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四十五

卷第四十四 資治通鑑 卷第四十五
宋 司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卷第四十六

資治通鑑巻第四十五

臣司馬  光奉  勑編集

   漢紀三十七起重光作噩盡旃蒙大淵獻凡十五年

    顯宗孝明皇帝下

永平四年春帝近出觀覽城第欲遂校獵河内東平王

蒼上書諫帝覽奏即還宫 秋九月戊寅千乗哀王建

薨無子國除 冬十月乙卯司徒郭丹司空馮魴免以

河南尹沛國范遷爲司徒太僕伏恭爲司空恭湛之兄

子也 陵鄉矦梁松坐怨望縣飛書誹謗下獄死初上

爲太子太中大夫鄭興子衆以通經知名太子及山陽

王荆因梁松以縑帛請之衆曰太子儲君無外交之義

漢有舊防蕃王不宜私通賔客松曰長者意不可逆衆

曰犯禁觸罪不如守正而死遂不往及松敗賔客多坐

之唯衆不染於辭 于寘王廣徳將諸國兵三萬人攻

莎車誘莎車王賢殺之并其國匈奴發諸國兵圍于窴

廣徳請降匈奴立賢質子不居徵爲莎車王廣徳又攻

殺之更立其弟齊黎爲莎車王 東平王蒼自以至親

輔政聲望日重意不自安前後累上䟽稱自漢興以來

宗室子弟無得在公卿位者乞上驃騎將軍印綬退就

蕃國辭甚懇切帝乃許蒼還國而不聽上將軍印綬

五年春二月庚戍蒼罷歸藩帝以驃騎長史爲東平太

傅掾爲中大夫令史爲王家郎加賜錢五千萬布十萬

匹 冬十月上行幸鄴是月還宮 十一月北匈奴㓂

五原十二月㓂雲中南單于擊却之 是嵗發遣邊民

在内郡者賜裝錢人二萬 安豐戴矦竇融年老子孫

縱誕多不法長子穆尚内黄公主矯稱隂太后詔令六

安矦劉盱去婦以女妻之盱婦家上書言狀帝大怒盡

免穆等官諸竇爲郎吏者皆將家屬歸故郡獨留融京

師融尋薨後數嵗穆等復坐事與子勲宣皆下獄死乆

之詔還融夫人與小孫一人居雒陽

六年春二月王雒山出寳鼎獻之夏四月甲子詔曰祥

瑞之降以應有徳方今政化多僻何以致兹易曰鼎象

三公豈公卿奉職得其理邪其賜三公帛五十匹九卿

二千石半之先帝詔書禁人上事言聖而間者章奏頗

多浮詞自今若有過稱虛譽尚書皆宜抑而不省示不

爲諂子蚩也 冬十月上行幸魯十二月還幸陽城壬

午還宫 是嵗南單于適死單于莫之子蘇立爲丘除

車林鞮單于數月復死單于適之弟長立爲湖邪尸逐

矦鞮單于

七年春正月癸卯皇太后隂氏崩二月庚申葬光烈皇

后 北匈奴猶盛數㓂邊遣使求合市上冀其交通不

復爲㓂許之 以東海相宋均爲尚書令初均爲九江

太守五日一聽事悉省掾史閉督郵府内屬縣無事百

姓安業九江舊多虎𭧂常募設檻穽而猶多傷害均下

記屬縣曰夫江淮之有猛獸猶北土之有雞豚也今爲

民害咎在殘吏而勞勤張捕非憂恤之本也其務退姦

貪思進忠善可一去檻穽除削課制其後無復虎患帝

聞均名故任以樞機均謂人曰國家喜文法廉吏以爲

足止姦也然文吏習爲欺謾而廉吏清在一已無益百

姓流亡盜賊爲害也均欲叩頭爭之時未可改也乆將

自苦之乃可言耳未及言㑹遷司𨽻校尉後上聞其言

追善之

八年春正月己卯司徒范遷薨 三月辛卯以太尉虞

延爲司徒衛尉趙憙行太尉事 越騎司馬鄭衆使北

匈奴單于欲令衆拜衆不爲屈單于圍守閉之不與水

