之物而或傷於廉。與人以物而或傷於惠。是不能明辨義理故也。

人不可輕譽。輕譽則邪正易混。亦不可輕毁。輕毁則是非易錯。

聞人譽己。自以爲善。聞人毁己。自以爲不善。言行爲毁譽所動者。以心無所得故也。

惡聞過失。則無自新之路。

過則勿憚改。過而能改。則是無過底人。

吾有可毁之實。則人之毁之者固也。改之爲貴。吾無可毁之實。則人之毁之者誤也。無辨而已。若留著胷中。則爲心病。

文中子曰。止謗莫如自修。至哉言乎。

顔子犯而不校之意。常存著胷中。

接人固當欵曲。而亦不可嘔嘔。嘔嘔則欲親而反踈。

對客勿言貧。作客勿言飢。

格致之工。當以五倫爲本。若於事物枝葉上竆格。而却不能理會彝倫。全欠親切。

朱子答陳齊仲格物之論曰。伊川意雖謂眼前無非是物。然其格之也亦須有緩急先後之序。豈遽以爲存心於一草木器用之間。而忽然懸悟也哉。且如今爲此學。而不竆天理明人倫。講聖言通世故。乃兀然存心於一草木器用之間。此是何學問。如此而望有所得。是炊沙而欲其成飯也。大全。

孝者。百行之原。事親不誠。其餘無足觀。

養志者。必能養口體。養口體者。未必能養志。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辱其身者。是辱其親。傷其體者。是傷其親。以父母之心爲心。則言行身體。不容不謹。

父母所爲。雖或有未盡合理。不至得罪於鄕里。則當姑順其志。不可遽言其不可。

讀書義理。必須體之身心。方是己有。若道聽塗說。則與不讀無異。

朱子曰。讀大學。豈在看他言語。正欲驗之於心如何。如好好色惡惡臭。試驗之吾心果能好善惡惡如此乎。閒居爲不善。是果有此乎。一有不至。則勇猛奮躍不已。必有長進。今不知如此。則書自書我自我。何益之有。大學讀法。

聖經贒傳。何者非切要。而切於初學。莫如小學。

經傳所訓。是一箇道理。是以通透一經之旨。則諸經之旨。可以推得。孟子所謂左右逢原者。亦此意也。

聖贒所訓。往往有切中己病。無異於提耳而面命。對證而投劑。看來。不覺愧懼汗流。

祗敬於羣居易。兢畏於獨處難。故君子愼其獨也。

處獨如處衆。謹微如謹顯。

玉溪盧氏曰。實理無隱顯之間。爲善於獨者。不求人知而人自知之。爲不善於獨者。惟恐人知而人必知之。其可畏之甚如此。曾子所以戰兢臨屨。直至啓手足而後已者此也。大學小註。

雙峯饒氏曰。凡人於顯然處致謹。其意未必果出於誠。若能於獨處致謹。方是誠意。大學小註。

朱子曰。君子小人之分。却在誠其意處。誠於爲善。便是君子。不誠底便是小人。大學小註。

凡有一善。必欲人知者。是矜病也。

矜則爲人。爲人則不誠。不誠則無物。

朱子答安仁吳生。吾子自謂已得是心而明是理。僕不知吾子之所謂心者果何心。所謂理者果何理也。夫顔子之樂。夫嘗自道。曾晢之志。非夫子扣之再三而不寘。亦未嘗肯遽以告人也。豈若是其高自譽道。而惟恐人之不我知也哉。大全。

動作甚有害。喜動則必敗事。

救動莫如靜。靜則心存。心存則處事得宜。

凡處事不可不思量。而若三思而私意起。則終至於敗事。此做事者大戒也。

古人有言曰。輕喜者多哀。輕施者易奪。此言極有意味。故書壁以自警。

夫婦之間。每患不狎則踈。不踈則狎。必也和而有別。然後家道正。故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

心之正不正。可驗於其身。身之修不修。可驗於其家。

心內安靜。則外貌端嚴。外貌端嚴。則心亦安靜。此內外交養之道也。

言不可輕率。輕率則雖有誠實之言。人不之信。

因循。是學者大病。學不進。率由於因循。

言或當理。而行不及言。可愧之甚。

當急遽事。必須安心緩處。若先有急遽之心。則不惟做錯。欲速而反遲。

始勤終怠。是人之大病。

緊要工夫。在獨處。

嘗見老子書。有曰。欲人勿知。莫如勿言。其意甚好。書之座右。

俗務妨奪。是學者之恒言。而平日經歷來。惟患立志不篤。不患無暇隙。

究竆經旨。討論義理。猶可能也。體之身心。行著習察。未可能也。

攷校勘覈。是枝葉工夫。於自家身心。還無所得。嘗於湖上講席。語及大學知止章之不歷言五倫。先生曰。此亦不無義意。然讀此章者。但當究其如何是仁敬。如何是孝慈。如何是信。眞知而力行之。方是善學文王之止至善。亦不必費思於文句之末也。贒者之用工。蓋可見矣。

