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書事
作者:吳廣成 
凡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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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爲史,舉其大綱,《堯》、《舜》二《典》是也。其後爲編年以序事。迨司馬遷,始創紀表書傳之體,漢以下承之。是不必大一統之有史也,大事書之筞,小事書之牘,侯國並著其官。《孟子》曰︰「楚謂之《檮杌》,晉謂之《乘》,魯謂之《春秋》,其義一也。」然則有守土設官職、立功名而𢌿子孫者,雖異俗偏隅,其世系可考,治亂可誌,典章名物之可詳,賢否善惡之可勸可戒,誠有不容冺者矣。拓跋氏,漢西羗之別種,而見于載籍,則自晉建元元年爵拓跋猗盧爲代王始。《北史‧魏本紀》︰「魏之先出自黃帝軒轅氏。黃帝以土德王,北俗謂土爲拓,謂后爲跋,故以爲氏。」隆安間,拓跋稱帝。厯晉、宋、齊、梁,享國日久。迨高洋族魏,子姓遂微,間有散處於幽朔間者。越三百三十年,而拓跋復興,豈其苗裔歟?或曰︰黨項部落,南雜春桑,北連吐谷渾,其間八姓並强,而拓跋氏爲最。當唐季分崩,五代擾攘之際,而拓跋竊據西土,思恭、仁福創肇于前,德明、元昊鴟張于後,結好契丹,雄視中土,時而攄誠,時而搆釁,開邊通市,奮揚其志,而饕餮其欲,拓地數千里,傳世十餘禩。雖以藝祖、太宗之英武,僅僅示尊寵,申盟約,幾有宋之世羈縻之而已。職其故,寕夏古羗戎地,漢曰朔方,晉赫連勃勃所都。山有賀蘭之險,水有奢延之廣,右達嘉峪,左抱榆林,自古西戎必爭之地。加以元昊梟獍之雄,馭桀驁之衆,人爲之用,而威在遠夷。立國之由,雖曰地利,人事有焉。跡其建學校,設兵防,班爵祿,備禮樂,文修武舉,儼然西陲一大國矣。仿之遼、金,本無多讓。而遼、金有史,夏無專書,間或散見諸編,異同雜出,稽古者不能無憾也。雲間吳子西齋讀書三十年,尤究心於史、班之學,而又韜才遜志,不欲以作家自命。特輯《西夏書事》一書,一遵《綱目》編年之例,自唐僖宗中和元年,迄宋理宗寶慶三年,三百四十一年中,拓跋氏之世次昭著,行事詳析,不蔓不支,有條有序,予奪嚴而採擇愼,洵乎得古良史之遺意焉。惜紀載鮮考,蒐羅莫迨,不獲具紀表書傳之體,辜作者深心多矣。雖然,先賢有言曰:「古史文約而意周,近史敘繁而體雜。」五代而降,辭意兩蔑,裒然成書,迄無啟發,令人展卷思睡。不若存其大凡,以昭一國之紀綱風俗,不失《春秋左氏》之意,不猶善歟?是則《西夏書事》一書之不可無,而足與《遼》、《金》二《史》相發明,雖並埀不朽也可。

