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六 資治通鑑外紀 (明崇禎刊本)卷第七 北宋
宋 京兆萬年劉 恕 編集
卷第八


 周紀五起上章攝提格,盡重光大荒落,凡五十二年。


  靈王


元年
 □春,鄭侵宋。
 □齊伐萊。
 □秋,七月,庚辰,鄭成公薨,太子僖公 髡頑立。晉侵鄭。
二年
 □春,楚伐吳,克鳩茲,至于衡山。
 □吳伐楚,取駕。
 □夏,晉 祁奚辭軍尉,悼公問:「孰可?」對曰:「臣之子午,有直質而無流心,非義不變,非上不舉。若臨大事,可賢於臣。」公使午為軍尉,軍無秕政。
 □六月,晉會諸侯盟于雞澤,悼公弟揚干亂行,中軍司馬魏絳斬其僕,而謂公曰:「臣誅于揚干,不忘其死。君不悅,請死之。」公曰:「軍旅之事也。」公於是布命、結援、修好、申盟而還。令狐文子卒,使張老為卿,辭曰:「智仁勇學,臣不如魏絳。若在卿位,外內必平。雞丘之會,其官不犯而辭順,不可不賞也。」五命而固辭,乃使為司馬。趙武將新軍,魏絳佐之。
 □秋,楚侵陳。
 □冬,晉伐許。
三年
 □春,三月,陳成公薨,子哀公溺立。楚將伐陳,聞喪乃止。陳人不聽命。夏,楚侵陳。
 □冬,陳圍頓。頓,姬姓,子爵。
 □晉悼公譽達于戎,無終子嘉父因魏絳請和諸戎,於是遂伯。
 □邾、莒伐鄫,魯救鄫;侵邾,敗於狐駘。
四年
 □秋,魯大雩。
 □冬,楚伐陳。十一月,甲午,諸侯救陳。
 □魯子服它諫季文子曰:「子相二君,妾不衣帛,馬不食粟,人以子為愛,且不華國!」文子曰:「德榮為國華。吾觀國人,食麄而衣惡者多。」文子以告其父仲孫蔑,蔑囚之七日。自是子服之妾衣不過七升之布,馬餼不過狼莠。文子聞之曰:「過而能改,民之上也。」使為上大夫。
五年
 □春,杞桓公薨,子孝公丐立。
 □秋,莒滅鄫。
 □冬,十一月,丙辰,齊滅萊,共公、浮柔奔棠。
六年
 □冬,十月,晉韓厥獻子老,使公族穆子受事於朝。辭曰:「厲公之亂,無忌備公族。智不能匡君,使至於難,仁不能救,勇不能死,敢辱君朝以忝韓宗。」悼公曰:「難雖不能死君而能讓,不可不賞也。」使掌公族大夫。庚戌,宣子起朝。
 □楚圍陳。晉會諸侯于鄬以救之。
 □鄭子駟使賊夜弒僖公,以瘧疾赴于諸侯。子簡公 嘉立,年五歲。
七年
 □夏,四月,鄭侵蔡。
 □五月,莒伐魯。
 □秋,九月,魯大雩。
 □冬,楚伐鄭,鄭及楚平。
八年
 □春,宋災。
 □夏,晉 韓起佐上軍,趙武為新軍將。
 □秋,秦侵晉。
 □冬,十月,諸侯伐鄭。鄭及晉成。晉以諸侯復伐鄭。閏十二月,次陰口而還。
 □楚伐鄭,鄭及楚平。
九年
 □夏,五月,甲午,晉滅偪陽。偪陽,妘姓,子爵。
 □六月,楚、鄭伐宋。
 □晉伐秦。
 □衛救宋。鄭侵衛。
 □秋,七月,楚、鄭侵魯。還,圍宋蕭。八月,丙寅,克之。九月,鄭侵宋。
 □莒伐魯。
 □晉率諸侯伐鄭。冬,十月,楚救鄭。十一月,丁未,晉率諸侯侵鄭。
十年
 □春,魯季武子為三軍,叔孫穆子曰:「天子作師,公帥之,以征不德。元侯作師,卿帥之,以承天子。諸侯有卿無軍,帥教衛以贊元侯。伯、子、男有大夫無卿,帥賦以從諸侯。今我小侯也,處大國之間。為元侯之所,以怒大國,無乃不可乎?」弗從。遂作中軍。自是齊、楚代討於魯。
 □宋侵鄭。夏,四月,鄭侵宋。諸侯伐鄭。
 □秋,七月,楚乞旅于秦,秦師從楚子,將伐鄭,鄭伯逆之。丙子,伐宋。九月,諸侯復伐鄭,鄭人行成。冬,十二月,鄭簡公納女、工、妾、女樂、歌鐘、寶鎛、輅車于晉悼公。公錫魏絳女樂一八、歌鐘一肆,曰:「微子,寡人無以待戎。子其受之。」絳徙治安邑。
 □晉悼公與司馬侯升臺而望曰:「樂夫!」對曰:「臨下之樂則樂矣,德義之樂未也。」公曰:「何謂德義?」對曰:「諸侯之為,日在君側,以其善行,以其惡戒,可謂德義矣。」公曰:「孰能?」對曰:「羊舌肸習春秋。」乃召叔向使傅太子彪。
 □秦伐晉以救鄭。己丑,秦敗晉于櫟。
十一年
 □春,莒伐魯,圍台;魯救台,遂入鄆。
 □吳王 壽夢四子曰諸樊、餘祭、夷昧、季札。季札賢,壽夢欲立之,季札讓不可。秋,壽夢薨,長子諸樊攝行事當國。
:  劉恕曰:太伯、仲雍南之勾吳,而季歷嗣周。季札有三兄,故不敢當吳君。夫嫡庶之分不明,則爭纂之禍迭起。君子思患而豫防,遠利以全身。及闔廬弒王僚,季札曰:「非我立亂,立者從之,先人之道也。」蠻夷之人,仲尼稱之,豈不以其知,而能守節哉?
