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詩質疑 (四庫全書本)/卷25上

卷二十四下 讀詩質疑 卷二十五上 卷二十五下

  欽定四庫全書
  讀詩質疑卷二十五上
  太僕寺少卿嚴虞惇撰
  生民之什
  生民尊祖也后稷生於姜嫄文武之功起於后稷故推以配天焉
  孝經曰郊祀后稷以配天祭法曰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 孔疏周公成王致太平制禮樂以王功起於后稷故推舉之以配郊天焉祭天而以祖配者天無形象推人道以事之當得人為之主禮記稱萬物本於天人本於祖俱為其本可以相配是故王者皆以祖配天經上三章言后稷生之所由顯異之事下五章言后稷長而有功見其所以得配天之意也 申公說周公制禮作樂尊后稷以配天故作此詩以推本其始生之祥明其受命於天者其原如此
  厥初生民時維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無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載震載夙載生載育時維后稷爾雅釋訓以履帝武敏句敏音每夙育自為韻稷合祀子敏止上入通韻如思齊之二章也
  賦也 鄭箋厥其初始也 朱註民人也 鄭箋時是也姜姓炎帝之後有女名嫄為髙辛氏之世妃孔疏精意以享曰禋祀祀郊禖也 鄭箋弗之言祓也 毛傳祓無子求有子也履踐也 鄭箋帝上帝也 毛傳武迹也 鄭箋敏拇也 朱註歆動也鄭箋介左右也 蘇氏曰震娠也 鄭箋夙肅也鄭箋民賴五榖以生其初生此民者誰歟是維姜嫄也以后稷生於姜嫄故也 嚴氏曰食者民之所以生也姜嫄生后稷所以生民也 鄭箋姜嫄之生后稷如何乎乃禋祀上帝於郊禖以祓除無子之疾而得其福也祀郊禖之時時則有大人之迹姜嫄履之足不能滿履其拇指之處心體歆歆然其左右所止如有人道感已者於是遂有身而肅戒不復御後生子而長養名之曰棄舜臣堯而舉之是為后稷 何氏曰封為諸侯故稱后為稷官故稱稷周語曰稷為大官 毛傳古者必立郊禖焉𤣥鳥至之日以太牢祀於郊禖天子親徃后妃率九嬪御乃禮天子所御帶以弓韣授以弓矢於郊禖之前 孔疏祭天而以先禖配之變媒言禖者神之也 史記姜嫄出野見巨人迹心欣然説欲踐之踐之而身動如孕者居期而生子以為不祥棄之隘巷馬牛過者皆避不踐徙置之林中適㑹山林多人遷之而棄渠中冰上飛鳥以其翼覆薦之姜嫄以為神遂收養之初欲棄之因名曰棄 朱註姜嫄巨跡之說先儒或疑之張子曰天地之始固未嘗先有人也則人固有化而生者矣葢天地之氣生之也 蘇氏曰物之異於常物者其取天地之氣宏多故其生也或異虎豹之生異於犬羊蛟蜃之生異於魚鼈物故有然者神人之生而異於人何足怪哉學者以其耳目之陋而不信萬物之變夫物之變無窮而耳目之見有限聖人則不然茍誠有之不以所見疑所不見河出圖洛出書稷契之生皆載於詩易不以為怪其說葢廣如此 孔疏大戴禮帝繫篇帝嚳卜其四妃之子皆有天下上妃有邰氏之女曰姜嫄生后稷次妃有娀氏之女曰簡狄生契次妃陳鋒氏之女曰慶都生堯下妃姬訾之女曰常儀生摰以堯與稷契俱為嚳子家語世本其文亦然故毛公司馬遷及劉歆班固賈逵馬融服虔王肅皇甫謐等皆遵其説鄭康成據命歴序云少昊傳八世顓頊傳九世帝嚳傳十世則堯非嚳子稷年又少於堯則姜嫄不得為帝嚳之妃葢髙辛後世子孫之妃也若稷契皆嚳子如史記之說是堯之兄弟也堯有賢弟七十而不用須舜舉之此不然明矣
