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先生眞文忠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四十七
西山先生眞文忠公文集 卷第四十七 宋 真德秀 撰 景江南圖書館藏明正德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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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先生眞文忠公文集卷弟四十七
行状
𩔰謨閣學士致仕贈龍圖閣學士開府𡊮
公行状
本貫慶元府鄞縣
曽祖灼左朝議大夫尚書倉部郎中
妣石氏封恭人
祖悃贈朝奉郎
妣林氏贈安人
父文贈通議大夫
妣戴氏贈淑人
公諱爕字和叔姓𡊮氏其先出有虞媯姓春秋
時陳大夫濤塗始見于經兩漢之世最稱賢者
曰士固司徒安晋宋迄唐人物相望至我朝
而四明𡊮氏浸𩔰其譜録可考者府君謐生本
州助教志志生贈太中大夫斐斐生左朝奉大
夫知處州贈光禄大夫轂博極群書登嘉祐弟
嘗通判杭州蘇文忠公爲守譚論賡酧相得𭄿
甚公之髙大父也𡊮氏世學源流于此倉部登
元祐弟嘗守婺時蔡氏顓國其黨曹宗者横于
一州倉部以法誅之入對徽皇以清心省事安
不忘危為獻至朝奉通議皆以篤厚醇實稱
于鄉戴淑人亦覧圖史如古烈女生四子公
其仲也公端粹專静得之於天生月乳媪寘
槃水其前玩視終晷夜臥常醒然逹旦五六𡻕
讀書数過成誦少長讀東漢黨錮𫝊拊編太
息以名節自期乾道𥘉入太學陸先生九齡為
學録公望其徳容睟盎肅然起敬亟親炙之而
同里之賢如沈公煥楊公簡舒公璘亦皆聚于
學朝夕以道義相切磨器業日益充大平居荘
敬自将為同舎所嚴憚曁升前廊範物以躬處
事有法士益推服淳熈辛丑第進士孝宗在御
乆責治切有𭄿公對䇿宜謂大體巳正當堅忍
以俟其成公不謂然直以意對具言大體未正
與所當更張者以是僅得丙科而言堅忍者竟
為舉首公以舎選當得教官丞相史忠定公勉
以姑為一尉遂注江隂是𡻕忠定薦士十有五
人公在選中有㫖審察公曰始仕而召可乎遲
次累年授生徒以供菽水江隂故兩尉𠔃兵合
二百人後獨置一尉兵亦多虚額公至盡補
之葺亭教射躬自按閱其勇銳善緝盗者遇之
加盗立𫉬𥘉弓兵散處閭巷至是始為營
紀律肅整如軍伍尉舎旁有黃田港民居素稠
宻公以保伍法部分之因寓火政浙西大饑提
舉常平羅公點妙選僚吏分任振䘏事而就以
江隂屬公公謂經理田野之政自一保始毎保
畫一圖凢田疇山水道路橋梁寺𮗚之屬靡不
登載而以民居分布其間某治某業丁口老㓜
凢幾悉附見之合諸保為一都之圖合諸都為
一鄉之圖又合諸鄉為一縣之圖可以正疆界
可以稽户口可以起徒役可以備姦偷凢按征
發争訟追胥之事披圖一見可决在田野為保
社在軍旅為伍法韓信多多益辦用是故也公
首以此為荒政之要由是民被實恵而欺偽者
無所容訖事羅公薦于朝有㫖陞擢旣又循兩
資終更入都周丞相謂當處公班列少湏三月
其可公曰遲遲以待内除非吾志也且親老得
便養𠯁矣即𭕒㳂海制屬以歸紹熈𥘉衆正在
廷而公連遭内外艱未及用寧宗嗣位始以太
學正召然侍講朱公及諸名儒巳次第去國矣
未幾趙丞相罷公知必不為時所容然猶晨入
學延見生徒啇理道或謂諸生多上書議斥
時事不當誘進公不為變迄以此論罷自是偽
學之禁興而正人無容𠯁地矣公貧甚退處㤗
然乆之得浙東帥屬𠕂為福建常平屬官嘗言
職分無大小皆當自竭非求人知滯訟如山窮
日夜繙閱凢所予奪無𠕂愬者改秩通判贑州
未上㑹開橲邊事作兩淮大震公謂海道通
山東宜謹備而内地盗賊尤不可不務防趙尚
書善堅帥㳂海請公攝參議官後帥𫝊公伯成
因之公為言備禦大畧及團結鄉兵事宜𫝊公
壹以相屬公周眡屬邑所至按閱井井有倫嘉
定𥘉元天子旣誅權臣盡起當世鴻碩召公為
宗正簿樞宻院編修官權考功郎遷丞奉常時
