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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薈卷之四

        華亭 陳繼儒 集

        檇李 高承埏

           錢應金 同校


  沈羲,學道於蜀中。一日與妻賈氏共載,詣子婦卓孔甯家,道逢龍車、虎車、白鹿車各一乘,從騎數十人,皆朱衣仗矛帶劍,輝赫滿道。問曰:君是道士。沈羲愕然,答曰:是也。騎曰:黃老今遣仙官相迎之,侍郎薄延白鹿車是也,度世君司馬生青龍車是也,送迎使者徐福白虎車是也。須臾,三仙羽衣持節,以白玉冊青玉界丹玉字,授羲碧落侍郎,羲不能讀,遂載昇天。

  紙衲僧築庵於龜湖禪院之前山,見餓虎,乃棄身以飼焉。

  南海小虞山中有鬼母,一產千鬼,朝產之,暮食之,今蒼梧神有鬼姑神是也。虎頭,龍足,蟒目,蛟眉。

  俞文榮,上海人,晚年登第。後夢王十朋以侍生帖來謁,時與其弟私語曰:吾年老矣,夢十朋定得鼎甲耶。時俞公年已六旬,後列三甲,應得縣令。除補前一夕,復夢十朋以治生帖來拜,亦不解。明日補樂清,始悟前夢。至樂修其墓隧,而訪其子孫,復夢十朋謁而謝之,曰:何以為報。明日獵者以虎皮送入堂下,謂此十朋墓所獲。

  廬山東林熙恬律師,有猛虎逐鹿,鹿求救於師,師指鹿入房,虎遂却去。

  永康二年正月,虎兕入城,民心搖動,莫能禁止。時王戎知相位,惠帝責之曰:卿任輔弼之重,何致此物搔我生靈,今降勑召真人勦治。安大路真人於戎甥舅也,謂戎曰:某有術可禁。戎奏帝。依混元法攝召虎兕,自空飛至。帝愕然。真人咒水噀之,化為蠅蟆,布氣吞之,一城安靜。

  梁王徐知諤,嘗遊秫山,除地為廣場,編虎皮為大帷,率僚屬會其下,號曰虎帳。忽暴風飄帳,碎如飛蝶,知諤心惡之,歸數日病卒。

  唐天后中,成王千里將一虎子來宮中養,損一宮人,遂令生餓數日而死。天后令塟之,其上起塔,設千人供,勒碑號為虎塔。至今猶存。

  大觀間,昌化山中居民夜聞虎鬭聲甚厲,已而寂然。殆曉視之,見二虎頭八蹄而已,意方鬭時,別有猛獸遇而兩食之。後有見異獸於山中,金毛五文,狀類獅子,是必食虎者也,然不知其何名。

  魏明帝於宣武場上斷虎爪,縱百姓觀之。王戎方七歲亦看,虎乘間攀欄而吼,其聲震地,觀者無不辟易顛仆,戎湛然無恐色。

  湖南觀察使裴休謁華林覺禪師。休問師有侍者否,曰:有一兩箇。休云在什麼處。覺乃喚大空、小空,時二虎自庵後而出,休大驚。覺語虎曰:且去,有客在。二虎哮吼而去。休問師作何行業,感得如斯。覺云:會麼。休云:不會。覺云:山僧常念觀音。

  天寶七載,宣城郡江中黿出,虎搏之。黿嚙虎怒拔黿之首,而虎痛甚亦死。

  何仔云:予少游松江干山,宿李昇郎中宅,近山有虎啖一人,時二十一日,予問之咬何處。云咬下腿。十五六時讀《洗冤錄》云:虎之咬人如貓之咬鼠,初一至十五咬上身,十六至月終咬下身。果然。

  偽蜀明德四年十月,百姓譙本罵母,忽然化成虎上城,趙廷隱射殺之。因見昶言曰:虎山林之獸,而人化之,入於城市, 疑虎旅中有不軌之士。其夜,張洪謀叛,翼日為其黨所告伏誅。洪,太原人,剛勇猛厲,軍中號為張大蟲,即其驗也。十二月,昶耀兵大玄門,翼日大赦,改元廣政。

