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瀋 (四庫全書本)/卷15

卷十四 詩瀋 卷十五 卷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詩瀋卷十五
  柳州府知府范家相撰
  大雅
  總論
  大雅自文王至巻阿皆正雅自民勞至召旻皆變雅秩然不紊與小雅之前後凌亂不同但其篇次亦難卒曉周人尊后稷以配天則生民當居雅首以追王之意推之綿詩當繼生民皇矣當次綿後若依世次則篤公劉又當在綿之上而今詩之次第如此者文王為周室開王之始故風雅頌皆以文王為始也且以樂譜詩有不可以追王世次論者文王大明用之大朝會受釐陳戒樂莫大焉樂之大者宜居雅首是故雅有大小而大小之中又有小大焉不可不知也
  文王
  古序受命作周之說毛傳本無明文朱子曰受命者受天命也作周造周室也葢文王終身不改臣節未嘗建號改元為王但序推本周之所以興實始文王祈天永命之所致故曰受命作周耳漢儒異説蜂起有謂文王受命七年而崩者劉歆班固是也有謂受命九年而崩者緯書元命苞乾鑿度是也其說實始于孔安國司馬遷諸人因之傅會經傳以成文于是以赤雀丹書為受命之瑞以虞芮質成為受命之始而確有易號稱王之事不思文既稱王安得復云小心服事且武王十三年始克殷紂合之文王受命之七年此二十年之天下殷周各君其國是文王為後世割據之祖矣葢莽擬丹書侈陳符命操懷簒弑自號周文沿及五代唐宋而臣可稱兵君如置棊咸出一轍唐梁肅始作西伯受命稱王議一掃翳氛宋儒承而暢之其有補于世敎綱常豈小也哉
  聖人與天地合德與日月合明其在上為君也功德昭明於天則天心嚮之矣邦雖舊而命維新其在于今有周豈不顯乎帝命豈不時乎亦唯文王在天之神陟降上下親承帝命常在左右故耳
  文王之令聞陳錫于有周畀其孫子使植其本支於百世雖周之臣子亦荷休光于奕世葢其亹亹不已即其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上通於穆之命下貽百世之求即是令聞世德非如舊説使其子孫百世為天子也帝載有何聲臭文之純亦不已亦何聲臭之可尋然文之敬止即其所以通帝載也後王誠能以敬止為儀刑何萬邦之不孚乎非周公之聖安能道其淵微如此
  明明
  人處天之下美惡畢彰故曰明明在下天之下視人鑒臨如在故曰赫赫在上天人之理一也天易知而難忱人心去則天命移惟文王受命既固是以篤生武王而有天下其義益明
  自首章以下接言太任太姒者惟聖父聖母乃生聖子有是聖德又有是聖配妃匹之際生民之始莫非天也文王小心翼翼奉天不違故曰厥德不回武王繼志述事依然昭事敬天故曰無貳爾心詩紀曰紂以如林之衆來戰武王渺然諸侯苟計較强弱心必疑之乃一心以奉天討若上帝實臨之計較之私何有故曰上帝臨汝無貳爾心其説亦長
  涼彼武王毛曰涼佐也韓詩作亮相也肆伐大商肆縱也左傳使輕者肆焉是也會朝清明古史載武王伐商太公先涉陣畢而雨止故曰清明亦備一説
  
  首以𤓰瓞起興而曰自土沮漆者言公劉遷豳周之子孫已盛推所自也陶復陶穴言古公遷岐之始未立室家也孔疏謂公劉遷豳至古公已十世公劉于豳斯館則已有家室矣此葢本太王初來之事欲美在岐新立故言在豳未有非也此句正言太王遷岐之事非指豳也公劉于豳相陰陽觀流泉建立宫室何待言若太王始遷不免與民重窑穴處後乃以次建立耳觀其建都立廟從容暇整必五年十年漸次興作可知此言未有室家正以起下築室之事也沮漆二水名漆在沮東而西入沮沮受漆水東入于洛
  世紀太王娶于有駘氏曰太姜故曰姜女來朝走馬謀定于今日即啓行于來朝亦非倉卒逃難觀孟子載太王與邠人將去之情事可見胥相也
  曰止曰時時是也古公卜得吉兆大慰其心止居在是也宣疏通之意闢草萊開榛蕪也畆者分田畆之經界世紀載文王四年丙子混夷伐周一日三至周之東門文王閉門修德不與戰葢先事之而後伐之
