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觀我齋稿
卷三
作者:趙榮祏 1761年前
卷四

鄭元伯畫槎川像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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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尾唐巾鶴鷩衣。雨風寒暑坐於斯。謂釋道士猶不類。謂凡老翁斷然非。若有所思題一詩。

南極老人圖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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躔于狼比。壽考之祥。維氣之禎。烱然有光而已。不曰老人則何以名之。不以黃䤋。亦何以形焉。歲歲候南郊而光明不變。庶幾聖人之世。永卜壽昌。

謙齋寫槎川老燭齋圖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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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石如負。北嶽之巖。有屋寬深。活埋之庵。種蕉成林。綠雪半庭。法書古畫。與之陰冥。中有一老。倚窓而坐。與誰爲友。風月與我。所事維何。酬風答月。今日來日。有事不輟。少非方外。老非隱淪。其詩萬首。渭南之倫。

題李安山秉淵家藏畫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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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永光漁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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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畫精神。專在舟子。見其風笠傾亞。側身蹃脚。睨視而撑篙。眞若盡力操舟。怳聞欸乃。此孟生極意模寫處。載大其亦知此否。所題跋論孟生出處極詳。詡與其志節。尤爲鋪張。於孟生可謂千載知己。而獨於此不曾一語以及。雖其意若不屑於繪事。而抑亦畫者慘惔經營之妙。有不能盡知者。而然良工獨苦之句。益覺其有味矣。余故特言之。以曉世之觀此畫者。倘使孟生有聞。亦必莞爾於余言矣。

淸明上河圖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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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皇明仇十州畫也。所謂淸明上河者。不知爲何事。而或曰河卽汴河。按大明一統志。汴河源出榮陽縣大周山。東經開封府城內合蔡河。名通濟渠。隋煬帝所鑿也。開封是汴京。天下之一大都會也。又按周邦彦汴都賦曰。惟彼汴水。貫城爲渠。又曰跨虹梁以除病涉。今見圖河水貫城而出。夾岸群柳似隋堤。大橋跨河。勢若飛虹。此果開封之汴河耶。今不可質言也。然大抵其俗。淸明必大開市於河橋之上。水陸商賈行旅遊賞之徒咸聚焉。其人物繁華。有如此者矣。圖凡三節。前一節遠近赴市之狀也。後一節城中市廛樓觀之壯也。中一節卽河橋開市之盛也。橋左右帆檣簇立者。皆四方商船也。合人一千四百八十九。驢騾六十一頭。羔羊三十四頭。馬三十三匹牛六頭。又一頭赤且高而與他牛異。犬二槖駞三鹿二鷄六鵝四鶴二鷹一孔雀二。畫久遠殘缺。雖不可詳計。此其大略也。人大小不容一棗核。而耳目鼻口精神穎發。老幼男女。各具其態。行者坐者騎者趨者。俯伏者仰視者。向背欹正。曲盡其妙而莫有同者。射獵遊觀。商旅乞丐。匠巧工役。歌舞闘狠。凡人事之可喜可愕者。纖悉備具。而使覽者歷歷如眞入其中。誠畫之工者也。且考其使用者。驢過於馬。運載者車輸爲多。一卷首尾亞肩疊背者皆男子。婦女間有之而亦在閨闥祠廟之間。是豈畫苟然哉。可見中華風俗之所存矣。昔范宣之見戴安道所作南都賦圖。知其文物制度皆有所據。躍然而起曰。畫之有益如是夫。余於玆圖亦云。圖李童山所藏也。余病中無所聊遣。借而閱之。遂畧記其數而歸之。甲申元月日。宗甫記。

癡軒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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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癡軒記。濯纓金公爲縣監權公景裕作之也。記中所稱子汎。卽權公字。按權公當燕山時。知時事漸變。以校理乞外。出監堤川。戊午史禍作。公自任所被逮。與濯纓同日而死。嗚呼悲夫。又按權公之始來堤也。濯纓亦甞作序送之。以敎化勉焉。夫以濯纓之文章節行。其相得而砥礪者有如此。而卒又同罹禍網。並名黨籍。其亦東京之李杜也歟。自戊午距今二百有餘年。而榮祏濫叨是縣。館宇變易。無復舊制。所謂癡軒者。其址不知在於何處。聞諸縣人。獨記與額尙傳。其版至近世忽爲人毁去。亦並失之。余慨然旣惜其舊跡湮沒。今不可見。而又幸其記文載濯纓集中。尙得以考。三復永歎。因竊慕二公。有不勝太史公執鞭之願。顧今視事之堂在客舘東。宋侯堯卿所建也。適無額。遂模韓濩書作癡軒二大字。使子重希以漢隷書其記。鐫揭于此。後之君子。庶幾知前賢之遺事。諒余之志而無或棄也。崇禎百二年己酉春正月癸亥。後學咸安趙榮祏謹書。