持身莫如莊敬。接人莫如謙遜。

見人言行有不可者。我乃知其不可而非之。後來却自爲之。正所謂責人則明。恕己則昏。可懼之甚也。

有人來言人過失。勿與之酬酢可也。殊不知彰人之過而吾之過亦彰。哀哉。

聞人之善。如聞己之善。思與之齊。聞人之惡。如聞己之惡。必內自省焉。

吾儒大患。惟在於一箇私字。何日打破這私字。

親近小則必害於遠大。今以鹵莽迷劣之才。欲兼治俗務。則不惟不能成文學。俗務亦不如意。此吾折臂之醫。學者。不可不審。

借人以物。而有持難之言者。吝也。借物於人。而不爲完璧者。慢也。

人有自滿之心。則必形於色辭。形於色辭。則人必知之。可深戒也。

凡事。不可求異於人以碍人耳目。

講學竆理。不是講究乎別件物事。只究其吾心所具之理也。

開卷討論。似有所得。而掩卷輒忘者。不求之於心。而專求之書也。故曰言之於口。不若悅之於心。

世之學者。無不讀聖贒之書。而不知其言之爲切者何也。以無思索之工也。雖知其爲切。而不能行之者何也。以無體認之工也。

循序漸進。學問階級。而今之學者。不能行灑掃之節。而便說性命之理。不能知治己之方。而便說治人之道。殊非行遠自邇。登高自卑之意也。

大凡學者有三等。有眞知而力踐者。有行有餘而知不足者。有知有餘而行不足者。初學者。當以眞知力踐。爲標準。

日用昭著。莫非此理之流行。而人不知之者。以其見理不分明故也。

言語行事。不可要人喜。亦不可使人惡。

親信者之言。不可偏聽。恐有膚受之愬。踈遠者之言。不可偏廢。恐有遺善之弊。

人多於喜怒處失著。喜時不可多言。怒時不可㬥其氣。

爲人謀忠。而言之煩數。則彼將厭聽。反成釁隙。吾見多矣。不可不審也。

見人不善。相對規警。是朋友責善之道也。若與他人言。則是揚人之惡也。

欲人愛我。我先愛人。欲人敬我。我先敬人。

誠能感人。敬能服人。

凡人之情。䟽則致敬。親則不敬。致敬則䟽遠反成親厚。不敬則親厚反成䟽遠。故曰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此訓當深味也。

君子之交。其交也淡。小人之交。其交也狎。淡則漸至於密。狎則終至於離。

稠廣中與人偶語。甚碍人耳目。

萌於其心。發於其言。形於其行。愼言謹行。在於操其心。

待人不可刻薄。治己不可寬貸。

與人有不合者。雖不可苟合。亦不可必立己見。

凡事。雖便於一時。而有後弊者。决不可作俑。

事貴持久。不能持久。則百事不成。

人雖卑賤。待之不可慢忽。事雖微細。處之不可輕忽。

善處順境易。善處逆境難。學者用工於逆境上尤緊。

言行往往有心不欲言而言之者。心不欲行而行之者。此皆志不勝氣也。故曰持其志。無㬥其氣。

志固難持。氣尤難養。有慾則氣不可養。

其爲人也寡慾。則其爲學也事半而功倍。其爲人也多慾。則其爲學也事倍而功少。

人能寡慾。則天下無難事。

自處不可卑下。卑下則人賤之。不可自尊。自尊則人惡之。

事之無害於義者。從俗可也。若害於義則不可顧人之是非而變其所守。

要譽而爲善。則所事雖善。而其心不善。

人之善惡。在於心術。行事之偶然錯誤者。亦不足深責。

言行能無愧於吾心。則亦無愧於人。能無愧於人。則亦無愧於天。人己同一心也。天人同一理也。

司馬溫公嘗言吾無異於人者。但平生所爲。無不可與人言者。

術數工藝之類。不可親信。術數淫人。性情工藝。移人心志。

一種閒雜人。尤不可親近。

贒愚類應。見其交遊。則其人可知。

我苟好善。則善人日至。我不好善。則小人日親。

稠人談話中對冊。近於絶物。

人之不善者。只可待之泛然。不可揚其惡行。如此則我不爲彼之所汚。而彼亦不怨怒我也。

無害人三字。是吾平生家計。

自卑尊人之意。當存諸胷中。

平日非無志尙。而不喜許多模樣。且惡人指點。不以問學自居。後來卒無成就。實由於自期凡下。始知學者自處不可不高。

學不是別件道理。只是爲父當慈。爲子當孝。爲臣當忠。爲夫婦當別。爲兄弟當友。爲少者當敬長。爲朋友當有信。以至於日用動靜之間。隨事各得其當而已。讀書竆格。所以明此理也。

