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胡三省音注)/卷039

卷第三十八 資治通鑑卷第三十九
漢紀三十一起昭陽協洽(癸未),盡閼逢涒灘(甲申),凡二年。 北宋
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知制誥判尚書都省兼提舉萬壽觀公事上護軍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三百戶賜紫金魚袋臣司馬光奉敕編集

後學天台胡三省音註

卷第四十

淮陽王諱玄,字聖公,光武族兄也。《帝王世紀》曰:舂陵戴侯熊渠生蒼梧太守利;利生子張;子張生玄。後敗,降赤眉;光武詔封爲淮陽王。

更始元年(癸未、二三)更,工衡翻。是年二月,卽位,改元。

①春,正月,甲子朔,漢兵與下江兵共攻甄阜、梁丘賜,斬之,甄,之人翻。殺士卒二萬餘人。王莽納言將軍嚴尤、秩宗將軍陳茂引兵欲據宛,宛,於元翻。劉縯與戰於淯陽下,續漢志》,淯陽縣屬南陽郡。賢曰:故城在今鄧州南陽縣南淯水之陽,因名。淯,音育。大破之,遂圍宛。先是,青、徐賊衆雖數十萬人,訖無文書、號令、旌旗、部曲;師古曰:文,謂文章。號,謂大位號也。一曰:號,謂號令也。先,悉薦翻。及漢兵起,皆稱將軍,攻城略地,移書稱說。稱說者,數莽之罪也。莽聞之,始懼。

舂陵戴侯曾孫玄在平林兵中,號更始將軍。更,工衡翻。時漢兵已十餘萬,諸將議以兵多而無所統一,欲立劉氏以從人望。南陽豪桀及王常等皆欲立劉縯;而新市、平林將帥樂放縱,樂,音洛。憚縯威明,貪玄懦弱,先共定策立之,然後召縯示其議。縯曰:「諸將軍幸欲尊立宗室,甚厚!然今赤眉起青、徐,衆數十萬,聞南陽立宗室,恐赤眉復有所立,其後赤眉果立盆子。復,扶又翻。王莽未滅而宗室相攻,是疑天下而自損權,言宗室爭立,則天下莫知所從,是疑天下之心而自損其權也。非所以破莽也。舂陵去宛三百里耳,遽自尊立,爲天下準的,使後人得承吾敝,非計之善者也。不如且稱王以號令,王勢亦足以斬諸將。若赤眉所立者賢,相率而往從之,必不奪吾爵位;若無所立,破莽,降赤眉,降,戶江翻。然後舉尊號,亦未晚也。」諸將多曰:「善!」張卬拔劍擊地《考異》曰:司馬彪《續漢書》「卬」作「印」,袁宏《後漢紀》作「斤」,皆誤。今從范曄《後漢書》。曰:「疑事無功,戰國策》,肥義對趙武靈王之言。今日之議,不得有二!」衆皆從之。二月,辛巳朔,設壇場於淯水上沙中,水經註》:淯水出弘農盧氏縣攻離山,東南過南陽西鄂縣西北,又東過宛縣南;諸將立聖公於斯水之上。玄卽皇帝位,南面立,朝羣臣;朝,直遙翻。羞愧流汗,舉手不能言。於是大赦,改元,以族父良爲國三老,王匡爲定國上公,王鳳爲成國上公,朱鮪爲大司馬,劉縯爲大司徒,陳牧爲大司空,餘皆九卿將軍。匡、鳳皆位上公而加定國、成國美號也。九卿將軍,職爲九卿,各帶將軍之號,仍王莽之制也。由是豪桀失望,多不服。豪桀欲立縯而今立玄,故失望。

②王莽欲外示自安,乃染其須髮,立杜陵史諶女爲皇后;諶,時壬翻。置後宮,位號視公、卿、大夫、元士者凡百二十人。三夫人視三公,九嬪視九卿,二十七世婦視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御妻視八十一元士。

③莽赦天下,詔:「王匡、哀章等討青、徐盜賊,嚴尤、陳茂等討前隊醜虜,明告以生活、丹青之信;師古曰:生活,謂來降者不殺之也。丹青之信,言明著也。復迷惑不解散,復,扶又翻。將遣大司空、隆新公將百萬之師劋絕之矣。」師古曰:劋,絕也,音子小翻。司空、隆新公,王邑。

④三月,王鳳與太常偏將軍劉秀等徇昆陽、定陵、郾,皆下之。賢曰:昆陽、定陵、郾,皆縣名,並屬潁川郡。昆陽故城,在今許州葉縣北二十五里。郾,今豫州郾城縣也。定陵,在今郾城西北。郾,音於建翻。余按《舊唐書》,高宗咸亨二年冬,校獵於許州葉縣昆水之陽。

⑤王莽聞嚴尤、陳茂敗,乃遣司空王邑馳傳,傳,知戀翻。與司徒王尋發兵平定山東;徵諸明兵法六十三家以備軍吏,以長人巨毋霸爲壘尉,鄭玄曰:軍壁曰壘。賢曰:壘尉,主壁壘之事。又驅諸猛獸虎、豹、犀、象之屬以助威武。邑至洛陽,州郡各選精兵,牧守自將,守,式又翻。將,卽亮翻。定會者四十三【章:十二行本「三」作「二」;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萬人,號百萬;餘在道者,旌旗、輜重,千里不絕。賢曰:《周禮》曰:析羽爲旌,熊虎爲旗。輜,車名。《釋名》曰:輜,廁也,謂軍糧什物雜廁載之;以其累重,故稱輜重。重,音直用翻。夏,五月,尋、邑南出潁川,與嚴尤、陳茂合。

諸將見尋、邑兵盛,皆反走,入昆陽,惶怖,憂念妻孥,賢曰:孥,子也,音奴。欲散歸諸城。劉秀曰:「今兵穀旣少少,詩沼翻。而外寇強大,幷力禦之,功庶可立;如欲分散,勢無俱全。且宛城未拔,賢曰:謂伯升圍宛未拔也。不能相救;昆陽卽拔,一日之間,諸部亦滅矣。今不同心膽,共舉功名,反欲守妻子財物邪!」諸將怒曰:「劉將軍何敢如是!」秀笑而起。會候騎還,言:「大兵且至城北,軍陳數百里,不見其後。」陳,讀曰陣。諸將素輕秀,及迫急,乃相謂曰:「更請劉將軍計之。」秀復爲圖畫成敗,復,扶又翻。爲,于僞翻。諸將皆曰:「諾。」時城中唯有八九千人,秀使王鳳與廷尉大將軍王常守昆陽,夜與五威將軍李軼等十三騎賢曰:王莽置五威將軍,其衣服依五方之色,以威天下。李軼初起,猶假以爲號。余謂如太常偏將軍、廷尉大將軍之類,亦猶莽之納言大將軍、秩宗大將軍,是卽前所云九卿將軍也。出城南門,於外收兵。