諸賢雖收召而鯁直者罕見親二年春因對言
曰陛下位之𥘉委任賢相正士鱗集于朝人
情翕然以為太平可致而欲竊威權者旁睨
之彭龜年逆知其必亂天下因對𩔰言其姦陛
下竦然開納然龜年以罪去而權臣根㩀自
若群邪和之排斥善類積而至於無故興師幾
危社稷嚮若陛下篤信龜年折於萌蘖之𥘉豈
至是㢤正人端士今不爲乏惟陛下所用耳書
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往者龜年所進合
於道之言也今日復有指陳闕失盡心無𨼆者
即龜年之言也陛下追思龜年盖嘗臨朝太息
曰斯人猶在必大用之固巳深知龜年之忠矣
陛下此時之心即二帝三王敬賢納諫之心也
常存此心急聞剴切之言崇奨朴直之士若龜
年之效忠者接踵而至矣一龜年雖沒衆龜年
進何憂天下之不治㢤是𡻕都民艱食公又
言古者制國用量入爲出今當饑饉艱危之時
惟有裁節冗費自乗輿服御至百司庻府無所
不節以爲施恵之具或可以濟又論軍兵虚籍
宜用孝宗奨邵宏淵故事凢軍帥有以姦蠹
来上者褒寵之不然者擯絀之軍費省則民食
寛矣因言用度當節或𢙢有傷國體然民者
之本以本之故少虧國體未害也上皆嘉納
之而公請外甚力知江州屬𡻕不登公請于朝
貸椿管錢九萬緡爲糴本告糴旁郡計口以糶
循環相因市直頓平郡仰征稅以給公謂薄征
所以来啇旅益損稅額擇僚吏以董之舳艫相
銜無苛取無濡𭻍至者大恱又謂周官弊餘居
九賦之末亦𠯁用一端也於是窒渗漏稽餘羡
用頼無乏郡治有亭扁以節愛凢非奉禀之正
者皆不取簡燕㳺削交餽至事關風教恵養則
汲汲為之大學官創福田院居𠕅𡻕畧計經用
之餘緡錢猶二十七萬郡當大江之衝而城堞
不治因請悉舉為版築費報可朝廷患堵多錢
少令㳂江八郡通用鐡錢𠡠榜下九江公曰此
令 出銅錢将益閉藏姑緩掲榜何力言之俄
聞金陵以鐡錢二當銅錢一咸謂不便而朝廷
亦弗果行人服公之先見公毎謂牧守兼兵民
之𭔃訓習師旅所不可後种世衡教射法可行
始至大閱以銀為的中者給之竟日無一焉乃
合卒伍時按試第其能以賞自是中者如櫛破
的常十峒㓂䲭張上命副都統劉元𪔂提兵
討捕公問何以平賊元𪔂銳欲殄㓕而實無必
勝䇿公告之曰諸峝崖谷峻險若輕入其阻未
易得志不如以重兵壓之勿與争𨦟而待其弊
元𪔂公言按兵南安不與賊角来則禦之而
賊果降提舉江西常平權𨺚興府事㑹朝廷新
易楮幣分遣中都官出使諸道察不如詔者帥
守奉承過當稍損厥直者即寘于辟公知上意
本以捄弊而非欲毒民因王君棐衘命至為請
言之後兩月至臨川則聞官吏競為發擿黥流
之罪日報公歎曰吾可不為明主一言乎即上
章具論官吏以刻核之心行苛𭧂之政刑罰不
中民無所措手𠯁本朘削深為國家憂願詔
司郡守奉行寛大俄以都官郎召時更化六
年而頺綱未舉宿弊猶在上方恭巳仰成公言
古者大有為之君所以根源治道者一言以蔽
之曰此心之精神而巳心之精神洞徹無間九
州四海靡所不燭故書曰光四表格于上下
又曰帝光天之下二帝之精神也曰明明我祖
萬之君徳日新宣重光三王之精神也二帝
三王終日乾乾自强不息故能全此精神照臨
天下至于今仰之陛下雖有仁心仁聞而大有
為之效未著願毋以寛𥙿温柔自安必以發强
剛毅相濟朝夕警䇿不敢荒寜以磨勵其精神
觀古昔延訪英髦以發揮其精神日進而不
止常明而不昏則流行發見莫非精神矣昔我
藝祖當㝢縣分裂之際整頓乾坤如𠕂開闢詩
曰周雖舊其命惟新新者精神之謂也願陛
下以藝祖爲法則我宋之維新亦當常如創業
之𥘉又言帝王不可不勤於訪問上首肻𠕂三
且言問則明遷司封𭅺官因對言曰臣昨𭄿陛
下勤於好問而聖訓有曰問則明退與朝士言
莫不稱歎而側聽十旬陛下之端拱淵黙猶昔
也臣竊惑焉夫旣知如是而明則當知反是而
闇明則輝光旁燭無所不通闇則是非得失懵
然不辨或以為人主一言之失史官書之天下
議之問而不當不如勿問臣謂不然自古帝王
之言豈能無失惟得賢臣開陳正救帰於至善
而巳豈可畏人之譏議而終於不問㢤兼國史
編修實録檢討官明年春遷國子司業又明年
春遷祕書少監兼司業及秋進𥙊酒冬除祕書
監仍兼𥙊酒公謂邇年士氣不振皆由本心無