 □冬,楚、秦伐宋。
十二年
 □夏,邿亂,魯救亂,遂滅之。
 □晉 趙武將上軍,魏絳佐下軍。
 □初,楚共王多寵子,而世子之位不定。屈建曰:「楚必多亂。夫一兔走于街,萬人追之;一人得之,貪夫知止。太子者,國之基,而百姓之望也。絕則撓亂,猶兔走也。」共王聞之,立昭太子。
  楚共王作宮樓,未成,有鹿上焉。秋,王有疾,召大夫曰:「不榖不德,覆楚國之師。若得保首領以歿,請為『靈』若『厲』。」王薨,子囊曰:「事君者,先其善不從其過。能知其過,可不謂『共』乎。」大夫從之。太子康王昭立。
 □吳侵楚,戰于庸浦,吳大敗。
十三年
 □春,吳 諸樊既除喪,將立季札,季札固讓,乃舍之。
 □夏,諸侯從晉伐秦,及涇莫濟。晉叔向曰:「諸侯謂秦不恭而討之,及涇而止,於秦何益?」魯叔孫穆子曰:「豹之業,及匏有苦葉矣,不知其他。」叔向退,召舟虞與司馬,曰:「苦匏不裁於人,共濟而已。叔孫將涉也。具舟除隧,不共有法。」是行也,魯、莒先濟,諸侯從之。不獲成,晉師還。
 □四月,衛孫林父、甯殖叛,獻公奔齊,居郲。衛人立穆公孫剽,是為殤公。或云子叔孫甯相之。
 □晉舍新軍。
 □秋,楚伐吳,吳不出而還。吳人要擊,敗之。
十四年
 □夏,齊圍魯成。
 □秋,邾伐魯。
 □冬,晉悼公薨,子平公彪立。
十五年
 □夏,六月,庚寅,晉會諸侯伐許,遂伐楚。敗之,復伐許。
 □秋,齊圍魯 成。
十六年
 □春,宋伐陳。
 □夏,衛伐曹,取重丘。
 □秋,齊伐魯。
 □冬,邾伐魯。
 □是歲,邾宣公薨,子悼公 華立。
十七年
 □秋,齊伐魯。
 □冬,十月,晉會諸侯伐齊。魏絳將下軍。丙寅,齊師夜遁。十一月,克茲邿。十二月,己亥,焚雍門及西郭、南郭。壬寅,焚東郭、北郭。甲辰,東侵及濰,南及沂。楚伐鄭,至虎牢而返。
 □是歲,曹成公薨,子武公勝立。
 □燕武公薨,文公立。
十八年
 □春,諸侯取邾田,自漷水歸于魯。
 □二月,晉、衛伐齊。
 □齊靈公廢太子光,以子牙為太子。靈公疾,崔杼逆光,疾病而立之。夏,五月,壬辰晦,公薨,光即位,是為莊公。
十九年
 □秋,魯伐邾。
二十年
 □春,邾庶其以漆、閭丘奔魯。
 □晉欒桓子黶娶范宣子女叔祁,生懷子盈。黶卒,叔祁與老州賓通,盈患之。夏叔祁懼,愬諸宣子曰:「盈將為亂。」宣子畏其多士,使城著,將逐之。平公謂陽畢曰:「自穆侯以至于今,恐及吾身,若之何?」對曰:「去其枝葉,絕其本根,可以少間。欒氏之誣晉久也。欒書弒厲公以厚其家,滅欒氏,則民威矣。起瑕、原、韓、魏之後而賞立之,則民懷矣。」公曰:「欒書立吾先君,欒盈不獲罪,如何?」對曰:「若愛盈,則明逐群賊,而知國倫數而遣之。彼若遠逃,乃厚其外交而勉之,以報其德,不亦可乎?」公許諾。秋,盡逐群賊,使祁午及陽畢適曲沃逐欒盈,盈出奔楚。公令國人曰:「自文公以來有力於先君而子孫不立者,將授立之,得之者賞。」欒盈之出,執政使欒氏之臣勿從,其臣辛俞行,吏執之。公曰:「國有大令,何故犯之?」對曰:「臣順之,豈敢犯之?執政曰『無從欒氏而從君』。臣聞『三世事家,君之;再世以下,主之。』臣隸於欒氏三世矣,敢忘其死而叛其君,以煩司寇。」公悅,固止之,不可,厚賂之。辭曰:「臣嘗陳辭矣,若受君賜,是墮其前言,何以事君?」乃遣之。
 □冬,十月,庚子,孔子生。孔子名丘,字仲尼,其先宋人,生魯 昌平鄉 陬邑。為兒嬉戲,常陳俎豆,設禮容。
二十二年
 □春,杞孝公薨,弟文公益姑立。
 □夏,四月,齊納欒盈于晉 曲沃,盈率曲沃之甲因魏舒。入絳,敗,奔曲沃。
 □秋,齊莊公伐衛,將伐晉,晏嬰、崔杼諫,弗聽。陳須無曰:「將如君何?」遂伐晉,取朝歌。八月,魯救晉。初,陳完敬仲生穉孟夷,穉孟夷生湣孟莊,湣孟莊生須無,即陳文子也
 □冬,十月,晉人克欒盈于曲沃,盡殺欒氏之族黨。
 □初,齊莊公為車五乘之賓,而杞梁華舟獨不與焉,歸而不食,其母曰:「生而有義,死而有名,五乘之賓盡汝下也。」梁與舟同車侍於莊公,還自,晉遂襲莒,公傷股,明日復戰,杞梁華舟下鬪獲甲首三百,公曰:「子止,吾與子同齊國。」二子曰:「君為五乘之賓,而舟與梁不與焉,是少吾勇也;臨敵涉難,止我以利,是惡吾行也;深入多殺,臣之事也,齊國之利,非吾所知也。」壞軍陷陳,三軍不敢當,至莒城下,莒人曰:「子無死,吾與子同莒國。」杞梁華舟曰:「去國歸敵,非忠臣也;雞鳴而期,日中忘之,非信也。深入多殺,臣之事也,莒國之利非吾所知。」進鬪,殺二十七人而死。莒人行成,杞梁之妻聞之而哭,城為之弛,而隅為之崩。
二十三年
 □春,魯侵齊。
 □夏,楚為舟師伐吳,無功而還。
 □秋,齊伐莒。
 □冬,楚伐鄭,諸侯救鄭。
 □周榖、洛鬪,將毀王宮。靈王欲壅之,太子晉諫曰:「民有怨亂,猶不可遏,而況神乎?王將防鬪川以飾宮,是飾亂而佐鬪也,無乃章禍且遇傷乎?」王卒壅之。
 □齊人城郟。
 □晉平公使叔譽于周,見太子晉而與之言,五稱而五窮。歸告公曰:「太子晉行年十五,而臣勿能與言,君請歸邑而與之田,若不反,有天下,將以為誅。」平公將歸之,師曠曰:「請使瞑臣往與之言,反而復之。」師曠見太子,與之言,皆稱善。師曠歌無射,曰:「國誠寧矣,遠人來觀。修義經矣,好樂無荒。」太子歌蟜,曰:「何自南極,至于北極,絕境越國,弗愁道遠。師曠謂太子曰:「汝將為天下宗乎?」太子曰:「自太昊至堯、舜、禹,未有一姓再有天下者。吾後三年,上賓于帝所,汝慎無言。」師曠歸,未及三年,告死者至。