  韓魏公知揚州,王荊公為僉判,以魏公非知我者,每曰:韓公但形相好耳。作畫虎圖詩詆之。

  釋法安,遠公弟子也。新陽縣虎災,縣有社樹下築神廟,安遊其村,民以畏虎早閉門閭。安至樹下坐禪,向曉虎負人至,投之樹北,跳伏安前。安為說法授戒,虎有頃而去。村人追虎至樹下,見安大驚,謂是神人。

  虎之食人也,以其為禽獸而食之,食至足方省是人類,輒泣不復食。蓋食人之虎,未有不見捕而死者,彼亦知帝罰之罔赦耳。

  正懿先生陳寶熾誦《大洞經》,久之通感。每朝老子祠則白虎馴遶左右,導從往來,人或有惡意則咆哮震奮,觸觀左之槐,使彼惡者驚畏自匿,人因號曰老虎木。

  成都章惠仲與妹壻邱生偕赴試,出峽舟覆,邱死焉。章登第,調并研主簿,還及峽,聞弟死,舍舟乘馬疾行,過萬州,日黑,馬仆墜厓下。虎來銜章髮,章謂虎曰:汝靈物,當聽吾語,吾母八十,生子二人,女一人,往年妹婿死於江,今年弟死於室,獨吾一身存,將竊升斗祿養母,汝食我,奈母老何。虎聞,遽捨之。天明,章攀木而上,廼得歸。章赴官,母卒,未幾亦卒。乃知一念之善,脫於虎口,為母故也。

  韓蘄王夫人,京口娼也。嘗五更入府賀朔,見虎蹲臥廊間,駭甚,趨出不敢言,已而眾至,復往視之,迺睡卒也。蹴之起,問姓名,為韓世忠,心異之,歸告其母,具酒邀韓,約為伉儷。蘄王後貴,遂封兩國夫人。

  朱泰家貧養母,百里鬻薪,親極滋味。戴星伐木,虎負之去。朱厲聲曰:食我不惜,母無托耳。虎棄泰於地去,泰竟不死。里人以為孝感,醵金遺之,目為虎殘。

  開元中,韋知微為蕭山令。縣多山魈,變幻為害,前後官吏多被其禍。知微至,究其窟宅,烈火焚之,邑中寂然。一日,有客稱蘭陵蕭慥,來訪知微,談鋒捷麗,辨敏無雙,知微甚加顧重。客出懷中小合,有獼猴大才如栗,謂知微曰:此猴雛,出峽所得,宛轉可翫,輒當相贈。知微奇之,誇示於內,猴忽騰躍,化為猛虎,兵杖無施,闔門遭噬,孑遺無有矣。

  董奉為醫術甚神,種杏成林。人來謝者,使益種杏。杏實時,虎守杏不去。

  勝國時,張興祖萬戶善射虎,平生射殺十數虎。他日遇虎,一發而踣,語人曰:「聞生虎鬚可療齒」,因拔之。虎氣垂絕,猶爪裂其鞾,遂目之為「殺虎張」。

  乾道五年,趙生妻李氏病頭風,家人聞虎吼,走視之,化為虎頭,問之不能言,但隕淚撫其幼子。與飲食不復食,但食生肉,日飼數斤,久之廼死。李生時凶悍,人謂惡報云。

  神荼與鬱壘兄弟,黃帝時人,能執鬼。鬼有禍人者,以葦索縛之投食虎。於是官常以臘除,畫虎、桃人於門。

  百體書中有虎,召奏用虎爪書,不可學,以防詐偽。

  佛調事佛圖澄為師,有人嘗隨調山行數十里,天暮大雪下,調入石穴虎窟中宿,虎還共臥窟前。調謂虎曰:我奪汝處,有愧如何。虎乃弭耳下山,從者駭懼。

  東坡知揚州。一夕夢在山林間,忽見一虎來噬。公方驚怖,有一紫袍黃冠人以袖障公,叱虎使去。及旦有道士投謁曰:昨夜不驚畏否。公叱曰:鼠子敢爾,本欲杖汝脊,吾豈不知子夜來術也。道士慙懼而退。