金尊甫詩軸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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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與尊甫同里閈。情契篤厚。而余有數年之長。尙記昔年尊甫諸叔父皆無𧏮。農巖,百淵兩先生以德行文章。講道林泉。時朝野少得寧謐。士大夫亦知以文學自勵。兩先生方表準士林。引進後學。四方來者如登龍門。得之以爲榮焉。雖以余之不敏。亦甞一再出入於兩先生之門。承聞其緖餘而被一語之奬矣。後五六年。農巖先生先棄門下。又十有四年而辛丑之事作。尊甫家首先受禍。百淵先生又以是年棄世。而黨錮日甚。士類波蕩。家國之運。至此而遂大變矣。尊甫亦不得復居京師。去年余來莅堤州。尊甫自韓州寓於堤。又轉入越中。距堤亦不百里近。余喜其相隣。然尊甫早以詩魁司馬。聲譽藹蔚。儕友之所期待者。盖不淺尠矣。今乃困阨流離。落拓窮山。見其詩盖有憂思感憤之欝積。其觸物興懷。發於言辭者。懇切精深。悽惋反復。若覊臣寡婦之所嘆唏。嗚呼。夫以兩先生之時。而當時先輩尙歎以爲季世。今斯文之淪喪。義理之晦塞。人心風俗之壞。尊甫家變故之酷。至於如此。俯仰上下。世道人事。愈往而愈衰。其亦可悲也夫。日者尊甫論余丹丘酬唱詩。且題長韵一篇弁其卷。今尊甫以所著詩一軸示余。使余題其後。余旣念兩先生風流遺韵。邈然難攀。而余與尊甫。皆年漸老大。不可復見隆盛之際。遂爲叙其感慨之意如此。

丘壑帖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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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伯此卷。用墨無跡。渲染有法。深沉森蔚。濃潤秀麗。殆可入於南宮華亭之藩籬。本朝三百年。盖未見有如此者也。竊謂我東之畫山水者。於輪廓位置十六皴之法。萬流曲折一絲不亂之說。未有能知之者。故雖層峰疊嶂。惟以水墨一例塗抹。不復辨其向背遠近高下淺深土石夷險之勢。畫水無論潺湲與洶湧。並執兩筆。作繩交形。豈復有山水哉。余甞論之如此。而元伯亦以爲是也。元伯甞家居白岳山下。意至輒對山而寫。掠皴行墨。有自寤於心者。旣而出入金剛內外山。又遍嶺南上游諸勝。盡得其流峙之勢。而若其功力之至則亦幾乎埋筆成塚矣。於是能自創新格。洗濯我東人一例塗抹之陋。我東山水之畫。盖自元伯始開闢矣。然余見元伯所爲金剛諸山帖。皆以兩筆竪尖掃去。作亂柴皴。是卷亦然。豈嶺東嶺南山形故同歟。抑元伯倦於筆硯而故爲是便捷耶。且其鋪置。往往太皆密塞。滿幅丘壑。無一窽天色。元伯之畫於落笳手段。似猶有所未盡者。未知元伯以爲如何。

沈周莫碎銅雀硯歌圖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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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蕉下幅巾者。劉草窓也。側面對床而坐論銅雀硯者。啓南自像也。草窓眉髮間。雲氣暎發。非啓南誰能到也。獨惜其自像爲脉望僊。殆不可識也。障本洪明遠所藏。不甚愛。金成仲易以他障而重修焉。顧此啓南一時戱吟呻戱盤磗。而詩奇畫益奇。其事又愈奇。而百餘年後絶域外。且遇成仲。見收於棄捐中。又豈非一段奇緣也。爲之附掌。

題趙判書正萬畫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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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云儒家作畫。如范鴟夷三致千金。意不在此。聊示伎倆。斯言誠然。然余意又有異於此者。盖愛其天機在焉。故余詩曰心將水墨渾元氣。好畫成時百慮無。非但爲伎倆也。然櫗材日積。反不勝其爲累。遂一切斷手。不復爲渾灑者久矣。日者寤齋丈送紙求畫。詩以寄之曰長松之下杜鵑紅。雙鶴雙䲶一鴈同。藤杖在肩書在手。請君寫我八旬翁。先是余亦爲寤丈所迫作蘭亭圖。余辭以所戒不可再變。答其詩曰畫以名成愧面紅。秪今心事老閻同。親朋口實蘭亭在。毁我隄防自寤翁。寤丈覽詩大笑。又寄三詩。以爲冀贖毁隄防之罪。且曰吾自謂平生無求於人。近爲宗甫及鄭元伯破戒。可謂胥失耶。然八十翁求索。亦復幾時也。余於是有不可終辭者。遂用書法而寫之。昔陳眉公乞寒江聽雨圖,沈石田畫劉草窓銅雀硯歌。皆非爲寫照以寓其閑情逸致焉。今寤丈之所求余之畫之者。盖亦此意也。畫畢並記其往復酬和之語於紙末。以備一時故事云。