 □晉羊舌肸聘于周,發幣于大夫及單靖公。靖公享之,儉而敬;賓禮贈餞,視其上而從之;燕無私,送不過郊,叔向曰:「異哉!吾聞『一姓不再興。』今有單子,周其興乎!昔史佚有言『動莫若敬,居莫若儉,德莫若讓,事莫若咨。』單子之貺我,禮也,皆有焉。子孫必蕃,後世不忘。」
 □初,晉范宣子與和大夫爭田,久而無成。宣子欲攻之,司馬侯曰:「諸侯皆有二心,是之不憂,而怒和大夫,非子之任也。」祁午曰:「晉為盟主,子為正卿,若能靖端諸侯,使服聽命於晉,晉國其誰不從,何必和?盍密和。」宣子問於家老訾祏,對曰:「吾子嗣位,於朝無奸行,於國無邪民,將何治為?」宣子悅,乃益和田而與之和。訾祏死,宣子謂獻子曰:「昔吾有訾祏,朝夕顧焉,以相晉國,且為吾家,今吾觀汝,專則不能,謀則無與,將若之何?」對曰:「鞅也居處恭,不敢安易,敬學而好仁,和於政而好其道,謀於眾不以賈好,私志雖衷,不敢謂是,必長者之由。」宣子曰:「可以免身。」
 □晉平公射鴳不死,使竪襄摶之,失,公怒,拘將殺之。叔向聞之,夕。君告之,對曰:「昔唐叔射兕于徒林,殪以為大甲。今君射鴳不死,摶之不得,恥也。必速殺之,勿令遠聞。」公忸怩,促赦之。
 □是歲,燕文公薨,懿公立。
二十四年
 □春,齊伐魯。
 □齊莊公通于崔杼妻姜氏。夏,五月,乙亥,杼弒公,邢蒯瞶使晉而返,將入死而報君,其僕曰:「君之無道,四鄰諸侯莫不聞也。」蒯瞶曰:「子早言我能諫之,不聽我能去之,不諫又不去,吾將死之。」驅車入死。其僕曰:「人有亂君,猶死之;我有治長,可無死乎?」結轡自刎於車上。申蒯將往赴難,申詳止之曰:「君之無道聞於諸侯,何必死之。」蒯曰:「食無道之食,衣無道之衣,居無道之位,安得有道而死。」馳至公門,崔杼不內,蒯以劍斷臂與門者。杼陳入列命之,蒯入門,奮劍三踴而鬪殺七列,不及一列而死。陳不占往赴難,食則失匕,上車失軾。其御曰:「怖懼如此,雖往何益?」不占曰:「死君,義也;無勇,私也。君子不以私害義。」至門,聞鬪戰之聲,恐駭而死。杼令士大夫皆脫劍入盟,言不疾指不至血者死,所殺十人。次及晏子,晏子奉桮血,仰天嘆曰:「嗚呼!崔杼不忠,而弒其君。」杼曰:「子從我,與子分國;不與吾,吾將殺子。直兵將推之,曲兵將勾之。」晏子曰:「回以利而背其君,非仁也;劫以刃而失其志,非勇也。詩云:『愷悌君子,求福不回。』嬰可回乎?」崔子捨之。晏子趨出,授綏而乘。其僕將馳,晏子撫其手曰:「麋鹿在山林,其命在庖廚,馳不益生,緩不益死,桉之成節而去。」丁丑,崔杼立莊公弟杵臼,是為景公。崔杼、慶封相之。
 □晉伐齊,齊請成。納賂,平公許之。
 □六月,鄭伐陳,入之。賂鄭以宗器,乃還。
 □秋,七月,晉趙武為政。舒鳩叛楚,楚伐之,吳救之,楚敗吳師,圍舒鳩。八月,滅之。
 □衛獻公入于夷儀。
 □冬,十月,鄭復伐陳。
 □十二月,吳王諸樊伐楚,門于巢。巢牛臣射殺之,弟王餘祭立。初,諸樊嘉季札之義,兄弟皆欲以次致國,令以漸至。故諸樊稱先王壽夢之意,傳弟焉。季札封延陵,號延陵季子。衛獻公自夷儀使與甯喜言,求復國,甯喜許之。
二十五年
 □春,二月,甯喜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聞君之出,敢聞其入?」辛卯,甯喜弒殤公。甲午,獻公入衛。
 □夏,楚、秦侵吳,聞吳有備而還,遂侵鄭。
 □六月,晉會諸侯討衛,執獻公。秋,七月,齊景公、鄭簡公為獻公如晉,晉許歸之。
 □楚椒舉奔鄭,將奔晉。蔡聲子將如晉,遇之於鄭,饗之以璧侑曰:「能事晉君以為諸侯主。」辭曰:「非吾願也。若得歸骨於楚,死且不朽。」聲子曰:「子尚良食,吾歸子。」椒舉降三拜,納其乘馬,聲子受之。還見楚令尹子木,言舉若以晉謀楚,必有豐敗。子木愀然曰:「召之其來乎?」對曰:「亡人得生,又何不來為。」子木曰:「不來,則若之何?」對曰:「資東陽之盜使殺之,可乎?」子木曰:「我為楚卿,而賂盜以賊一夫於晉,非義也。」乃使椒鳴召其父而復之。
 □初,屈到嗜芰,有疾,召其宗老而屬之,曰:「祭我必以芰。」及祥,宗老將薦芰,屈建命去之,曰:「夫子承楚國之政,其法刑在民心而藏在王府,上可比先王,下可訓後世,雖微楚國,諸侯莫不譽。夫子不以私欲干國典。」遂不用。
 □許靈公如楚,請伐鄭。秋,八月,薨于楚,子悼公買立。
 □冬,十月,楚伐鄭。十二月,衛人歸衛姬于晉,乃釋獻公。
二十六年
 □魯郈成子聘於晉,過衛,右宰榖臣止而觴之,陳樂而不樂,酒酣送之以璧,成子反,過而弗辭,其僕怪而問之。成子曰:「止而觴我,與我歡也;樂而不樂,告我憂也;酒酣送之以璧,寄之我也。衛其有亂乎?」衛獻公患甯喜專。夏,公孫免餘攻殺甯喜及右宰榖臣,郈成子倍衛三十里,還車而臨,三舉而歸,使人迎榖臣妻子,隔宅異之,分祿而食,其子長而返其璧。孔子曰:「知可以微謀、仁可以託財者,郈成子之謂乎!」