  誕彌厥月先生如達不坼不副無菑無害以赫厥靈上帝不寧不康禋祀居然生子副古方二反上四句去入通韻
  賦也 朱註誕發語辭 毛傳彌終也 鄭箋終十月而生 朱註先生首生也 鄭箋達羊子也 孔疏羊子生之易故比之坼副皆裂也 毛傳赫顯也鄭箋寧康皆安也
  孔疏婦人之生首子其産多難后稷雖最先生者其生如羊子之易不坼副災害其母天既祐令有身又使之生易是天以此顯其有神靈也 朱註上帝豈不寧乎豈不康我之禋祀乎而使我無人道而徒然生是子也
  誕寘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誕寘之平林㑹伐平林誕寘之寒冰鳥覆翼之鳥乃去矣后稷呱矣實覃實訏厥聲載路字與翼韻二林字自為韻上下去入平去通韻賦也 毛傳寘置腓避字愛也 朱註㑹値也値人伐木而收之 蘇氏曰覆蓋翼藉也 毛傳大鳥來一翼覆之一翼藉之 孔疏呱泣聲也 毛傳覃長訏大也 陳氏曰載滿也
  朱註無人道而生子或者以為不祥故棄之而有此異也於是始收而養之 孔疏嬰兒未有所知當為牛羊所踐今乃避而愛之置之林野當為鳥獸所害今乃値人收取置之寒冰鳥非人類而覆藉之此其神靈之驗也
  誕實匍匐克岐克嶷以就口食蓺之荏菽荏菽斾斾禾役穟穟麻麥幪幪瓜瓞唪唪幪唪平上通韻
  賦也 毛傳岐知意也嶷識也 朱註就向也口食自能食也 鄭箋蓺樹也荏菽大豆也 毛傳斾斾長也役列也穟穟苖好羙也幪幪盛茂也唪唪多實也
  鄭箋后稷方匍匐時則岐岐然意有所知也其貎嶷嶷然有所識别也以此至於能口自食謂六七嵗時則已有種殖之志言天性也 孔疏上既言收取后稷此言其長養之事史記棄為兒時屹如巨人之志其游戲好種樹麻菽麻菽美即此章是也及為成人遂好耕農相地之宜宜榖者稼穡焉民皆法則之帝堯聞之舉棄為農師天下得其利下章是也
  誕后稷之穡有相之道茀厥豐草種之黄茂實方實苞實種實褎實發實秀實堅實好實穎實栗即有邰家室平上去通韻
  賦也 毛傳相助也茀治也黄茂嘉榖也 朱註方房也苞甲而未坼也此漬其種也 鄭箋種生不雜也褎枝葉長也發發管也 吕氏曰秀始穟也 王氏曰堅其實堅也好形味好也穎實繁碩垂末也朱註栗既成熟實栗栗然不秕也 毛傳邰姜嫄之國也
  孔疏此言稷為農官時事也后稷教民稼穡種之必好若有神助之力其種殖也除去茂草種之以黄色而茂盛者謂黍稷之嘉榖也榖既成熟收入𪪺多張氏曰他人之穡任其自然惟后稷之穡則盡人力之助有相之道焉亦贊化育之一端也 錢氏曰榖可收曰穡但舉穡者要其成而言也茀厥豐草以下言有相之道 朱註后稷之穡如此堯以其有功於民封於邰使即其母家而居之以主姜嫄之祀故周人亦世祀姜嫄焉 金氏曰堯以棄之母感化而生不由有父故使繼母氏之國祚之土而命之曰姬氏孔疏邰國當自有君或滅絶或遷徙故以其地封
  后稷
  誕降嘉種維秬維秠維穈維芑恒之秬秠是穫是畝恒之穈芑是任是負以歸肇祀
  賦也 毛傳降天降之也秬黑黍也秠黒黍一稃二米者也 孔疏穈赤粱粟也芑白粱粟也恒徧也徧種之也 嚴氏曰穫刈也 王氏曰任肩任之也蘇氏曰負背負之也 朱註秬秠言穫畝穈芑言任負互文也 毛傳肇始也