所興起而尸教養者有摧沮無開導以故日就
頺靡毎延見諸生必迪以反躬切巳之學常病
世之學者徒知先儒緒言通遺經訓釋而未
能自得於心不𠯁以為學吾心即道不假外求
忠信篤實是為道太聞者竦然有得士氣日以
激昻上焉者可與語斯道之本原次亦不失為
謹敕士至國有大議叩閽投匭爭獻所聞始無
於天子之教育矣禁中銀器失上不忍坐主
者命以錫易之公言陛下聖徳如此而治效未
著以臣管見或者君人之大節猶有可議者欤
易曰大㢤乾元萬物資始語曰大㢤堯之為君
是故君子大之為貴孟子曰古之人所以大過
人者無他焉善推其所為而巳惟陛下恢洪志
氣毋自菲薄以成大功時韃虜甚强金𫝑日蹙
我朝屢遣使不得通公言戰守無二道威聲雄
畧可以决戰而後可以固守謝安相晋未嘗䡖
用兵也秦師垂至桓冲以根本為憂遣兵入衛
安郤之曰朝廷處分以定甲兵無闕味巳定無
闕之語則知講之有素備之非一日矣願陛下
亟圖之九年泰正月兼崇政殿說書因對條陳
四事其一曰在易之乾天行徤君子以自强不
息宜健而弱非天徳也故君徳弱則不進紀綱
弱則不張法度弱則不修號令弱則不行治内
而弱則中國不尊治外而弱則夷狄不懾女眞
将亡無愚智皆知之陛下愛惜生靈遵養時晦
似未失也而揣摩迎合之徒遂欲苟於無事有
言不可者則詆之曰是欲用兵爾加以是名時
所甚諱則不敢復言而不知我能自𡚒則不戰
而屈人兵我不自强而示人以弱則適以召兵
安能息兵韃靼夏人自昔雄盛新興諸豪兵力
亦强皆知中國之弱日夜垂涎伺𨻶而作竊恐
兵端浸啓而禍患未易平也陛下可不法天行
徤磨厲精神破庸人之論以强中國之𫝑其二
謂賞刑二柄不原乎天則朝綱弛而國𫝑陵願
大明公道以救其弊其三謂旱蝗相仍民大飢
困而長民之吏慮蠲放太多罕以實告故飢民
不可勝計而恵施不能徧及晋之李雄李特𥘉
起不過流民寝盛乃據蜀𮗚往事可為寒
心我朝内帑之儲本為凶荒備所宜止絶它費
專以振飢為急其四謂廣謀衆則合天心今
侍之臣所以資獻納之益也日近清光而不
聞有所咨訪通進一司所以逹庻僚之言也虚
名僅存而不聞有所規箴則是朝廷之舉事實
未嘗與天下共之也自今事𨵿利病皆當廣咨
訪是為至公是為天心行此四者易於轉圜
而臣猶慮未能盡行者謟䛕之風未息而𫎇蔽
之患方深孔子曰逺佞人佞人殆而孟軻亦曰
與䜛謟面䛕之人居國欲治得乎崇觀政宣之
際此徒寔繁所以靖康之禍至大至酷今日所
當深戒又言向者女眞甚强中國不逮所以受
禍今之韃靼猶女眞𥘉興時上曰亦聞韃靼强
盛公遂言今日未皇他務且湏咨訪臣下但能
行此一事其效立見陛下即位之𥘉群臣多聞
玉音自為韓侂胄所誤惟𢙢有錯所以咨訪甚
少上曰錯不妨乎對曰古人稱獻可替否若皆
無錯則惟有獻可無否之可替矣上曰予違汝
弼汝無面專頼臣下正救十一月權禮部侍
郎陛同修國史實録院修撰進侍講猶兼𥙊酒
公謂人臣以經誼輔導人主非徒誦說而巳因
講詩二南於先王正始之本后妃輔佐之道所
以自身而家自家而天下者旣敷演厥㫖深寓
規儆之意至列國變風有𨵿乎君徳治道者亦
委曲開陳託其義以諷十年夏四月霖雨不巳
公言善為天下者當使陽制隂不當使隂千陽
今滛雨為災兼旬未止此隂盛陽㣲之證也一
二年来正論漸㣲正塗漸梗賢者潔身而去謟
䛕緘黙以順為正者尚多有之豈天意㢤蠢尔
殘虜敢犯王畧皆由君子道消所以召侮如此
陛下必欲國𫝑恢張亦惟擇夫剛毅正直不肻
詭随公論之所屬而沈伏於下僚棲遲於逺外
者抜舉而尊禮之則精神立變誰敢侮之虜失
燕徙居于汴来索𡻕幣未予輙舉兵㓂邊或欲
以攅年𡻕幣輸之公謂果岀此不可以為國矣
請對具言所以不可與状又謂用兵一事雖治
世不能免以言兵為諱以安居為樂変生不虞
無以禦之為計踈矣自北方攘流民欲歸附
者甚衆皆拒絶之有至於殺戮多者流民之怨
深入骨髄安知虜不能激怒之使讎我乎自古
善用兵者攻其所必救彼吾邊𭛌而吾舉兵
北向欲擣其虚必觧而去而躡之腹背受敵
此制勝之竒䇿也不知出此而戰於境内兵氣
不揚矣又安能决勝乎上曰開𥢗我先用兵彼
直而我曲今日虜人叛盟我直而彼曲公對曰
今日之事要在陛下剛明果㫁振作士氣上然