時莽兵到城下者且十萬,秀等幾不得出。幾,居希翻。尋、邑縱兵圍昆陽,嚴尤說邑曰:說,輸芮翻。「昆陽城小而堅,今假號者在宛,假號者,謂更始也。亟進大兵,彼必奔走;宛敗,昆陽自服。」邑曰:「吾昔圍翟義,坐不生得翟義事見三十六卷王莽居攝二年。賢曰:坐,才臥翻。以見責讓,今將百萬之衆,遇城而不能下,非所以示威也。當先屠此城,蹀血而進,師古曰:蹀,音大頰翻。蹀,謂履涉之也。前歌後舞,顧不快邪!」遂圍之數十重,列營百數,鉦鼓之聲聞數十里,重,直龍翻。聞,音問。或爲地道、衝輣撞城;賢曰:衝,橦車也;《》曰:臨衝閑閑。許愼曰:輣,樓車也。輣,音步耕翻。撞,丈江翻。積弩亂發,矢下如雨,城中負戶而汲。王鳳等乞降,不許。降,戶江翻。尋、邑自以爲功在漏刻,不以軍事爲憂。嚴尤曰:「《兵法》:『圍城爲之闕』,師古曰:此《兵法》之言也。闕,不合也。孫子曰:圍師必闕。曹操《註》云:《司馬法》云:圍其三面,闕其一面,所以示生路也。宜使得逸出以怖宛下。」怖,普布翻。邑又不聽。

⑥棘陽守長岑彭《姓譜》:岑,古岑子國之後。《呂氏春秋》:周文王封異母弟耀之子渠爲岑子,其地梁國岑亭是也。彭,棘陽人,守本縣長。長,知兩翻。與前隊貳嚴說貳,副也。莽使說爲前隊大夫甄阜之副也。共守宛城,漢兵攻之數月,城中人相食,乃舉城降;更始入都之。諸將欲殺彭,劉縯曰:「彭,郡之大吏,執心固守,是其節也。今舉大事,當表義士,不如封之。」更始乃封彭爲歸德侯。賢曰:歸德,縣名,屬北地郡。宋白曰:慶州華池縣,本漢歸德縣地。又,通遠軍西北有歸德川。

⑦劉秀至郾、定陵,悉發諸營兵;諸將貪惜財物,欲分兵守之。秀曰:「今若破敵,珍寶萬倍,大功可成;如爲所敗,敗,補邁翻。首領無餘,何財物之有!」乃悉發之。六月,己卯朔,秀與諸營俱進,自將步騎千餘爲前鋒,去大軍四五里而陳;陳,讀曰陣。尋、邑亦遣兵數千合戰,秀奔之,斬首數十級。賢曰:秦法:斬首一,賜爵一級;因謂斬首爲級。諸將喜曰:「劉將軍平生見小敵怯,今見大敵勇,甚可怪也!且復居前,請助將軍!」秀復進,尋、邑兵卻,諸部共乘之,斬首數百、千級。自數百級以至千級也。復,扶又翻。連勝,遂前,諸將膽氣益壯,無不一當百,秀乃與敢死者三千人從城西水上衝其中堅。賢曰:敢死,謂果敢而死者。凡軍事,中軍將軍至尊,以堅銳自輔,故曰中堅也。余謂敢死者,敢於致死者也。尋、邑易之,易,以豉翻。自將萬餘人行陳,師古曰:巡行軍陳也。行,音下更翻。陳,讀曰陣;下同。敕諸營皆按部毋得動,獨迎與漢兵戰,不利,大軍不敢擅相救;尋、邑陳亂,漢兵乘銳崩之,遂殺王尋。城中亦鼓譟而出,中外合勢,震呼動天地;呼,火故翻。莽兵大潰,走者相騰踐,伏尸百餘里。會大雷、風,屋瓦皆飛,雨下如注,滍川盛溢,《水經》曰:滍水出南陽魯陽縣西堯山,東南經昆陽城北,東入汝。滍,音直理翻。虎豹皆股戰,士卒赴水溺死者以萬數,賢曰:數過於萬,故以萬爲數。水爲不流。爲,于僞翻。王邑、嚴尤、陳茂輕騎乘死人渡水逃去,盡獲其軍實輜重,不可勝算,重,直用翻。勝,音升。舉之連月不盡,或燔燒其餘。士卒奔走,各還其郡,王邑獨與所將長安勇敢數千人還洛陽,關中聞之震恐。於是海內豪桀翕然響應,響應,若響之應聲也。皆殺其牧守,自稱將軍,用漢年號以待詔命;旬月之間,徧於天下。

⑧莽聞漢兵言莽鴆殺孝平皇帝,乃會公卿於王路堂,開所爲平帝請命金縢之策,事見三十六卷平帝元始六年。爲,于僞翻。泣以示羣臣。

⑨劉秀復徇潁川,攻父城不下,賢曰:父城,縣名,故城在今許州葉縣東北。汝州郟城縣亦有父城。復,扶又翻;下同。屯兵巾車鄕。賢曰:巾車,鄕名也,在父城界。潁川郡掾馮異監五縣,掾,俞絹翻。監,古銜翻。爲漢兵所獲。異曰:「異有老母在父城,願歸,據五城以效功報德!」秀許之。異歸,謂父城長苗萌曰:「諸將多暴橫,長,知兩翻。橫,戶孟翻。獨劉將軍所到不虜略,觀其言語舉止,非庸人也!」遂與萌率五縣以降。降,戶江翻。

⑩新市、平林諸將以劉縯兄弟威名益盛,陰勸更始除之。秀謂縯曰:「事欲不善。」言更始欲相圖也。縯笑曰:「常如是耳。」更始大會諸將,取縯寶劍視之;綉衣御史申徒建隨獻玉玦;申徒,卽申屠。賢曰:玦,決也,令早決斷。更始不敢發。縯舅樊宏謂縯曰:「建得無有范增之意乎?」范增事見九卷高帝元年。縯不應。李軼初與縯兄弟善,後更諂事新貴;新貴,謂朱鮪等。秀戒縯曰:「此人不可復信!」復,扶又翻。縯不從。縯部將劉稷,勇冠三軍,冠,古玩翻。聞更始立,怒曰:「本起兵圖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爲者邪!」更始以稷爲抗威將軍,稷不肯拜;不肯拜受抗威之命也。更始乃與諸將陳兵數千人,先收稷,將誅之;縯固爭。李軼、朱鮪因勸更始幷執縯,卽日殺之;以族兄光祿勳賜爲大司徒。賜與更始同祖蒼梧太守利。秀聞之,自父城馳詣宛謝。賢曰:以伯升見害,心不自安,故謝。司徒官屬迎弔秀,縯之官屬也。秀不與交私語,遠嫌也。惟深引過而已,引過以歸己。未嘗自伐昆陽之功;又不敢爲縯服喪,爲,于僞翻。飲食言笑如平常。更始以是慙,拜秀爲破虜大將軍,封武信侯。