  蘇氏曰后稷既封而獲嘉種曰天實降此於是徧種之既成則穫而棲之於畝負任而歸而始祭天焉鄭箋得祀天者二王之後也 朱氏曰秬秠可以供鬱鬯穈芑可以供粢盛孔疏天降種者羙大后稷以種之必穫歸功於天非天實下之也 王氏曰后稷始受國為祭主故曰肇祀 劉氏曰后稷得國而始主祭則宗廟羣神之祀皆始此矣 吕氏曰孔叢子魏王問子順曰寡人聞昔者上天神異后稷而為之下嘉榖周遂以興答曰天雖至神自古及今未聞下榖與人也詩羙后稷能大教民種嘉榖以利天下故詩曰誕降嘉種猶書所謂稷降播種農植嘉榖也
  誕我祀如何或舂或揄或簸或蹂釋之叟叟烝之浮浮載謀載惟取蕭祭脂取羝以軷載燔載烈以興嗣嵗平上平去入通韻
  賦也 毛傳揄抒臼也 朱註簸揚去糠也 劉氏曰蹂脫其穗也 毛傳釋淅米也叟叟聲也浮浮氣也 劉氏曰謀卜曰擇士也惟齋戒具修也 朱註蕭蒿也脂膟膋也宗廟之祭取蕭合膟膋爇之使臭達墻屋也 毛傳羝牡羊也軷道祭也傅火曰燔貫之加於火曰烈
  孔疏上言得榖祭天此言將祭之事我后稷之祀天何如乎以所得秬秠穈芑之粟或使人在碓而舂之或就臼而抒之或簸揚其糠或蹂脱其穗既蹂舂得米乃浸之於盆淅而釋之其聲叟叟然又炊之於甑爨而烝之其氣浮浮然既烝熟乃以為酒及簠簋之實乃諏謀其日思惟其禮至祭之日乃取香蒿與祭牲之脂膏爇之於行神之位使馨香逺聞又取羝羊之體以為軷之祭其祭軷也又燔烈其肉以為尸之羞既祭神道乃自此而徃於郊以祭天欲以興起來嵗使繼嗣徃嵗而恒得豐年也 蘇氏曰此所謂孟春祈榖於上帝也 虞惇按月令中央土其祀中霤春祀户夏祀竈秋祀門冬祀行軷之所祭即行神也禮卿大夫用酒脯諸侯以羊天子以犬天子諸侯皆有尸
  卬盛于豆于豆于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胡臭亶時后稷肇祀庶無罪悔以迄於今上下以歆今分韻上豋升下時祀悔平上通韻又用韻之變格
  賦也 毛傳卬我也木曰豆瓦曰豋豆薦葅醢豋薦大羮也 鄭箋居安也 董氏曰SKchar神食氣曰歆鄭箋胡之言何也 朱註臭香也 鄭箋亶誠也毛傳迄至也
  孔疏上言将徃祭天此言正祭之事 鄭箋我后稷盛葅醢之屬當於豆者於豋者其馨香始上行上帝則安而歆饗之何芳臭之誠得其時乎羙之也祭天用瓦豆陶器質也后稷肇祀上帝於郊而子孫䝉其福無有罪過以至於今故推以配天焉 曾氏曰自后稷肇祀以來前後相承兢兢業業惟恐一有罪悔獲戾於天閲數百年而此心不易故曰庶無罪悔以迄於今言周人世世用心如此也 金氏曰易大傳神農氏作斵木為耜揉木為耒以教天下耕稼之利其來久矣書曰播時百榖詩稱誕降嘉種貽我來牟則百榖之備自稷始也趙過曰后稷始畎田則畝隴之法自稷始也晉董氏曰辰以成善后稷是相則農時之節自稷始也大哉后稷之為天下烈矣其流慶子孫光有天下宜哉
  生民八章四章章十句四章章八句
  虞惇按生民之詩履帝武敏毛鄭異說鄭以姜嫄履巨人跡而生后稷毛則云從帝而見於天将事齊敏諸儒聚訟紛紛歐陽子力闢鄭氏而朱子則從之更引蘇氏張氏說以為証於商頌𤣥鳥亦從鄭吞鳦卵之說葢鄭本之史記非好異也至姜嫄為帝嚳元妃考之史傳多不合史記五帝本紀以堯與稷契同為帝嚳之子按其年次亦多牴牾馬融王肅更以后稷為帝嚳之遺腹子其穿鑿尤甚故今從鄭氏但云髙辛氏之世妃而已卬盛於豆一章諸家皆以為郊天配后稷之祭集註亦云此言其尊祖配天之祭今按誕我祀如何以下二章相續成文上言将祭之事下言正祭之事若以上為后稷之祀天下為武周之祀稷則卬盛于豆於上章文義不相貫續或以誕我祀以下俱指武周配稷之祀尤未可通上云以歸肇祀此云誕我祀如何二章文義正自相承不應以誕我祀為武周之祀稷故今亦從鄭毛鄭舊分第三章八句第四章十句集註云第三章當十句第四章當八句如此則去呱訏路音韻諧恊呱聲載路文勢通貫而此詩八章皆十句八句相間為次又二章以後七章以前每章之首皆有誕字篇法尤為整齊今從之