 □宋向戍善於晉趙文子,又善于楚令尹子木,欲弭諸侯之兵,晉、楚、齊、秦許之,皆告小國為會于宋。秋,七月,辛巳,盟于宋。子木欲襲晉軍,曰:「若盡晉師而殺趙武,則晉可弱也。」叔向謂趙文子曰:「何患焉。忠不可暴,信不可犯。合諸侯以為不信,諸侯何望焉,荊敗我,諸侯必叛之,子何愛於死,死而可以固晉國之盟主,何懼焉?」楚人固請先歃。叔向謂趙文子曰:「霸王之勢,在德不在歃。昔成王盟諸侯于岐陽,楚為荊蠻,置茆蕝,設望表,與鮮卑守燎,故不與盟。今將與狎主諸侯之盟,唯有德也,務德,所以服楚也。無爭先。」乃先楚,是行也。晉以藩為軍,攀輦即利而舍,候遮扞衛不行,楚人不敢謀,畏晉之信也。
 □冬,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
二十七年
 □春,魯無冰。
 □秋,魯旱,大雩。
 □周有黑氣如日者五。
 □冬,十一月,癸巳,王崩,子景王貴立。
 □十二月,楚康王薨,子麇立,是為郟敖。
 □魯襄公如楚,及漢,聞康王卒,諸侯大夫欲還。叔仲昭伯曰:「君之來也,為其名與眾也。今王死,其名未改,其眾未敗,何為還?義人者,固慶其喜而弔其憂,況畏而服焉?二三子有禦楚之術守國之備,則可也;若未有,不如往也。遂行」
 □是歲,燕懿公薨,子簡公款立。


  景王


元年
 □夏,四月,魯襄公還,及方城,聞季武子襲卞,公欲還,出楚師以伐之。榮成伯曰:「君不能令於國,而恃諸侯,其誰暱之?若楚克魯,置其同類以服東夷,而大攘諸夏,何德於君而予君也?若不克,君以蠻夷伐之,又求入焉,必不獲矣。不如予之。」
  武子使季冶逆公,追予之璽書,以告。公未言,榮成子曰:「社稷之事,子實制之。唯子所利,何必卞?」季冶歸,致祿而不出,曰:「使予欺君,敢享其祿而立其朝乎?」
 □五月,葬靈王。
 □吳子餘祭觀舟,閽以刀弒之。弟王夷昧立。
 □鄭、宋饑。
 □六月,吳季札出聘,通嗣君。至魯,見叔孫穆子,說之,請觀周樂。至齊,說晏平仲,謂之曰:「納邑與政,乃免於難。」故晏子因陳桓子納政與邑。札至鄭,見子產,如舊相識。適衛。說蘧瑗、史狗、史鰌、公子荊、公叔發、公子朝。如晉,入其境,嘆曰:「暴哉!」入其都,嘆曰:「力闕哉!」入其朝,嘆曰:「亂哉!」從者問其故,季札曰:「吾見烏巢高,所以知其暴;見舊室好新室惡,是以知其力闕;見其君自決而不下,問臣保祿而不上諫,所以知其亂也。」見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及叔向,而說之。陳桓子無宇,文子子也。初,季札北過徐,徐君好季札寶劍,口弗敢言。季札心許之,為使上國,未獻。還至徐,徐君死於楚,乃解劍致之嗣君。從者曰:「此吳國之寶也。」季子曰:「以死倍吾心,是欺也。愛劍偽心,廉者不為。」嗣君曰:「先君無命,孤不敢受。」季子以劍繫其墓樹而去。徐人歌之曰:「延陵季子兮不忘故,脫千金之劍兮帶丘墓。」
 □晏平仲治東阿三年,齊景公召而數之曰:「子治而亂,將加大誅。」晏子曰:「臣請改道易行,三年不治,臣當死之。」明年上計,公曰:「善矣!」晏子曰:「臣前之治東阿,舉儉罰偷,惰民惡之;決獄不畏強貴,強貴惡之;事貴人不能過禮,貴人惡之。屬託不行,貨賂不至,陂池之魚,以利貧民。君以為罪臣。後日之治,皆反於前,民飢過半矣。願乞骸骨,避賢者路。」公謝之曰:「子彊為我治東阿,寡人無復與焉。」
 □是歲,衛獻公薨,子襄公惡立。
二年
 □夏,四月,蔡太子般弒景公而自立,是為靈公。
 □五月,或叫于宋太廟曰:「譆譆,出出!」鳥鳴于亳社,如曰:「譆譆!」甲午,大災。伯姬卒。
 □冬,十月,鄭子皮受子產政。一年,豎子不戲狎,斑白不提挈,僮子不犁畔。二年,市不豫賈。三年,門不夜關,道不拾遺。四年,田器不歸。五年,士無尺籍,喪期不令而治。鄭簡公謂子產曰:「內政無出,外政無入。衣裘之不美,車馬之不飾,子女之不潔,寡人之醜;國家之不治,封疆之不正,夫子之醜。」終簡公之身,內無國中之亂,外無諸侯之患。
三年
 □春,齊伐魯。
 □夏,六月,辛巳,魯哀公薨,子野立。秋,九月,癸巳,毀而卒。襄公子昭公裯立。
 □莒犁比公生去疾及展輿,既立展輿,又廢之。犁比公虐,國人患之。冬,十一月,展輿因國人攻犁比公,弒之,自立。去疾奔齊。
四年
 □春,正月,諸侯會于虢,尋宋之盟。三月,甲辰,盟鄭。子皮曰:「楚公子圍有執戈之前,吾惑之。」蔡子家曰:「楚,大國也;圍,令尹也。有執戈之前,不亦可乎?」魯叔孫穆子曰:「服,心之文也。大夫而設諸侯之服,有其心矣。」
 □魯伐莒,取鄆。楚令尹圍以魯食,言將以叔孫穆子為戮。晉樂王鮒求貨於穆子,穆子不予,曰:「國有罪,我以貨私免,其若諸侯之事何?余非愛貨,患其不衷也。罪非我之由,為戮何害?」趙文子曰:「子盍逃之?不幸,必及於子。」穆子曰:「豹也受命於君,以從諸侯之盟,為社稷也。苟可以安君利國,美惡一心也。」文子將請之於楚,樂王鮒曰:「諸侯盟未退,而魯背之,安用齊盟?縱不能討,又免其受盟者,晉何以為盟主,必殺叔孫豹。」文子曰:「有人不難以死安利其國,可無愛乎!善人在位,患弗救不祥;惡人在位,不去亦不祥。」固請於楚而免之。穆子歸,季武子勞之。穆子曰:「吾不難為戮,養吾棟也。棟折榱崩。吾懼壓焉。既免大恥,而不忍小忿,可以為能乎?」乃見之。