⑪道士西門君惠謂王莽衞將軍王涉曰:「讖文劉氏當復興,復,扶又翻;下同。國師公姓名是也。」涉遂與國師公劉秀、大司馬董忠、司中大贅孫伋謀,以所部兵劫莽降漢,以全宗族。涉欲全王氏之族也。降,戶江翻。秋,七月,伋以其謀告莽,莽召忠詰責,因格殺之,使虎賁以斬馬劍剉忠,收其宗族,以醇醯、毒藥、白刃、叢棘幷一坎而埋之;秀、涉皆自殺。莽以其骨肉、舊臣,惡其內潰,故隱其誅。師古曰:王涉,骨肉;劉歆,舊臣。余按《莽傳》,涉,曲陽侯根子也。惡,烏路翻。莽以軍師外破,大臣內畔,左右亡所信,古亡、無字通。不能復遠念郡國,乃召王邑還,爲大司馬,以大長秋張邯爲大司徒,崔發爲大司空,司中壽容苗訢爲國師。邯,下甘翻。訢,音欣。莽憂懣不能食,懣,音悶,又音滿。但飲酒,啗鰒魚;師古曰:此鰒,海魚也,音雹。郭璞註《三蒼》曰:鰒,似蛤,偏著石。《廣志》:曰:鰒,無鱗,有殼,一面附石,細孔雜雜,或七或九。《本草》曰:石決明,一名鰒魚。讀軍書倦,因馮几寐,師古曰:馮,讀曰憑。不復就枕矣。

⑫成紀隗崔、隗義、成紀縣,屬天水郡。賢曰:故城在今秦州隴城縣西北。隗姓,出於赤狄。上邽楊廣、冀人周宗上邽縣,屬隴西郡。賢曰:故邽戎邑,今秦州縣。冀縣,屬天水郡;秦武公伐冀戎,因縣之。宋白曰:秦州治隴城縣,卽故冀城。同起兵以應漢,【章:十二行本「漢」下有「衆數千人」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攻平襄,殺莽鎭戎大尹李育。賢曰:平襄,縣名,屬天水郡,故城在今秦州伏羌縣西北;王莽改天水郡曰鎭戎。崔兄子囂,素有名,好經書,好,呼到翻。崔等共推爲上將軍;崔爲白虎將軍,義爲左將軍。崔本自署右將軍;白虎居右,又起兵於西方,白虎主之,因改右將軍號白虎將軍。囂遣使聘平陵方望,以爲軍師。賢曰:平陵,昭帝陵,因以爲縣;故城在今咸陽縣西北。武王伐紂,以太公爲師尚父;田單守卽墨,以一卒爲神師;韓信旣破趙,師事李左車;皆軍師也。後遂以爲官稱。望說囂立高廟于邑東;平襄邑之東也。說,輸芮翻。己巳,祠高祖、太宗、世宗,囂等皆稱臣執事,殺馬同盟,以興輔劉宗;移檄郡國,數莽罪惡。數,所具翻。勒兵十萬,擊殺雍州牧陳慶、安定大尹王向。莽改漢涼州曰雍州。向,平阿侯王譚之子也。《考異》曰:《王莽傳》作「卒正王旬」,袁《紀》作「太守王向」,今從范《書》。分遣諸將徇隴西、武都、金城、武威、張掖、酒泉、敦煌,敦,徒門翻。皆下之。

⑬初,茂陵公孫述爲清水長,賢曰:清水,縣名,屬天水郡;今秦州縣。有能名;遷導江卒正,治臨邛。賢曰:王莽改蜀郡曰導江。臨邛,今邛州縣。班《》,臨邛縣屬蜀郡。邛,音渠容翻。漢兵起,南陽宗成、商人王岑起兵徇漢中以應漢,宗成,南陽人也。《地理志》,商縣,屬弘農郡。賢曰:今商州商雒縣也。殺王莽庸部牧宋遵,衆合數萬人。述遣使迎成等,成等至成都,《地理志》,成都縣,屬蜀郡。虜掠暴橫。橫,戶孟翻。述召郡中豪桀謂曰:「天下同苦新室,思劉氏久矣,故聞漢將軍到,馳迎道路。今百姓無辜而婦子係獲,此寇賊,非義兵也。」乃使人詐稱漢使者,假述輔漢將軍、蜀郡太守兼益州牧印綬;選精兵西擊成等,殺之,按臨邛在成都西南。述兵自臨邛迎擊宗成等,非西向也。此承范《史》之誤。幷其衆。

⑭前鍾武侯劉望起兵汝南,按《王子侯表》:鍾武節侯度,長沙定王之孫,成帝元延二年,侯則紹封;其後不見。或者望其則之子歟?鍾武在義陽郡界。《水經註》:師水過義陽郡城,東逕鍾武故城南。《考異》曰:《王莽傳》作「劉聖」,今從范《書‧劉玄傳》。嚴尤、陳茂往歸之;八月,望卽皇帝位,以尤爲大司馬,茂爲丞相。

⑮王莽使太師王匡、國將哀章守洛陽。將,卽亮翻。《考異》曰:袁《紀》作「襃章」,今從范《書》。更始遣定國上公王匡攻洛陽,西屛大將軍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攻武關,李松,通之從弟。屛,必郢翻。三輔震動。析人鄧曄、于匡起兵南鄕以應漢,師古曰:析,南陽之縣。南鄕,析縣之鄕名也。宋白曰:鄧州內鄕縣,古之析邑。析,音先歷翻。攻武關都尉朱萌,萌降;降,戶江翻。進攻右隊大夫宋綱,殺之;莽改弘農郡曰右隊。西拔湖。師古曰:湖,弘農之縣也,本屬京兆。莽愈憂,不知所出。崔發言:「古者國有大災,則哭以厭之。師古曰:《周禮》春官之屬女巫之職曰:凡邦之大災,歌哭以請。哭者,所以告哀也。《春秋左氏傳》:宣十二年,楚子圍鄭,旬有七日,鄭人大臨,守陴者皆哭。故發引之以爲言也。厭,音一葉翻。宜告天以求救!」莽乃率羣臣至南郊,陳其符命本末,仰天大哭,氣盡,伏而叩頭。諸生小民旦夕會哭,爲設餐粥;爲,于僞翻。師古曰:餐,音千安翻。甚悲哀者,除以爲郎,郎至五千餘人。

莽拜將軍九人,皆以虎爲號,將北軍精兵數萬人以東,內其妻子宮中以爲質。質,音致。時省中黃金尚六十餘萬斤,他財物稱是,稱,尺證翻。莽愈愛之,賜九虎士人四千錢;衆重怨,無鬭意。師古曰:重,音直用翻。九虎至華陰回谿,賢曰:回谿,今俗所謂回阬,在洛州永寧縣東北;其谿長四里,闊二丈,深二丈五尺。華,戶化翻。距隘自守。于匡、鄧曄擊之,六虎敗走;二虎詣闕歸死,莽使使責死者安在,皆自殺;其四虎亡。二虎自殺者,史熊、王況也。四虎亡者,史逸其名。三虎收散卒保渭口京師倉。三虎,郭欽、陳翬、成重也。師古曰:京師倉,在華陰灌北渭口也。