米元章雲山圖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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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寧距今六百有餘年。南宮眞跡其尙存。有不可知。然此畫筆墨之外。實有至趣。豊腴之中。且帶淸高。盖亦能品也。余甞多舟行。每秋江初曉。薄霧連天。草樹鬅鬙。微現大勢。早興而望。便覺胷中悠然。與天地同流。今對此卷。直向日舟中所見。惟知者可與論此矣。

題昭文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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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朝人記東國事曰。壁間多不工之畫。眞名言。若使見此卷。未知以爲如何也。聞文生以錢三千得此卷。三千錢買數畒田則二口家可卒半年。而文生乃於此用力甚勤。無亦近於鄭賈周璞之譏歟。然謙齋畫可爲一狐腋。三千錢庶不虗擲矣。文生因人求余一語。遂書此以歸之。癸丑仲秋。觀我病夫題。

又題代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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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飛之刁斗。長孫后支頭履。不過一微物。而後世傳之以爲寶藏。况畫者古人手澤意匠之所存者乎。此帖皆我東前人之手跡。其亦不可以棄之也。

李判决家藏續綱目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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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决李公家。有續綱目一帙。傳言昔月沙文忠公奉使朝京也。御史熊公化其懸弧日。請文忠公共燕飮。先是皇帝以續綱目及小梅一盆賜熊公。文忠公與熊公圍碁。並得梅與書以歸云。於是判决公自爲跋記其事。使諸人作詩以詠之。余按文忠公所撰皇華集序及贈詔使姜曰廣詩序。萬曆三十六年戊申。宣廟升遐。明年己酉光海元年。熊公以行人司行人。承帝命賜賻謚東來。文忠公爲館伴。始與熊公相遇識。其前盖未甞有知也。萬曆四十四年光海八年丙辰。文忠公以恭嬪追崇後。冠服奏請使赴北京。見熊公於其第。是後亦未得復相見也。而考其丙辰朝天錄。公於丁巳正月到北京。留玉河凡六閱月。而公之見熊公只一造已。盖使价在玉河無時。且不許出館。故公與熊公書。累歎其行止不得自由。固不可赴熊公之邀矣。其往也亦言甚卒卒。然則公之往熊公。必在於因使事往來闕下時。非由熊公晬日之邀。而亦必不暇於碁奕也。且公門人所記遺事。公至中朝。熊公迎接極其敬禮。請公坐北壁。自坐南壁。可謂善記兩公之交際矣。尙見其揖讓酬酢。肅然有儀。豈復爲奕碁之戱以賭物也。且記兩公所相贈。文忠公以佩刀。熊公以懷素書千字文一軸東坡書一軸。而綱目梅花不載焉。是終不可知矣。余近得所謂魏禧叔子文抄者。其中有靜檢堂文集序。靜檢堂者。卽熊公號也。序言熊公事甚詳。其奉使朝鮮旣歸。文忠公追書求其文。又言朝鮮使者傳熊公及姜公曰廣先後使東國。並郤贈金。國王爲建郤金亭。又題詩刻石。王皆建亭覆之。國中未聞有郤金亭者。又無題詩之石。其稱文忠公亦以字爲名。傳說之不可信如是夫。又見序熊公年二十六中萬曆二十九年辛丑進士。爲行人十年。歷官御史川東道。旣國變。間關嶺海。己丑當事欲迫見之。公以腦子密置茶盃中食之不效。又自投池水。水淺救免。遂閉戶自經。嗚呼。其亦謝疊山之類也歟。叔子稱其死與日星爲烈。豈過也。文忠公年二十七中萬曆庚寅及第。長熊公十二歲。而其通籍亦先十一年。兩公各出於異國千里之外。以文章德義相知最深。豈偶然哉。然熊公享年七十四而官止御史。國破君亡。三死以就義。文忠公始被宣廟揀拔。中遭否運。屢阽不測。而名節無愆。及仁廟中興。寵位隆極。壽考安享。噫嘻甚矣。天下國家變故之無常也。余悲熊公之死。而又歎夫文忠公福履之盛也。

題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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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於年前作老人扶杖圖。人以爲似槎川像。槎川遂粧爲障子。自作贊。又要余一語。故牽卛以題。