 □夏,五月,秦后子奔晉,與趙文子語,謂其徒曰:「趙孟相晉國,主諸侯之盟,思長世之德,歷遠年之數,猶懼不終其身;今忨日而愒歲,[1]怠偷甚矣,非死逮之,必有大咎。」
 □六月,晉敗無終及群狄于太原。
 □莒 展輿立而奪群公子秩,公子召去疾于齊。秋,齊納去疾,展輿奔吳。去疾立,是為著丘公。
 □晉平公有疾,秦景公使醫和視之,曰:「君惑以生蠱;若不死,必失諸侯。」趙文子曰:「醫及國家乎?」對曰:「上醫醫國,其次疾人,固醫官也。」文子曰:「何實生之?」對曰:「物莫伏於蠱,蠱莫嘉於榖。食榖者,晝選男德以象榖明,宵靜女德以伏蠱慝,今君一之,是不饗榖而食榖也。」文子曰:「君其幾何?」對曰:「諸侯服不過三年,不服不過十年,過是,晉之殃也。」
 □冬,楚郟敖季父圍聘于鄭。未出竟,聞王有疾而還。十一月,己丑,圍入,問王疾,縊而殺之,葬于郟,謂之郟敖。圍自立,是為靈王。王弟公子比奔晉,其車五乘。秦后子來仕,其車千乘。叔向為太傅,實賦祿,韓宣子問二公子之祿,對曰:「大國之卿,一旅之田,上大夫,一卒之田。二公子,上大夫,皆一卒可也。」宣子曰:「秦公子富,若之何鈞之?」對曰:「絳之富商,韋藩木摙以過于朝,[2]唯其功庸少也。秦、楚匹也,若之何回于富也。」乃均其祿。
 □趙文子為室,斫其椽而礱之,張老曰:「天子之室,斫其椽而礱之,加密石焉;諸侯礱之;大夫斫之;士首之。今子貴而忘義,富而忘禮,吾懼不免。」文子歸,令勿礱也。
 □趙文子問於叔向曰:「晉六卿其孰先亡?」對曰:「中行氏以苛為察,以欺為明,以刻下為忠,以計多為功,以聚歛為良。譬猶鞹革者,大則大矣,裂之道也。」
  劉恕曰:夫利者,眾人之所趨,人主之操柄,上專之則民怨,望下瀆之則身鄙穢。厲王近榮夷公,而不知大難;幽王用虢石父,而國人皆怨。故曰:「其有聚歛之臣,寧有盜臣。」不能不亡也。
 □十二月,晉趙文子卒。未幾,平公過九原而嘆曰:「嗟乎!此地蘊吾良臣多矣。」叔向曰:「趙武舉士於白屋者四十六人,公家賴之。文子之死也,四十六人皆就賓位,是其無私德也。」公曰:「趙武賢臣也,相晉九年,天下無兵革。」景子成,文子子也。
 □是歲,邾悼公薨,莊公穿立。
六年
 □春,正月,丁未,滕成公薨,子悼公寧立。
 □齊使晏嬰于晉。叔向問之晏子曰:「齊季世,其為陳氏矣!公棄其民,而歸於陳氏。」叔向曰:「吾公室,亦政在家門,其能久乎?」
 □秋,八月,魯大雩。
 □九月,燕簡公欲去諸大夫,立其寵人。冬,大夫殺公之外嬖,公懼奔齊,
七年
 □春,正月,魯大雨雹。
 □秋,七月,楚率諸侯伐吳。八月,甲申,克朱方,遂滅賴;賴,子爵。
 □莒著丘公不撫鄫,鄫叛。九月,魯取鄫。
 □冬,吳伐楚。
八年
 □春,正月,魯舍中軍。
 □夏,莒牟夷以牟婁及防茲奔魯。秋,七月,莒伐魯。戊辰,敗莒。
 □冬,十月,楚以諸侯及東夷伐吳。
 □是歲,秦景公薨,子哀公立。
九年
 □春,正月,杞文公薨,弟平公郁釐立。
 □夏,六月,丙戌,鄭災。
 □秋,九月,魯大雩。
 □楚靈王不修方城之內,踰諸夏而圖東國,三歲於沮、汾以服吳、越。遂伐徐,吳救之。楚伐吳,吳敗楚於房鍾。
 □冬,十二月,齊景公伐北燕,將納簡公,晏子曰:「燕有君矣。」
十年
 □春,正月,癸巳,齊師次于虢,燕人行成。二月,戊午,盟于濡。燕人歸燕姬,賂齊而還。燕人立悼公。是歲,悼公之元年。
 □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
 □晉為杞取魯成。
 □秋,八月,衛襄公薨,子靈公元立。
 □晉返衛戚田。
十一年
 □春,石言于晉。
 □衛靈公嘗朝晉,舍于濮水之上。召師涓曰:「吾夜半獨聞鼓琴聲,其狀似鬼神。」師涓端坐援琴,聽而寫之。明日,曰:「臣得之矣,然未習也,請宿習之。」公復宿。明日,報曰:「習矣。」即去之晉,平公置酒於施惠之臺。酒酣,靈公曰:「寡人得新聲,請奏之。」平公令師涓坐師曠旁,援琴鼓之。未終,師曠撫而止之曰:「此亡國之聲也,不可遂。昔師延與紂作樂,以為淫亂,武王伐紂,師延東走,抱其樂器自投濮水之中,聞此聲必於濮水之上,先聞者國削。」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願遂聞之。」師涓鼓而終之。
 □晉平公悅新聲,師曠曰:「公室其將卑乎!君之明兆於衰矣。夫樂以開山川之風,耀德於廣遠。是以遠服而邇不遷。」
  平公淫,六卿擅權,東伐諸侯;楚靈王兵強,陵轢中國;齊大而近於魯。魯小弱,附於楚則晉怒;附於晉則楚來伐,不備於齊,齊師侵。
 □陳哀公有廢疾。三月,甲申,公弟招及過殺太子偃師,立公子留為太子。公怒,欲誅招,招發兵圍公。夏,四月,辛亥,哀公自經,招立留為君。使于徵師赴于楚,楚人執殺之。留奔鄭。秋,八月,招歸罪於過而殺之。九月,楚公子棄疾圍陳。冬,十一月,滅陳。輿嬖袁克葬哀公。楚使穿封戍為陳公。
十二年
 □春,二月,楚遷許于夷。
 □夏,四月,陳災。
十三年