鄧曄開武關迎漢兵。李松將三千餘人至湖,與曄等共攻京師倉,未下。曄以弘農掾王憲爲校尉,掾,俞絹翻。將數百人北渡渭,入左馮翊界。李松遣偏將軍韓臣等徑西至新豐擊【章:十二行本「擊」下有「破」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莽波水將軍,據《竇融傳》,莽拜融爲波水將軍。《前書音義》曰:波水,在長安南。追奔至長門宮。王憲北至頻陽,所過迎降。師古曰:所過之處,人皆來迎而降附也。諸縣大姓各起兵稱漢將軍,【章:十二行本無「軍」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率衆隨憲。李松、鄧曄引軍至華陰,而長安旁兵四會城下;又聞天水隗氏方到,皆爭欲【章:十二行本「欲」下有「先」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入城,貪立大功、鹵掠之利。言入城誅莽,旣立大功,又得鹵掠,貪二者之利也。莽赦城中囚徒,皆授兵,殺豨,飲其血,與誓曰:「有不爲新室者,社鬼記之!」豨,許豈翻,又音希。爲,于僞翻。使更始將軍史諶將之。諶,氏壬翻。渡渭橋,皆散走;諶空還。衆兵發掘莽妻、子、父、祖冢,燒其棺椁及九廟、明堂、辟雍,火照城中。

九月,戊申朔,兵從宣平城門入。師古曰:長安城東出北頭第一門。張邯逢兵見殺;王邑、王林、王巡、䠠惲等分將兵距擊北闕下,䠠,師古曰:音帶,又音徒蓋翻。䠠姓,惲名。惲,於粉翻。會日暮,官府、邸第盡奔亡。己酉,城中少年朱弟、張魚等恐見鹵掠,趨讙並和,師古曰:衆羣行讙而自相和也。讙,許元翻。和,音乎臥翻。燒作室門,程大昌曰:作室者,未央宮西北織室、暴室之類,《黃圖》謂爲尚方工作之所者也。作室門,則工徒出入之門,蓋未央宮之便門也。斧敬法闥,師古曰:敬法,殿名也。闥,小門也。謂斧斫之也。呼曰:「反虜王莽,何不出降!」師古曰:呼,音火故翻。火及掖庭、承明,黃皇室主所居。黃皇室主曰:「何面目以見漢家!」自投火中而死。

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輒隨之。莽紺袀服,師古曰:紺,深青而揚赤色也。袀,純也,純爲紺服也。袀,音均,又音弋旬翻。持虞帝匕首;虞帝安得有匕首,蓋莽自爲之以愚夫人。天文郎按式於前,師古曰:式,所以占時日。天文郎,今之用式者也。莽旋席隨斗柄而坐,曰:「天生德於予,漢兵其如予何!」莽引孔子之言以自況。庚戌,且明,羣臣扶掖莽自前殿之漸臺,【章:十二行本「臺」下有「欲阻池水」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此未央宮之漸臺也。《水經》:未央漸臺在滄池中。建章漸臺在太液池中。程大昌曰:漸者,漬也,言臺在水中受其漸漬也。凡臺之環浸于水者,皆可名爲漸臺。漸,子廉翻。公卿從官尚千餘人隨之。從,才用翻。王邑晝夜戰,罷極,師古曰:罷,讀曰疲。士死傷略盡;馳入宮,間關至漸臺,師古曰:間關,猶言崎嶇,展轉也。見其子侍中睦解衣冠欲逃,邑叱之,令還,父子共守莽。軍人入殿中,聞莽在漸臺,衆共圍之數百重。重,直龍翻。臺上猶與相射,射,而亦翻。矢盡,短兵接,王邑父子、䠠惲、王巡戰死,莽入室。下餔時,衆兵上臺,晡後,謂之下晡。按《前書‧天文志》:旦至食時,食時至日昳,日昳至晡,晡至下晡,下晡至日入。苗訢、唐尊、王盛等皆死。訢,音欣。商人杜吳殺莽,校尉東海公賓就斬莽首;師古曰:公賓姓,就名也。《風俗通》曰:魯大夫公賓庚之後。王莽五十一居攝,五十四卽眞,六十八誅死。軍人分莽身,節解臠分,爭相殺者數十人;公賓就持莽首詣王憲。憲自稱漢大將軍,城中兵數十萬皆屬焉;舍東宮,師古曰:舍,止宿也。妻莽後宮,乘其車服。癸丑,李松、鄧曄入長安,將軍趙萌、申屠建亦至;以王憲得璽綬不上,璽,斯氏翻。綬,音受。上,時掌翻。多挾宮女,建天子鼓旗,收斬之。傳莽首詣宛,縣於市;百姓共提擊之,縣,讀曰懸。提,音徒計翻。或切食其舌。

班固贊曰:王莽始起外戚,折節力行以要名譽,折,而設翻。要,一遙翻。及居位輔政,勤勞國家,直道而行,豈所謂『色取仁而行違』者邪!師古曰:《論語》載孔子答子張之言也。不仁之人假仁者之色,而行則違之。行,下孟翻。莽旣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歷世之權,四父,謂王鳳、王音、王商、王根相繼秉政,皆莽諸父也。遭漢中微,國統三絕,成、哀、平皆絕。而太后壽考,爲之宗主,故得肆其姦慝以成篡盜之禍。推是言之,亦天時,非人力之致矣!及其竊位南面,顚覆之勢險於桀、紂,而莽晏然自以黃、虞復出也,黃帝、虞舜,莽祖之。復,扶又翻。乃始恣睢,奮其威詐,師古曰:睢,音呼季翻。毒流諸夏,亂延蠻貉,猶未足以逞其欲焉。是以四海之內,囂然喪其樂生之心,師古曰:囂然,衆口愁貌也,音五高翻。喪,息浪翻。中外憤怨,遠近俱發,城池不守,支體分裂,遂令天下城邑爲虛,虛,讀曰墟。害徧生民,自書傳所載亂臣賊子,考其禍敗,未有如莽之甚者也!昔秦燔《詩》、《書》以立私議,莽誦《六藝》以文姦言,師古曰:以《六經》之事文飾姦言。同歸殊塗,俱用滅亡,皆聖王之驅除云爾。蘇林曰:聖王,光武也,爲光武驅除也。師古曰:言驅逐蠲除以待聖人也。

⑯定國上公王匡拔洛陽,生縛莽太師王匡、哀章,皆斬之。冬,十月,奮威大將軍劉信擊殺劉望於汝南,信,大司徒賜兄顯之子。幷誅嚴尤、陳茂,郡縣皆降。降,戶江翻。

⑰更始將都洛陽,以劉秀行司隸校尉,使前整脩宮府。司隸校尉察三輔、三河、弘農,故使整脩宮府。秀乃置僚屬,作文移,《東觀記》曰:文書移與屬縣也。從事司察,一如舊章。《續漢書》:司隸置從事史十二人,秩皆百石,主督促文書,察舉非法。時三輔吏士東迎更始,見諸將過,皆冠幘而服婦人衣,《漢官儀》曰:幘者,古之卑賤不冠者之所服也。《方言》曰:覆髻謂之幘,或謂之承露。劉昭《志》曰:秦雄諸侯,乃加武將首飾,爲絳袙以表貴賤;其後稍作顏題。漢興,續其顏,卻摞之,施巾,連題卻覆之,名之曰幘。幘者,賾也,頭首嚴賾也。至孝文,乃高顏題,崇其巾,爲屋,合後,施收上下;羣臣貴賤皆服之,文者長耳,武者短耳。莫不笑之;及見司隸僚屬,皆歡喜不自勝,勝,音升。老吏或垂涕曰:「不圖今日復見漢官威儀!」復,扶又翻;下同。由是識者皆屬心焉。皆屬,音之欲翻。