之公復言𡻕幣不可與上曰𨚫可以此賞有功
七月請對論今之刑政未明者四事國不自重
以人而重忠良布列重於九𪔂姦䛕並進輕於
鳴毛今自更化以来非才不用而國𫝑𣹰弱戎
心遂啓者則以所用之才非眞才耳似𡚒發而
實怯懦也似多而實寡陋也不皇皇於仁義
而汲汲於榮禄也巳不自重又豈能為國重乎
國人不服又豈能服夷狄乎今之儒帥固有徳
望巋然舉世推重者分閫瀘南未為不用而地
非切要不𠯁以觀其施設今之忠賢亦有慷
論事名聞夷狄者宜還天朝增重國𫝑而逺守
攴郡未究所長莫邪而用鈆刀弃周𪔂而寳
康瓠是非顛倒何以立國今日民困甚矣重以
貪吏政以賄盛監司牧守更相餽遺習以成風
於是昔之𥙿者今凋弊矣昔之驩樂者今愁
歎矣行都之建垂九十年生齒雖蕃衣食未𥙿
盖自楮幣更新而蓄財之多者頓耗塩筴屡変
而藏鈔之乆者貧頻年水旱民無餘貲物貨
積滯啇旅不行故大家困竭而小民焦𤎅市井
蕭條而官府匱乏𫝑所必至亰輦之下人心不
寕殆孔子所謂吾𢙢季孫之憂不在顓而在
蕭墻之内也朝廷舉措人所𮗚瞻罪當重而輙
䡖之禁當嚴而輙弛之皆非至公無𥝠之道䦕
橲用兵一時将帥扞患守城者不為無劳事平
之後廼以㢘謹責之豈漢家宥李廣利赦陳湯
之意夫政刑苟明强大之隣不𠯁畏政刑不明
㣲弱之虜不可忽又謂當今之計當以漸圖之
因舉伍員圖以敝楚者與李泌困賊之謀王朴
開邊之䇿為上言謂三人者皆欲先困之而後
取其功雖若少緩而十全無失乃所以爲速十
一月又請對言小大之臣咸懐忠良則朝廷之
𫝑尊邪正雜揉忠䜛並進則人主之𫝑今在
廷之臣惟靡曼是娛惟珍竒是好淫侈相髙燕
樂無節同堂合席不聞箴規赤心謀國者果如
是乎賢才之於國猶禦寒之衣裘養生之榖粟
汲引善𩔖無間親踈所以報國也今推賢揚善
固不爲乏而挾𥝠害正者乃或有之合於巳則
掩覆其大過異於巳則指擿其小疵毁譽發於
𥝠情而眞才不得展布赤心謀國者豈其然乎
星象屢變其占為兵甚可畏也而不以為憂帝
城之近剽掠公行非小故也而不以為怪旱蝗
之後征科如故殘民之大者而不以為非導䛕
貢佞媮合苟容以梯寵禄又豈赤心謀國者乎
植𥝠者衆赤心者寡人主少所慿仗其何以重
朝廷乎又言王辛光州之勝可謂竒功而行賞
差薄上曰賞豈可薄薄則無以激勵後人公又
言自昔備禦夷狄不過防秋今則無時不至如
四月犯光州是也上曰春夏亦不可不防公言
陛下但能選用赤心謀國之臣布滿朝列日聞
忠言朝無闕政夷狄自然率服上曰卿言甚當
又言陛下垂意宰屬精選才士以充之然政事
不勝其多而宰屬止於人耳目不能徧察思
慮不能周知急則鹵莾緩則壅滯甚非所以彌
縫宰輔也願詔大臣增置屬廣求賢俊秉心
公正者為之則所補多矣十一年正月天大雷
電以飛雪公言雷乃發聲蟄䖝啓户箸于月
令之仲春今先期而發巳非其時矣雷陽也中
國亦陽也雪隂也夷狄亦隂也當春而雪未爲
害也而作於雷震之餘陽巳發舒而隂忽用事
有夷狄侵侮中國之象豈小故㢤盖自殘虜竄
伏汴都陛下不忍遽絶仍與通好遺𥠖歸附者
拒而不納故此曹惟我是怨而殘虜以我為怯
糾合群怨致死于我陛下至尊之位而見䡖
於垂亡之虜辱莫大焉其可以不𡚒發乎書曰
元首起㢤起云者𡚒發之謂也元首𡚒發則國
人莫不𡚒發矣深懲既往之失圖囬日新之功
恢張紀綱振起頺惰以伸中國之威破夷狄之
膽此所謂𡚒發也雷雪之變人皆以為隂盛陽
衰所致此皇天啓佑上聖欲以剛濟柔而成以
陽制隂之功也陛下可不仰體天意乎二月眞
除禮侍兼侍讀金虜侵軼西陲公進對言蜀利
害甚悉大畧欲開示大信以結並邊忘義之人
俾為吾用則虜不能攴又謂曩時戎虜去中國
逺糧運難故和可以乆今假息之地宻邇於
我利苟在焉豈其顧盟汴地四平難以立囯欲
奪我險要為駐𠯁之地昔犯浮光㐮漢駸駸至
蜀觀其志非專為𡻕賜也且所以欲和者圖省
費爾往年四月聘使之還甫入吾境而犯順之
虜亦以是日入難信如此和可恃乎戍可撤乎
巧扵窺覘萬一乗我少奪我江源順流而下
不可不慮也夫藩籬嚴宻彼安得以窺我根本
堅壮彼安得以摇我因言蜀之急務六欲復階
成和鳳之堡障搜巴蜀之人材大安戰功
之賞與夫教民兵防蠻患紓民力條甚悉且
謂藝祖得蜀甚難今可不思所以保蜀之䇿人