火衆㧞刀自誓單于恐而止乃更發使隨衆還京師初

大司農耿國上言宜置度遼將軍屯五原以防南匈奴

逃亡朝廷不從南匈奴須卜骨都矦等知漢與北虜交

使内懷嫌怨欲畔宻使人詣北虜令遣兵迎之鄭衆出

塞疑有異伺𠊱果得須卜使人乃上言宜更置大將以

防二虜交通由是始置度遼營以中郎將吳棠行度遼

將軍事將黎陽虎牙營士屯五原曼柏 秋郡國十四

大水 冬十月北宫成 丙子募死罪繫囚詣度遼營

有罪亡命者令贖罪各有差楚王英奉黄縑白紈詣國

相曰託在蕃輔過惡果積歡喜大恩奉送縑帛以贖愆

罪國相以聞詔報曰楚王誦黄老之㣲言尚浮屠之仁

祠潔齊三月與神爲誓何嫌何疑當有悔吝其還贖以

助伊蒲塞桑門之盛饌初帝聞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

遣使之天笁求其道得其書及沙門以來其書大抵以

虚無爲宗貴慈悲不殺以爲人死精神不滅隨復受形

生時所行善惡皆有報應故所貴修練精神以至爲佛

善爲宏闊勝大之言以勸誘愚俗精於其道者號曰沙

門於是中國始傳其術圗其形像而王公貴人獨楚王

英最先好之 壬寅晦日有食之旣詔羣司勉修職事

極言無諱於是在位者皆上封事各言得失帝覽章深

自引咎以所上班示百官詔曰羣僚所言皆朕之過民

寃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輕用民力繕修宫宇出入無

節喜怒過差永覽前戒竦然兢懼徒恐薄徳乆而致怠

耳 北匈奴雖遣使入貢而㓂鈔不息邊城晝閉帝議

遣使報其使者鄭衆上䟽諌曰臣聞北單于所以要致

漢使者欲以離南單于之衆堅三十六國之心也又當

揚漢和親誇示鄰敵令西域欲歸化者局足狐疑懷土

之人絶望中國耳漢使旣到便偃蹇自信若復遣之虜

必自謂得謀其羣臣駮議者不敢復言如是南庭動揺

烏桓有離心矣南單于乆居漢地具知形埶萬分離析

旋爲邊害今幸有度遼之衆揚威北垂雖勿報荅不敢

爲患帝不從復遣衆往衆因上言臣前奉使不爲匈奴

拜單于恚恨遣兵圍臣今復衘命必見陵折臣誠不忍

持大漢節對氈裘獨拜如令匈奴遂能服臣將有損大

漢之彊帝不聽衆不得已旣行在路連上書固争之詔

切責衆追還繋廷尉㑹赦歸家其後帝見匈奴來者聞

衆與單于爭禮之狀乃復召衆爲軍司馬

九年夏四月甲辰詔司𨽻校尉部刺史嵗上墨綬長吏

視事三嵗已上治狀尤異者各一人與計偕上及尤不

治者亦以聞 是嵗大有年 賜皇子恭號曰靈夀王

黨號曰重熹王未有國邑 帝崇尚儒學自皇太子諸

王矦及大臣子弟功臣子孫莫不受經又爲外戚樊氏

郭氏隂氏馬氏諸子立學於南宫號四姓小矦置五經

師搜選髙能以授其業自期門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經

章句匈奴亦遣子入學 廣陵王荆復呼相工謂曰我

貌類先帝先帝三十得天下我今亦三十可起兵未相

者詣吏告之荆惶恐自繫獄帝加恩不考極其事詔不

得臣屬吏民唯食租如故使相中尉謹宿衛之荆又使

巫祭祀祝詛詔長水校尉樊鯈等雜治其獄事竟奏請

誅荆帝怒曰諸卿以我弟故欲誅之即我子卿等敢爾

邪鯈對曰天下者髙帝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春秋之