  任實叔言:近歲四明有人於地中得一陶器作虎形,仰首張耳,其人疑為酒尊,蓋古之溺器,所謂虎子是也。

  包山舊無三班,謂蛇、虎、雉也。侯景之亂,乃有蛇、虎。或問:雉亦文鳥,何以與虎蛇為伍。曰:雉與蛇交,有雉之地必有蛇也。

  仁宗時,光祿卿呂璹少為漳州浦令,為政得人心。既去,邑人為立生祠。方在邑時,民有死於虎者,璹哀之,於其死處施一穽,立其傍,曰:害民者,速陷此中。明日穽有虎陷焉。

  端拱二年,河南府言前郢州刺史穆彥璋,以愛子死不願生,挺身入山林飼餓虎。異哉,喪明尤天,古雖有之,此則世未嘗有也。見《太宗實錄》。《清波雜志》

  宋朝延平吳氏姊妹六人皆妬悍,時號六虎。其中五虎尤甚,平生手殺婢十餘人,凡三適人皆不終。夜分常聞堂廡間喧呼聲,同室皆懼。五虎怒曰:狂鬼敢爾耶。闢戶移榻中庭,持刀獨寢,徹旦寂然。人謂五虎之威,鬼猶畏也。《遯齋閒覽》

  山林中出一等飛虎,如貓之大,遍身毛灰色,有肉翅如蝙蝠翅一般,前足肉翅生連後足,能飛不遠。人或有裝得者,不服家食即死。出啞魯國。

  良逸常日負兩束薪以奉母,或自有故不及往,即弟子代送之。或傳寺眾晨起,見一虎在田媼門外,走以告媼,媼曰:「毋怪,應是小師使致柴耳。」見《語林》

  元和初,洪崖治有役者將化為虎,羣眾呼以水沃之,乃不得化。或問苕溪子是何謂也。答曰:陽極而陰,晦極而明,為雷為電,為雪為霜,形之老之死之,八竅者卵,九竅者胎,推遷之變化也。燕雀為蛤,野雞為蜃,蝦蟆為鶉,蠶蛹為蛾,蚯蚓為百合,腐草為螢火,烏足之根為蠐螬,久竹生青蜓,田鼠為鴽,老羭為猿,陶䒱之變化也。仁而為暴,聖而為狂,雌雞為雄,男子為女,人為蛇為虎,耗亂之變化也。是必生化而後氣化,俗言四指者天虎也,五指者人虎也,惟道德者窮焉。出《唐國史譜》

  《外臺祕要》載制虎方云:到山下先閉氣三十五息,所在山神將虎來到吾前,乃存吾肺中,有白帝出收取虎兩目,塞吾下部中,乃吐肺氣,上自通冠,一山林之上,於是良久。又閉氣三十五息,兩手捻都監目作三步,皆以右足在前,乃止祝曰:李耳,李耳,圖汝非李耳耶,汝盜黃帝之犬,黃帝教我問汝。云詞畢便行,一山虎不可得見。若卒逢之者,因正面立,大張左手五指側之,極勢跳手上下三度,於跳中大喚曰:咄虎,北斗君使汝,云虎即走。予謂人卒逢虎,魂魄驚怖,竄伏之不暇,豈能雍容步趨,仗咒語七字而脫耶,因讀此方,聊書之以發一笑,此書乃唐王珪之孫燾所作。本傳云:燾視母疾,數從高醫游,遂窮其術,因以所學作書,討繹精明,世寶焉。蓋不深考也。

  枝香縣有陳留王子香廟頌。子香於漢和帝之時出為荆州刺史,有惠政。天子徴之,道卒枝江亭中,常有三白虎出入,人間送喪踰境,百姓追美甘棠。以永元十八年立廟設祠,刻石銘德號曰枝江白虎王君。其子孫今世猶謂白虎王。《水經注》