謂國事之可憂者莫如蜀外障之難防者亦莫
如蜀何者其地至逺也有才而無識者不可以
為蜀帥有勇而無謀者亦不可以為蜀帥何者
其任至重也奏畢反復𠕂三上曰可見卿忠誠
爱君公進讀髙宗寳訓推演甚詳而上亦王音
屢發其尤大者則因論進退人才之公上曰天
大地大道大王亦大惟其至公所以為大論賞
罰適中上曰柔而不中則為姑息剛而不中則
為覇道剛柔皆得其中則為王道論趙𪔂言呂
頥浩過失而上則曰此所謂言及乗輿則天子
改容事𨵿廊廟則宰相待罪又云上下之情交
通則為㤗不交通則為否若臺諌不言何由得
知論擇宰相而上則曰人主擇宰相宰相擇百
官為治之要道也主好要則百事詳主好詳則
忠義之流旣與虜為仇彼方仇之我則和之大
拂其情倒戊反噬誰與禦之堂堂中國卑詞厚
幣謹奉垂亡之虜自示削弱誰不侮之自古立
國固有終不與虜和者石勒来聘晋焚其幣何
獨今日必欲通好乎財用未𠯁兵力未强以通
和為戒若非體國者究其實而言求和自我不
保其往将有無窮之悔絶不通和事雖難辦是
乃乆安之䇿上曰卿可謂忠直矣十二年冬時
雪雖應俄頃即止公謂此洪範庻證所謂豫常
燠若者也陛下蚤朝晏罷不殉貨色不盤遊田
無逸豫之失而有逸豫之災其故何歟以臣觀
之所謂逸豫者非必貨色逰畋之謂烽未熄
戎事方敫而游恬愉若四方無虞之日眞才
未用宿弊未革𣹰浸焉入於頺弊之域即所謂
逸豫也因言時雪未䧏惟陛下致誠感假庻幾
亟囬天意上曰朕日在禁中致禱公言古人應
天以實要湏修明政事登進忠良屏去邪佞此
乃應天之實又請以内帑付外廷俾任鉤考之
責未幾復對論蜀𨵿外事宜曰今春虜犯興元
歴金洋以至大安我師勦之威聲震矣然犬羊
百事荒其後讀續帝學至司馬康講洪範三徳
哲宗問只此三徳爲更有徳起居舍人王巖叟
請書于𠕋以示萬世公言哲宗發問不過兩言
而當時賢臣其喜如此以此知帝王之學要在
發問上曰問則明不問徒然無益於事又讀至
上官均言好學好問公言人主豈可不好問不
好問則群臣之邪正政事之得失必不能盡知
說書柴中行亦奏湏觀所問之人邪正公言但
觀其所言爲巳乎爲國乎則邪正辨矣上曰若
爲一身計便是小人又讀至講讀官舊皆有講
義中間侍讀獨廢程瑀随事著明其說公言臣
所以毎遇進讀必而敷陳之此乃法程瑀所
以事髙宗者上曰若只讀一遍何益公之意以
為儒臣進讀當兼之以陳說人主務學當參之
以好問故貇貇言之而上亦應答如響啓沃之
助於是為多公徳量恢洪充以㴠養嘗言伊川
程公稱明道先生視其色接物如春陽之温聽
其言入人如時雨之潤為善形容有徳者氣象
平居待物粹和之氣可挹至立朝論事則義形
于色凛不可回一時正論頼以宗主而同列始
有側目者矣讐虜垂亡聘使屢返非我絶好彼
自内訌公謂𡻕幣不必與議者以為當與困獸
跳梁屢蹂邊鄙彼自為㓂非我興戎公謂戰守
不可弛而議者以為當和孜孜獻納有言必盡
近臣之職所當爾也而自曰多事侃侃守正不
阿時好平生之節不可屈也而指為好名公匄
歸至八九上迄不之許㑹三學諸生伏闕上䟽
斥主和者之非旣而全臺論列乃併公以罷十
二年六月也太學諸生三百餘人祖餞都門外
且賦詩以别公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雷雨作
觧草木甲拆此吾志也以直得名豈其心㢤明
年除寳謨閣待制提舉鴻慶宮起知温州辭陞
直學士皆奉祠如𥘉明年春疾大作而神觀精
明著述弗倦或勸公宜少休者公曰吾以此為
笙鏞筦磬不知其勞也八月庚寅猶竄𠯁近作
疾革矣醫来必正衣冠以見癸巳薨于正寝公
受知寧皇終始簡記旣薨之三日寧皇亦弃天
下嗚呼痛㢤公官自改秩十二遷為太中大夫
爵自鄞縣男𠕂進為伯食邑自三百户至九百
户今上御極陞顯謨閣學士加秩二等致仕遺
奏聞贈龍圖閣學士光禄大夫官其後如格賻
銀絹皆𠕅百自諸老淪謝天下之士視公出處
以為䡖重及是聞者莫不傷䀌太學諸生相率
為位於西湖之昭慶寺以哭四方之来奠者其
辭皆哀斈者稱公不以爵氏而曰絜齋先生云
寳慶三年上有事南郊以二子登朝贈金紫光
禄大夫紹定三年明堂恩贈䦕府儀同三司自
象山先生闡明大道掲以示人曰學問之要得