 □春,正月,有星出于婺女。
 □夏,五月,齊陳桓子請老,凡公子、公孫之無祿者,私分之邑。國之貧約孤寡者,私與之粟。陳氏始大。桓子生彊啟,是為武子。
 □晉平公遊于河,曰:「安得賢士,與之樂此乎!」船人蓋胥跪而對曰:「劍出干越,珠出江海,玉出崑山,無足而至者,君好之也。士有足而不至者,君不好耳。」公曰:「吾食客門左千人,門右千人;朝食不足,夕收市賦;莫食不足,朝收市賦。可不謂之好士乎?」蓋胥曰:「鴻鵠,一舉千里,所恃者六翮耳,背上之毛,腹下之毳,益之,飛不加高,損之,飛不加下。今君食客二千人,亦六翮邪,亦腹背之毛毳邪!」
  晉藏寶臺災,三日三夜而止。公子晏束帛而賀,平公悖然作色,曰:「天火燒國之重寶,士大夫趨車走馬而救之,子獨賀,何也?」晏曰:「王者藏於天下,諸侯藏于百姓,農夫藏干囷庾,商賈藏于篋匱。今百姓乏絕而收大半之賦,是以天火燒之。昔桀賦歛無度,殘賊海內,故湯誅之。皇天降災,乃君之福也。」公曰:「自今已後,請藏於百姓。」
  平公問於師曠曰:「人君之道何如?」對曰:「清淨無為,務在博愛,趨在任賢;廣開耳目,以察萬方;不牽制於流俗,不拘繫於左右;屢省考績,以臨臣下。此人君之本也。」公曰:「善。」
  平公出田,見乳虎伏而不動,顧謂師曠曰:「吾聞伯王之主出,則猛獸伏不敢起。」對曰:「鵲食猬,猬食鵔鸃,鵔鸃食豹,豹食駮,駮食虎;夫駮狀似駮馬,君驂駮馬乎?」公曰:「然。」師曠曰:「一自誣者窮,再自誣者辱,三自誣者死。今虎為駮馬,非君之德義,奈何一自誣乎?」平公異日出朝,有鳥環而不去,公謂師曠曰:「吾聞伯王之主,鳳下之。」對曰:「東方有鳥名曰珂,文身朱足,憎鳥而愛狐。君必衣狐裘,以出朝乎?」公曰:「然。」師曠曰:「君奈何再自誣乎?」公不悅。異日置酒虎祁之臺,布蒺藜於陛上,令人召師曠;師曠履而上堂。公曰:「安有人臣履而上人主堂乎?」師曠解履刺足,蒲伏刺膝,仰天而嘆,公起引之曰:「與叟戲,叟遽憂乎?」對曰:「肉生蠱,還自食也;木生蠹,還自刻也;人生妖,還自賊也。五鼎之具不當烹藜藿,人主堂殿不當生蒺蔾。」公曰:「為之奈何?」師曠曰:「妖已在前。來月,當立太子,君將死矣。」秋,七月,戊子平旦,公謂師曠曰:「叟以今日為期,寡人如何?」師曠不樂謁歸,未到,平公薨,子昭公夷立。
 □魯伐莒,取郠。
 □冬,十二月,宋平公薨,子元公佐立。
十四年
 □春,三月,丙申,楚靈王享蔡靈公於申,醉而執之。夏,四月,丁巳,殺之,使公子棄疾圍蔡。冬,十一月,滅蔡,用隱太子于岡山。
 □十二月,楚城陳、蔡、不羹。靈王問於范無宇曰:「吾城三國,賦皆千乘,亦當晉矣。又加之楚,諸侯其來乎?」對曰:「國為大城,未有利者。昔魯有弁、費弱襄公,晉有曲沃納齊師,秦有徵、衙難桓、景。夫制城邑若體性焉,大能掉小,故變而不勤。邊境,國之尾也,而不能掉,臣亦懼之。」王曰:「是知天咫,安知民則?」右尹子革曰:「知天,必知民,是言可以懼哉!」
 □初,楚靈王不君,其臣箴諫不入。築臺於章華之上,闕為石郭,陂漢,以象帝舜。與伍舉升章華臺,[3]曰:「臺美夫!」對曰:「國君服寵以為美,不聞以土木崇高、彫鏤為美。今君為此臺,國民罷焉,財用盡焉,年榖敗焉,百官煩焉,舉國留之。臣不知其美也。楚其殆矣!」
 □是歲,龍門赤三里。
十五年
 □春,齊高偃納北燕簡公于唐。
 □三月,鄭簡公薨,子定公寧立。
 □秋,八月,壬午,晉滅肥,以肥子緜皋歸。
 □冬,十月,楚圍徐,以懼吳。
 □晉伐鮮虞。
 □楚靈王虐,白公子張驟諫。王患之,謂史老曰:「吾欲己子張之諫。」對曰:「用之實難,已之易矣。若諫,君則曰:『凡百箴諫,吾盡聞之矣。』」白公又諫,王如史老之言。對曰:「君未及武丁,而惡規諫,不亦難乎!齊桓、晉文不敢淫逸。近臣諫,遠臣謗,輿人誦,以自誥也。君欲自逸,臣懼民之不信也。」遂趨而退,杜門不出。七月,乃有乾谿之亂。
十六年
 □夏,楚靈王在乾谿,其民不忍飢勞之殃。三軍叛王。王弟蔡公棄疾殺太子祿,立其兄比為王,使觀從至乾谿,令楚眾曰:「國有王矣。先歸,復爵邑田室。後者遷之王。」眾皆潰。王獨行,屏營彷徨於山林之中,三日乃見其涓人疇。王呼之曰:「予不食三日矣。」涓人趨而進曰:「新王下法,有敢饟王從王者,罪及三族。」王枕其股以寢於地。王寐,疇枕王以墣而去之。王覺而無見也,匍匐將入於棘闈,棘闈不納,遂飢不能起。芋尹無宇之子申亥曰:「吾其從王。」乃求王,遇王飢於釐澤,奉之以歸。五月,癸亥,王縊,申亥土埋之其室。是時楚國雖已立比為王,不聞靈王死,畏其復來。國人每夜驚,曰:「王入矣!」乙卯夜,棄疾使船人從江上走呼曰:「王至矣!」國人愈驚。棄疾使蔓成然告比及其弟令尹子皙曰:「君早自圖。」又有呼而走至者曰:「眾至矣!」二子皆自殺。丙辰,棄疾即位,改名熊居,是為平王。葬比于訾,謂之訾敖。殺囚,衣之王服而流諸漢,取而葬之,以靖國人。他年,[4]芋尹申亥以王柩告,乃改葬之。平王以詐弒兩王自立,恐國人及諸侯叛之,乃施惠百姓。修政教,存恤國中。復立陳、蔡之後。