更始北都洛陽,分遣使者徇郡國,曰:「先降者復爵位!」降,戶江翻;下同。使者至上谷,漢上谷郡,治沮陽。上谷太守扶風耿況迎,上印綬;上,時掌翻。使者納之,一宿,無還意。功曹寇恂勒兵入見使者,請之,《姓譜》:蘇忿生爲周武王司寇,其後以官爲寇氏。《百官志》:郡功曹,主選署功勞,在諸曹之上。使者不與,曰:「天王使者,功曹欲脅之邪!」恂曰:「非敢脅使君,竊傷計之不詳也。今天下初定,使君建節銜命,郡國莫不延頸傾耳;今始至上谷而先墮大信,賢曰:墮,毀也,讀曰隳。將復何以號令他郡乎!」使者不應。恂叱左右以使者命召況;況至,恂進取印綬帶況。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詔之,況受而歸。

宛人彭寵、吳漢亡命在漁陽,鄕人韓鴻爲更始使,徇北州,承制拜寵偏將軍,行漁陽太守事,爲彭寵據漁陽張本。以漢爲安樂令。賢曰:安樂,縣名,屬漁陽郡;故城在今幽州潞縣西北。樂,音洛。

更始遣使降赤眉。遣使者招諭之,使降而釋兵也;後以意推。降,戶江翻。樊崇等聞漢室復興,卽留其兵,將【章:十二行本「將」上有「自」字;孔本同;張校同。】渠帥二十餘人隨使者至洛陽,帥,所類翻。更始皆封爲列侯。崇等旣未有國邑,而留衆稍有離叛者,乃復亡歸其營。崇等時營在濮陽。爲赤眉攻更始張本。

⑱王莽廬江連率潁川李憲據郡自守,稱淮南王。率,所類翻。

⑲故梁王立之子永詣洛陽;立死見三十六卷平帝元始四年。更始封爲梁王,都睢陽。爲永據梁、連羣盜張本。睢,音雖。

⑳更始欲令親近大將徇河北,大司徒賜言:「諸家子獨有文叔可用。」諸家子,謂南陽諸宗子也。光武諱秀,字文叔。朱鮪等以爲不可,更始狐疑,賜深勸之;更始乃以劉秀行大司馬事,持節北渡河,鎭慰州郡。爲光武自河北定天下張本。

㉑以大司徒賜爲丞相,令先入關脩宗廟、宮室。將都長安也。

㉒大司馬秀至河北,所過郡縣,考察官吏,黜陟能否,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賢曰︰《說文》:苛,小草也;言政令繁細。復漢官名;吏民喜悅,爭持牛酒迎勞,勞,力到翻。秀皆不受。

南陽鄧禹杖策追秀,及於鄴。秀曰:「我得專封拜,生遠來,寧欲仕乎?」禹曰:「不願也。」秀曰:「卽如是,何欲爲?」禹曰:「但願明公威德加於四海,禹得効其尺寸,垂功名於竹帛耳!」漢初未有紙,以竹簡及縑素書,故言竹帛。秀笑,因留宿間語;賢曰:間,私也。禹進說曰:說,輸芮翻;下同。「今山東未安,赤眉、青犢之屬動以萬數。更始旣是常才而不自聽斷,斷,丁亂翻。諸將皆庸人屈起,賢曰:屈,音求勿翻。志在財幣,爭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慮遠圖,欲尊主安民者也。歷觀往古聖人之興,二科而已,天時與人事也。今以天時觀之,更始旣立而災變方興;以人事觀之,帝王大業非凡夫所任,任,音壬。分崩離析,形勢可見。明公雖建藩輔之功,猶恐無所成立也。況明公素有盛德大功,爲天下所嚮服,軍政齊肅,賞罰明信。爲今之計,莫如延攬英雄,務悅民心,立高祖之業,救萬民之命,以公而慮,天下不足定也!」鄧禹爲中興元功,實本諸此。秀大悅,因令禹【章:十二行本「禹」下有「常」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宿止於中,與定計議;每任使諸將,多訪於禹,皆當其才。

秀自兄縯之死,每獨居輒不御酒肉,御,進也。枕席有涕泣處,主簿馮異獨叩頭寬譬;馮異自父城歸光武,爲司隸主簿;及渡河,爲大司馬主簿。寬,釋也;譬,曉也,譬曉以寬釋其哀戚之情。秀止之曰:「卿勿妄言!」異因進說曰:「更始政亂,百姓無所依戴。夫人久飢渴,易爲充飽。孟子》曰:飢者易爲食,渴者易爲飲。賢曰:猶言凋殘之後,易流德澤。易,以豉翻。今公專命方面,宜分遣官屬徇行郡縣,行,下孟翻。宣布惠澤。」秀納之。

騎都尉宋子耿純謁秀於邯鄲,先是李軼承制拜耿純爲騎都尉。賢曰:宋子縣,屬鉅鹿郡;故城在今趙州平棘縣北三十里。邯鄲縣,屬趙國;今洺州縣。退,見官屬將兵法度不與他將同,遂自結納。

㉓故趙繆王子林賢曰:繆王,景帝七代孫,名元。《前書》曰:坐殺人,爲大鴻臚所奏,諡曰繆;音謬。說秀決列人河水以灌赤眉,《續漢書》:林言於秀曰:「赤眉可破。」秀問其故,對曰:「赤眉今在河東,河水從列人北流,如決河水灌之,可令爲魚。」列人縣,屬鉅鹿郡。賢曰:故城在今洺州肥鄕縣東北。秀不從;去之眞定。賢曰:眞定,縣名,屬眞定國,今恆州縣也。林素任俠於趙、魏間,王莽時,長安中有自稱成帝子子輿者,莽殺之。如淳曰:相與信爲任,同是非爲俠;所謂權行州里,力折公侯者也。或曰:俠之爲言挾也,以權力夾輔人者也。子輿事見三十七卷王莽始建國二年。邯鄲卜者王郎緣是詐稱眞子輿,云「母故成帝謳者,嘗見黃氣從上下,遂任身;任,音壬。趙后欲害之,僞易他人子,以故得全。」林等信之,與趙國大豪李育、張參等謀共立郎。會民間傳赤眉將渡河,林等因此宣言「赤眉當立劉子輿」,以觀衆心,百姓多信之。十二月,林等率車騎數百晨入邯鄲城,止於王宮,賢曰:故趙王之宮也。邯鄲,音寒丹。立郎爲天子;分遣將帥徇下幽、冀,移檄州郡,趙國以北、遼東以西皆望風響應。


二年(甲申、二四)