  子華少學公羊,十四舉孝廉。到洛陽,遇虎爭一羊,乃瞋目按劍斬羊腹,虎各以其半去。

  周處年少時,兇強俠氣,為鄉里所患。又義興山中虎,長橋下蛟,竝皆暴犯,人謂三橫,而虎尤劇。處聞有自新意,便射殺蛟及虎。虎名邅跡,乃白額虎也。

  鬭伯比淫於䢵女,生子文焉。䢵夫人使棄諸夢中,虎乳之。䢵子田見之,遂使收之。楚人謂乳穀,謂虎於菟,故命之曰鬭穀於菟。

  申屠澄者,貞元九年自黃衣調補濮州什邠尉之官,至貞符縣東十里許,遇風雪大寒,馬不能進。路傍有茅舍中有烟火甚溫煦,澄往就之。有老父嫗及處女環火而坐,其女年方十四五,雖蓬髮垢衣,而雪膚花臉,舉止妍媚。父嫗見澄來,遽起曰:客甚衝寒雪,請前就火。澄坐良久,天色已暝,風雪又至。澄曰:西去縣尚遠,請宿於此。父嫗曰:苟不以蓬室為陋,敢不承命。澄隨解鞍,施食懤焉。其女見客,方止修華飾翠,自帷箔間復出,而閒麗之態,尤過留時。有頃,嫗自外挈酒壺至,於火前煖飲,謂澄曰:以君冒寒,且進一杯,以禦凝冽。因揖讓曰:始自主人翁當巡,澄當婪尾。澄因曰:坐上尚欠小娘子。父嫗皆笑曰:田舍家所育,豈可備賓主。女即迴眸斜睨曰:酒豈足貴,謂人不宜預飲也。母即牽裙使坐於側。澄始欲偵其所能,乃舉令以觀其意。澄執盞曰:請假書語意,屬因前事。澄曰:厭厭夜飲,不醉無歸。女低鬟微笑曰:天色已晚,此歸亦何往哉。俄然巡至女,女曰: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澄愕然歎曰:小娘子明慧若此,某幸未婚,敢請自媒如何。翁曰:是雖寒賤,亦常嬌保之,頃有過客,以金帛為問,某先未忍別,未許,不期貴客又欲受拾,豈足分耶,願以為託。澄隨修子壻之禮,祛囊以遺之。嫗悉無所取,曰:但不棄寒賤,行事資貨。明日,又謂澄曰:此孤遠無鄰,又復湫隘,不足以久留。女既事人,便可行矣。又一日,從容為別,澄乃以所乘馬載之而行。既至官,俸祿甚薄,妻力以成其家,交結賓客,旬日之內,大獲名譽。而夫妻情義益洽,至於厚親族甥姪,洎僮僕廝養,無不歡心。後秩滿將歸,已生一男一女,亦甚明慧,澄尤加敬焉。常作《贈內詩》一篇曰:一官慙梅福,三年愧孟光,此情何所喻,川上有鴛鴦。其妻終日吟諷,似默有和者,然未嘗出口。每謂澄曰:為婦之道,不可不知書,倘更作詩,反似嫗妾耳。澄罷官,即罄室歸秦,過利州至嘉陵江畔,臨泉石藉草憩息,其妻忽悵然謂澄曰:前日見贈一篇,尋即有和,初不擬奉示,今遇此景物,終不能默之。乃吟曰:琴瑟情雖重,山林志自深,常憂時節變,辜負百年心。吟罷潸然,良久若有慕焉。澄曰:詩則麗矣,然山林非弱質所思,倘憶賢尊,今則至矣,何忽悲泣乎,人生因緣業相之事,何由可定。後二十餘日,復至妻本家,草舍依然,但不復有人矣。澄與妻即止其舍,妻思慕之深,盡日涕泣,忽於壁角故衣之下見一虎皮,塵埃盡滿,妻見之,忽大笑曰:不知此物尚在耶。披之即化為虎,哮吼拏攫,突門而去。澄驚走避之,攜二子尋其路,望林大哭。數日竟不知所之。