  行葦忠厚也周家忠厚仁及草木故能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耉養老乞言以成其福禄焉
  内則凡養老五帝憲三王又乞言皆有惇史 黄氏曰周家忠厚仁及草木此序詩者推本言之也因成王睦族敬老而推本周家所以及草木之仁見其積累之久而忠厚之至也 朱氏曰此詩因行葦起興自戚戚兄弟至序賓不侮皆親睦九族燕射之禮也自曾孫維主至以介景福皆尊事黄耉乞言之禮也 申公說天子祭畢而燕父兄耆老之詩
  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方苞方體維葉泥泥
  興也 毛傳敦聚貎行道也 邱氏曰苞抱籜也鄭箋體成形也 朱註泥泥柔澤貎
  蘇氏曰道上之葦其為物也微矣仁人君子謂其方且茂盛也故禁牛羊使勿踐之而况於人乎此忠厚之至也
  戚戚兄弟莫逺具爾或肆之筵或授之几
  賦也 毛傳戚戚内相親也 鄭箋具俱也 蘇氏曰爾邇同近也 毛傳肆陳也
  吕氏曰敦彼行葦其可使牛羊踐履之乎戚戚兄弟其可踈逺而不親愛之乎 朱氏曰行道之葦不為牛羊所踐履故能甲坼成形泥然柔澤由物理以察人倫乃知兄弟内心相親出於天性相聚而處相依而生亦如葦然所以不可相逺當常相近而陳設宴飲以相親樂也 劉氏曰肆筵行燕禮也授几優尊也 鄭箋年稚者設筵而已老者加之以几 朱註方開燕設席之初而慇懃篤厚之意藹然已見於言外矣讀者詳之
  肆筵設席授几有緝御或獻或酢洗爵奠斝斝古音古上去通韻亦隔句韻
  賦也 孔疏鋪陳曰筵藉之曰席 毛傳設席重席也 鄭箋緝續也御侍也 毛傳斝亦爵也夏曰醆殷曰斝周曰爵
  鄭箋兄弟之老者既肆之筵又為設重席既授之几又有相續代而侍者進酒於客曰獻客答之曰酢主人又洗爵醻客客受而奠之不舉也用殷爵者尊兄弟也 劉氏曰續御所以優老不暫闕其侍從也
  醓醢以薦或燔或炙嘉殽脾臄或歌或咢
  賦也 孔疏以肉作醤曰醢醓肉汁也 蘇氏曰醓醢葢醢之多汁者 鄭箋燔用肉炙用肝以脾臄為加故謂之嘉 李氏曰脾土臟也 毛傳臄函也孔疏口上曰臄口下曰函 毛傳歌者比於琴瑟也徒撃鼓曰咢
  孔疏於獻酒之時則用醓醢并韭葅以薦進之又或燔其肉或炙其肝以為羞其正饌以外所加嘉殽則脾之與臄酒餚既備又作樂助歡以此燕樂族人也李氏曰凡此皆親親之誠無不用其極也
  敦弓既堅四鍭既鈞舍矢既均序賓以賢
  賦也 毛傳敦弓畵弓也天子敦弓 朱註堅勁也孔疏金鏃翦羽謂之鍭鈞參亭也冬官矢人為鍭
  矢參分一在前二在後注云三訂之而平者前有鐵重也 鄭箋舍釋也 邱氏曰均徧也四鍭徧釋之也射以中多者為賢
  朱註言既燕而射以為樂也 鄭箋序賓以賢謂以射中多少為次第 吕氏曰鄉射禮若右勝則曰右賢於左若左勝則曰左賢於右 虞惇按何休公羊注云天子雕弓諸侯彤弓大夫嬰弓士盧弓王者與同姓燕射故舉天子之弓言之
  敦弓既句既挾四鍭四鍭如樹序賓以不侮鍭音胡平上去通韻
  賦也 孔疏句彀同引滿也 鄭箋射禮搢三挾一个既挾四鍭則徧釋矣 邱氏曰如樹如手就植之朱註言貫革而堅正也 鄭箋不侮者敬也 朱
  註不侮不以中病不中者也射以中多為雋以不侮為徳 吕氏曰四鍭既鈞泛言射者也故曰序賓以賢四鍭如樹專言勝者也故曰序賓以不侮 孔疏大射禮搢三挾一个謂卿大夫若其君則使人屬矢不親挾也
