謇齋瑣綴錄
 
本作品收錄於:《國朝典故

  宣德五年二月,兩朝實錄成。賜監修官太師英國公張輔、少師兼行在吏部尚書蹇義、少保兼太子少傅行在戶部尚書夏原吉、總裁官少傅行在兵部尚書兼華蓋殿大學士楊士奇、太子少傅行在工部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楊榮、太子少保行在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金幼孜、太常寺卿兼行在翰林院學士楊溥白金各一百兩,綵幣各六表裏,織金羅衣各一襲,馬各一匹并鞍。續至總裁官行在戶部尚書陳山、禮部尚書張瑛白金各六十兩,綵幣各五表裏,織金羅衣各一襲。纂修兼考校官左春坊大學士兼翰林院侍講學士曹棨、右春坊大學士兼行在翰林院侍講學士王英、右春坊右庶子兼行在翰林院侍讀學士王直、左春坊左諭德兼行在翰林院侍讀周述、行在翰林院侍讀李時勉、錢習禮、侍講余學夔、陳循、蔣驥白金各五十兩,綵幣各四表裏,素羅衣各一襲。纂修官侍講藺從善、修撰苗衷、曾鶴齡、張洪、劉永清、編修周續、孫曰恭、楊敬、檢討王雅、楊翥、五經博士陳繼、戶部主事陳中、行在四川道監察御史陳叔剛、福建布政司右參議潘文奎、四川重慶府榮昌縣知縣萬節、浙江衢州府儒學教授丘錫、陝西漢中府漢陰縣儒學教諭梁萼白金各四十兩,綵幣各三表裏,素羅衣各一襲。催纂官行在禮部主客清吏司主事張習、謄寫正本兼錄稿官行在禮部儀制司郎中朱暉、精膳司郎中陳景茂、行在吏部稽勳司郎中程南雲、驗封司員外郎宣嗣宗、考功司員外郎夏衡、行在中書舍人俞宗大、陸友仁、蕭湘、羅淵、張益白金各二十五兩,綵幣各二表裏,素羅衣各一襲。謄寫副本兼錄稿官行在中書舍人宋琰、黃振宗、于霈、凌壽、胡㵾 、劉絃、胡宜衡、解禎期、行在大理寺右寺副丘宗、楊玹白金各二十五兩, [1]綵幣各二表裏,素羅衣各一襲。續至謄寫副本兼錄稿官行在驗封司主事蘇鎰、行在中書舍人周崇厚、謄稿及稽考參對官行在翰林院修撰邢寬、蔣禮、胡穜、編修劉矩、裴倫、陳詢、梁禋、檢討許彬、連智、馬信、周貴、孔目沈寅、行在中書舍人王璜、寇厚、胡宗蘊、行在禮部祠祭司郎中黃養正、行在禮部儀制司主事王觀、行在大理寺左寺副洪益中、右寺副邵暹,續至謄寫副本官行在中書舍人龐敘白金各十五兩,綵幣各一表裏,素羅衣各一襲。收掌文籍官行在翰林院檢討胡讓、典籍李錫、牛麟、張禮白金各十兩,綵幣各一表裏,素羅衣各一襲。續至謄寫副本儒士鄒循、生員朱鉉白金各五兩。辦事吏翁選、王子翱、李用、方彥斌、許智、王彥才、馮英、張懋、徐忠、梁衡各鈔二十錠。時禮部尚書張瑛已往蒞南京部事,翰林院檢討周翰以疾卒,及有故而去者陳景茂、龐敘、胡宗蘊、陳詢、梁禋凡七人,行在禮部具奏,上命皆如例給賜。裱褙匠十人亦各賜鈔二十錠。陞纂修等官左春坊大學士兼翰林院侍讀學士曾棨為詹事府少詹事,仍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右春坊大學士兼翰林院侍講學士王英、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院侍讀學士王直俱少詹事,英仍兼侍講學士,直仍兼侍讀學士。左春坊左諭德兼翰林院侍讀周述為左庶子,仍兼侍讀。侍讀李時勉、錢習禮俱為侍讀學士。侍講蔣驥、陳循俱為侍講學士。侍講藺從善為司經局洗馬。修撰劉永清、邢寬、胡穜為侍講。蔣禮為左春坊左中允。編修周敘、孫曰恭、楊敬為修撰。檢討王雅、楊翥、許彬、周貴為編修。五經博士陳繼為檢討。典籍張禮為行人司行人。孔目沈寅為司經局正字。行在四川道監察御史陳叔剛為翰林修撰。儒士鄒循為待詔。生員朱鉉為侍書。行在禮部郎中蔣暉、行在吏部郎中程南雲陞從四品祿,兼翰林侍書。行在吏部員外郎夏衡、宣嗣宗為本部郎中。行在禮部主事張習、王觀、行在吏部主事張鎰、戶部主事陳中俱為本部員外郎。行在大理寺左寺副洪益中為左寺正。右寺副丘宗、楊玹、邵暹為右寺正。中書舍人蕭湘、張益、凌壽、胡宜衡為左評事。解禎期、周崇厚、王璜、寇厚為右評事。知縣萬節為左寺副。教授丘錫為建昌府學教授,陞正九品祿。教諭梁萼為衢州府教授。辦事吏翁選等十人俱為縣丞。惟侍講余學夔則以陳老疾,許致仕。修撰苗衷、曾鶴齡、張洪以九年考滿,聽吏部請。福建布政司左參議潘文奎令致仕,以先年由府同知考滿陞授未久故也。