非知之難。行之難。非言之難。踐之難。人能行其所知。踐其所言。則庶幾寡過矣。

過而不知悔。悔而不能改。是吾憂也。

朝晝所爲。夜而思繹。則其是非得失。歷歷可知。善則識之。不善則改之。

應酬煩劇。則此心躁擾。應酬不煩。則此心安靜。故學者。當以安靜省事爲主。

敬者。學之始終也。故敬則心無私邪。言不妄發。事無錯誤。容不惰慢。

許魯齋曰。禮記一書。近十萬言。最初一句曰毋不敬。天下古今之善。皆從敬字上起。天下古今之惡。皆從不敬上生。在小學。便索要敬。在大學。也索要敬。爲子爲臣爲父爲君。皆索要敬。以至當小事當大事。都索要敬。這一件先能著力。然後可以論學。心經。

凡人之情。忽於近小。故患生於近小。怠於隱微。故禍胎於隱微。處事當加謹於近小。著工當加謹於隱微。

處事。必欲曲盡無餘憾。則精神未周。反有踈略處。故凡事。但當正其大體而已。

分外富貴。不可有一毫希覬之心。分內職業。不可有一毫退托之心。

恭而無禮。則近於諛。和而無守。則至於流。

應事差錯。由於知不明。知不明。由於物不格。

欲己多而欲人少。知己長而知人短者。私欲蔽之也。無私。則多少長短無間人己。

以惡言加諸人。則人亦以惡言加諸己。以非義取諸人。則人亦以非義取諸己。皆自取之也。

見人榮貴而心誠喜之。見人厄困而心誠憂之。則其心性之仁善。可知。

輕諾者。寡信。輕信者。多疑。

罪己責躬。不可無。然亦不可長留在心胷。

思慮紛紜。甚害養心應事。

思一事未了。又思一事。所思雖善。亦是邪思。

循理甚難。徇欲甚易。攻己甚難。攻人甚易。

對冊昏睡。其心之放。可知。當寢夢煩。其心之擾。可驗。

學者無日新之工。則有日退之患。

毋言其心不欲言。毋爲其心不欲爲。

處事。毋使快於心。

一言之失。萬口譏之。一事之誤。衆惡歸之。

一於和則褻。一於嚴則離。御家之道難矣哉。

言不可信口。行不可信足。信口則妄發。信足則妄行。

與人討論。知己說之不是而不肯屈下者。無自新之意。知人言之是而不爲許與者。無虛受之量也。

朱子答徐斯遠。彥章守舊說甚固。乃是護惜己見。不肯自將來下。毒手彈駁。如人收得假金。不敢試將火煆。如此。如何得長進。禪家有琉璃甁子禪之說。正謂此耳。大全。

掩護己短。古人比之於諱疾忌醫。此言意甚痛切。

應事。當先看其義理如何。不可計較其利害。

不能寡默淵深。遇事輕發。旋卽懺悔。悔之反復。則心愈迷而事愈錯。故處事者。當先去其私意。熟思於未發之前。緩處於應事之際。則可免此患。

採聽人言。固是取人爲善之意。而若不審其人之贒否。彼言之是非。一向傾聽。則將不免爲彼所誘。亦不可以不愼也。

人之於我。無明顯操戈之事。而我乃疑而乖激。則是億人之詐而彰吾之過也。

覺人欺詐。而寘而勿問。則其如有容焉。

人旣改愆。則不可追咎。

文餙過失。非學者自修之道。爭辨曲直。非子弟衛父兄之道也。

古人云。人雖負我。無我負人。此吾八字符也。

名過其實。是身之灾也。須韜晦靜默。方可以無悔吝。

士之處世。太弱則失其所守。太強則見忤於人。惟恭而有禮。和而不流。可免於世耳。

大山先生晩修錄曰。處世是第一難事。圓却失己方則招咎。須是斂損儉約。恭敬有禮。方可無悔吝。然到義理當然處。亦不可含糊委曲。須是大著精彩。用决裂勇猛工夫。方不墜墮。此不可不念。不可不愼也。

又曰。謹言語。愼交結。審行止。罕出入。是今日涉世第一義也。

古人有言曰。心和則氣和。氣和則聲和。聲和則天地之和。應吾之心和。而天地之和應之者何也。蓋吾之心。卽天地之心也。余嘗驗之於一室之中。心氣和平。言溫而色順。則一室怡愉。和氣融洩。心氣不平。色厲而言㬥。則一室乖戾。和氣索然。夫以方寸慘舒之幾。至微至細。而其所發之驗。至大至速。推之於家。可驗於一國。推之於國。可驗於天下。天地之和應之者。豈不信乎。故以一家言之。則家長之心。卽一家之主宰也。以一國言之。則國君之心。卽一國之主宰也。以天下言之。則天子之心。卽天下之主宰也。是以。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存心爲本。