  曾孫維主酒醴維醹酌以大斗以祈黄耉斗古滴主反耉音矩
  賦也 毛傳曾孫成王也醹厚也大斗柄長三尺孔疏祈求也
  虞惇曰此及下章言成王之養老也 孔疏成王承先王之法度為主人而酒醴維厚矣遂酌大斗而獻之以養黄耉之老人 吕氏曰酌大斗而祈黄耉頌禱與乞言皆在其中矣 嚴氏曰古者於旅也語因燕飲而求誨於老成人一話一言皆足為熏陶漸染之益不徒燕樂已也
  黄耇台背以引以翼夀考維祺以介景福平去入通韻賦也 鄭箋台鮐也大老則昔有鮐文引導翼輔也在前曰引在旁曰翼 毛傳祺吉也
  孔疏成王於此黄耉之老使人以禮在前導引之以禮在旁輔翼之故得夀考維吉以助其受大福也行葦八章章四句
  虞惇按此詩五章六章毛鄭以為將養老大射擇士王肅以為燕射葢王説是也吕祖謙云孔氏謂燕射在旅酬後為之不當設文於曾孫維主之上遂從鄭氏以為大射不知此篇乃成周燕宗族兄弟之詩非大射擇士時也儀禮燕射如鄉射之禮射雖畢而燕未終舉觶無算爵獻酬尚多則酌大斗於既射之後亦豈不可又禮經無養老大射擇士之文而孔氏云養老與祭相類故亦射以擇士葢曲說也集註亦云既燕而射故今以燕射為正序賓以賢毛引矍相之圃不如鄭説簡當又此詩毛分七章二章章六句五章章四句鄭分八章章四句集註謂毛氏首章以四句興二句不成文理二章又不協韻鄭氏首章有起興無所興皆誤遂分四章章八句愚意詩有全篇比興或一章但有比興無正義者如行露之首章卷阿之九章是也鄭氏首章之興於義無害故今仍鄭氏之舊作八章
  既醉太平也醉酒飽徳人有士君子之行焉
  蘇氏曰周自文王至於成王而天下平無所復事故君子作此詩言王與羣臣祭畢而燕於寢旅酬至無算爵醉之以酒而飽之以徳臣之所以願其君者反復而不厭此所謂太平也 陳氏曰君臣湛湎於上而天下之民榖粟不繼饑窮無聊君雖有酒豈能獨樂夫維民俗安靖於下君臣肅恭於上於是因祭祀之餘旅酬徧及非夫太平之時而能若是 申公説王族與燕合行葦之詩
  既醉以酒既飽以徳君子萬年介爾景福
  賦也 毛傳既者盡其禮終其事 朱註徳恩惠也鄭箋君子成王也 朱註爾亦王也
  鄭箋成王祭宗廟旅酬下徧羣臣至無算爵故云醉焉乃見十倫之義志意充滿是之謂飽徳成王有萬年之夀天又助之以大福謂五福也 孔疏福者備也備者大順之總名君子萬年夀也天被爾禄富也室家之壼康寧也昭明有融攸好徳也髙朗令終景命有僕考終命也下文具此五者故以是言之
  既醉以酒爾殽既將君子萬年介爾昭明
  賦也 鄭箋殽俎實也 毛傳將行也 朱註昭明光大也 孔疏天助之以昭明之道謂使之政教常善永作明君也
  昭明有融髙朗令終令終有俶公尸嘉告
  賦也 朱註融明之盛也朗虚明也 毛傳俶始也朱註公尸君尸也 鄭箋嘉告以善言告之謂嘏
  辭也
  鄭箋天既與爾以光明之道又使之長有髙明之譽而以善名終也 朱註欲善其終者必善其始今固未終也而既有其始矣於是公尸又嘉告之 吕氏曰周之追王止於太王則宗廟之祭尸之尊者乃公尸也自既醉以酒至髙朗令終皆祭畢而燕頌禱之辭也自令終有俶至於卒章皆追道祭之受福以明頌禱之實也
  其告維何籩豆静嘉朋友攸攝攝以威儀
  賦也 鄭箋静嘉潔清而羙也 朱註朋友賓客助祭者也 蘇氏曰攝撿也