  景泰間,用人多密訪於少保于謙。時缺祭酒,翰林徐有貞嚮意補之,以門生楊宜為少保內姻, [2]托為之請,至於再四,少保曲意從之,因中使言於上。一日退朝,宣少保至文華殿,辟左右諭之曰:「徐有貞雖有詞華,然其存心奸邪,豈堪為祭酒?若從汝用之,將使後生秀才皆被他教壞了心術。」少保無所對,惟叩頭謝而已,退則汗出浹背。左右遙聞祭酒之說而未悉,有貞竟不得知,遂啣少保。至天順元年正月十七日事,果誣以重罪。

  按:景帝信任于公而不足於有貞,固帝知人之明,而于公之禍實胎於此時。廷鞫于謙,上念于有功,不忍加罪。有貞曰:「不殺于謙,則今日為無名。」遂與王文同斬,籍没其家,有貞心術真險矣哉!

  成化三年八月二十四日,進英宗實錄於奉天殿。明日出手敕加監修官太保會昌侯孫繼宗太傅。總裁官尚書兼翰林學士陳文、彭時俱太子少保、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副總裁官太常少卿兼侍讀學士劉定之工部侍郎、吳節太常卿,俱仍兼職。纂修官學士柯潛、萬安、侍講學士李泰俱少詹事。太常少卿兼侍讀孫賢、劉珝俱太常卿兼侍讀。侍讀陳鑑、劉吉俱侍讀學士。侍講丘濬侍講學士。諭德黎淳、左庶子童緣、劉宣俱右庶子。侍講江朝宗、楊守陳俱洗馬。修撰王一夔左諭德。編修彭華、尹直俱侍讀。修撰彭教、編修徐瓊、陳秉中、李永通俱侍讀。檢討耿裕、編修鄭環、劉健、江諧、陸釴、羅璟俱修撰。檢討周經編修。編修張元禎以病許告。稽考參對官編修李東陽、倪岳、程敏政、檢討吳希賢俱加俸一級。其謄錄官太常少卿余謙等俱陞一級。監生周紹榮等俱除中書舍人。儒士魏完等俱除序班。其賞賜則總裁官各白金六十兩,綵幣六表裏,織金羅衣一襲,馬一匹,鞍一副。副總裁官各白金五十兩,綵幣五表裏,織金羅衣一襲。纂修官各白金三十兩,綵幣三表裏,素羅衣一襲。每襲計三疋,各有本色生絹一疋為裏。謄錄官各白金二十五兩,二表裏有差。稽考參對官各白金十兩,一表裏。先是,文華殿中書以寫經完,各進官一級。其中將滿九年者,皆陳情乞候滿日如例陞二級,朝廷亦患不均,乃改陞二級。[3]至是預詔吏部具錄纂修等官履歷以進,定以六年以下者一級,六年以上者二級。時直以歷編修俸八年有半矣,僅同六年以上者例,而柯、萬、孫、劉陞二級者,以從四從三無相應之職耳。李泰則素託日講,先期託許太監,浼閣老陞必齒萬先生,於是獨陞三級,士論不愜焉。初,賢、珝二人恐為商先生所少,自嘆此陞非光祿則太僕之卿耳。直乃乘間謂商先生曰:「翰林儒臣,素無帶光祿、太僕之銜者,若處二人以此職,則是以飽卿馬卿作講官矣。即處以太常卿,雖多一級,亦是斯文相重意。」先生曰:「然。」及是,果如擬。是春,商先生復起,書將完,陳、彭二先生欲請增為總裁,而主靜、與儉俱以母老,恐商為總裁,書雖完沮之。及是,召入文華殿擬陞賞,陳、彭二先生止定纂修以下官,遂避己嫌,先出,獨留商後,故正副總裁所加官皆商所擬,不盡滿意云。