心常要在順境。勿使勞攘。勿使怠惰。勿使走作。

人之毁譽。無不自己致之者。得毁固可畏。得譽亦可憂。因毁而自修。則轉毁而致譽者有之矣。因譽而自滿。則轉譽而致毁者亦有之矣。故君子隨處須用工。

學者妨奪。莫甚於科擧。亦莫甚於仕宦。從古高才美質。以此壤了者幾人。居今之世。科宦雖不可廢。內外輕重之分。不可不知也。

汨沒場屋。而無奔忙之態者鮮矣。出入仕宦。而無時俗之態者尤鮮矣。

大山先生嘗曰。出處進退。不可容易做過。須明著眼。審著脚。方不到得墜墮。一脚纔差。便墮坑落塹。看來令人發深省。仕宦者。當服膺而勿失也。

退溪先生與子書曰。身在冷官。若不以恬靜苦淡爲心。必有爲所不當爲之事。須戒之戒之。又曰。近見門蔭之人。至爲守令。無知妄作。專利一己。不顧其他。令人懣憫。人心至危。眞可戒也。蓋古人送子居官。所以訓戒者。每眷眷於民事。未嘗及家私冗故。此天理人情之當然。而今人則不然。不問其政治之得失。而先問其邑樣之豐薄。無論其義理之如何。而只貪其專城之養。此先生之罪人也。余亦送子從宦。書以自警焉。

伊川先生答或人問曰。家貧親老。須用祿仕。然得之不得。爲有命。又曰。爲親爲己。也只是一事。若不得。其如命何。觀於此訓。爲親榮養者。出處進退。亦當以義。不可有求干之心。

賁趾先生曰。古之所謂爲貧而仕者。爲親老爲養也。豈有爲己之貧而仕之理乎。又人有不明仕止之義者。以爲爲親不得已而仕。如是則有親者。於仕止出處。皆不得處以義也。蓋仕宦者。進不以義。貪饕斗祿。不顧廉隅。惟以一時取養爲心。則是養之以不義也。豈可謂之榮養乎。

今人未登科。惟科是急。旣登科。又仕是急。宦欲殆有甚於科欲。若此不已。利慾日熾。義理日亡。末梢將無所不至。可懼之甚也。

知非十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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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蘧伯玉行年五十。知四十九年之非。夫以伯玉之贒。用力於寡過。豈有顯然可知之非。而其言猶如此者何也。只於心術隱微之間。或有一毫不合於理者。則便能知之。知之未嘗不改。伯玉所謂知非。異乎衆人之知非也。余今年五十矣。居然作老病之人。而喪慘以來。中夜無寐。忽思余齒。已及伯玉知非之年。而舊習之非紛如矣。或者天誘其衷。不終得罪於古之君子也邪。朝起作知非十戒。以自警云。

余病多言。與人酬酢。煩瑣支離。旣無正見。而妄有論說。故言不見信。動輒得謗。間有無情之責。紛然而至。亦莫非不愼樞機之致。程子言箴曰。人心之動。因言以宣。發禁躁妄。內斯靜專。矧是樞機。興戎出好。吉凶榮辱。惟其所召。傷易則誕。傷煩則支。己肆物忤。出悖來違。非法不道。欽哉訓辭。敢不服膺於斯。

右言戒

余晩而愛酒。不能多飮。故不至於亂。而飮酒輒多言多笑。往往對人坐睡。此便是酗酒也。范魯公詩曰。戒爾勿嗜酒。狂藥非佳味。能移謹厚性。化爲凶險類。古今傾敗者。歷歷皆可記。余取以爲戒。

右酒戒

余氣虛而好色。亡妻每每相戒。或至正色峻斥。故袵席之間。不得肆欲者。蓋有所忌憚而然也。鰥居以來。親故或勸以卜姓。萬一如親故之言。而內無袵席之戒。則其不至喪性而傷生乎。朱子詩曰。世上無如人欲險。幾人到此誤平生。未嘗不三復諷咏。

右色戒

嘗見修巖雜錄。有曰。人之害德。莫過於諂。所謂諂者。不必趍走拜跪於上之人以求其悅己。然後方可謂之諂。凡遇儕輩或己下之人。至如僕隷之賤。往往強爲非所欲言之言以曲徇其意。或彼有難從之請。而不能嚴辭直言以拒之者。大率皆諂之類也。此語切中道源之病。敬書于座右。

右諂戒

余好戲謔。與朋友相對。或以俚語相戲。至於室家之內。笑謔之時居多。自知其非而終不能改。朱夫子與劉子澄書曰。自家有此玩侮之意以爲之根。而日用之間。流轉運用。機械活熟。蓋不惟害事。而所以害於心術者尤深。敢不以此痛戒。