義君親無將將而必誅臣等以荆屬託母弟陛下留聖

心加惻隠故敢請耳如令陛下子臣等專誅而已帝歎

息善之鯈宏之子也

十年春二月廣陵思王荆自殺國除 夏四月戊子赦

天下 閏月甲午上幸南陽召校官弟子作雅樂奏鹿

鳴帝自御塤箎和之以娛嘉賔還幸南頓冬十二月甲

午還宫 初陵陽矦丁綝卒子鴻當襲封上書稱病讓

國於弟盛不報旣葬乃挂衰絰於冢廬而逃去友人九

江鮑駿遇鴻於東海讓之曰昔伯夷吳札亂丗權行故

得申其志耳春秋之義不以家事廢王事今子以兄弟

私恩而絶父不滅之基可乎鴻感悟垂涕乃還就國鮑

駿因上書薦鴻經學至行上徴鴻爲侍中

十一年春正月東平王蒼與諸王俱來朝月餘還國帝

臨送歸宫悽然懐思乃遣使手詔賜東平國中𫝊曰辭

别之後獨坐不樂因就車歸伏軾而吟瞻望永懷實勞

我心誦及采菽以増歎息日者問東平王處家何等最

樂王言爲善最樂其言甚大副是要腹矣今送列矦印

十九枚諸王子年五嵗已上能趨拜者皆令帶之

十二年春哀牢王栁貌率其民五萬餘户内附以其地

置哀牢博南二縣始通博南山度蘭倉水行者苦之歌

曰漢徳廣開不賔度蘭倉爲它人 初平帝時河汴決

壞乆而不修建武十年光武欲修之浚儀令樂俊上言

民新被兵革未宜興役乃止其後汴渠東侵日月彌廣

兖豫百姓怨歎以爲縣官恒興佗役不先民急㑹有薦

樂浪王景能治水者夏四月詔發卒數十萬遣景與將

作謁者王吳脩汴渠隄自滎陽東至千乗海口千餘里

十里立一水門令更相洄注無復潰漏之患景雖𥳑省

役費然猶以百億計焉 秋七月乙亥司空伏恭罷乙

未以大司農牟融爲司空 是時天下安平人無傜役

嵗比登稔百姓殷富粟斛三十牛羊被野

十三年夏四月汴渠成河汴分流復其舊迹辛巳帝行

幸滎陽廵行河渠遂度河登太行幸上黨壬寅還宫

冬十月壬辰晦日有食之 楚王英與方士作金⻱玉

鶴刻文字爲符瑞男子燕廣告英與漁陽王平顔忠等

造作圗書有逆謀事下案驗有司奏英大逆不道請誅

之帝以親親不忍十一月廢英徙丹陽涇縣賜湯沐邑

五百戸男女爲矦主者食邑如故許太后勿上璽綬留

住楚宫先是有私以英謀告司徒虞延者延以英藩戚

至親不然其言及英事覺詔書切讓延

十四年春三月甲戍延自殺以太常周澤行司徒事頃

之復爲太常夏四月丁巳以鉅鹿太守南陽邢穆爲司

徒 楚王英至丹陽自殺詔以諸矦禮葬於涇封燕廣

爲折姦矦是時窮治楚獄遂至累年其辭語相連自京

師親戚諸矦州郡豪桀及考案吏阿附坐死徙者以千

數而繫獄者尚數千人初樊鯈弟鮪爲其子賞求楚王

英女鯈聞而止之曰建武中吾家並受榮寵一宗五矦

時特進一言女可以配王男可以尚主但以貴寵過盛

即爲禍患故不爲也且爾一子柰何棄之於楚乎鮪不

從及楚事覺鯈已卒上追念鯈謹恪故其諸子皆得不

坐英隂䟽天下名士上得其錄有吳郡太守尹興名乃

徴興及掾史五百餘人詣廷尉就考諸吏不勝掠治死

者太半唯門下掾陸續主簿梁宏功曹史駟勲僃受五

毒肌肉消爛終無異辭續母自吴來雒陽作食以饋續

續雖見考辭色未嘗變而對食悲泣不自勝治獄使者

問其故續曰母來不得見故悲耳問何以知之續曰母

截肉未嘗不方斷葱以寸爲度故知之使者以狀聞上

乃赦興等禁錮終身顔忠王平辭引隧鄉矦耿建朗陵

矦臧信護澤矦鄧鯉曲成矦劉建建等辭未甞與忠平

相見是時上怒甚吏皆惶恐諸所連及率一切陷入無