其本心而巳心之本眞未嘗不善有不善者非
其𥘉然也公始遇之都城一見即指本心洞撤
通貫警䇿之言字字切巳公神悟心服遂師事
焉研精覃思有所未合不敢自信居一日豁然
大明因筆于書曰以心求道萬别千差通體吾
道道不在它此公自得之實也湖楊公與公
同師造道亦同而每稱公之覺為不可及其見
諸言論則曰人生天地間所以超然獨貴於物
者以是心爾心者人之大本也此心存則雖賤
而可貴不存則雖貴而可賤又曰大㢤心乎與
天地一本精思以得之兢業以守之則與天地
相似又曰直者天徳人所以生也本心之良未
嘗不直囬曲繚繞不勝其多端者非本然也其
告君以此其教學者亦以此某之漕江左也公
贈以言謂中庸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
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大雅曰上帝臨女無
貳爾心維此大本不必他求卓然不貳萬善咸
具古人所以兢〈兢〉業〈業〉不敢少者惧其貳也
至為作忠宣堂記則曰心本不偏制行而原於
心斯不偏矣凢此皆所以推明本心之善也又
嘗言道不逺人本心即道知其道之如是循而
行之可謂不差矣然未為一則猶有間也執
柯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逺謂其未能無間則
雖近猶逺爾惟夫全體渾融了無間隔則善之
至也又曰吾道一以貫之非吾以一貫之也舜
由仁義行非行仁義若致力以行之則猶與仁
義為二也其言益精切矣雖然公非苟知而巳
少而任道晩益自力其致逺也萬里之涂跬歩
未至不敢以遂休也其任重也萬鈞之銖兩
弗逮不肻以巳也閎其量必欲如滄海之涵
浸粹其行必欲如璠璵之光潔嘗言人心至神
翳之以欲則不神矣故其脩身以寡欲為主勇
猛𡚒勵痛自懲窒又謂人之欲無窮必求所以
滿其欲非道而取何所不至養小䘮大淪胥不
仁不義之域豈不哀㢤晩於所居為樓名以是
亦曰直不髙大爾是亦樓也以至山石花木衣
服飲食貨財𨽻役亦莫不然至於宦情亦薄曰
直不髙𩔰爾是亦仕也凢身外之物皆可以寡
求而易足惟此身與天地並廣大髙明我固有
之朝夕磨勵必欲追古人而與俱若徒儕於凢
庸而曰是亦人爾則吾所不敢也以此自警且
以誨子孫云公自少有志經濟之業每謂為學
當以聖賢自期仕宦當以将相自任故其所講
明者由體而用莫不兼綜謂學不𠯁以䦕物成
務則於儒者之職分為有闕自六藝百家與史
氏所記莫不反復紬繹而又求師取友以切磋
講究之東萊呂成公接中原文獻之正𫝊公
之游所得益冨永嘉陳公𫝊良明舊章逹世変
公與容考訂細大靡遺其志以扶持世道為
巳責然自始學於義利取舎之辨甚嚴嘗讀論
語至不義而冨且貴於我如浮雲嘅然歎曰士
之知所輕重當如是矣辤受進退惟義所在金
石弗渝方孽臣顓柄天地閉塞徊翔〈卑冗〉不以為
辱公道開明群賢㧞茹致位禁近不以為榮惓
惓一心惟王室生民是念事有不可陳義固争
盖将尊君重朝而措天下於大寜也道不果行
齎志以殁然其所立固巳偉然為萬夫之特矣
曽子所謂仁以為巳任死而後巳孟子居廣居
立正位行大道者於公見之公之事親如天事
君亦如天由其本心昭明随事著見有一無二
親雖殁敬奉遺體舉𠯁弗忘無適而非親也身
雖退心在闕𨓍一飯不置無適而非君也於昆
弟友愛尤篤弟槱亦事公如嚴師兄濤嗜學
固窮其亡也為歛嫁其女之未嫁者於宗
族賙貧拯厄傋極其至於友朋忠而盡自為幕
府事其長敬以誠及在朝廷毎言君相同體愛
吾相者所以愛吾君也故勤勤納忠寧有違怫
而不忍蔽欺嘗告之曰導䛕雖可喜未必非賣
我之人鯁言雖難聽異日乃眞能不者也公
賞鍳絶人李正節誠之始見于鄞傾盖如友
嘉定𥘉李與丹陽劉君宰偕命召公謂某曰此
二人者皆所謂有所不為者也其後二公果皆
如所許云少而書白首弗厭凡聖賢大訓切
於已者味之終身夜則黙誦病亦吟諷講道于
家以諸經論孟大義警䇿學者於書禮記論說
尤詳其所成𭕒後學甚衆觀群籍取其切用
者㑹稡成編謂法度之言自秦以前乃可矜式