  成化間,直等奉敕編纂宋元通鑑綱目,雖各舘分修,而通行校正則各盡所見,至凡大疑似大關涉,必相質議,眾加考訂。[4]如宋太祖太宗傳禪之際既詳,其誤又恐未考者之致詰,乃撮其大要為辨。其辨曰「太祖太宗授受之際,所以致後世之疑者誰乎?曰李燾刪潤湘山野錄而啟之,陳桱附會涑水紀聞而成之,不深考者,以為實然爾。

  夫燾之所以啟之者何也?曰燾為長編,以太祖顧命,實錄、正史不載,而刪潤野錄之事附其下,初意本以備闕文。然野錄謂太祖太宗對飲,燭影下時見太宗有不可勝之狀。而燾改「不可勝」為「遜避」。太祖下階㦻雪,顧太宗曰:「好做好做。」而燾改「㦻雪」為「㦻地」,「好做」為「好為之」,又加「大聲」二字。野錄出於僧文瑩之傳聞,固不足信。就其中考之,如所載太宗慟,引羣臣環瞻聖體,玉色瑩然等語,則亦初無毫髮可疑之隙,而燾略加刪潤,遂不免有畫蛇添足之病。夫燾既刪潤之以為正文矣,而又細辨其非者,何也?曰實錄、正史皆為太祖有疾,命內侍就建隆觀設醮,而野錄以為無疾,方且登閣望氣,下階㦻雪。紀聞謂癸丑帝崩,王繼恩始召晉王入宮。而野錄以為太祖壬子夜召晉王,屬以後事,遂宿禁中。故燾反復致詰於太祖之病否,太宗之出入時日之先後,本以為刪潤之地,而不自知其刪潤之語未瑩,反以啟後世之疑也。夫桱之所以成之者何也?曰桱止據燾所刪潤者書之,又於「好為」之下妄以己意添「俄而帝崩」四字,復以宋后母子托命之語繫之,則遂駭人之聽聞矣。母子托命之語,本為王繼恩召德芳而發,出於癸丑帝崩之後,而桱以屬之壬子,且刪去召德芳之事,而獨存此語,則是不知紀聞、野錄兩書之文本相牴牾,強合為一,其附會比燾之刪潤,抑又甚焉。近世保齋宋論復指桱所書者,以為太祖太宗事之首尾,不過如此,則其不考又出桱下矣。

  然則宋后召德芳之事信乎?曰正史、實錄載之,紀聞又出溫公,事當不妄。燾并疑德芳非宋后之子則過矣。德芳在當時年最少,育於宋后,或為宋后所鍾愛,皆不可知。但事出於兩人所記而不同者,當信其人,溫公可信之人也。溫公可信,則文瑩可黜,召德芳之事有,則燭影之事無矣。或乃謂燾之刪潤,蓋有意著太宗之惡,姑引野錄以藉口,而又自破其說以避禍,則億度之太過,亦恐李燾復生,不肯自當爾。史稱燾博極羣書,其為長編,專務廣采博焉,不精殆有所不免也。

  或曰太宗子孫繼立,故人無敢言者。然南渡孝宗以後,其事當無所諱,[5]亦無一人言之者,何也?借曰高孝授受之懿,[6]可以蓋前人之愆,故其迹亦泯。然元史成於歐陽玄諸公,當時復何所諱?又無一語及之,蓋必有定論矣,不然,此何等大事而不加之意哉?