敢以情恕者侍御史寒朗心傷其寃試以建等物色獨

問忠平而二人錯㦍不能對朗知其詐乃上言建等無

姦專爲忠平所誣疑天下無辜類多如此帝曰即如是

忠平何故引之對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虚引

冀以自明帝曰即如是何不早奏對曰臣恐海内别有

發其姦者帝怒曰吏持兩端促提下捶之左右方引去

朗曰願一言而死帝曰誰與共爲章對曰臣獨作之上

曰何以不與三府議對曰臣自知當必族滅不敢多汚

染人上曰何故族滅對曰臣考事一年不能窮盡姦狀

反爲罪人訟寃故知當族滅然臣所以言者誠冀陛下

一覺悟而已臣見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惡大故臣子

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無後責是以考一連十

考十連百又公卿朝㑹陛下問以得失皆長跪言舊制

大罪禍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於身天下幸甚及其歸

舎口雖不言而仰屋竊歎莫不知其多寃無敢悟陛下

言者臣今所陳誠死無悔帝意解詔遣朗出後二日車

駕自幸洛陽獄錄囚徒理出千餘人時天旱即大雨馬

后亦以楚獄多濫乗間爲帝言之帝惻然感悟夜起彷

徨由是多所降宥任城令汝南袁安遷楚郡太守到郡

不入府先往案楚王英獄事理其無明驗者條上出之

府丞掾史皆叩頭爭以爲阿附反虜法與同罪不可安

曰如有不合太守自當坐之不以相及也遂分别具奏

帝感悟即報許得出者四百餘家 夏五月封故廣陵

王荆子元夀爲廣陵矦食六縣又封竇融孫嘉爲安豐

矦 初作夀陵制令流水而已無得起墳萬年之後埽

地而祭杅水脯糒而已過百日唯四時設奠置吏卒數

人供給灑埽敢有所興作者以擅議宗廟法從事

十五年春二月庚子上東廵癸亥耕于下邳三月至魯

幸孔子宅親御講堂命皇太子諸王説經又幸東平大

梁夏四月庚子還宫 封皇子恭爲鉅鹿王黨爲樂成

王衍爲下邳王暢爲汝南王昞爲常山王長爲濟隂王

帝親定其封域裁令半楚淮陽馬后曰諸子數縣於制

不已儉乎帝曰我子豈宜與先帝子等嵗給二千萬足

矣 乙巳赦天下 謁者僕射耿秉數上言請擊匈奴

上以顯親矦竇固甞從其丗父融在河西明習邊事乃

使秉固與太僕祭肜虎賁中郎將馬廖下博矦劉張好

畤矦耿忠等共議之耿秉曰昔者匈奴援引弓之類并

左袵之屬故不可得而制孝武旣得河西四郡及居延

朔方虜失其肥饒畜兵之地羌胡分離唯有西域俄復

内屬故呼韓邪單于請事𣢾塞其勢易乗也今有南單

于形勢相似然西域尚未内屬北虜未有舋作臣愚以

爲當先撃白山得伊吾破車師通使烏孫諸國以斷其

右臂伊吾亦有匈奴南呼衍一部破此復爲折其左角

然後匈奴可撃也上善其言議者或以爲今兵出白山

匈奴必并兵相助又當分其東以離其衆上從之十二

月以秉爲駙馬都尉固爲奉車都尉以騎都尉秦彭爲

秉副耿忠爲固副皆置從事司馬出屯涼州秉國之子

忠弇之子廖援之子也

十六年春二月遣肜與度遼將軍吴棠將河東西河羌

胡及南單于兵萬一千騎出髙闕塞竇固耿忠率酒泉

敦煌張掖甲卒及盧水羌胡萬二千騎出酒泉塞耿秉

秦彭率武威隴西天水募士及羌胡萬騎出張掖居延