  大曆中,有馮希樂荊州人,善諛。嘗到長林謁縣令,語令曰:昨入縣境,見虎狼相尾而西,應是仁風所暨。有頃村里報虎食人,馮遽曰:掠人便去。令戲曰:所食者惡,虎不妨留。

  南岳大禪師道風既盛,有道士生妬害心,密告陳主。誣師乃北僧,受齊國券,斸斷岳心釘石興妖。帝遂遣使追師,使至石橋,忽見二虎跑憤,大虵當路,使驚,乃誓曰:我見思禪師當如佛想,若起惡心,任汝所傷。蛇虎乃退。

  貴州僧結庵龍虎山下,嘗赴齋市人家,倩四僕肩輿以行,至即從主人求密室,閉僕其內,加扃鑰,戒勿與食。主人念僕遠來,不當令枵腹,俄聞咆哮,走視之,皆虎也。驚悸毛竦,爭來言,僧但微笑,齋罷啟鑰喚出,依然僕也,遂舉輿去,蓋始以法攝制山中虎耳。

  唐長慶中,有處士馬拯,性沖淡。道場嚴潔,果食馨香,列白金四於佛榻上,見一老僧眉毫雪色,朴野魁梧,甚喜拯來,使僕挈囊。僧曰:假君僕使,近縣市少鹽酪。拯許之。僕乃携金下山去,僧亦不知所向。俄有一馬沼山人,亦獨登此來,見拯,甚相慰悅。沼告拯曰:適來道中,遇一虎食一夫,不知誰氏之子。說其服飾,乃拯之僕也。拯大駭。沼又云:遙見虎食人盡,乃脫(革邦),改服禪衣,為一老僧也。拯甚怖懼,及沼見僧曰:只此是也。拯白僧曰:馬山人來云,某僕使至半山路,已被虎傷,如何。僧怒曰:貧道此境,山無虎狼,草無毒螫,路絕蛇虺,村絕鴟鴞,無信妄語耳。拯細窺僧吻,猶帶殷血。向夜,二人宿其食堂,牢扃其戶,明燭伺之。夜已深,聞庭中有虎怒,首觸其扉者三四,賴戶壯而不隳。二子懼而焚香虔誠叩首於堂內土偶,賓頭盧者良久,聞土偶吟詩曰:寅人但溺欄中水,牛子須分艮伴金,若教特進重張弩,過去將軍必損心。二子聆之而解其意,曰:寅人虎也。欄中即井耳。牛子即我耳。艮伴金即銀耳。其下兩句即不解。及明,僧叩門云:郎君起來食粥。二子方敢啟關。食粥畢,二子計之曰:此僧且在,我等無下山。遂計云:井中有異,召僧窺之。有頃二子推僧墮井,其僧乃化為虎,二子以巨石鎮之,而虎斃矣。二子遂取銀皿下山,近昏黑而遇一獵人,於道旁張(弓咼)弓,上樹而為柵居。語二子曰:去山下又遠,諸虎方暴,何不且上柵來。二子悸慄,遂攀緣而上。將欲人定,忽三五十人過,或僧道,或丈夫,或婦女,謳吟者,戲舞者,忽至弓所。眾怒曰:朝來被二賊殺我禪和尚,方今追捕去,又敢有人張我將軍。遂發其機而去。二子聞其聲,遂詰獵者,曰:此是倀鬼,被虎所食之人也,為虎前呵道耳。二子因徵獵者之姓氏。曰:名進,姓牛。二子大喜曰:土偶詩下句有驗矣,特進乃牛進也,將軍即此虎也。遂勸獵者重張其箭,獵者然之。却登柵,果有一虎哮吼而至,前足觸機,箭乃中其三斑,貫心而喑。逡巡諸倀奔走却迴,伏其虎,哭甚哀曰:誰人又殺我將軍。二子怒而叱之曰:汝輩無知下鬼,遭虎齧死,吾今為汝報讎,不能慚謝,猶敢慟哭。豈有為虎,不靈如是。遂悄然,忽有一鬼答曰:都不知將軍是虎也,聆郎君之說,方大醒悟。就其虎而罵之,感謝而去。及明,二子分銀與獵者而歸耳。