  蘇氏曰尸之所以嘏主人者以其籩豆静嘉君臣相敇以無違禮故也 孔疏攝者各自收斂以相助佐為威儀之事祭義所謂濟濟漆漆是也 毛傳恒豆之葅水草之和也其醢陸産之物也加豆陸産也其醢水物也籩豆之薦水土之品也不敢用常䙝味而貴多品所以交於神明者言道之徧至也 黄氏曰祭不在物而在誠誠之所可見者寓於威儀之間葢惟助祭者皆敬則主祭者之威儀自莫不敬矣謂本於朋友之攝可也 朱註自此至終篇皆述尸告之辭
  威儀孔時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平上去通韻
  賦也 朱註孝子主人之嗣子也儀禮祭祀之終有嗣舉奠 毛傳匱竭類善也
  吕氏曰成王與助祭者威儀甚得其宜又有嗣子之孝舉奠於後其孝可謂源源不竭矣神之錫爾之善宜其永久不替也 虞惇按祭義孝有三小孝用力中孝用勞大孝不匱博施備物可謂不匱矣此詩不匱之義可相叅也
  其類維何室家之壼君子萬年永錫祚㣧上去通韻賦也 孔疏宫中巷謂之壼 董氏曰壼内也自内以達外也 朱註祚福禄也㣧子孫也錫之以善莫大於此
  孔疏天之錫爾以善云何乎謂以此善道施於室家而廣及於天下使汝有萬年之夀又長與汝以福禄而施及子孫也天被爾禄景命有僕即祚也釐爾女士從以孫子即㣧也此章舉其目下分言之 國語叔向曰類也者不忝前哲之謂也壼也者廣裕民人之謂也萬年也者令聞不忘之謂也祚㣧也者子孫蕃育之謂也
  其㣧維何天被爾禄君子萬年景命有僕
  賦也 鄭箋被覆被也 毛傳僕附也
  朱註将使爾有子孫者先當使爾被天禄而為天命之所附屬也下章乃言子孫之事
  其僕維何釐爾女士釐爾女士從以孫子
  賦也 毛傳釐予也 鄭箋從隨也天既釐爾以女而有士行者謂生淑媛使為之妃又使生賢知之子孫以隨之謂傳世也
  既醉八章章四句
  虞惇按此詩毛鄭孔朱四家無大異惟公尸之解從東萊讀詩記
  鳬鷖守成也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祗祖考安樂之也
  孔疏天下太平治功之極物極則反或將喪之成之既難守亦不易故美其能守神祗以人為主人能守成則神祗亦安樂之矣 申公說祭之明日繹公尸之樂歌 李氏曰繹尋繹前祭也
  鳬鷖在涇公尸來燕來寜爾酒既清爾殽既馨公尸燕飲福禄來成
  興也 毛傳鳬水鳥 孔疏鷖鷗也 鄭箋涇水名孔疏鳬鷖在水中得其處也 鄭箋爾斥王也
  毛傳馨香之逺聞也
  鄭箋祭祀既畢明日又設禮而與尸燕公尸之來燕也其心安寧羙成王事尸之禮備 蘇氏曰鳬鷖之為物也愿而遲公尸之安詳似之 孔疏爾酒殽清羙以公尸燕樂而飲之則為神所恱以此致福禄而來成汝孝子也燕尸之禮大夫謂之賔尸即用其祭之日天子諸侯謂之繹以祭之明日春秋辛已有事于太廟壬午猶繹是也 杜氏曰天子不以公為尸諸侯不以卿為尸天子諸侯以卿大夫為尸皆取同姓之嫡卿大夫不以臣為尸皆以孫避君故也 徐氏曰楚茨鼔鐘送尸神保聿歸則祭畢之燕尸不與也尸何以不與以其象神故不敢留而為次日之燕也燕於次日尊尸也尊尸尊神也 錢氏曰宗廟之稱公尸謂自祖紺以上苐祀以天子之禮而不追王服尸以先公之服則其稱公尸宜也而概稱公者統於尊也
  鳬鷖在沙公尸來燕來宜爾酒既多爾殽既嘉公尸燕飲福禄來為為音譌
  興也 毛傳沙水旁也 鄭箋為猶助也
  鳬鷖在渚公尸來燕來處爾酒既湑爾殽既脯公尸燕飲福禄來下
  興也 鄭箋湑酒之泲者也 孔疏脯乾肉也
  鳬鷖在潨公尸來燕來宗既燕于宗福禄攸降公尸燕飲福禄來崇
  興也 毛傳潨水㑹也宗尊也 鄭箋于宗宗廟也吕氏曰崇積而髙大也
  鳬鷖在亹公尸來止熏熏㫖酒欣欣燔炙芬芬公尸燕飲無有後艱