  或曰太宗於太祖崩不踰年改元,宋后崩不成服,廷美、德昭不得其死,皆足以追證燭影之疑,是又不深考之故也。不踰年改元,五代常事。宋乃太祖第三后,長編謂其崩,太宗設次發哀,羣臣奉慰。以后初立,未嘗降詔,故喪儀多所貶損,百官不成服,固當時禮官之過也。就使因召德芳而惡之,則其事亦在太祖崩後矣。廷美之死,趙普為之,太宗固有不得辭其責者。至於德昭之死,非出於幽囚躙逼之舉。長編謂太宗育其子惟吉於禁中,日侍中食,凡八年,始出閣。詔邸第供億,悉與親王埒,諸王子不得偕也。況德昭因他人行賞,一言之憤,不惜一死,乃忍其父為人所戕而噤不出一語哉?[7]就使不踰年改元,宋后崩不成服,德昭之死皆出於太宗,則亦未可以其後來之不善,而遂逆探其有今將之心,加之以無名之罪也。胡一桂、楊維禎、梁寅之流,銳欲以篡弒加之,恐皆以不見李燾全書之故。正猶獄官不據人原發之案,而深文巧詆,鈎致其罪,偶有刻吏見而喜之,又從而和之,此太宗之事所以不能自解於今日也。

  或曰太祖既欲傳帝,何不使太宗正太弟之名?考之九朝通略,謂唐天祐以後,建儲之禮不復講行,至太宗立真宗,方始討論故事。又五代凡當次者,多領開封尹。故太宗、廷美相繼為之,則知太祖亦承唐末五代之習,兼以年歲之未邁耳,是亦將有待焉,而遽自意其死乎?夫傳疑,史法也,苟無疑可存,則亦何必摭拾小說,強為之辭,以滋後世無窮之惑,此燾、桱之罪也。或只引宋朝類要載陳摶對太祖火日之說,終有可疑。是不知摶於太宗初入朝,終身未嘗見太祖,其說蓋不攻而破矣。

  夫千載不決之論,其可以懸斷者,理與事耳。以事言之,不過如此,以理言之,凡古之篡弒者,多出於深讎急變,大不得已之謀、又必假手他人,然後如志,未有親操刃,為萬一僥倖之圖於大內。觀太祖於太宗,如灼艾分痛,與夫龍行虎步之語,始終無纖芥之隙,太宗何苦而為此?舍從容得位之樂,而自處於危亡立至之地,病狂喪心者所不肯為,凶殘絕世者所不忍為,而謂太宗為之,斷乎其不可信也。矧類要、野錄皆托於佛老之徒之口,縱使有之,亦儒者所不道,而況於無乎?予之所篤信者,溫公紀聞之外,一無取焉耳。

  諸司職掌:凡翰林官九年考滿,[8]稱俱陞二級。然自永樂以來,多止進一階。正統間,謝璉先生以編修滿,陞侍講,而尚約蕭先生則繼陞侍讀,編修陞二級,自二公始。時謂尚約之力居多。其後,張益先生以修撰陞侍讀學士,則出於特恩。故往往援以為例,俱不允。至成化初,童大章、曹世澤以修撰考滿,童陞諭德,曹以蔭敘陞尚寶少卿,修撰陞二級,則又自二人始。蓋一時同僚之贊襄,李文達先生之主張也。繼此,考滿劉召和、黎太僕陞左右諭德。實錄成,與童皆進左右庶子。楊維新、江東之陞洗馬。踰年五月,以無翰林兼秩,不得與翰林事,皆怏怏。乃同具本,乞各兼舊秩,且言自祖宗以來,東宮官無有不兼翰林職者。事下內閣詳擬。彭先生謂:「初考滿議陞時,諸公咸願陞二級,寧無兼官。今如所言,是我輩不諳事體,朝廷其謂我何?且西楊先生,永樂中自翰林學士陞左春坊大學士,亦何嘗兼翰林官?豈可謂祖宗以來,無不兼者乎?」遂不許,眾益不得意。[9]