對之不知其爲吾畫。思之亦不知其畫於何年。吾則寫山澤間遊人。人或謂吾里之槎川。惟當會心於筆墨之外而已。何必䂓䂓然眉目毛髮之倫耶。

四樂亭退溪題詠後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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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治東三十里迎勝村。有所謂四樂亭者。卽全氏之作而退溪李文純公所命名者也。有文純公手筆題詠二板。其一四樂詩並小序。嘉靖壬寅春。文純公在京師。爲其舅氏權公寄題者。其一明年癸卯春所題七言律一篇。見詩語到斯亭作也。歷一百八十年。至景廟癸卯。縣大水。人物死者甚衆。亭亦漂沒。二板不知所存矣。是年秋。陜川人於加蘆川邊。見二板並在水草間。知其爲文純公遺詩墨。且知其全氏之物也。卽收之以送。於是全氏復就舊址。作亭以揭如初焉。且傳舊亭始多騷人題扁。壬辰冦亂倭奴至。盡出而焚之。獨留是板曰此朝鮮聖人作也。因再拜而去。雖未知必如傳說。然當是時。一境屠戮。館廨廬舍人民鷄犬。靡有孑遺。二板在路傍空亭。能得全完。盖非偶然者。而又能脫於懷襄之中。尙傳至今。則若有神慳而鬼護者。是豈人力之所能爲也。然二板爲水蕩摩多漫漶。其癸卯詩板。從頭三寸橫破。且失其柹十行。皆上闕三字不可讀。余甞過亭見而惜之。使工綴以他木。考其詩放其筆畫以補闕。復加丹雘。使懸于楣。苟無灾故。庶可又支百年矣。今全君某請余記其事。遂不辭而畧識顚末如此。崇禎再庚申仲春。後學趙榮祏謹跋。

雲壑趙公詩後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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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壑公係出我趙。其事實大略。見於余所編族譜言行錄。盖公以沙溪金文元公門人。見昏朝倫紀斁滅。杜門不赴擧。及仁廟初。以學行拜洗馬。丙子後痛冠屨倒置。遂歸鄕里以終身。其出處大節。可謂無愧於古人矣。乃者公後孫鎭常氏。以公所著四言詩八句示余曰。姜掌令鶴年與公交最好。甞來訪於德材之安分窩。姜公有善書名。臨歸公出紙請姜公書。倉卒不得可書語。公卽成此詩。口呼而使書之。其墨本至今藏于家。近者取而粧之爲一小屛。實趙氏之靑氊。願得一言以識之。余雖不見姜公書本。今讀公詩。其優遊林壑。安貧樂道之意。溢於辭句之間。苟非達于性命之理而不爲外物之累者。烏能如是也。姜公本末。余不能詳知。然盖聞自號復川。入於近世所行大東書法中云。

題崔晦甫夢中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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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晦甫諱普命。養正齋先生冢孫也。晦甫早孤。養正先生享年九十餘。晦甫事之極其孝。喪祭哀慕。至誠如一。里中咸稱之。及晦甫歿。擧其孝以聞。朝家遂㫌其門。晦甫與余。同居漢城之順化坊。家比隣。而養正先生甞學於尤菴宋文正公。與余先君子爲同門友。是以余以先友事先生。晦甫長余十歲。故兄事之。余每謁先生於床下。先生鬚髮如銀絲。無一莖黑。眼光烱烱。手作蠅頭字。筆畫端方。家甚貧。茅屋數間如斗。僅蔽風雨。而見先生之顔貌。韶華暎發。眉睫間和氣藹然。不見有毫末嗟㤪色。晦甫手治圃種藜藿。園中有杏數株。每夏摘其實易斗粟。朝不謀夕。而爲先生供甘毳備衣服無後時。然晦甫多闕食時。余甞過之。日已午而晦甫尙未飯而坐。拊手仰笑而已。亦不使先生知也。先生之起居扶掖。寢處搔抓。晦甫無不親之。未甞或怠。且善詼諧。里中人拜先生來。環坐談話。晦甫在傍。間發一二語。坐中無不絶倒。先生亦聽之莞爾而笑。盖其務悅先生之意。多此類焉。余每見先生而敬服焉。以爲古之顔子,原憲雖不得見。若先生其庶幾安貧樂道者歟。而晦甫之孝。固亦出於天賦。然其擩染於家庭者。又可以見也。晦甫且閑於禮。深衣喪祭之服。皆手自裁成。不違尺度。性又篤於朋友。與人交。無畦畛焉。乙卯三月某日。晦甫病篤。夜於枕上。忽作吟諷聲。其子致雲侍坐請問焉。晦甫乃曰我遊洞庭也。口呼一小詩曰。亂棹吳江舟。遠遊洞庭湖。君山知不遠。已到白蘋洲。其翌日晦甫卒。嗚呼。余見晦甫平日未甞作韻語。今其臨歿夢中之詩。誠可異也。夢之理不可知。醫書曰陰氣盛則夢水。脾氣盛則夢歌樂。洞庭大澤也。舟楫水之用。而詩與歌。亦一也。抑晦甫之病。在陰脾二氣之盛而發於夢。如醫家之所云歟。不然則身將大化。魂氣已發揚乎上。離塵𡏖入虗明而發爲吟咏者如是耶。嗚呼悲夫。今致雲以其詩示余。請題一言。余旣重晦甫之孝。且素仰養正先生之德。因並著其所見於當日者。以寓余意云。