右戱戒

余有矜病。做一事稍穩。恐人不知。或對人說己長。殊不知人之視己不滿一笑也。行年五十。作一愚騃無識之人。豈矜字爲之祟邪。程門先達有云去箇矜字。謹書諸紳。

右矜戒

余性至柔而亦有㬥發之病。少時或至打破家事。四十以後。痛加抑按。不如少時。然旣無學力可以變化氣質。甚可懼也。敢不以動心忍性之訓。爲終身四字符耶。

右怒戒

余不能恬於事物。對人或不免求乞。至於玩好微細之物。不能放舍。又或因人請托。不計苟且。此最害事。昔忍齋李先生書座右曰。逢人輒有求。所以百事非。余亦書諸座右。

右求戒

余性好動。頃刻之間。不能安坐打帖。容止如此。其中可知。論語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聖人豈欺余哉。

右躁戒

余性甚懶。看書一二板。輒厭倦思睡。又或作一件箚錄。冊子未了半卷。便倚閣一邊。又去作閒漫工夫。余之終爲棄物。懶之爲也。故以懶戒終焉。

右懶戒

四莫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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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必招尤。莫如勿動。言必致吝。莫如勿言。做必無成。莫如勿做。求則自屈。莫如勿求。

四當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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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動而動。動亦無尤。當言而言。言亦無吝。當做而做。做亦有成。求有當求。求在我者。

童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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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於性理。直是矇然者。顧被村秀輩因課質問。要得大致名目。則亦不忍孤其意也。輒擧似先輩說。往往參之愚見。恐有不中理者。遂記取若干條。以求正於知者云。

形而上形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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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而上。是道。形而下。是器。蓋凡天下之物。其可見之形。卽所謂器。其不可見之理。卽所謂道也。故朱子曰。君臣也。父子也。皆事物也。人之所行也。形而下者也。是數者。各有當然之理。卽所謂道也。形而上者也。眞氏曰。以人身言之。身之形體。皆形而下者。曰性曰心之理。皆形而上者也。然道器二者。未嘗相離。無無理之器。無無器之理。卽器而求之。理在其中。程子所謂道亦器。器亦道者此也。至若節齋蔡氏則以上下字。看作先後字。而以爲先有理而後有氣。雲峯胡氏則以爲形是可見之時。自此以上無體。故謂之道。自此以下有體。故謂之器。此則皆非經文本意也。若然則道與器。截爲二物。不相干涉矣。其可乎哉。

理只是萬事萬物之理。有此事物。須有此事物之理。非人手分化現出者。乃天命自然底。退溪先生答金鶴峯問曰。以先儒造舟行水造車行陸之說。仔細思量。則舟當行水。車當行陸。此理也。舟而行陸。車而行水。則非其理也。君當仁。臣當敬。父當慈。子當孝。此理也。君而不仁。臣而不忠。父而不慈。子而不孝。則非其理也。又曰。事有大小而理無大小。放之無外者。此理也。斂之無內者。亦此理也。觀於此訓。理字之義。可推而知也。然有所當然所以然之異。如舟當行水。車當行陸。君當仁。臣當敬。父當慈。子當孝之類。是所當然也。如所以行水。所以行陸。所以仁。所以忠。所以慈。所以孝之類。是所以然也。萬事萬物。莫不皆然。此又不可不知也。

根於理而生生不竆。充塞天地之大。貫徹金石之堅。萬物資是而流形。萬理乘此而流行者。是氣也。故張子曰。氣坱然太虛。升降飛揚。未嘗止息。此虛實動靜之機。陰陽剛柔之始。浮而上者。陽之淸。降而下者。陰之濁。其感遇聚結。爲風雨爲霜雪。萬品之流形。山川之融結。糟粕煨燼。無非敎也。朱子曰。造化之運。如磨上面。常轉而不止。萬物之生。似磨中撒出。有粗有細。自是不齊。味此數訓。氣之爲物。可以推知耳。

理氣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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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不可以一槩論也。以流行言則動靜無端。陰陽無始。而理與氣本無先後之可言矣。以本原言則氣之生生。必須以理爲本。此不得不言理先氣後也。以禀賦言。則是氣凝聚。理方具於其中。此不得不言氣先理後也。故論語子在川上章集註曰。天地之化。往者過。來者屬。無一息之停。乃道體之本然也。太極圖註曰。推之於前。不見其始之合。引之於後。不見其終之離。中庸章句曰。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大全曰。若論本原。卽有理然後有氣。若論禀賦。則有是氣而後。理隨而具。蓋理氣無先後。理先而氣後。氣先而理後。此三說。皆不可廢。