①春,正月,大司馬秀以王郎新盛,乃北徇薊。賢曰:薊,縣名,屬涿郡;今幽州縣也。薊,音計。

②申屠建、李松自長安迎更始遷都;二月,更始發洛陽。初,三輔豪桀假號誅莽者,謂假漢將軍號也。人人皆望封侯;申屠建旣斬王憲,又揚言「三輔兒大黠,黠,下八翻,桀黠也。共殺其主。」吏民惶恐,屬縣屯聚;建等不能下。更始至長安,乃下詔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於是三輔悉平。

時長安唯未央宮被焚,其餘宮室、供帳、倉庫、官府皆按堵如故,市里不改於舊。更始居長樂宮,樂,音洛。升前殿,郎吏以次列庭中;更始羞怍,俛首刮席,不敢視。賢曰:怍,顏色變也。俛,俯也。刮,爬也;怍,才各翻。俛,音免。諸將後至者,更始問:「虜掠得幾何?」左右侍官皆宮省久吏,驚愕相視。給事天子左右者,謂之侍官。

李松與棘陽趙萌說更始宜悉王諸功臣;說,輸芮翻。王,于況翻。朱鮪爭之,以爲高祖約,非劉氏不王。鮪,于軌翻。更始乃先封諸宗室:祉爲定陶王,班《志》:定陶縣,屬濟陰郡。宋白曰:定陶故城在曹州東北三十七里。慶爲燕王,燕,於賢翻。歙爲元氏王,元氏縣,屬常山郡。闞駰曰:趙公子元之封邑,故曰元氏。嘉爲漢中王,祉,舂陵康侯敞之子,大宗也。慶,敞之弟。嘉,敞之弟子。歙,更始之叔父。歙,許及翻。賜爲宛王,宛縣,屬南陽郡。宋白曰:鄧州南陽縣,漢之宛縣。信爲汝陰王;班《志》,汝陰縣屬汝南郡,故胡國;唐潁州治所。然後立王匡爲泚陽王,「泚陽」,《後漢書》作「比陽」。比陽縣,屬南陽郡;唐屬唐州。王鳳爲宜城王,班《志》,宜城縣屬南郡,故鄢。宋爲大堤之地,立華山郡;後魏改宜城郡;唐爲縣,屬襄州。朱鮪爲膠東王,膠東,漢王國,都卽墨。賢曰:故城在今萊州膠水縣東南。王常爲鄧王,鄧縣,屬南陽郡,故鄧國;唐爲鄧城縣,屬襄州。申屠建爲平氏王,班《志》,平氏縣屬南陽郡,有桐柏山;唐爲桐柏縣,屬唐州。陳牧爲陰平王,賢曰:陰平縣,屬廣漢郡。宋白曰:唐文州曲水縣,漢陰平道也。衞尉大將軍張卬爲淮陽王,淮陽,本陳國;漢爲淮陽國。賢曰:淮陽故城,在今陳州宛丘縣東南。執金吾大將軍廖湛爲穰王,穰縣,屬南陽郡。師古曰:今鄧州穰縣是也。尚書胡殷爲隨王,隨縣,屬南陽郡,古隨國;唐爲隨州。柱天大將軍李通爲西平王,賢曰:西平縣,屬汝南郡;故城在今豫州郾城縣南。五威中郎將李軼爲舞陰王,舞陰縣,屬南陽郡。宋白曰:唐州泌陽縣,本漢舞陰縣地。舞陽故城在葉縣東十里。水衡大將軍成丹爲襄邑王,襄邑縣,屬陳留郡。國[圈]稱曰:襄邑,宋地,本承匡襄陵鄕也。宋襄公所葬,故曰襄陵。秦始皇以承匡卑濕,徙縣於襄陵,故曰襄邑。縣西十里有承匡故城。賢曰:今襄邑縣在宋州西。驃騎大將軍宗佻爲潁陰王,佻,他彫翻,又田聊翻。班《志》,潁陰縣,屬潁川郡。尹尊爲郾王。班《志》,郾縣,屬潁川郡。宋白曰:七國時,魏之下邑,今許州郾城縣是也。《括地志》:豫州褒信縣,本漢郾縣地。師古曰:郾,一戰翻。唯朱鮪辭不受;乃以鮪爲左大司馬,宛王賜爲前大司馬,使與李軼等鎭撫關東。又使李通鎭荊州,王常行南陽太守事。以李松爲丞相,趙萌爲右大司馬,共秉內任。內任,謂朝廷之內。

更始納趙萌女爲夫人,故委政於萌,日夜飲讌後庭;羣臣欲言事,輒醉不能見,時不得已,乃令侍中坐帷中與語。韓夫人尤嗜酒,每侍飲,見常侍奏事,中常侍,受外朝臣奏事而奏之天子。輒怒曰:「帝方對我飲,正用此時持事來邪!」起,抵破書案。賢曰:抵,擊也。趙萌專權,生殺自恣。郎吏有說萌放縱者,更始怒,拔劍斬之,自是無敢復言。復,扶又翻。以至羣小、膳夫皆濫授官爵,長安爲之語曰:「竈下養,中郎將。公羊傳》曰:炊烹爲養,音弋亮翻。爛羊胃,騎都尉。爛羊頭,關內侯。」言以烹煮熟爛爲功也。軍師將軍李淑上書諫曰:「陛下定業,雖因下江、平林之勢,斯蓋臨時濟用,不可施之旣安。唯名與器,聖人所重;孔子曰: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今加非其人,望其裨益萬分,猶緣木求魚,升山采珠。賢曰:言求之非所,不可得也。海內望此,有以窺度漢祚!」度,徒洛翻。更始怒,囚之。諸將在外者皆專行誅賞,各置牧守;州郡交錯,不知所從。由是關中離心,四海怨叛。

③更始徵隗囂及其叔父崔、義等。囂將行,方望以更始成敗未可知,固止之;囂不聽,望以書辭謝而去。囂等至長安,更始以囂爲右將軍,崔、義皆卽舊號。就其舊號以授之。隗囂違方望之言而從更始,違馬援之言而叛光武,始則幾至殺身,後則終於滅族,擇木之難也。

④耿況遣其子弇奉奏詣長安,弇時年二十一。弇,古含翻。行至宋子,會王郎起,弇從吏孫倉、衞包曰:「劉子輿,成帝正統;捨此不歸,遠行安之!」弇按劍曰:「子輿弊賊,卒爲降虜耳!從,才用翻。卒,終也,音子恤翻。我至長安,與國家陳上谷、漁陽兵馬,歸發突騎,賢曰:突騎,言能衝突軍陳。以轔烏合之衆,如摧枯折腐耳。賢曰:轔,轢也,音力刃翻。觀公等不識去就,族滅不久也!」倉、包遂亡,降王郎。