上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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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川書院祠宇重修上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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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月城有前賢考槃之阿。殆百六歲。星川爲學子藏修之地。恰四十齡。今因廟宇之繕治。遂定基址之移占。豈特觀美於輪奐。盖欲加惠於佩衿。恭惟同春堂宋先生。內外交修。博約兩盡。傳石潭沙溪之授受。厥有淵源。資愼齋尤菴之講劘。托以師友。譬精金美玉。剛毅溫潤之資。如瑞日祥雲。淸明純粹之德。謀國而有蓍龜之先見。立朝則若鳳凰之來儀。協贊弘猷。托風雲契合之密。彰伸大義。講春秋復雪之圖。用行捨藏。實爲一世之表準。道全德備。抑亦百代之宗師。惟利安之勝區。乃早歲之卜築。當天翻地覆之日。寄丘棲谷飮之情。濂溪之寓廬山。爲愛水石之勝。明道之遊上縣。尙傳杖屨之蹤。若逸休堂李先生。遊兩宋門。著三朝望。孝友根於天性。禍福不移其心。竄逐邊陲。甞坐黨籍之禁。擢登宰輔。雅有大臣之風。顧嶺南憇召公之棠。故縣境遍謝眺之屐。盖玆三洞之景物。盡是兩賢之遺餘。山水依俙。誰繼沂雩春風之詠。絃誦寂寞。寧無江漢秋陽之思。士論純同。祀典是考。以同春堂先生主北。以逸休堂先生配東。雖春官璇額之尙稽。有聖考玉音之昭揭。獨恨圭臬之失度。以致棟宇之不完。崗麓登露而欹偏。常憂風雨之侵剝。土地沮洳而狹陋。每患夏潦之傾頹。實緣草創於當年。是以謀度者有載。幸得一地於縣後。近在舊址之墻隅。旣林壑之曠夷。又閭閻之環抱。得龜兆之允協。日吉辰良。因地勢以拓開。事半功省。匠師肅恰斤築隆。施複廟重欄之䂓。視舊制以益廣。主享配食之序。揆禮式而罔愆。居然簾廡之靚深。庶幾士林之忻悅。高山瞻仰。緬懷前輩之風猷。虛庭步趨。如聆當日之聲效。敢申善頌。聊相歡謠。

兒郞偉拋梁東。文獻遺祠竹樹中。欲識當年高氣像。柳風梧月古今同。

兒郞偉拋梁西。烟壑深深翠黛齊。山下卽今人不到。誰敎秦莽闢山蹊。

兒郞偉拋梁南。雲光淡淡一溪涵。就中默看天機動。魚躍鳶飛與我參。

兒郞偉拋梁北。溪水環成泮水樂。夫子宮墻數仞高。長懸日月明千億。

兒郞偉拋梁上。頭流靈嶽獻奇狀。興雲出雨澤無窮。萬歲千秋人共仰。

兒郞偉拋梁下。源泉混混繞階瀉。終歸四海成波濤。看取如斯有本者。

伏願上梁之後。民俗丕變。儒化大興。誦詩讀書。無怵迫於俯仰衣食之道。入孝出悌。勿奔競於田宅貨利之營。實有斯文。勉哉吾黨。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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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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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古人謂畫者。成法敎助人倫。創於何代。盛於何時歟。字體有六。何者爲畫。圖載有三。其說可聞歟。大禹刻之鍾鼎。識魑魅而知神姦。帝舜名于旂章。昭軌度而備國制。雖聖人之智。非畫則不能爲是歟。殷宗之求傅說。非畫無以施物色之道。武帝之命霍光。非畫不能示寄托之意歟。婕妤辭同輦之命而引古圖以證。鄭俠陳流民之狀而繪柝屋以獻。感悟人主。亦莫過於畫歟。文宗自撰集尙書中君臣事跡。命畫於太液亭。朝夕觀覽。韋機畫孔子七十二弟子及漢晉名儒於學館。敦勸生徒。人君自警之道。胄子敎誨之方。亦必資圖畫歟。漢高祖得秦府圖籍而識險夷之處。唐太宗見鍼灸圖而减鞭背之律。可謂畫之助歟。金日磾見閼氏像而輒爲流涕。畫之感人者。能如此歟。曹南院見元昊像而知其將叛。畫之傳神者。果若是歟。商紂長夜之飮畫傳者何意。龎德于禁之事並畫者何意歟。宋璟之手寫者何所形容。賈耽之所上者何所裨益歟。陸士衡比於雅頌之述作。張彦遠以爲名敎之樂事。兩人之所貴者何事歟。范宣之見南都賦圖。稱其有益。王右軍聞陳禮殿圖。恨不克見。二子之所取者何故歟。閻令公昭君圖。後人譏帷帽之非。李伯時賢己圖。東坡辨閩人之音。其故可得詳言歟。老泉獨甞嗜畫。穎濱不喜見畫。父子之所見各異者何歟。伊川甞曰予不識畫。朱子答鞏仲至書曰性甚愛此。請使携見。儒者之好惡相反者何歟。畫家有六法三品。有六要六長。有大斧劈小斧劈之法。有小字形介字形之忌。皆可指言歟。山高月小水落石出者。誰人之訣歟。長山尺木寸馬豆人者。誰人之賦歟。兔起鶻飛之說。所論者何法。優孟孫叔之喩。所譬者何事歟。市氣書氣之異。南派北派之分。亦可歷指歟。惟我東方。文物彬彬。羅麗以來。六藝之盛。可與中國頡頏。而文章筆翰之馳名於當時。流傳於後世者。或多有之。至於畫獨無其傳者何歟。我朝設置圖畫署。課試而付料。則崇奬繪事。可謂至矣。而近世之畫。卛皆膚卛庸瑣鄙野荒亂。神格固不可論。而形似者未或見焉。其故何歟。大抵畫之爲言。掛形象也。聖人見天地之頤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而畫之道出焉。文未盡經緯。書不能形容者。求之於畫。而要在其鑑別賢愚。發明治亂。則此所謂與六經同功者也。山川草木人物古今衣冠器用制度。亦皆通曉而後。方可謂眞畫而爲有用之技矣。此博雅君子所當留意。而不可以雜技忽者也。何以則使一世之畫。可臻於古人之法。而須國家之用歟。願聞諸生之言。