  興也 毛傳亹山絶水也熏熏和恱也欣欣樂也芬芬香也 嚴氏曰艱猶患也 黄氏曰無有後艱者非止一身之福而子孫無疆之福也
  鳬鷖五章章六句
  虞惇按歐陽氏云在涇在沙皆言公尸和樂之意如水鳥得其所鄭氏强為分别以在沙喻祭四方萬物之尸在渚喻祭天地之尸在潨喩祭社稷山川之尸在亹喻祭七祀之尸皆穿鑿臆說不可從也
  假樂嘉成王也
  申公說公尸羙王者之詩
  假樂君子顯顯令徳宜民宜人受禄於天保右命之自大申之上入平去通韻
  賦也 毛傳假嘉也 鄭箋君子成王也顯光也朱註民庶民也人在位者也 毛傳申重也
  鄭箋天嘉樂成王有光顯之善徳安民官人皆得其宜以受福禄於天 朱註天之於王猶反覆眷顧之而不厭既保之右之命之而又申重之也
  干禄百福子孫千億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舊章
  賦也 鄭箋干求也十萬曰億 吕氏曰穆穆敬也皇皇羙也 孔疏君諸侯也王天子也 鄭箋愆過率循也 劉氏曰舊章先王之禮樂政刑也
  蘇氏曰成王干禄而得百福故其子孫之蕃至於千億適為天子庶為諸侯無不穆穆皇皇以遵先王之法者 朱氏曰願其子孫之多而且賢也 謝氏曰不愆則無聰明亂舊章之過不忘則常有繼志述事之羙
  威儀抑抑徳音秩秩無怨無惡率由羣匹受禄無疆四方之綱
  賦也 鄭箋抑抑宻也 毛傳秩秩有常也 朱註匹類也
  歐陽氏曰成王有威儀有令徳其臨下無有怨惡於人率用羣臣以共治之王享其福禄總其綱紀而已蘇氏曰無所不容故無怨無所不矜故無惡 嚴
  氏曰推誠樂與惟循用羣臣之賢故能受無疆之福為四方之綱 李氏曰人之才品髙下各有其類循其類而任之不以已之愛憎参其間大以成大小以成小所謂建官惟賢任事惟能也
  之綱之紀燕及朋友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塈上去通韻
  賦也 董氏曰大曰綱小曰紀 蘇氏曰燕安也毛傳朋友羣臣也 鄭箋媚愛也 朱註解惰也毛傳塈息也
  嚴氏曰成王於天下之治惟總其大綱而已大綱舉而小紀自隨則太平極治可傳於永久此無窮之福也羣臣與國同休是安及羣臣也 蘇氏曰成王綱紀四方而臣下頼之以安故外而百辟内而卿士思所以媚之者曰惟不解於位以使民獲休息也 吕氏曰泰誓曰友邦冡君酒誥曰大史友内史友則朋友者合百辟卿士言之也君燕其臣臣媚其君此上下交而為泰之時也泰之時所憂者怠荒而已詩所以終於不解於位民之攸塈也方嘉之又規之者葢臯陶賡歌之意也民之勞逸在下而樞機在上上逸則下勞矣上勞則下逸矣不解於位乃民之所由以休息也
  假樂四章章六句
  虞惇按首章保右命之鄭箋云成王之官人也羣臣保右而舉之乃後命用之又用天意申勅之此誤也詩嘉成王之徳能受天禄不應獨舉官人一節也卒章燕及朋友箋云當與羣臣燕飲非獨樂族人而已亦非也之綱之紀與燕飲之意不相貫蘇氏訓燕為安而朱集註用之者是也三章威儀抑抑以下集註云此皆稱願其子孫之辭玩詩意主於嘉成王不應連章累牘頌羙其子孫畧於今王而詳於後嗣亦非體也故今仍舊說云






  讀詩質疑卷二十五上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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