賜進士及第誥授通議大夫山東按察使前翰林院修撰同學弟琢堂石韞玉頓首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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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班攺編年爲紀傳,荀、袁又攺紀傳爲編年,自是而還,作者林立。古人待作者而傳耶?抑作者藉古人而傳耳。然而或傳或不傳,異焉者何也?大抵言人所已言,則其傳者常少;言人所未言,則其傳者常多。故載筆者尤貴知所擇焉。史部自正史而外,僭僞之國類多𧩿述。阮氏《七錄》立僞史一門,嗣是《晉書》末附載記,《隋志》、《唐六典》攺稱霸史。如《吳越春秋》、《越絶書》、《十六國春秋》、《華陽國志》,下逮《十國記年》、《五國記事》、《江表志》、《南唐書》、《蜀檮杌》、《三楚新錄》、《吳越備史》等書,皆與正史相出入。雖瓜分豆剖,䵷聲紫色,不得比於中朝,然其盛衰興廢之迹,治亂得失之故,亦未始不足以示鑒戒、資考証也。河西李氏自思恭授鉞於中和,仁福析珪於乾化,傳至元昊,跋扈鴟張,僭稱尊號,凡十世而降於蒙古。自古偏隅竊據,享國傳世,固未有若是之厯年多者。考拓跋本党項八部,《唐書》厠諸西域宜也。洎仁福晉封王爵,儼然西陲一大國矣。乃歐陽氏《五代史》,仿龍門例,𢰅十世家,擯而不與。或以是時十國次第剷夷,而西夏方抗衡中國,尚未能要其始終,且惡其夜郎自大,不予以割符世爵故耶?然《仁福列傳》猶進之劉守光、李茂貞等藩鎭之列,則固未嘗夷之也。厥後元人修《宋史》,則竟置西夏於外國,曾留從效、陳洪進之不若,遂與高麗、日本同科,《遼》、《金》二《史》因之,夫豈歐陽氏進退之意哉?其專紀夏事者,羅氏《夏國世次》久佚。王氏《西夏事畧》,卽《東都事畧》中之《夏國傳》,乃好事者鈔出別題。孫氏《夏國樞要》,已入《宋史》傳中。劉氏《西夏須知》訖於神宗之世,較之正史,反不逮遠甚。良由西夏僻處羗夷,華風未染,文藝誥牒,盡易蕃書,國人卽間有紀載,亦莫能辨其文義,以故典章闕畧,簡策凋殘。縱或散見諸書,獲存什一於千百,而歲遠則同異難密,事積則起訖易疎,誰復從千百年後網羅放失,珠聯而繩貫之?是可慨已。吾友吳子西齋夙負儁才,淹通羣史,思有以自表見,而無所藉手也。於是取唐以下各正史之記夏事者,參以李氏《長編》、諸家《續通鑑》、《續綱目》,旁及稗官、野乘、奏議、文集,苟可掇拾補綴,無不廣爲搜採,以供疏證。每年必冠以中朝正朔,用昭大一統之義,并附遼、金紀年,俾易稽考。至於褒誅予奪,書法畧仿紫陽,疑者闕之,蓋其愼也。書成,名曰《西夏書事》。西齋殆知所擇者歟?殆能言人所不言者歟?嗚呼!足以傳矣。吾邑自國朝以來,潭西楊氏熟精史學,所著《五代史志疑》、《遼金綱目》,已登秘府。近日虞尊湯氏《南唐書注》,取法世期,是皆有史學,而知所擇者也,其並傳也固宜。