漫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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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戌改紀之初。屛逐群奸。收召舊臣。半夜之內。朝著一新。而仁顯王后尙在閉宮。張氏居壼位。無論大小官。皆當肅謝於中宮。且進退朝臣雖如此。萬一仁顯終不復。則其時諸公當何以爲之耶。未久仁顯復位。故玄石諸公得免難處之患。肅廟日月之更風雷之速。此誠卓越前古矣。金公時傑首拜正言。申公汝哲拜大將。皆卽肅謝。然申公則國家安危。在其一身。不得不出肅矣。余甞禀於芝村。則以爲其時雖某人。不得不卽出矣。

乙卯秋。余以光廟影幀事就理。時洪令龍祚,金台龍慶等諸人。亦在拿囚中。皆以余之不卽上來爲咎。余答曰上來後則必有難處之端。决不得復還官。重記不可不修正。故遅滯矣。洪令以爲上意本不欲使兄執筆模寫。只欲令在傍監蕫。何乃如是耶。余答曰上意果如此則此不過監造官之任。與玉冊金寶等監造何異。寧有辭避之義耶。洪令曰此言誠切當云矣。

影幀時。盖上意則非欲使余執筆模寫。只以知畫理。欲令監蕫指揮也。肅廟影幀時。竹泉金判書爲提調。鄭抱川愈升爲郞廳。前例如此。大臣當以余啓差監造官則事體得矣。余亦無辭可避。而金相興慶爲其親族金鎭東陞六。先差監造官。故難於二員之差出。遂至於此。如此少得失。亦以循私爲心。他尙何說哉。

余之不赴召命。搢紳間多有非之之論。至以爲君上之病。士大夫之解醫理者。或參議藥。先王遺像。何可辭避耶云。昔王獻之不書太極殿榜。謝安曰魏朝韋誕諸人亦自爲也。王曰魏祚所以不長。謝以爲名言。夫韋仲將之縣梯上題。固羞耻之事。在家書板。雖近世必不以爲嫌。而子敬之言。至以國祚之不長。謂由於此事則若過矣。然究其末流。盖有如此之理。故謝安亦稱爲名言。晉代淸談之士不足道。而其志節之高識見之明如此。今世所謂搢紳者。令人顔赧。君上疾患。關係甚重。且與甞藥之義無異道理。不可辭避。而若使士大夫必親自吮癰而咀痔則君上之病雖重。何可爲也。義理自有輕重故也。

余之在獄也。申台思喆爲判金吾。凡兩月不敢照律。盖其時上敎累嚴。皆言余必將被譴。故申台欲擬以輕律則恐被嚴敎。擬以重律則猶知其非而不忍焉。惟以延拖爲事。而時有胡赦勑。必欲待其赦來。爲自然蒙放之計。其意可謂苟且。余聞之作書於亮令。以旣犯重罪則不當倖逭。久囚凍獄。關係死生。以定配照律速放之意言之。則其日申台以奪告身照律見放。

余在宜寧見家書。趙士輝以承旨入侍。以余善於寫眞陳達。自上遂有上來之命云。盖士輝非有害我之意而故爲陳達。但不察是非。不念余之厭苦與否。急於務悅上聽。卛口而發也。都監關文自監營罔夜下來。余念不可不上去。以上去後就理爲定。遂修重記。預搆原草。直以不敢承命之意爲辭矣。上來後聞之則以監造官爲定云。故遂以病不得趁期上來之意改呈。盖其時在家之人。不得詳聞上敎而誤報。終至於就理罷官。而若於始役之初。及時上來則亦不知有何事端也。初不上來。誠得計也。

兒時學畫。不過性癖篤愛繪事。中年以疾病無處寓懷。時或試筆爲破閑之計。遂以此爲老年身害。悔之何及。

尤菴畫像。竹泉石橋皆爲之起草。余於芝村李文簡甞師事之。故偶於小片白紙中作眞像草。元亮諸人皆見而笑之。以爲甚肖。文簡公亦笑之而顧謂余曰。更勿作此事。後必有難處之害。余泛然聽之。到今思之。先輩之言。可謂有先見之明也。其後文簡公卒。元亮以其草本。使畫師模寫以藏焉。