  中曲之山,其陰有獸,狀如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駮,是食虎豹。

  白岑,唐人。異人傳發背方,治無不驗,岑祕之不以示人,病者多誤死。淮南小將高適脅取其方,猶不效。後岑至九江,為虎所食,遺方於囊中,其所與高適者,亦假方也。

  上清真人謂呂紹先云,所居在終南山,鵠頂有洞子,可予此行。真人乃神示變化,頃刻輒到一峰,洞門霞彩,三虎踞門,真人叱之,虎下絕澗。遂飲紹先以元和之酒,坐石談玄。

  漢武帝時,大宛之北胡人有獻一物,大如狗,然聲能驚人,雞犬聞之皆走,名曰猛獸。帝見之,怪其細小,及出苑中,欲使虎狼食之,虎見此獸即低頭著地。帝為反觀,見虎如此,謂下頭作勢,起搏殺之。而此獸見虎甚喜,舐脣搖尾,徑往虎頭上立,因溺虎,而虎乃閉目低頭,匍匐不敢動,搦鼻不去,之後虎尾下頭去,此獸顧之,虎輒閉目。

  虎所至,倀鬼先驅。獵人以烏梅、楊梅布地,鬼嗜酸,不顧虎,虎乃可擒。

  蠅虎,一名蠅豹,似䖦蟱而無網絡,身黑色,嘴邊有雙肉爪,攫蠅而食之,兩目似虎,炯然有光。《說文》謂之蠅蝗、蠨蛸。

  《風俗通》曰:人卒得病,燒虎皮飲之。繫之衣服亦避惡。

  袁州山中有一村院僧,忘其法名。偶得一虎皮,戲披於身,搖尾掉頭,頗克肖之。或於道傍戲鄉人,皆懼而返走,至有遺其所携之物者,僧得之喜,潛於要衝伺往來,有負販者,歘自草中躍出,昂然虎也,皆棄所賷而奔。每蒙皮而出,常有所獲,自以得計,時時為之。忽一日披之,覺其衣著於體,及伏草中良久,試暫脫之,萬萬不能脫,自視其手足虎也,爪牙虎也,乃近水照之,頭耳眉目口鼻毛尾皆虎矣,非人也。心又樂於草間,遂捕狐兔以食之,拏攫飲啖皆虎也。是後常與同類遊處,復為鬼神所役使,則往來於山中,寒暑雨雪不得休息,甚厭苦之。形骸雖變,而心歷歷然人也,但不能言耳。周歲餘,一旦餒甚,求無所得也,潛伏道傍,忽一人過於前,遂躍而噬之,既死,將分裂而食,細視之一衲僧也。心自惟曰:我本人,幸而為僧,不能守近戒,求出輪迴,自為不善,活變為虎,業力之大,無有是者。今又殺僧以充腸,地獄安容我哉,我甯餒死,弗重其罪也。因仰天號,聲未絕,忽然皮落如脫衣狀,自視其身,一裸僧也。奔舊院,院已荒廢,乃用草遮身,投於俗家,得破衣數件,走於鄰境佛寺。因遊方止臨川崇壽院眾堂中,是時圓超上人居看經堂,其僧侍立不懈。上人念其恭勤,乃問爾何處人,出家幾夏臘,修習何法,而勤勤若此。對曰:某心有悔行,願因上人決之,但不欲他僧聞耳。乃屏侍者問之,某言為虎之事,叩頭作禮,求懺罪業。上人謂曰:生死罪福,皆由念作,剎郍之間,即分天堂地獄,豈在前生後世耶,爾惡念為虎,善念為人,豈非證哉。苟有志乎脫離者,趣無上菩提,還元返本,念不著則人不為虎,虎不為人矣,方今閩中大善知識比肩,爾其往哉。僧乃奉教,上人尋話於智作長老,長老往見之以上人向者事問,皆無異同,雙目猶赤,耽然可畏也。後入嶺,不知所適。