  文王蹶厥生蹶動也蘇氏曰文王感動虞芮之君使其禮義之心油然而生也家語説苑皆同詩言太王即繼文王不及王季著功德之實也雅頌無專頌王季之詩
  棫樸
  此詩三章言六師及之末言綱紀四方明言文王專征之事春秋繁露云左右奉璋此文王之郊也六師及之此文王之伐崇也以是知文王之先郊而後伐也此魯詩之說與首序正同葢惟文王能官人是以禦侮多楨幹而四方于以底定但文為方伯當造乎禰不當類乎帝詩何以槱燎言之曰文得專征即得代天子以類帝且周公以追王之禮言之也
  棫樸之芃芃薪之槱之以為燔燎之用賦也周禮大宗伯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以實柴祀日月星辰以槱燎祀司中司命飌師雨師謂之禋祀者周人尚臭使煙氣升聞于上也三祀皆實柴牲體燔燎升煙故曰薪之槱之槱積也積薪以待郊祀亦以起下多士之濟濟皆平日儲養之所致也
  奉璋峩峩祭而祼也郊特牲曰祼用圭璋祭統云君執圭瓚祼尸大宗伯執璋瓚亞祼唯宗廟有祼神之禮天地至尊則不祼上章言槱燎此言奉璋是先類而後造也類乎上帝造乎禰天子將出之禮也
  周王于邁六師及之惟專征所以具六軍也及之謂及期咸會葢濟涇而畢集
  雲漢為衆星所聚天文志喻多士俱歸于文王也言壽考者養士之宏非一朝所能致也
  文之聖德金玉其中追琢于外質文之美如此者唯其平日緝熙敬止勉勉不已是以能綱紀四方坐致太平之祝也曰綱紀四方則作人獲士自在言内
  旱麓
  首序但言受祖義難卒曉後序以干禄百福隨文生義朱子詆之是也夫受祖者受釐於祖也謂文王之主祭神享其奉而降之福文王實克受之國語之説可參而証之
  國語載單穆公之言曰旱麓之榛楛殖故君子得以易樂干禄焉韋昭曰陰陽調草木茂故君子以求禄其心樂易此其釋詩甚明穆公又曰山林匱竭林麓散亡藪澤肆既民力彫盡君子方險哀之不暇而何樂易之有尤屬分明葢詩稱君子指文王也文王之時民安物阜草木咸若旱麓之榛楛濟濟如此則他可知矣其干上天之禄何其和易而樂豈乎君子之豈弟非為干禄而和氣足以致祥感應有必然之理也旱山名今漢中郡鄭縣有旱山沱水所自出也
  次言有君子之德乃可膺福禄之降如鬱鬯之注玉瓚唯其稱也福降于神故以祼神之玉瓚黃流為喻鳶飛魚躍天地自然之化機豈弟作人文王自然之造育豈弟則自能作人作人何非干天之禄又推而言之四章明享祀降福之實五又以柞棫喻生才之多神所勞矣降福無已也
  葛藟之施條枝有纒綿固結之象喻福禄之降君子也然君子不過聽其自然未嘗有心以邀求故曰不回
  思齊
  文王以生知懋聖功二三四章深著其實而擬之形容首章推本母敎因及内助眀其種德之益深非其所以為聖者專由于此也思齊言太任以莊敬為心思媚言太姒以媚順太任為心思非語詞太姒嗣太任之徽音不妬忌而子孫衆多也百男非定有百人
  惠宗公而神罔怨恫孝之至者幽無不通至兄弟而御家邦父母順則明無不感雝雝在宫即刑于之化肅肅在廟即宗公之惠神之在廟不顯也而肅肅者如見其式臨好逑在宫無射也而雝雝者彌慎其保持兩章一貫
  不聞亦式謂不待聞善言而自合古訓不諫亦入不待有諫章而能受善言極言虚中若谷之美
  文王敬止之德修于身齊于家即以治于國士為四民之首故治國首在作人作人莫先小子要以無斁之思肆成人而有德也古之人未有不以無斁而造士者
  皇矣
  首章皆指太王也言其時天意造周殷德衰而民生無托上帝之臨下赫然監觀四方欲以求民之所安定而畀之重器莫如太王也二國邰與邠也不窋居邰而失其官公劉遷豳而逼于戎皆不克行王政故曰其政不獲維此四國爰究爰度太王未遷岐之先卜居未定之詞四國猶四方也上帝耆之憎其式廓耆致也天將以天下致之周乃增古通憎大其疆圉式廓其國宇焉上明天造之由下接遷岐之事文義甚明 毛傳以二國為夏商是周之興代殷且以代夏固不可通鄭以崇易夏則殷崇何當對舉乎此詩首二章言太王三四言王季後四章言文王極為莊重若二國言夏商四國言密阮徂共乃眷西顧又言太王則錯次非雅體矣