塞騎都尉來苖䕶烏桓校尉文穆將太原鴈門代郡上

谷漁陽右北平定襄郡兵及烏桓鮮卑萬一千騎岀平

城塞伐北匈奴竇固耿忠至天山撃呼衍王斬首千餘

級追至蒲類海取伊吾盧地置宜禾都尉留吏士屯田

伊吾盧城耿秉秦彭擊匈林王絶幕六百餘里至三木

樓山而還來苖文穆至匈河水上虜皆犇走無所獲祭

肜與南匈奴左賢王信不相得出髙闕塞九百餘里得

小山信妄言以爲涿邪山不見虜而還肜與呉棠坐逗

留畏懦下獄免肜自恨無功出獄數日歐血死臨終謂

其子曰吾蒙國厚恩奉使不稱身死誠慚恨義不可以

無功受賞死後若悉簿上所得物身自詣兵屯效死前

行以副吾心旣卒其子逢上䟽具陳遺言帝雅重肜方

更任用聞之大驚嗟嘆良乆烏桓鮮卑每朝賀京師常

過肜冢拜謁仰天號泣遼東吏民爲立祠四時奉祭焉

竇固獨有功加位特進固使假司馬班超與從事郭恂

俱使西域超行到鄯善鄯善王廣奉超禮敬甚備後忽

更踈懈超謂其官屬曰寧覺廣禮意薄乎官屬曰胡人

不能常乆無它故也超曰此必有北虜使來狐疑未知

所從故也明者睹未萌況已著邪乃召侍胡詐之曰匈

奴使來數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曰到已三日去此三

十里超乃閉侍胡悉㑹其吏士三十六人與共飲酒酣

因激怒之曰卿曹與我俱在絶域今虜使到裁數日而

王廣禮敬即廢如令鄯善收吾屬送匈奴骸骨長爲豺

狼食矣爲之柰何官屬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從司

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當今之計獨有因夜以火

攻虜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盡也滅此虜則

鄯善破膽功成事立矣衆曰當與從事議之超怒曰吉

凶決於今日從事文俗吏聞此必恐而謀𣳘死無所名

非壯士也衆曰善初夜超遂將吏士徃犇虜營㑹天大

風超令十人持鼔藏虜舎後約曰見火然皆當鳴鼔大

呼餘人悉持兵弩夾門而伏超乃順風縱火前後鼔噪

虜衆驚亂超手格殺三人吏兵斬其使及從士三十餘

級餘衆百許人悉燒死明日乃還告郭恂恂大驚旣而

色動超知其意舉手曰掾雖不行班超何心獨擅之乎

恂乃悦超於是召鄯善王廣以虜使首示之一國震怖

超告以漢威徳自今以後勿復與北虜通廣叩頭願屬

漢無二心遂納子爲質還白竇固固大喜具上超功効

并求更選使使西域帝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選

乎今以超爲軍司馬令遂前功固復使超使于寘欲益

其兵超願但將本所從三十六人曰于寘國大而遠今

將數百人無益於彊如有不虞多益爲累耳是時于寘

王廣徳雄張南道而匈奴遣使監䕶其國超旣至于寘

廣徳禮意甚踈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漢漢

使有騧馬急求取以祠我廣徳乃遣國相私來比就超

請馬超宻知其狀報許之而令巫自來取馬有頃巫至

超即斬其首收私來比鞭笞數百以巫首送廣德因責

讓之廣徳素聞超在鄯善誅滅虜使大惶恐即殺匈奴