  李文達公初薦布政陸瑜為刑部尚書,石亨以私譖之,久不召對,眾為公危。及瑜至,當擬旨到任,同事者謂且擬侍郎,公曰:「吾以尚書薦,而改擬侍郎,則自慊不信矣。」竟擬尚書,從之。後瑜頗稱旨,乃復召對如舊。公為人恭莊嚴重,得時行志,不為小廉曲,謹平居,號崇正學,能納人言,容善類,無南北之分。天順庚辰會試罷,予同眾考官見公,詢及人物,予曰:「五經魁中,張元禎神童也。人物獨王一夔,願先生留意。」及請選庶吉士,英廟諭公專選北人,公曰:「南人亦須選。」及會選於吏部,[10]元禎初不與,公曰:「此神童,不可以貌取。」急追回,與進之。

  成化丙戌廷試,王冢宰以程敏政卷字精楷,力贊為第一。公曰:「論文不論書。」卒取羅倫第一。憲廟即位,進公少保、華蓋殿大學士,尚書如故。踰年,丁父憂,乞終制,不許。羅倫進言,請許公終制,詞涉詆訐。公怒,力辭,朝廷黜倫乃已。予引文彥博待唐介故事,請公留倫,公曰:「潞公市恩,歸怨朝廷,吾不可襲此。」公之言亦未為無理。

  天順中,李文達公獨見寵任,時冢宰王九臯以老成,大司馬馬昂以儀表,雖皆為英廟所眷遇,而尤賴公所維持。凡公有所薦舉,必先諭意於二公。至御前疇咨時,於文則諉諸王公,武則諉諸馬公,或既自舉其人,亦必曰臣所知如此,還須召某等再審,二公亦如公言,以是上不致疑,下皆信服。

  國朝狀元對策,皆經閣老筆削,或自刪潤,乃入梓。獨羅倫一策,未嘗改竄。蓋對策時,恐天晚,半不具稿,一筆寫正。既掇魁後,[11]以言忤旨外調,不及改削,然其策亦自詳贍。初,倫會試,五策五千餘言,予取為會元。主考劉主靜、萬循吉各主本經,置倫第三。予意不滿,批其所刻一策云:「五策五千餘言,有學有識,進對大廷,未必非裒然出色者。」後果如所期。一時士夫皆謂予有目力,而姚宗伯廷稱予曰:「尹先生狀元、榜眼俱出門下。」予曰:「春卿之力也。」

  羅倫官居翰林院修撰,為人慷慨樂善,遇事無所迴避,以犯顏敢諫為大,捄時行道為急,於富貴利達澹如也。楊文貞作相時,以百官祿薄,得受皁隸折薪錢,自是遂以為例。倫獨不受,固辭。疾歸,結茅居於金牛山,取給於畎畝,不受餽送。日與學者講學,居家垂十年而終。學者稱一峰先生,正德中追謚文毅。

  按:羅一峰氣魄大,感動得人。嘗謂其可正君善俗,他輩只在修政立事。又曰剛毅不可及。愚謂一峰分□有曲肱飲水,浮雲富貴之意,其視一生喫着不盡之語,不啻浼之。

  國朝學士僅五品,然清貴莫比。如前輩有曰:「吾翰林之官,不可以品秩論。」[12]蓋上自公卿,[13]下至百執事,咸可周旋抗禮。譬若權焉,重自萬鈞,輕至銖兩,無不與之均稱而平等,特一移動遠近之間耳。

  永樂中,毗陵陳濟先生善記書。予同寅王廷貴語予,嘗見濟長子道其少時侍側,偶問曰:「外人云父善記書,有之乎?」曰:「然。」「兒探一書,請父試誦之可乎?」[14]曰:「可。」乃探得朱子成書,曰:「是書固難誦,[15]汝可提一首句。」如命,遂朗誦終篇不誤。當時文廟謂濟為兩腳書厨,信矣。惜其筆力不如,故著述不多見焉。