 □秋,七月,晉將合諸侯于平丘。八月,邾、莒愬魯于晉。甲戌,同盟于平丘,魯昭公弗得與盟。子服惠伯曰:「晉信蠻夷而棄兄弟,必失諸侯。失其政者,必毒於人,魯懼及焉,不可不恭。使上卿從之。」季平子曰:「然則意如乎!晉必患我,誰為之貳?」子服惠伯曰:「椒既言矣,敢逃難乎?請從。」晉人執平子。
 □晉侵鮮虞。
 □楚求故陳哀公悼太子偃師之子吳於晉,立為陳侯,是為惠公。故蔡靈公 隱太子有之子廬,立為蔡侯,是為平公。
 □冬,十月,吳取楚州來。
 □魯子服惠伯見晉韓宣子,曰:「晉為盟主,主信也。盟而棄魯,信抑闕矣。無乃得蠻夷而失諸侯之信乎?」宣子乃歸平子。
 □是歲,燕悼公薨,共公立。
十七年
 □秋,八月,莒著丘公薨,子郊公狂立,國人弗順。冬,十二月,蒲餘侯殺莒公子意恢,郊公奔齊。公子鐸逆著丘公之弟庚輿於齊而立之,是為共公。昔柱厲叔事莒敖公,自以為不知,而去居於海上,夏則食菱芡,冬則食橡栗。莒敖公有難,柱厲叔將往死之。其友曰:「子自以為不知故去,今又死之,是知與不知無異別也。」柱厲叔曰:「死而弗往,是果知我也。吾將死之以醜後世人主之不知其臣者,所以激君人之行,而厲人臣之節也。」或云郊公即敖公,或曰非也。
 □晉叔魚為贊理,納雍子女而抑邢侯,邢侯殺叔魚及雍子。韓宣子患之,叔向曰:「以面鬻國之中,絕親以買直。非司寇而擅殺,其罪一也。叔魚,叔向母弟羊舌鮒也。叔魚之生,其母視之,曰:「是虎目而豕喙,鳶肩而牛腹,谿壑可盈,是不可饜也,必以賄死。」遂不視。
  叔向嘗見韓宣子,宣子憂貧,叔向賀之,宣子曰:「吾有卿之名,而無其實。」叔向曰:「若不憂德之不建,而患貨之不足,將弔不暇,何賀之有。」宣子拜稽首,曰:「起也將亡,賴子存之。」
  叔向見司馬侯之子,撫而泣之,曰:「自其父之死;吾蔑與比而事君!昔其父始之,我終之,我始之,夫子終之,無不可。」籍偃曰:「君子有比乎?」叔向曰:「君子比而不別。比德以贊事,比也;引黨以封己,利己而亡君,別也。」
 □是歲,曹武公薨,子平公須立。
十八年
 □秋,八月,晉中行穆子伐鮮虞,圍鼓。餽聞倫曰:「鼓之嗇夫,聞倫知之。請無罷武夫,而鼓可得。」穆子弗應。左右曰:「不折一戟,不傷一卒,而得鼓君,奚為弗使?」穆子曰:「聞倫為人,佞而不仁。若下之,可勿賞乎?賞之,是賞佞人。佞人得志,晉國將捨仁而為佞。雖得鼓,焉用之!」鼓人請以城叛,穆子不受,曰:「守而二心,奸之大者;賞善罰奸,國之憲法。許而弗予,失吾信也;若其予之,賞大奸而教吾邊鄙貳也。」令軍吏呼城,儆將攻,未傳而鼓降。以鼓子 苑支來。既獻,而返之。
  初,晉董叔將娶於范氏,叔向曰:「范氏富,盍已乎!」曰:「欲為繫援。」他日,董祁愬於范獻子,獻子執而紡于庭之槐,叔向過之,曰:「子盍為我請乎!」叔向曰:「求繫,既繫矣;求援,既援矣。欲而得之,又何請焉?」
 □晉趙簡子鞅曰:「魯孟獻子有鬪臣五人。我無一,何也?」叔向曰:「子不欲也。若欲之,肸也待交捽可也。」鞅,景子成之子也。
 □是歲,吳王夷昧薨,欲授國於季札。季札讓,逃去。吳人曰:「先王有命,兄卒弟代,必致季子。今季子逃位,則王夷昧後立。其子當代。」乃立夷昧之子僚為王。
劉恕曰:《世本》曰:「夷昧生光而及僚。」服虔曰:「夷昧生光而廢之。夷昧卒,庶兄僚代立,故光曰『我王嗣也』。」[5]班固曰:「司馬遷采《世本》為《史記》,而今之《世本》,與《史記》不同。」未詳孰是。
十九年
 □春,正月,齊伐徐。
 □楚誘戎蠻子嘉,[6]殺之,遂取蠻氏,既而復立其子。
 □秋,八月,晉昭公薨,子頃公去疾立。六卿強,公室卑。
 □九月,魯大雩。
 □鄭大旱。
二十年
 □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是時,晉、楚強盛,威服諸戎,自轘轅之東,在河南山北者,其種滋廣,號曰陰戎,與陸渾、伊、洛戎事晉,而蠻氏從楚。至是陸渾叛晉。秋,九月,丁卯,晉荀吳率師滅陸渾之戎,陸渾子奔楚。其後楚執蠻氏盡囚其人。
 □冬,有星孛于大辰。
 □吳伐楚,戰于長岸,大敗吳。吳大敗楚。
二十一年
 □春,三月,曹平公薨,子悼公午立。
 □夏,五月,戊寅,風甚。壬午,大甚。宋、衛、陳、鄭火。
 □六月,邾襲鄅,入之。鄅,妘姓,子爵。
 □冬,楚遷許于析。
 □是歲,周景王將鑄大錢。單穆公曰:「古者,民患輕,則作重幣以行之,為母權子。若不堪重,則作輕而行之,亦不廢重,為子權母,小大利之。今廢輕而作重,民失其資,能無匱乎?絕民用以實王府,猶塞川原而為潢汙,竭無日矣。」王弗聽。
 □燕共公薨,平公立。
二十二年
 □春,二月,宋伐邾,圍蟲。三月,取之。
 □夏,許悼公瘧。五月,戊辰,飲太子止之藥薨。止奔晉。悼公子斯立。
 □楚為舟師伐濮。
 □初,楚平王使伍舉之子奢為太子建師,費無極為少師。無極不忠於太子,無寵,常讒惡太子。王使無極為太子娶婦於秦,無極馳歸報王曰:「秦女絕美,王可自取,更為太子取婦。」平王聽之。太子母蔡女也,無寵於王,王稍疏建。無極去太子而事平王,言於王曰:「晉近諸夏,所以伯。楚僻遠,故不能與之爭。若大城城父而置太子,以通北方,王收南方,得天下也。」王悅從之,使建居城父。
 □秋,齊伐莒,入紀。共公出奔。
 □冬,楚取吳 州來。
 □鄭大水,龍鬪于時門之外洧淵。