故有先秦古書若干卷謂學士大夫不知兵則
武夫悍将得矜所長而緩急無以應變故有兵
畧若干卷謂祖宗成憲為人臣者所當講究故
有皇朝要録若干卷其為辭章根本至理一言
一句皆胷流出謂語孟中無難通之辭難曉
之字故凢所著不為竒𡽗刻峭語而温純條鬯
自不可及晩而好詩嘗賦進徳堂諸篇趣味幽
逺而於一卉木之芬馨一羽毛之皜潔𭔃興
焉曰吾之自脩當如是也此豈苟為賦詠者邪
奏議藹然忠誠讀者感動銘志叙事有史法諸
子裒其集若干卷藏于家公之在宗正也修寧
宗玉牒在樞庭修經武要畧先時修書官類不
經意将進則取具臨時公涖職即悉力編摩後
𡻕乃進呈大要多岀公筆史院修髙宗寳訓
紀録過詳公删繁翦浮見謂得體後修孝宗寳
訓遂專以屬公退自儀曹坐史舘輙終日書垂
成而公去議者又欲用司馬温國公編通鑑故
事俾以書局自随或言國史出外有禁乃止公
娶氏進士友益之女先公二十有一年卒累
贈申國夫人至性淑行見公所為墓志墓在鄞
縣某里某山之原公薨遂合焉某年某月某
日也子男四喬某官後若干年卒肅某官甫某
官啇某官女四〈云云〉孫男五〈云云〉始公嘗言所
貴乎世家者非必七葉珥貂如漢金張八葉宰
相如唐蕭氏名位雖宗而不皆賢何世之有
若東都之𡊮楊二氏氣脉聮屬名徳俱𨺚則可
謂世家矣吾之先世雖出處不侔然皆忠信正
直蔚有賢譽其不謂之世家乎後嗣子孫努力
𡚒發不自菲薄必欲追前人而及之亦𠯁以為
世家矣平居訓勵諸子率本此意肅首躡世科
甫冠多士公不以自喜至其徳業有進與當有
可紀則為加飯故士大夫言家法者必𡊮氏為
稱首云某之與肅同年進士也眡公寔丈人行
而於其徳學則願師焉嘉定中𠕂同朝不鄙其
愚以為可教故於嘉言善行多所親覿𡻕在甲
戍持節去朝辱公訪别于南山之佛舎語及國
事幾於涕流公之盛心昭掲天日至今猶赫赫
也公之湖楊公寔為之銘於公大節摹冩
盡矣顧其𡣳㣲委折有未備者維公粹學偉行
為時儒宗忠言至計有𥙷宗社而爵命品秩又
巳應易名之典肅等将有請焉謂某盍為之状
念疇昔誼不得辭雖筆研蕪廢猥醸是慚然
不溢美不失實尚庶幾公平昔之志謹状
司農卿湖廣緫領詹公行状
公諱體仁字元善姓詹氏其先光州固始人十
八世祖遷于建之武夷自公之父授室浦城張
氏遂占焉曽祖澤民祖僎不仕父慥弱冠有
異材鄉舉第一與五峯胡先生屏山劉先生游
相好也晩始得官為贛州信豐尉虜亮覷邊丞
相張忠獻公開幕府辟以論兵事多開納以
公贈朝奉大夫公㓜出為伯舅後年二十一中
進士乙科大夫沒于亰師護柩旋過時而哀
不忘又持張氏祖䘮三年經紀其家教仲舅以
學鄉間浩然歸重調饒州浮梁尉婁獲盗如律
郡欲上功非其志弗就也為湖州歸安丞摧姦
抑彊貧弱得職又持張氏祖母䘮服除為泉州
晋江丞程尚書大昌司馬侍郎伋相為守尤
賞異待以賔客禮郡有疑獄必諮焉公氣和色
温持論根本忠恕二公常敬聽梁丞相其郡人
也雅知公㑹入相薦公于上前召除太學録𠕅
𡻕遷士時學官皆天下選公周旋其間最乆
而成作人材亦最多除太常士時方定髙宗
廟謚或執堯宗之議堅甚公言中興之徳莫盛
於啇髙宗今以堯宗謚非惟於古經傳亡据且
使大行不得以中興之功自顯於萬世此禮官
罪也議遂决遷丞攝郎金部光宗初輪對百官
公具考覈財賦源流以對請詔大臣以省濫員
裁冗食節浮費等事始於朝廷逹於州縣具為
綱條品目使可舉行而勿為浮議所沮要在本
之以至誠惻怛行之以公平簡易守之以堅
悠乆使弊去而物論不駭事定而人心不摇庻
幾制度旣立財用日豐有詔令户部稽考以聞
提舉浙西常平公謂浙右之有漕渠非止通餽
運資國信往来而巳蘇秀常潤田之髙卬者實
頼之於是開漕渠濬練湖置斗門為旱澇備又
以餘力立舉子倉剏安濟院所活不可勝紀散
鹽本錢萬以紓亭户之力𡻕終鹺利倍増除
左曹郎湖廣緫領始至激勵将帥使知朝廷思
意湖廣楮幣視京劵為輕軍民患之日乆公捐󠄂
貨泉百萬以權其直䡖重始均明年就除司農
少卿江上諸屯多貧匱公擇其累衆者增給餐
錢不請益於朝而用度𠯁藏粟𡻕乆至陳陳相
因不可食公命簸其腐投之江且廣糴以補其
之異時諸郡之𨽻緫所者賦輸或不以時符移
督償銖髪不貸公曰郡亡出必取諸民今幸