理氣不相雜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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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間。有理有氣。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氣也者。形而下之器也。道器之間。分際甚明。道自是道。器自是器。今曰太極不離於陰陽。陰陽不離於太極則可。若曰太極是陰陽。陰陽是太極則不可。此不相雜處。雖然。具於此氣者理也。盛得此理者氣也。非理氣無所根柢。非氣理無所依附。有便俱有本不相離。此又其不相離處。蓋不分而言。則混爲一物。而不知其不相雜。不合而言。則判爲二物。而不知其不相離耳。湖上理氣彙編。論此甚詳。可攷而知也。

理無不善。而氣有善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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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於天地之間。運行交錯。紛淪升降。便有淸濁美惡之殊也。然原其初。則亦如理之無不善。其濁者。淸之變也。惡者。美之變也。故氣質之濁者。可使變而爲淸。昏者可使變而爲明。其氣之本善。於此可知也。

心是合理氣底。虛靈知覺。神明不測。爲一身之主。寓方寸之地。具衆理而其體立。應萬事而其用行。通古今達事變以此。參天地贊化育以此。然其爲物也。操之則存。舍之則亡。操舍之間。善惡分焉。舜蹠判焉。此舜禹所以以危微精一四字。爲授受之旨訣。孟子所以以求放心三字。爲學問之要道也。然精一之方。求放之道。惟在於敬之一字。

性只是理也。而在物喚做理。在心喚做性。蓋人物之生。禀得此理。而以爲之性。乃書所謂上帝降衷。詩所謂有物有則。子思所謂天命之性。劉子所謂受中以生者。是也。蓋統而言之。則只是一理。而理有動靜。故分而爲健順。健順各有始終。故又分而爲仁義禮智。仁是溫和慈愛底道理。義是斷制裁割底道理。禮是恭敬撙節底道理。智是分別是非底道理。凡此四者。無人不具。無物不賦。言其命賦之初。則實無人物豐嗇之別。而及其禀受之後。不能無贒愚通塞之異。以其氣質不同也。非天之禀賦爾殊也。

氣質之性。本然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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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之不離乎氣質。而亦不雜乎氣質。如太極之不離乎陰陽。而亦不雜乎陰陽。就氣質而合幷言。則謂之氣質之性。是不離氣質而爲說者。夫子所謂性相近者是也。就氣質而剔發言。則謂之本然之性。是不雜氣質而爲說者。子思所謂天命之性是也。然只是一性而已。

情者。性之發也。子思所謂喜怒哀樂。孟子所謂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是也。仁之體在中。而發而爲惻隱。義之體在中。而發而爲羞惡。禮之體在中。而發而爲辭讓。智之體在中。而發而爲是非。其未發也。謂之性。其已發也。謂之情。故情亦無不善。其發而有不中節者。私欲害之也。非情之罪也。故孟子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爲善矣。

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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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意。俱是發底。然亦有界分焉。朱子曰。情是發出恁地。意是主張要恁地。如愛那物是情。所以去愛那物是意。情如舟車。意如人去使那舟車一般。陳北溪曰。情者性之動。意者心之發。情是就心裏面自然發動出來底。意是心上發起一念思量底。情是就全體上論。意是就一念處論。蓋應接事物之時。直出呈露者。情也。思量運用者。意也。以四端七情言之。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情也。所以去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意也。喜怒哀樂愛惡欲。情也。所以去喜怒哀樂愛惡欲。意也。

人心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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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則中庸序文盡之。蓋心則一矣。而其知覺之發不同。生於形氣上。則爲人心。如耳目口鼻四支之欲是也。原於性命。則爲道心。如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端是也。此特因所發有理氣之別而異其名。不是有兩樣心耳。然人心而得其正。則是道心爲之主。雖謂之道心亦可。道心而失其正。則是人心爲之主。雖謂之人心亦可。是以。學者於此。必猛加省察。精之一之。使危者安。微者著。然後方可以與語人道心矣。

天理人欲。同行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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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有以二人言者。有以一人言者。以二人言。則見孺子將入於井。一人有怵惕惻隱之心而往救。一人有內交要譽之心而往救之。則是所行雖同。而其情則異矣。以一人言。則見孺子將入於井。奔而救之。一邊有怵惕惻隱之心。一邊有內交要譽之心。則是亦所行雖同。而其情則異矣。二說皆通。兼看爲好。然前說似明白耳。

滿腔子是惻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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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故此理彌滿充實。都無欠闕。一箇方寸。七尺軀殼。無非這箇仁也。故中庸曰。仁者。人也。醫書。以手足痿痺爲不仁。蓋有是形。則具是仁。如鍼箚手指。便覺痛。鍼箚足指。便覺痛者。這是惻隱之心。若無此心。便是死物。如何能覺得痛看。此滿腔子惻隱之義。蓋可見矣。然此特論惻隱之心。若推言之。則四端莫不皆然。滿腔子是羞惡之心。滿腔子是辭讓之心。滿腔子是是非之心。以其仁包四德故也。