道光六年,歲在丙戌,季夏六月,賜進士出身誥授朝議大夫廣東高州府知府署高廉道事愚弟趙逢源宗遠甫頓首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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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聖人作《春秋》,爲史家編年之祖。逮馬、班創立紀傳,古史之法微矣。袁、陳而降,述作紛紛,有正史,有別史,有雜史。別史、雜史,所以詳正史之畧也。予友西齋吳君精於史學,正史、別史靡不討尋。所著《西夏書事》一書,蓋補雜史畧也。西夏綿延五代,終始遼、金,顧遼、金有史,夏鮮成書,志古者憾焉。西齋摭河西陳跡,搜拓跋遺文,事之不可沒者書之,事之不容諱者書之,內事必書,外事間書之,盛衰理亂功罪,或大書,或特書,月緯年經,具有體例。余受而讀之,竊嘆是書之成,其難有三焉。元拓克拓修《宋》、《遼》、《金史》,舊有實錄可據,不過仍其文而稍爲編次。西夏典籍云亡,其攻伐、禮樂、兵刑諸大務,僅散見於《宋》、《遼》諸《史》及王偁《東都事畧》、李燾《通鑑長編》,於此而鈎索攷稽,以成一國紀載,難矣哉!卽劉温潤《西夏須知》、孫㢲《夏國樞要》,編殘簡斷,紕繆紛紜。理亂絲而入扣,殊費經營,於以知西齋之用心勤矣。古人著述,莫先聚書。梁沈約、任昉輩,並號良史才,其藏書各有數萬卷。宋司馬光作《通鑑》,所採書自正史外,至三百三十有二種。西夏蕃書紀事,文義罕明,故歴朝《一統志》、陝甘新舊通志、綏靈、寕夏各州衛志職方失考,文獻少徵。而儒生力綿購貯,家鮮秘藏,第籍耳目過閱,以爲證援,難乎不難乎?於以知西齋之見聞博矣。且陸翽著《鄴中記》,徐鉉𢰅《江南錄》,鄭文寶增修《江表志》,以及周羽翀之《三楚新錄》、句延慶之《錦里耆舊傳》,之數人者,非生長其國,卽身立其朝,而或失之誣,或失之畧,猶未免見嗤君子。矧西夏僻處西陲,去今五百餘載,地偏則見聞失實,世遠則攷據無從。乃網羅散佚,貫立條流,正其舛訛,抒以論斷,使二十一主三百四十餘年之事迹𨤲然不紊,作者固不知其難,讀者亦忘其爲難。於以知西齋之才識,敻乎不可及已。西齋知予有同好,每一過從,輒以史學相規摹。悉其𢰅述,尚有《廿二史金石攷異》、《明史紀事本末補》、《歴朝名年紀畧》、《明遺雜記》諸稿,則予之序是編也,亦祗嚆矢之鳴而已。道光六年,歲次丙戌,仲春中浣,弟周郁濵泉南氏拜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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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生數百載後,欲追述數百載以前事,備一國之紀,成一家之言,若非淹有三長,旁通百氏,葢戛乎其難之。西夏與遼、金並雄西北,享國較長,祗以地雜𦍑戎,蕃書紀事,掌故失傳,迄今五百餘載,文獻無徵,成書罕覯。于此而思薈萃叢殘,補前人所未逮,夫豈空疎佔畢之儒所能漫操鉛槧哉?余友吳子西齋,淵源家學,好爲古文辭,中年後,尤殫心乙部書。嘗以西夏紀載闕如,爲稽古者一憾事。乃彚唐以下正史、野乘、奏議、誌銘,搜羅甄錄,倣紫陽《綱目》例,次第年月,考訂異同,成《西夏書事》四十二卷。雖于當日之典章制度未必無遺,而其世序相承,興亡大畧,則已瞭如指掌。以視魏崔氏之纂《十六國》、宋劉氏之紀《十國》、張氏之《蜀檮杌》、馬胡陸三家之《南唐書》,其時作者去古未遠,猶有故老遺文足資采擷者,其編輯之難易爲何如也?余不敏,謬承商榷,竊意是書之必傳,而以寡聞淺識得挂名簡末,其亦與有榮幸也已。道光丙戌孟夏,婁邑弟許進松南氏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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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者讀聖賢書,立德、立功、立言,三者俱不朽。而言有爲一人之言,爲一時之言,爲古今共傳之言。近世好古之士,辭章別集,儘多膾炙當時,未必盡傳諸久遠,以其或爲一人之言,或爲一時之言也。予從父西齋素精史學,制舉外,輒以丹槧自娛。嘗纂《西夏書事》四十二卷,蓋寒暑十周,始蕆厥事。嗚呼!古謂纂述難,纂述於放失之後則尤難。西夏事雖散見於《宋》、《遼》、《金》三《史》,然遼失之誣,金失之簡,宋則援引稍精,亦多𦊱漏。當時拓克拓輩距夏未遠,而諸傳同異乖違,已難更僕數。若曠隔數百載後,追述遺文,搜羅佚事,其舛訛當更何如也?西齋從父乃能勾稽載籍,抉摘異同,佚者補之,繆者糾之,使西夏三百餘年理亂興衰,燦然如聚米之在目,自非具過人之識,用心專而爲日多,安能爲人所難爲也哉?是書出,當非一人之言、一時之言,而足爲古今共傳之言。爰僭爲識數語于後。姪熊書舟氏謹跋。

參訂姓氏 编辑

許 進松南婁邑。

馮國柱柘田四川。

周郁濵泉南青浦。

費 椿春林平湖。

陳興宗花嶼青浦。

曹相駿雪莊金山。

葉以忠念臺青浦。

徐 瑛秋崖青浦。

盛 熙敬齋嘉善。

吳 熊書舟青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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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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