蓄積有餘不至乏興弛以予民可也為條奏蠲
其凢百餘萬而諸郡財力始寛武昌瀕江多
水災公與諸司同築萬金堤以防其溢人謂公
儒者為政知濯痍飫飢而巳逃卒千人入大冶
因鐡鑄錢亂幣法剽掠為變公語戎帥宜速討
曰此去亰師千餘里上請湏報賊𫝑張矣於是
群黨亟壊人始服公制變為不可及越𡻕召歸
班至則除太常少卿陛對首陳父子至恩之說
以感動上意其畧謂易於家人之後次之以睽
睽之上九曰見豕塗載一車先張之弧後
說之弧匪㓂婚媾往遇雨則吉夫疑極而惑凢
所見者皆以為㓂而不知實其親也孔子釋之
曰遇雨則吉群疑亡也盖人倫天理有間隔而
無㫁方其未通也堙煩憒若不可以終日
及其醒然而悟泮然而釋如遇雨焉何其和說
而條暢也伏惟陛下神心昭融聖度恢豁凢厥
疑情一朝涣然若掲日月而開雲霧茂建皇極
丕叙彛倫以承兩宫之歡以塞兆民之望天下
幸甚孝宗旣上仙公帥同列䟽請警䠋過重
華親臨大祥之𥙊辭意尤貇貇時有欲以正宗
爲大行謚者公言夀皇聖帝以旁枝入事徳
夀二十餘年極天下之養諒隂三年不御常服
漢唐以来未之有宜謚曰孝公深於禮故前後
定兩朝廟謚異論莫能奪議者韙之阜陵将復
土公爭以爲地𫝑卑不𠯁以妥神靈時宰故知
公及是議不合除太府卿尋直龍圖閣知福州
擁節旄過家人艶其寵長樂地大物繁而俗本
易治前二千石用刑過差民惨不樂公至盡觧
苛嬈物情便安浮圖之宫甲於東南命僧率有
常直公曰是賄賂公行也乃命各公舉而境
内始亡債僧推廣社倉法以振業窮民以捄溺
子之弊條約甚俻後莫能易居亡何言者及前
山陵事罷郡屏居者八年時論紛紜處之澹如
也徙屋霅川酣飫圖史人莫窺其際時有起胥
史爲大官氣𦦨熏轑掃門祈福者踵相躡公使
浙右時實嘗爲公後至是多方鉤致公公曰小
人乗君子之器禍敗亡日矣胡得以汙我其後
果如公言復龍圖知静江府春行視農見其田
器薄小不𠯁以盡地力乃爲詢訪簡易之法物
别爲圖授之又爲浚井導泉以便行旅嶺外民
貧財匱公撙節浮蠧為閣十縣稅錢一萬四千
蠲雜賦朱等錢八千昭桂折布自建炎以来
為民患公建請蠲免而二州民力始蘇占城眞
臘相攻餘兵逸入瓊管公調兵且招而海道寧
移守鄂州州兵民雜居多彊梗不奉法公治尚
寛至是易之以嚴曰此變通之術也除司農卿
復緫餉事士懐舊恩鼓舞迎拜𡻕比弗登人艱
食公曰民病若此可以非職而弗恤乎廼先便
宜振而后以聞警日急小夫憸人爭承間
抵掌言用兵希用事者意公奏記廟堂具言兵
不可輕動請遵養以俟時皇甫斌自以世将家
好大言公間語同列謂其必敗事移屯襄陽軍
行亡紀律公指謂人此何異緑林下江之流巳
而果敗公之先識類如此俄屬疾以開禧二年
二月二十二日終年六十四公天姿超邁志守
卓然自擢第歸即故侍講朱先生㳺講質疑
義其學以存誠謹獨為主造次弗渝常患世儒
論經多失本指曰惟皇上帝䧏𮕵于下民若有
常性克綏厥猷惟后此即天命之謂性率性之
謂道脩道之謂教也人能知此則知觀書之要
而無穿鑿之患矣愽覧群書自天文地理卜筮
醫藥百氏雜說靡不通於渾儀漏刻俱甞親製
以測驗皆合趙渙造新歴以獻公為作序中書
舎人黄公裳一見嗟異因以定交著象緫義
一卷暦學啓𫎇 卷莊子觧五卷為文若不經
意而明白鬯逹根於理致雕鏤劂之語壹不
岀諸口神識恬暢喜論說古今遇佳士良友窮
日夜語不厭聽者忘疲居朝廷好盡言或議論
盤錯衆相視莫敢先公輙為辯析是非成敗無
所諱亦以是賈憎於人惟一時賢俊氣合道同
者常推敬周丞相當國公䟲納知名士三十六人
周丞相不能用巳而多所收擢公之力也紹熈
甲寅趙丞相将定大䇿外廷無預議者獨諉公
與左司郎中徐誼逹意少保吳琚請憲聖垂簾
爲援立聖明之地其爲諸賢𠋣重如此然公立
朝自信所學扵辤受出處之際尤不苟故雖仕
再登朝而位不過卿列所韞未究卒抱其志以
終可勝惜㢤公旣沒而召至或謂公而不死必
嚮用矣嗚呼考公平生出處大致當衆賢用事
時猶不能少貶以求合其䏻自詘於權門翕赫
之日乎事無鉅細有不合於義必爭其能無言
於弄兵首禍之日乎使公而
西山先生眞文忠公文集卷第四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