惻隱包四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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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包四德。故惻隱亦包四端。蓋勿論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動處皆是惻隱之心也。故羞惡之事感。則羞惡之心發。而其發出者惻隱也。辭讓之事感。則辭讓之心發。而其發出者惻隱也。是非之心亦然。此明道先生所以見上蔡面赤。不謂羞惡之心。而謂之惻隱之心也。故朱先生嘗曰。惻隱之心。頭尾都是惻隱。三者則頭是惻隱。尾是羞惡辭讓是非。若不是惻隱。三者。都是死物。

四端不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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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曰。四者有端而信無端。如東西南北已有定體。更不可言信。朱子曰。爲有不信。故有信字。如今東者自東。西者自西。何用信乎。蓋信者。只是眞實之理也。如惻隱眞箇惻隱。則信在其中。羞惡眞箇羞惡。則信在其中。恭敬也。是非也。莫不皆然。亦何必更言信之端耶。

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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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神之理。固未易窺測。然要之。別無玄妙。別無難知。只是二氣之良能而已。天地之功用而已。如日月往來。晝夜晦明。寒暑推遷。萬物消息。莫非鬼神之所爲。雖無形可見。無聲可聞。只看造化之迹。則其情狀可知。今夫人之呼吸動靜屈伸語默。何莫非鬼神之爲。而以衰旺言之。自幼至壯。是氣之伸。屬神。自壯至老。是氣之屈。屬鬼。以生死言之。生是神。死是鬼。以祭祀言之。格是神。歸是鬼。蓋二氣之靈。鼓萬化體萬物。而屈伸往來底。只此是鬼神。初非別件驚恠底物事。如巫覡嘯樑之類則非鬼神之正耳。

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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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便是鬼神。然但鬼神。從功用上說。魂魄從精華上說。知鬼神之說。則可以知魂魄矣。大抵魂魄是一氣而異其名也。是以。合而言之。則魂是魄之氣。魄是魂之質。自相依附。故魄充則魂盛。魂消則魄散。魂魄交則生。魂魄離則死。此可見魂魄之初無二理也。分而言之。則魄能持載。而魂能運用。魄是凝定底物。而魂是動用底物。亦可見魂魄之初非一物矣。以朱先生說觀之。有曰。魂魄主人身而言。方氣之伸。精魄固具。然神爲之主。及氣之屈。魂氣雖存。然鬼爲之主。又曰。魂性動。故當其伸時。非無魄也。而必以魂爲主。魄性靜。故方其歸時。非無魂也而必以魄爲主。據此則其分合一二之妙。尤可見矣。

禮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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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是人事當然之則。樂是人心自然之和。禮以恭敬遜順爲本。而其節文之詳。度數之密。等級之嚴。皆出於天地之正理。故可以約人於規矩準繩之中。而固其筋骸之束。肌膚之會也。樂以中正和平爲主。而其聲音之美。采色之餙。舞蹈之節。皆本於天地之和氣。故可以養人之耳目血脉。而蕩滌其邪穢。消瀜其渣滓也。雖然。禮樂雖是二物。而其實只一理而已。禮之節文度數。雖極謹嚴。而行之於日用事物之間。必以從容不廹爲貴。此乃樂之和也。樂之聲音氣象。雖極和樂。而其高下淸濁長短疾徐之節。不可毫髮參差也。此乃禮之嚴也。故曰。二者相須。不可偏廢。

忠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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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儒之論不一。其釋忠字。則或以盡己言之。或以中心言之。或以主於中言之。其釋恕字。則或以推己言之。或以如心言之。或以見於外言之。所論雖殊。而要之。爲盡己心而無一毫私僞者。是忠也。推己心而施之無不當者。是恕也。然忠與恕不是別件物事。忠是恕之體。恕是忠之用。一體一用。初不相離。中庸。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是恕也。而兼說忠字者。以其無無忠之恕故也。

存養省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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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養是靜工夫。蓋未與物接之時。此心未動。而操存涵養。莫令走作。防於未然之前。而以全其體。卽中庸所謂戒愼不覩。恐懼不聞是也。省察是動工夫。於事物來接之時。此心纔動而審其利義。察其存否。謹於將然之際。而以審其幾。卽中庸所謂愼其獨是也。程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乃存之之道。此言存養之工也。勉齋曰。義理之精微。心術之隱奧。所差甚微。而天理人欲之分。君子小人之判。自此而决。不可不察。此言省察之工也。然存養對省察則屬之靜。而若專言。則存養亦自兼動靜。先儒說可攷也。蓋二者之工。互相爲資。能存養則省察易力。能省察則存養益密。有不可以闕其一也。若其用工節度。則程子曰。涵養須用敬。又曰。事事省察。持敬之道也。蓋其要只在敬耳。