楊州有李生員稱云者。名不傳盖鄕族而淸陰先生之所親也。家貧買柴資生。甞載柴淸晨入城。中路逢宰相行。避入行廊。後作詩曰五雲宮闕耀朝輝。淸道威聲㥘布衣。隙地藏身潛送目。達官車馬去如飛。語甚逼眞。淸陰每誦而稱之。至谷雲亦傳說。盖鄕谷間有如此人而多埋沒可惜。金致謙若虗傳之。

丁未冬。余自地部郞移拜燕岐縣監。而權詹爲監司。詹於辛丑。參伯氏遠竄啓。故余呈吏曹。得遆不赴。翌年戊申春。淸州賊變起。燕岐接界地也。吾之得免。豈非命耶。

人有四大慾。生慾色慾䆠慾財慾。此四慾人皆所當勉戒。而至於仕䆠者。尤易以陷焉。或遭時不幸。猝當變亂。則欲生之心勝。而不得保全名節。或處繁華而溺於女色。壞損政事。自招汙辱之名。躁進奔競。喪其廉耻。或不節用官物。入於贓汙之律。此在一念之間者。余故筮仕二十年。甞自兢兢。不敢忘四者。或恐有一於此。至于今姑幸而得免。而年老則志氣益衰。心情漸弱。晩節尤不可放過也。書此以自觀。

陳龍川爲朱子生朝。千里專人寄壽詞及香果裘材。盖其尊慕深摯故如此。然朋友生朝。能記憶而不忘。千里送人。古人誠篤可見。余則親舊大小祥。亦皆忘不記得。不能相問者多。生朝不暇論也。見此甚愧也。龍川爲朱子生朝。遣人致物。年年不廢。故朱子至以不安爲辭。龍川嚮慕之意。盖有深者。而古人重生朝。亦可知矣。

芝村李文簡公每言朱子大全箚疑。乃尤翁謫長鬐時所編者。謫中無書冊。不能博考。故始與谷雲,文谷兄弟相議。而用谷雲之言。直書谷雲曰云云。文谷言則直書文谷曰云云。諸公以不敢當之意。縷縷辭遜。故其後則遂不書某曰。而尤翁則至公無私。嘉惠後學之意也。臨終亦付托於門下及農巖。故黃江農巖分受刪潤。而吾亦有參涉者矣。農巖則專修書卷。考據稍詳。且盡修潤。及箚疑刊行時。農巖所修書卷。其家不欲幷刊。藏而不出。故黃江及宋景徽諸人頗不快。遂以尤翁初本印行。此豈農巖之意也。且農巖所修者。未經尤翁眼目。其無未盡。亦安可知。而農兄道學之高下。豈在於此也。文谷諸公辭遜之意。可謂至公。而後生輩乃欲爲彼此之計。如此則吾與黃江。亦曰此吾之修潤者。各以爲己書。則世豈有如此事哉。每對余咄咄不已。

箚疑印行時。余往拜芝村。有少輩忘其名。來言尹拯家禮源流之變。又出云云。文簡公不答。

癸巳監試。彼輩以李德海欲爲狀元。而吾黨則別無指擬之人。及會試詣賓廳出榜時。余詩受批點一句。不書等第。李德海試券則無批點爲次等。兩所試官各出所選試券。將議定狀元一等。宋判書相琦出余券稱讚。使參考官書三下。尹趾仁以二所試官近坐。手筆書三下之際。洪相致中言此券書法。酷似農巖筆。尹忽疑宋台欲奪狀元。改書次上。而卽取李券定爲狀元。故余之試券有三字橫畫也。余於新恩往拜宋台。則爲余道之如此。仍誦批點之句曰。此乃吾點云。宋台聦明。誠出人矣。

前輩於文章。一字未甞輕下。甲申秋伯嫂葬事時。大輪圖聞在申靖夏家。而伯氏與申。時未相識。使余往告農巖得請書。時農巖方居廬于壯洞夢窩家。余往拜以請。則卽親自裁紙。作書旣訖。取刀擦一處。余視之。上說某家喪葬之由。云大輪圖尙未得。而擦其得字。以入手改之也。未得與未入手。無甚優劣。而至於刀擦改書。盖雖尋常小札。不欲放忽如此。

余甞拜三淵,石郊,圃陰。三兄弟金公昌翕,昌業,昌緝。皆同坐。有人稱趙▣▣所使。納一詩軸。卽趙正緖所著也。有曰我自悠悠坐。鳥亦欵欵啼。三淵諷誦三四。顧謂兩弟曰。杜子美後。尙有餘言也。兩公亦同聲稱歎。後余見東文選林億齡詩曰。人方憑水檻。鷺亦立沙灘。盖出於此。而三淵諸公偶未及見耶。