使者而降超重賜其王以下因鎮撫焉於是諸國皆遣

子入侍西域與漢絶六十五載至是乃復通焉超彪之

子也 淮陽王延性驕奢而遇下嚴烈有上書告延與

姬兄謝弇及姊壻韓光招姦猾作圗䜟祠祭祝詛事下

案驗五月癸丑弇光及司徒邢穆皆坐死所連及死徙

者甚衆 戊午晦日有食之 六月丙寅以大司農西

河王敏爲司徒 有司奏請誅淮陽王延上以延罪薄

於楚王英秋七月徙延爲阜陵王食二縣 是嵗北匈

奴大入雲中雲中太守廉范拒之吏以衆少欲移書傍

郡求救范不許㑹日暮范令軍士各交縛兩炬三頭𤑔

火營中星列虜謂漢兵救至大驚待旦將退范令軍中

蓐食晨往赴之斬首數百級虜自相轔藉死者千餘人

由此不敢復向雲中范丹之孫也

十七年春正月上當謁原陵夜夢先帝太后如平生歡

旣寤悲不能寐即案厯明旦日吉遂率百官上陵其日

降甘露於陵樹帝令百官采取以薦㑹畢帝從席前伏

御牀視太后鏡匳中物感動悲涕令易脂澤裝具左右

皆泣莫能仰視 北海敬王睦薨睦少好學光武及上

皆愛之嘗遣中大夫詣京師朝賀召而謂之曰朝廷設

問寡人大夫將何辭以對使者曰大王忠孝慈仁敬賢

樂士臣敢不以實對睦曰吁子危我哉此乃孤幼時進

趣之行也大夫其對以孤襲爵以來志意衰惰聲色是

娛犬馬是好乃爲相愛耳其智慮畏慎如此 二月乙

巳司徒王敏薨 三月癸丑以汝南太守鮑昱爲司徒

昱永之子也 益州刺史梁國朱輔宣示漢徳威懐遠

夷自汶山以西前丗所不至正朔所未加白狼槃木等

百餘國皆舉種稱臣奉貢白狼王唐菆作詩三章歌頌

漢徳輔使犍爲郡掾由恭譯而獻之 初⻱兹王建爲

匈奴所立倚恃虜威據有北道攻殺䟽勒王立其臣兠

題爲䟽勒王班超從間道至䟽勒去兠題所居槃橐城

九十里逆遣吏田慮先往降之敕慮曰兠題本非䟽勒

種國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執之慮旣到兠題見

慮輕弱殊無降意慮因其無備遂前劫縛兠題左右出

其不意皆驚懼犇走慮馳報超超即赴之悉召䟽勒將

吏説以⻱兹無道之狀因立其故王兄子忠爲王國人

大悦超問忠及官屬當殺兠題邪生遣之邪咸曰當殺

之超曰殺之無益於事當令⻱兹知漢威徳遂解遣之

 夏五月戊子公卿百官以帝威徳懷遠祥物顯應並

集朝堂奉觴上夀制曰天生神物以應王者遠人慕化

實由有徳朕以虚薄何以享斯唯髙祖光武聖徳所被

不敢有辭其敬舉觴太常擇吉日䇿告宗廟仍推恩賜

民爵及粟有差 冬十一月遣奉車都尉竇固駙馬都

尉耿秉騎都尉劉張出敦煌昆侖塞撃西域秉張皆去

符傳以屬固合兵萬四千騎撃破白山虜於蒲類海上

遂進撃車師車師前王即後王之子也其廷相去五百

餘里固以後王道遠山谷𭰹士卒寒苦欲攻前王秉以

爲先赴後王并力根本則前王自服固計未決秉奮身

而起曰請行前乃上馬引兵北入衆軍不得已並進斬

首數千級後王安得震怖走出門迎秉脱帽抱馬足降

秉將以詣固其前王亦歸命遂定車師而還於是固奏

復置西域都䕶及戊巳校尉以陳睦爲都䕶司馬耿恭

爲戊校尉屯後王部金蒲城謁者𨵿寵爲己校尉屯前

王部栁中城屯各置數百人恭況之孫也

十八年春二月詔竇固等罷兵還京師 北單于遣左

鹿蠡王率二萬騎擊車師耿恭遣司馬將兵三百人救

之皆爲所沒匈奴遂破殺車師後王安得而攻金蒲城

恭以毒藥傅矢語匈奴曰漢家箭神其中瘡者必有異