  《皇極經世》曰:鷹鸇之類食生物,陽也;而雞鳧之類不專食生,陽中之陰也。虎豹食生物,剛也;而貓犬之類食生又食穀,剛中之柔也。

  虎之小胃,名曰貫。胃中諸肉皆化,而惟爪甲不化,爪甲入胃中,則惡貫滿矣。故囹圄名曰貫城云。

  晉郭文舉與虎探去鯁,虎送鹿來報以為異。今長興縣九邸嫗採桑次,被虎銜入深谷。虎蹲嫗前,自旦至午不食。嫗告曰:某之年邁,莫有宿業否,今困於此,乞大聖念之。遂伸一腳於嫗前。看之,有一竹籤在爪下。嫗又曰:莫要去邪否。掉尾點頭似相感之狀。嫗乃為拔之。迅躍數四,却銜至舊所,並無損。至夜置一鹿於門首去。

  唐鍾傳少醉遇虎,與鬭,搏其肩,傅亦持虎不置,會人斬虎,得免。既貴悔之,戒諸子曰:士尚智與謀,勿效吾暴虎也。

  《周禮.方相氏》歐罔象。好食亡者肝,而畏虎與栢,故墓上列柏樹,路口置石虎,為此。

  唐咸通中,荊州有書生號唐五經者,常謂人曰:不肖子弟有三變,第一變為蝗蟲,謂售莊而食也。第二變為蠹魚,謂粥書而食也。第三變為大蟲,謂賣奴婢而食也。

  南陽張逢貞,元末薄遊嶺表,行次福唐縣橫山。時雨初霽,日將暮,山色鮮妍,烟嵐靄然,策杖尋勝,不覺極遠。忽有一段細草,縱廣百餘步,碧鮮可愛。其傍有一小樹,脫衣掛樹,以杖倚之,投身草上,左右翻轉,既而酣甚若獸,蹍然意足,而起其身已成虎也。文彩爛然,自視其爪牙之利,腦膊之力,天下無敵。遂騰躍而起,超山越壑,其疾如電。夜久頗飢,因傍村落徐行,犬彘駒犢之輩,無可取。意中恍惚自謂當得福州鄭錄事,乃傍道淺伏。未幾,有人自南行,若候吏迎鄭者,見人問曰:福州鄭錄事名璠,計程當宿前店,見說何時發來。人曰:吾之主人也。問其飾裝,亦到非久。候吏曰:只一人且復有同行,吾當迎拜,時慮其誤也。曰:三人之中,縿綠者是。其時逢方伺之,而彼詳問,若為逢而問者。逢既知之,潛身以伺之。俄而鄭到,騶從甚眾,衣縿綠甚肥,崑崑而來。適到,逢銜之走而上山,時天未曙,人知之莫敢逐,得恣食之,殘其腸髮。既而行於山林,單然無侶。乃忽思:我本人也,何樂為虎,自囚放深山,盍求初化之地而復耶。乃步步尋求,日暮方到其所,衣服猶掛,杖亦倚,樹草依然。翻復轉身於其上,意足而起,即復人形,於是衣衣策杖而歸。昨往今來,一復時矣。初其僕夫驚其失逢也,訪之於鄰,或云策杖登山。多岐尋之,杳無行處。及其來也,驚喜問其故。逢紿之曰:偶尋山泉,到一山院,共談釋教,不覺移時。僕夫曰:今旦側近有虎,食福州鄭錄事,求餘不得,山林故多猛獸,不易獨行,即之未迴,憂負亦極,且喜平安無他,逢遂行。元和六年,旅次淮陽,舍于公館。館吏宴客,坐客有為令者曰:巡若到,各言己之奇事,事不奇者罰。巡到逢,逢言橫山之事。末坐有進士鄭遐者,乃鄭紀之子也,怒目而起,復刀將殺逢,言復父讐。眾共革之,遐怒不已,遂入白郡將。於是送遐非南,敕津吏勿復渡西邁,觀遐之名以避,以議曰:聞父之讐不可以不報,然此讐非故殺,曰必死殺逢,遐亦當坐。遂遁而去,不復其讐。

  虎有化為人者,足無踵。

  周幽王時,羊化為狼,牛化為虎。


虎薈卷四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