文簡公與農巖三淵兄弟。論中庸序知覺說。而文簡則謂虛靈體知覺用。從小註農巖則虛靈知覺。不可分而二之。彼此往復。不啻屢十。而文簡則朱子先儒諸說。廣引傍考。以爲證明。農淵之意則自信獨得之見。兩不相下。己丑冬。文簡入城。時農巖已卒三淵亦來。又與之辨論不已。余適在坐。三淵顧謂曰若是官庭相訟之事則同甫多可據文籍。將必勝之。而吾輩當見屈。文簡公大笑焉。盖文簡公䂓模。凡於經說。惟尊信先輩先儒之語。農淵法門則以爲不當蹈襲前人陳言。便當自得而已云。

三淵言議太快。方其劇論時。則雖先輩前賢。亦頗低看。不少假借。甞作某人文集序。謂勝於澤堂。稱門人中某人則謂勝於栗谷。以此其出入門下者。靡然效之。凌駕古人。輕侮長者。文簡公每聞之。憂歎不已。而時余亦年少。猶不知其所憂之是矣。近來少輩此習日甚。而農巖,三淵亦或反遭譏侮之語。盖流弊至此。文簡公之言。始覺其不爲過矣。

三淵盖於文章。有痼癖而不能脫者矣。戊子農巖葬時。遠近會葬之客。方臨壙環坐。以待下棺之時。而三淵與門生。評論諸人祭文文辭優劣。圃陰小祥。濟大其胤子方幼。練服諸具。其家全然忘却。不爲備待。而三淵方來。與賓客門生。談論古今文章而亦莫之省也。及其質明將事之際。始乃覺之而無及矣。時我伯氏參判公爲太僕判官。日出後。其家急送人。請得熟麻。終是不免文人氣習而然也。

庚寅夏。余會於趙士仰白嵋堂。三淵自淸風溪步來會中。余與士仰下堂迎拜。三淵問所業之事。對以方做科詩。則遂索兩人所作。余與士仰各出一詩。三淵見篇中每內句首二字。皆用平聲。大非之曰內句首二字用平聲。雖是科體。古人則未甞拘忌。或平或仄。如此然後。方見音節高低。而今自首句至末句一味平聲。寧有音律。古則許筠。近來則尹松如此。仍誦尹詩曰南枝鳥戀馬懷風。當作鳥戀南枝。而拘於此例。不成文理。甚可笑。

術者以人之生年月日時謂之四柱。論斷其人一生禍福吉㐫。而余甞計四柱之數。一日四柱只是十二。則一月四柱三百六十。而一年四柱爲四千三百二十。通計六十年。合二十五萬九千二百四柱也。然一日四柱不過十二。則只以都內言之。一日所生之人。决不止十二。况擧一國。又况擧天下乎。一日所生者。將不知其幾十餘人。其同時生而四柱同者。可知其甚多矣。然則與帝王同四柱者。其將皆爲帝王。與聖賢同四柱者。亦將皆爲聖賢耶。術者又從而爲之說曰。時不如所生之地。漢高祖明太祖當初不過豊沛濠州之一閭巷。有何其地之可稱者耶。或者又以爲四柱同而窮達不同者。亦必緣胎孕之日時。然其誰有知者。如此則四柱推命之法。將無所施矣。

子曰少也戒於色。老也戒於得。余甞疑之。以爲少者獨不必戒於得。老者亦不必戒於色乎。及今年老而後。始覺其有味矣。盖血氣未定。故常動易流而男女之欲。最爲難制。所戒莫先於色。老者筋力已衰。不待戒而色欲自息矣。年少之時則未經世故。善心尙未盡。營爲之慮未及長。凡於財利。猶無貪得之念。而老者志氣頓挫。模稜已去。苦樂之經歷。利害之甚明。而惟其餘日無多。身後之慮。妻孥之計。左至右集。廉耻有不暇顧。故老者之戒。莫先於得也。盖夫子之言。就其難制者。深戒之也。

余在安陰時。有兩班吳李兩人訟田畓。卽內外五寸叔侄間。兩人皆不識字者也。吳姓人則曰其父年少早孤。其姊兄乃李哥之祖也。爲吳女婿。以妻男年少。看檢妻家凡事。故多僞造文書。盜賣田畓云。李哥則納明文五六丈曰此皆其父所賣者。皆書畓主吳達謙。且皆着署。余謂吳曰汝父名云何。吳言果是達謙。而不知其某達某謙字也。余使之納其父着署手跡則納一丈。只署押而已。考其押。彼此略同。別無違端。又使更納可考者則納其和會文書一丈。而書名達兼並着署。署則相同而謙與兼不同。余判而題之曰謙恭之謙。於達不屬。兼並之兼。乃達則兼善天下之兼。李哥券明是僞作。遂屈之。其後聞吳之表字。果稱善甫。而鄕中公論皆謂余明决。雖小官亦不可以不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