虜中矢者視創皆沸大驚㑹天暴風雨隨雨擊之殺傷

甚衆匈奴震怖相謂曰漢兵神真可畏也遂解去 夏

六月己未有星孛於太微 耿恭以䟽勒城傍有㵎水

可固引兵據之秋七月匈奴復來攻擁絶㵎水恭於城

中穿井十五丈不得水吏士渇乏至笮馬糞汁而飲之

恭身自率士輓籠有頃水泉犇出衆皆稱萬嵗乃令吏

士揚水以示虜虜出不意以爲神明遂引去 八月壬

子帝崩於東宫前殿年四十八遺詔無起寑廟藏主於

光烈皇后更衣别室帝遵奉建武制度無所變更后妃

之家不得封矦與政館陶公主爲子求郎不許而賜錢

千萬謂羣臣曰郎官上應列宿出宰百里茍非其人則

民受其殃是以難之公車以反支日不受章奏帝聞而

怪曰民廢農桑遠來詣闕而復拘以禁忌豈爲政之意

乎於是遂蠲其制尚書閻章二妹爲貴人章精力曉舊

典乆次當遷重職帝爲後宫親屬竟不用是以吏得其

人民樂其業遠近畏服户口滋殖焉 太子即位年十

八尊皇后曰皇太后明帝初崩馬氏兄弟爭欲入宫北

宮衛士令楊仁被甲持㦸嚴勒門衛人莫敢輕進者諸

馬乃共譛仁於章帝言其峻刻帝知其忠愈善之拜爲

什邡令 壬戌葬孝明皇帝于顯節陵 冬十月丁未

赦天下 詔以行太尉事節鄉矦憙爲太傅司空融爲

太尉並錄尚書事 十一月戊戌以蜀郡太守第五倫

爲司空倫在郡公清所舉吏多得其人故帝自遠郡用

之 焉耆⻱兹攻没都䕶陳睦北匈奴圍𨵿寵於栁中

城㑹中國有大喪救兵不至車師復叛與匈奴共攻耿

恭恭率厲士衆禦之數月食盡窮困乃煑鎧弩食其筋

革恭與士卒推誠同死生故皆無二心而稍稍死亡餘

數十人單于知㳟已困欲必降之遣使招恭曰若降者

當封爲白屋王妻以女子㳟誘其使上城手擊殺之炙

諸城上單于大怒更益兵圍㳟不能下𨵿寵上書求救

詔公卿㑹議司空倫以爲不宜救司徒鮑昱曰今使人

於危難之地急而棄之外則縱蠻夷之𭧂内則傷死難

之臣誠令權時後無邊事可也匈奴如復犯塞爲冦陛

下將何以使將又二部兵人裁各數十匈奴圍之歴旬

不下是其寡弱力盡之効也可令敦煌酒泉太守各將

精騎二千多其幡幟倍道兼行以赴其急匈奴疲極之

兵必不敢當四十日間足還入塞帝然之乃遣征西將

軍耿秉屯酒泉行太守事遣酒泉太守叚彭與謁者王

䝉皇甫援發張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兵合七千餘

人以救之 甲辰晦日有食之 太后兄弟虎賁中郎

廖及黄門郎防光終明帝丗未嘗改官帝以廖爲衛尉

防爲中郎將光爲越騎校尉廖等傾身交結冠蓋之士

爭赴趣之第五倫上䟽曰臣聞書曰臣無作威作福其

害于而家凶于而國近丗光烈皇后雖友愛天至而抑

損隂氏不假以權埶其後梁竇之家玄有非法明帝即

位竟多誅之自是雒中無復權戚書記請託一皆斷絶

又諭諸外戚曰苦身待士不如爲國戴盆望天事不兩

施今之議者復以馬氏爲言竊聞衛尉廖以布三千匹

城門校尉防以錢三百萬私贍三輔衣冠知與不知莫

不畢給又聞臘日亦遺其在雒中者錢各五千越騎校

尉光臘用羊三百頭米四百斛肉五千斤臣愚以爲不

應經義惶恐不敢不以聞陛下情欲厚之亦宜所以安

之臣今言此誠欲上忠陛下下全后家也 是嵗京師

及兗豫徐州大旱




資治通鑑巻第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