  永嘉黃文簡公淮,永樂中,以漢庶人之譖,下錦衣獄十年,憂畏不測,積成勞瘁。仁廟嗣位,重覩天日,薦進孤卿。宣德丁未,主考會試,後以病歸。時甫下壽,[16]而父已封少保,年踰九十,慈孝甚樂,世以為榮。癸丑,公以父卒,蒙卹典。即吉,赴京謝。留數月,至賜遊西苑。己卯春,復赴臨,仲夏乃東歸。後終於正寢,[17]予輯名臣通錄,未得其家傳銘志,僅據其省愆集略為之。贊曰:「高才懿學,夙榮遭際。簡任輔儲,兢惕淬勵。莫為而為,省愆懲艾。困久乃亨,薦陟三事。退休葆和,亦惟嚴侍。橋梓並榮,壽福隆備。」蓋頌其美耳。及旁詢其詳於博識諸士夫,有謂方正學之誅夷,尹昌隆之藉没,許白雲之極刑,皆出於文簡。因憶昔祭酒劉益嘗見謂文簡好訾毀同列,一日,便殿未入侍,宣廟問:「淮何在?」東楊對以淮素病瘵。瘵病能染人,自是有旨免奏對。久乃告病侍親。是則文簡好短毀人,固宜有反爾之報。至謂方、尹、許之慘禍一出於文簡,則未必然。若果有之,是小人之尤者,[18]何得老死牗下好還之,天豈懵然耶?通錄宜不取,姑俟知者審焉。

  舊制,陞官謝恩,惟在京堂上及都給事中初陞面謝,而給假起復復除者,及其餘新陞自太僕丞以下者,皆謝於午門外,而陞方面者,則面辭。至成化間,有同陞都、左、右給事中者,因俱面謝,後遂因之。歲乙未九月,南京兵部右侍郎馬顯起復,復除,強行面謝禮。未幾,尚寶寺丞李璋亦然。又僧道、匠官每除授,必赴鴻臚報名謝恩,禮也。成化以來,僧道或因齋醮,或因聖節進經,匠人或因鋪床設帳架燈,小小工役,輒祈董事內臣為之乞陞,繁冗不勝。朝廷恐貽清議,乃許望闕謝,不必報名,止傳一票與吏部。明旦,吏部如故事面說傳奉事理,補奏本,以票進,以本送科,廷臣未由與知。蓋以報名謝恩,則鴻臚寺當廷宣白,而傳奉聖旨,必須面奏補本,皆所以防欺偽。既不報名廷宣,而補本又不開陳何事,似此舊制日更,將來欺偽,烏能免哉!

校勘記 编辑

  1. 「白金」原作「白雲」,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2. 「以門生楊宜為少保內姻」,「宜」原作「宣」,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3. 「乃改陞二級」,「乃」原作「及」,據明朱當國朝典故本改。
  4. 「眾加考訂」,原無「加」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5. 「其事皆無所諱」,「當」原作「常」,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6. 「借曰高孝授受之懿」,「孝」原作「宗」,據明代史籍彙刊明藍格抄本改。
  7. 「乃忍其父為人所戕而噤不出一語哉」,「父」原作「久」,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8. 「凡翰林官九年考滿」,原無「考」字,據明代史籍彙刊明藍格抄本補。
  9. 「眾益不得意」,「意」原作「已」,據明代史籍彙刊明藍格抄本改。
  10. 「及會選於吏部」,「及」原作「乃」,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11. 「既掇魁後」,「魁」原作「科」,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12. 「不可以品秩論」,原缺「論」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13. 「蓋上自公卿」,原缺「蓋上」二字,據明歷代小史本補。
  14. 「兒探一書請父試誦之可乎」,「請」原作「謂」,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15. 「是書固難誦」,「誦」原作「讀」,據明歷代小史本改。
  16. 「時甫下壽」,「下」原作「上」,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17. 「後終於正寢」,原無「正」字,據明代史籍彙刊明藍格抄本補。
  18. 「是小人之尤者」,原無「是」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