二十三年
 □春,二月,楚費無極日夜言太子短於平王,伍奢遊人於王側,言太子仁勇得民心。王以告無極,無極曰:「太子以秦女之故,不能無怨望。自居城父,內撫百姓,外約諸侯,其事已構。」平王召伍奢考責之,奢曰:「王奈何以小臣疏骨肉之親?」王囚奢,使城父司馬奮揚殺太子。三月,太子奔宋。無極曰:「奢二子皆賢,不殺為楚國患。」王謂奢曰:「能致二子則生,不能將死。」奢曰:「尚之為人,廉,死節,慈孝而仁,聞召免父,必不顧其死而至。員知而好謀,勇而矜功,剛戾忍詢,能成大事,知來必死,必不來。」王使人召二子,曰:「來,吾生汝父。」伍尚欲往,員曰:「至,則父子俱死,而讎不得報。不如奔他國,借力以雪父恥。」尚曰:「我知往終不能全父。然恨父召我以求生而不往,後不能雪恥,為天下笑。」謂員曰:「汝能報讎,我將歸死。」尚既就執。員彎弓屬矢將射使者,使者不敢逼,員遂出亡。奢聞員不來,曰:「楚國君臣且苦兵矣。」王殺奢與尚。員聞太子建在宋,往從之。道逢其友申包胥,員曰:「吾將覆楚,以雪父兄之恥。」申包胥曰:「子能亡之,吾能存之。」員至宋,宋有華氏之亂,與建奔鄭。鄭人甚善之。建又適晉,晉頃公曰:「鄭信太子。太子能為內應,我攻其外,滅鄭必矣。許以鄭封太子。」太子還鄭。事未成,從者知其謀,而告之鄭。定公與子產誅建。員懼,與建子勝俱奔吳。到昭關,吏欲執之。員與勝步走,追者在後,幾不得脫。至江上一漁父乘船,知其急而渡之。員既絕渡,漁父視則有飢色,以麥飯、鮑魚羹、盎漿食之。員問其名族,不肯告,解劍與之曰:「此值千金。」父曰:「楚國之法,得伍子胥者,爵執珪,祿萬擔金千鎰,豈徒千金劍耶!」不受。子胥,員字也。將去,誡漁父曰:「掩子之盎漿,無令其露。」漁父曰:「諾。」員行數步,顧視漁父覆船自沈於水中。員奔至吳,說王僚以伐楚之利。公子光曰:「子胥父兄僇於楚,欲自報讎。未見其利。」員知光有他志,未可說以外事,求勇士堂邑鱄設諸,見之光。光喜,乃客員。員退而與勝耕於野,以待鱄設諸之事。光者,王諸樊子也,曰:「以兄弟次邪,季子當立;必以子乎,則光真適嗣。」常陰納謀臣、賢士,欲襲王僚。
 □是歲,鄭子產卒。
 □蔡平公薨,太子朱立。
 □景王將鑄無射,問律於伶州鳩。對曰:「古之神瞽考中聲量之以制,度律均鍾,百官軏儀,紀之以三,平之以六,成於十二,天之道也。律呂不易,無奸物也。」王又為之大林。單穆公曰:「先王之制鍾也,大不出鈞,重不過石。律度量衡於是乎生,小大器用於是乎出,故聖人慎之。三年之中,而有離民之器二焉,國其危哉!」王弗聽,問之伶州鳩,對曰:「細過其主妨於正,用物過度妨於財,正害財匱妨於樂,細抑大陵,不容於耳,非和也。聽聲越遠,非平也。非宗官之所司也。無益於教,而離民怒神,非臣之所聞也。」王卒鑄大鐘。
二十四年
 □春,鐘成,伶人告和。伶州鳩曰:「上作器,民備樂之,則為和。財亡民疲,莫不怨恨,臣不知其和也。」王曰:「爾老耄矣!何知?」及王崩,鐘不和。
 □夏,晉士鞅聘於魯,問具山、敖山,魯人以其鄉對,曰:「先君獻、武之諱。」鞅歸,戒其所知曰:「吾適魯而名其二諱,為笑焉,唯不學也。木有枝葉,猶庇廕人,況君子之學乎?」
 □宋少司馬華貙劫其父司馬費遂,而召亡人,以南里叛。
 □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冬,十月,華登以吳師救華氏。丙寅,齊師、宋師敗吳于鴻口。華登帥其餘以敗宋師。元公敗華氏于新里。十一月,晉、齊、衛救宋,大敗華氏,圍南里。
 □楚費無極取貨於蔡侯朱叔父隱太子之子東國,而謂蔡人曰:「楚王將立東國。若不先從,必圍蔡!」蔡人懼,出朱而立東國,是為悼侯。
 □鼓叛晉。
二十五年
 □春,二月,甲子,齊伐莒,莒敗齊于壽餘。景公伐莒,莒子行成。
 □楚使薳越告于宋,請出華氏,宋人從之。己巳,華貙、華登等出奔楚。
 □景王長庶子朝有寵於王,欲立之。夏,四月,乙丑,王崩,子猛立。
 □六月,晉襲鼓,滅之,以鼓子 苑支來。令鼓人各復其所,非僚勿從。鼓子之臣夙沙釐,以其孥行,軍吏執之,辭曰:「我君是事,非事土也。名曰君臣,豈曰土臣?今君實遷,臣何賴於鼓?」中行穆子召之,曰:「鼓有君矣。」對曰:「臣委質於狄之鼓,未委質於晉之鼓。委質為臣,無有二心,敢即私利以煩司寇。」穆子嘆而謂左右曰:「吾何德之務而有是臣也?」乃使行。言於頃公,與鼓子田於河陰,使夙沙釐相之。
 □丁巳,葬景王。王子朝作亂,敗,奔京。
 □冬,十一月,乙酉,王子猛卒,周王諡曰悼王。己丑,猛母弟敬王匄即位。

校記 编辑

  1. 「忨」原作「悅」,據《國語·晉語八》改。
  2. 「摙」原作「楗」,據徐元誥《國話集解》引王引之說改。
  3. 「伍」原作「五」,今改之。
  4. 「他」原作「佗」,今改之。
  5. 「故」字原無,今補之。
  6. 「楚」原作「晉」,據《左傳·昭公十六年》改。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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