戒懼愼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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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懼是敬畏之意。愼獨是謹微之意。蓋戒懼與愼獨。對待說去。則戒懼是靜工夫。愼獨是動工夫。然戒愼恐懼合下是兼動靜全體工夫。亦不可偏屬於靜。蓋非靜時。但能戒懼。而動時却放倒故也。朱先生嘗答石子重書曰。戒謹不覩。恐懼不聞。如言聽於無聲。視於無形也。是防於未然。以全其體。謹獨是察之於將然。以審其幾。此以戒懼謹獨。分屬乎動靜也。其答胡季隨論曰。君子戒愼乎其所不覩。恐懼乎其所不聞。乃是徹頭徹尾。無時無處。不下工夫。中庸章句曰。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此以戒懼兼動靜也。其對說單說。各有意義。不可以執一論也。

知行輕重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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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曰。知至而后意誠。不知則固不可以行。然亦非今日致知而明日力行也。論語曰。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學固以踐履爲主。然不學文。則亦無以知所往也。蓋知行二者。如鳥兩翼。如車兩輪。不可偏廢。然要之。知先於行。行重於知耳。

五行相生相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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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此五行之生出次第也。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此五行之相生也。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此五行之相克也。然嘗聞之。水木金所生者各一。而火土則實兩生焉。火不特生土。而亦生水。冷突擧火。則氣凝生水。土不特生金。而亦生木。水木土所克者各一。而火金則實兩克焉。火不特克金。而亦克木。金不特克木。而亦克土。蓋水克火而火反生水。木克土而土反生木。火生於木而火反克木。金生於土而金反克土。此又相生相克之一義也。且五行之用。皆因克而成。水不得土。無以爲隄防之利。土不得水。無以成稼穡之功。木不得金。無以裁治而成材。金不得火。無以煅鍊而成器。火不得水。亦無以成烹飪之宜。此五行之所以相須而不相離者也。斯義也屛翁集詳焉。可取而考也。

六十四卦。是伏羲之畫。抑伏羲只畫八卦。而文王重之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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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有以此問於朱子。朱子答以未詳。且云雖畫八卦。六十四卦之理已在其中。後之論此者以爲伏羲只畫八卦者。蓋本於此。然朱子之說。容有初晩之異。周易總目中六十四卦方圓圖。屬之伏羲後天。文王八卦。只有二圖。亦嘗曰。先天圖出於伏羲。非康節所自作也。乾卦卦辭下本義言六畫伏羲所作也。篇題亦言其卦本伏羲所畫。其辭則文王,周公所繫。其他胡氏說,希夷說言伏羲之重卦者甚多。據此則恐不可謂至文王而重之也。此說詳於三山經筵講義。

中庸不睹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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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聞之湖上。曰。這不是目無見耳無聞也。蓋謂此心寂然不動。萬事皆未萌芽。無可覩可聞者。此言甚精微。

費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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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以形而下者。爲費。以形而上者。爲隱。此不是也。形而下者。是器。非道也。費隱。皆當就形而上處說。蓋形而上者。其流行昭著底是費也。其所以然而不可見聞底是隱也。故周舜弼以形而上下。分屬道之費隱。朱子答曰。只是如此云云。及其後來定論。皆以爲費與隱。俱就道上說。今其說詳於大全。可攷而知也。

仁者。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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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此生理以爲生。其生生之理。流動克滿。無一體之欠闕。無一支之非仁。則人之一身。便成一塊仁了。以此體味之。則仁者人也之意。可以默識矣。

四書大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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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以誠爲中庸之大旨。此則已詳於中庸或問。而於大學或問。言小學,大學。皆當以敬爲主。據此則以敬字爲大學大旨。未爲不可矣。至於論孟則是雜記之書。本不可以一兩字該括。先儒或以仁。爲論語之大旨。遏欲存理。爲孟子之大旨。然恐不必如此說。詳見退溪集中。

中庸或問曰。四時之祫。不陳毁廟之主。則高祖有時而在穆。其禮未有考焉。意或如此。則高之上無昭。而特設位於祖之西。禰之下無穆。而特設位於曾之東也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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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段。舊嘗致疑。及見朱子周昭王時時祫圖。然後粗得其說。蓋文王在穆第一位。而爲昭王之高祖。則此所謂高祖有時而在穆也。王季在昭第一位。而今親盡祧出。武王不敢進居王季之位以臨文王。故虛昭一位。而只居第二位。所謂高之上無昭。而特設位於祖之西也。昭王當入第三位。而今方生存。故曰虛穆第三位。而奉康王於昭三位。所謂禰之下無穆。而特設位於曾之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