弇聞大司馬秀在盧奴,賢曰:盧奴,縣名,屬中山國;故城在今定州安喜縣。《水經註》曰:縣有黑水故池。水黑曰盧,不流曰奴,因以爲名。乃馳北上謁;上,時掌翻;下異上同。秀留署長史,與俱北至薊。薊,故燕都;昭帝改燕爲廣陽國,亦治薊。王郎移檄購秀十萬戶,秀令功曹令史潁川王霸至市中募人擊王郎,《漢舊註》:公府令史,秩百石。霸時爲大司馬功曹令史。市人皆大笑,舉手邪揄之,霸慚懅而反。賢曰:《說文》曰:歋𢋅,手相笑也。歋,音弋支翻。𢋅,音踰,或音由。此云邪揄,語輕重不同。懅,亦慙也,音遽。秀將南歸,耿弇曰:「今兵從南方來,不可南行。漁陽太守彭寵,公之邑人;彭寵,南陽宛人。上谷太守,卽弇父也。發此兩郡控弦萬騎,邯鄲不足慮也。」秀官屬腹心皆不肯,曰:「死尚南首,奈何北行入囊中!」賢曰:漁陽、上谷北接塞垣,至彼路窮,如入囊中也。首,音式救翻。秀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

會故廣陽王子接起兵薊中以應郎,賢曰:廣陽王名嘉,武帝五代孫。城內擾亂,言邯鄲使者方到,二千石以下皆出迎。於是秀趣駕而出,賢曰:趣,急也,音促。至南城門,門已閉;攻之,得出,遂晨夜南馳,不敢入城邑,舍食道傍。至蕪蔞亭,賢曰:蕪蔞,亭名,在今饒陽東北。蔞,音力于翻。時天寒烈,馮異上豆粥。至饒陽,賢曰:饒陽,縣名,屬安平國,在饒河之陽;故城在今瀛州饒陽縣東北。官屬皆乏食。秀乃自稱邯鄲使者,入傳舍,賢曰:傳舍,客館也。傳,音知戀翻;下同。傳吏方進食,從者飢,爭奪之。從,才用翻。傳吏疑其僞,乃椎鼓數十通,紿言「邯鄲將軍至」;賢曰:椎,直追翻。紿,言欺誑也,音殆。官屬皆失色。秀升車欲馳,旣而懼不免,徐還坐,曰:「請邯鄲將軍入。」久,乃駕去。晨夜兼行,蒙犯霜雪,面皆破裂。

至下曲陽,賢曰:下曲陽,縣名,屬鉅鹿郡。常山郡有上曲陽,故此言下。劉昭曰:下曲陽有鼓聚,故翟鼓子國。宋白曰:鎭州鼓城縣,漢下曲陽縣地。傳聞王郎兵在後,從者皆恐。從,才用翻。至滹沱河,賢曰:《山海經》云:大戲之山,滹沱之水出焉。在今代州繁畤縣,東流經定州深澤縣東南,卽光武所渡處;今俗猶謂之危渡口。臣賢按:滹沱河舊在饒陽南,至魏太祖曹操,因饒河故瀆決令北注新溝水,所以今在饒陽縣北。候吏還白「河水流澌,賢曰:澌,音斯,冰澌也。無船,不可濟。」秀使王霸往視之。霸恐驚衆,欲且前,阻水還,卽詭曰:「冰堅可度。」官屬皆喜。秀笑曰:「候吏果妄語也!」遂前。比至河,比,必寐翻,及也。河冰亦合,乃令王霸護渡,賢曰:監護渡也。未畢數騎而冰解。至南宮,賢曰:南宮,縣名,屬信都國,今冀州縣也。遇大風雨,秀引車入道傍空舍,馮異抱薪,鄧禹爇火,賢曰:爇,音而悅翻。秀對竈燎衣,賢曰:燎,炙也。馮異復進麥飯。復,扶又翻。

進至下博城西,賢曰:下博縣,屬信都國;在博水之下,故曰下博;故城在今冀州,下博縣南。惶惑不知所之。有白衣老父在道旁,賢曰:蓋神人也。今下博縣西有祠堂。指曰:「努力!信都郡爲長安城守,賢曰:信都郡,今冀州。爲,于僞翻。去此八十里。」秀卽馳赴之。是時郡國皆已降王郎,獨信都太守南陽任光、和戎太守信都邳肜不肯從。《東觀記》曰:王莽分信都爲和戎,居下曲陽。《邳肜傳》作「和成」。成字爲是。《風俗通》:奚仲爲夏車正,封於邳,其後以爲氏。肜,余中翻。光自以孤城獨守,恐不能全,賢曰:獨守無援,故恐。聞秀至,大喜;吏民皆稱萬歲。邳肜亦自和戎來會,議者多言可因信都兵自送,西還長安。邳肜曰:「吏民歌吟思漢久矣,故更始舉尊號而天下響應,三輔清宮除道以迎之。今卜者王郎,假名因勢,驅集烏合之衆,遂振燕、趙之地,振,舉也。無有根本之固。明公奮二郡之兵以討之,二郡,信都、和成。何患不克!今釋此而歸,豈徒空失河北,必更驚動三輔,墮損威重,墮,讀曰隳。非計之得者也。若明公無復征伐之意,復,扶又翻。則雖信都之兵,猶難會也。何者?明公旣西,則邯鄲勢成,民不肯捐父母、背成主而千里送公,謂光武西歸,則王郎之位號定,故曰成主。背,蒲妹翻。《考異》曰:范《書‧邳肜傳》:「邯鄲成民不肯背成主」,字皆作「城」。袁《紀》作「邯鄲和城,民不肯捐和城而千里送公」,《漢春秋》作「邯鄲之民不能捐父母、背成主。」按文意,「城」皆當作「成」。邯鄲成,謂邯鄲勢成也。成主,謂王郎爲已成之主也。其離散亡逃可必也!」秀乃止。

秀以二郡兵弱,欲入城頭子路、力子都軍中;爰曾起兵盧城頭,曾字子路,故號城頭子路。《考異》曰:范《書》作「力子都」。同編修劉攽曰:「力」當作「刁」,音彫。任光以爲不可。乃發傍縣,得精兵四千人,拜任光爲左大將軍,信都都尉李忠爲右大將軍,邳肜爲後大將軍、和戎太守如故,信都令萬脩爲偏將軍,萬,姓也。孟子弟子有萬章。皆封列侯。留南陽宗廣領信都太守事,使任光、李忠、萬脩將兵以從。從,才用翻;下使從同。邳肜將兵居前,任光乃多作檄文曰:「大司馬劉公將城頭子路、力子都兵百萬衆從東方來,擊諸反虜!」遣騎馳至鉅鹿界中。吏民得檄,傳相告語。傳,知戀翻。語,牛倨翻。秀投暮入堂陽界,賢曰:堂陽縣,屬鉅鹿郡,在堂水之陽;故城在今冀州鹿城縣南。多張騎火,彌滿澤中,堂陽卽降;又擊貰縣,降之。賢曰:貰縣,屬鉅鹿郡;音時夜翻;師古音式制翻。城頭子路者,東平爰曾也,寇掠河、濟間,有衆二十餘萬,濟,子禮翻。力子都有衆六七萬,故秀欲依之。昌城人劉植聚兵數千人據昌城,迎秀;賢曰:昌城縣,屬信都郡;故城在今冀州西北。杜佑曰:故城在冀州信都縣北。《水經註》引應劭曰:在堂陽縣北三十里。秀以植爲驍騎將軍。耿純率宗族賓客二千餘人,老病者皆載木自隨,賢曰:《左傳》曰:又如是而嫁,將就木焉。木,謂棺也。老病者恐死,故載以從軍。迎秀於育;賢曰:育,縣名;故城在冀州。余考兩《漢志》無育縣,蓋「貰」字之誤。拜純爲前將軍。進攻下曲陽,降之;衆稍合,至數萬人,復北擊中山。賢曰:中山國,一名中人亭;故城在今定州唐縣東北。張曜《中山記》曰:城中有山,故曰中山也。復,扶又翻。耿純恐宗家懷異心,乃使從弟訢宿歸,燒廬舍以絕其反顧之望。