  串夷載路謂榛蕪開闢成串習平夷之大路猶天作所云彼岨矣岐有夷之行也菑翳則伐而去之灌栵則修而平之檉椐有用故啟辟其土而生之檿柘美材故攘剔其枝而生之因材而篤逐字皆有意義
  帝作邦作對自太伯王季言其為天下君而皆可以配上帝也因心則友言王季實成其兄讓國之美而即以篤太伯友愛之心也
  王季之心上帝其度之矣維其因太伯之心以為心而則友其兄故外貊其德音而内實克明其德克類其父為太王之肖子為君為長上順天心下比民望其德靡有幾微之悔是以受帝祉而施及孫子也 此章左傳作維此文王毛傳訓克明克類亦用左傳而意指王季先儒謂經涉亂離師有異讀然結言施于孫子明指武王之有天下也可見毛傳之不失其傳矣
  文王畏天克已儼上帝之相謂而奉若不違無然畔援而恃武强釋文畔援武强也無然歆羨而生貪欲唯是亹亹翼翼日躋無疆誕先登于道㟁涉其津涯與天為徒而萬方莫不順命乃密人不共違天背道敢抗大邦侵我鄰國犯我邊圉自阮徂共皆被騷擾用是赫然震怒整旅以遏其師而密民始登袵席此文之所以篤周祜而對天下者也
  依其在京二句謂周京之安堵依然而侵阮徂共已抵其疆矣鮮程邑也其居在岐山之陽渭水之側為萬邦之方向下民之歸往也
  不大聲以色小心翼翼無音問迹象之可求也不長夏以革不長諸夏而革殷之天下也楊子法言曰成湯丕承也或問丕承曰由小致大不亦聖乎革夏以天不亦承乎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言無思無為一隨上帝之矩則也以上專美文之明德下遂言文之武功
  是致是附招其脅從之衆是絶是忽明其頑梗之誅葢崇之恃强負固非密人可比故詩敘戰功特詳無侮無拂猶湯之征葛南征而北怨
  靈臺
  靈臺非殷制也張子横渠曰辟廱古無此名其制葢始於文王周有天下遂定以為天子之制則靈臺亦始文王可知孔氏曰商時尚質未及細有等威至周時而其制始詳是故靈臺辟廱皋門應門悉始于周皆古所未有也
  靈臺以望氛祲而察妖祥民以文王占候不忒有若神靈故歡樂而名之曰靈因之并囿沼而靈之非如舊說成之倐然如神靈之所為也不日成之謂不約期日而成亦非不一日而能成
  嚴華谷曰文王之鳥獸魚鼈何以異於人哉特民心樂之耳孟子善說詩只民樂其有鳥獸魚鼈一語道盡詩意毛公以為靈道行于囿沼後人推廣其意詞愈美而去詩益逺矣
  三章言樂器之既備尚未及作樂也論者辨也辨其音而試之至曚瞍奏公而辟廱之樂乃作
  下武
  序以下武為繼文何也人但知武王以武功定天下而不知克商之後放馬歸牛偃武修文貫革之射息葢以武為下者實維周之家法也太王王季文王世有哲王莫不下武而右文而武王復能光大前烈克配於鎬京何其盛哉
  世德作求言累世之德積之以為後人之作求故能長配天命以成後王永孚之本成王之孚其事安在惟是永言孝思法則前人而已下遂極言孝為順德昭來許而受天祜見武王之下武而善繼善述也
  文王有聲
  文王遷豐所以繼太王之遷岐故曰匪棘其欲遹追來孝武之遷鎬所以繼文王之遷豐故曰維龜正之武王成之成者承遹求厥寧言也
  文之遷都者二侵阮之後即徙程邑一也既伐于崇作邑于豐二也文王五年七伐兩徙其都民不見勞大業底定得衆故也得衆為君故曰文王烝哉烝衆也辟廱者文武治天下之根本也察祲氛時占𠉀所以勤穡事春干戈秋羽籥所以儲國楨敎在是養亦在是養老以乞言貴德以尚齒所以興孝弟習射以上功執馘以論囚所以昭撻伐揆文于是奮武亦于是禮樂之權操之在一人公之在天下故辟廱成而東西南北無思不服
  豐水有芑芑草名喻生才之多武王豈不仕有善必録野無遺賢之意不必作事解以是貽子孫之謀俾燕安輔翼其後人猶云濟濟多士文王以寧也葢承鎬京辟廱而言之此所云芑水草也與新田之采芑生民之糜芑不同薄言采芑苦菜也維糜維芑白粱粟也各有取義









  詩瀋巻十五
<經部,詩類,詩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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