秀進拔盧奴,杜佑曰:定州安喜縣,漢盧奴也。所過發奔命兵,移檄邊郡共擊邯鄲;郡縣還復響應。復,扶又翻;下同。時眞定王楊起兵附王郎,衆十餘萬,秀遣劉植說楊,楊乃降。楊,常山憲王舜六世孫。舜,景帝子也。說,輸芮翻。秀因留眞定,納楊甥郭氏爲夫人以結之。進擊元氏、防子,皆下之。賢曰:元氏、防子屬常山郡;並今趙州縣也。防與房,古字通用。至鄗,擊斬王郎將李惲;鄗縣,屬常山郡。賢曰:今趙州高邑縣也。鄗,音呼各翻。惲,於粉翻。至柏人,復破郎將李育。賢曰:柏人,縣名,屬趙國;今邢州縣;故城在縣之西北。育還保城;攻之,不下。

⑤南鄭人延岑起兵據漢中;延,姓;岑,名。漢中王嘉擊降之,有衆數十萬。校尉南陽賈復見更始政亂,乃說嘉曰:說,輸芮翻。「今天下未定,而大王安守所保,所保得無不可保乎?」所保,謂漢中也。嘉曰:「卿言大,非吾任也。大司馬在河北,必能相用。」乃爲書薦復及長史南陽陳俊於劉秀。復等見秀於柏人,秀以復爲破虜將軍,俊爲安集掾。《劉玄傳》:玄初從陳牧等爲其軍安集掾。賢曰:欲以安集軍衆,故權以爲官名。余謂光武用俊之意,不特安集軍衆,蓋爲民也。掾,俞絹翻。

秀舍中兒犯法,軍市令潁川祭遵格殺之,從軍者非一處人,故於軍中立市,使相貿易,置令以治之。《姓譜》:周公第五子祭伯,其後以爲氏。賢曰:祭,音側介翻。秀怒,命收遵。主簿陳副諫曰:「明公常欲衆軍整齊,今遵奉法不避,是敎令所行也。」乃貰之,賢曰:貰,猶赦也。以爲刺姦將軍,王莽置左右刺姦,使督姦猾,光武因以爲將軍號。謂諸將曰:「當備祭遵!吾舍中兒犯法尚殺之,必不私諸卿也。」

⑥初,王莽旣殺鮑宣,事見三十六卷平帝元始三年。上黨都尉路平欲殺其子永;太守苟諫保護之,永由是得全。更始徵永爲尚書僕射,行大將軍事,將兵安集河東、幷州,河東郡,本屬司隸。令永安集河東及幷州所部諸郡。得自置偏裨。永至河東,擊青犢,大破之。以馮衍爲立漢將軍,屯太原,與上黨太守田邑等繕甲養士以扞衞幷土。

⑦或說大司馬秀以守柏人不如定鉅鹿,說,輸芮翻;下同。秀乃引兵東北拔廣阿。賢曰:廣阿,縣名,屬鉅鹿郡;故城在今趙州象城縣西北。杜佑曰:趙州昭慶縣,漢廣阿縣。秀披輿地圖,武帝時,羣臣請王皇子,御史奏輿地圖。《索隱》曰:謂地爲輿者,天地有覆載之德,故謂天爲蓋,謂地爲輿。故地圖稱輿地圖,疑自古有此名,非始漢也。指示鄧禹曰:「天下郡國如是,今始乃得其一;子前言以吾慮天下不足定,何也?」禹曰:「方今海內殽亂,人思明君,猶赤子之慕慈母。古之興者在德薄厚,不以大小也!」

⑧薊中之亂,耿弇與劉秀相失,北走昌平,賢曰:昌平縣,屬上谷郡;今幽州縣;故城在縣東。就其父況,因說況擊邯鄲。說,輸芮翻;下同。時王郎遣將徇漁陽、上谷,急發其兵,北州疑惑,多欲從之。上谷功曹寇恂、門下掾閔業閔,姓也。魯有大夫閔馬父;孔子弟子有閔子騫。說況曰:「邯鄲拔起,賢曰:拔,猝也。難可信向。大司馬,劉伯升母弟,尊賢下士,可以歸之。」下,遐稼翻。況曰:「邯鄲方盛,力不能獨拒,如何?」對曰:「今上谷完實,控弦萬騎,可以詳擇去就。恂請東約漁陽,齊心合衆,邯鄲不足圖也!」況然之,遣恂東約彭寵,欲各發突騎二千匹、步兵千人詣大司馬秀。

安樂令吳漢、護軍蓋延、狐奴令王梁亦勸寵從秀,樂,音洛。蓋,古盍翻。狐奴縣,屬漁陽郡。寵以爲然;而官屬皆欲附王郎,寵不能奪。漢出止外亭,外亭,城門外之亭也。遇一儒生,召而食之,食,讀曰飤。問以所聞。生言:「大司馬劉公,所過爲郡縣所稱;邯鄲舉尊號者,實非劉氏。」漢大喜,卽詐爲秀書,移檄漁陽,使生齎以詣寵,令具以所聞說之。說,輸芮翻。會寇恂至,寵乃發步騎三千人,以吳漢行長史,與蓋延、王梁將之,南攻薊,殺王郎大將趙閎。

寇恂還,遂與上谷長史景丹及耿弇將兵俱南,與漁陽軍合,所過擊斬王郎大將、九卿、校尉以下,凡斬首三萬級,定涿郡、中山、鉅鹿、清河、河間凡二十二縣。前及廣阿,聞城中車騎甚衆,丹等勒兵問曰:「此何兵?」曰:「大司馬劉公也。」諸將喜,卽進至城下。城下初傳言二郡兵爲邯鄲來,爲,于僞翻;下同。衆皆恐。劉秀自登西城樓勒兵問之;耿弇拜於城下,卽召入,具言發兵狀。秀乃悉召景丹等入,笑曰:「邯鄲將帥數言我發漁陽、上谷兵,數,所角翻;下同。吾聊應言『我亦發之』,賢曰:王郎將帥數云欲發二郡兵以拒光武,光武聊亦應云然,猶今兩軍相戲弄也。孔穎達曰:聊,且略之辭。何意二郡良爲吾來!《考異》曰:袁《紀》作「良牧爲吾來」,今從《景丹傳》。《韻釋》:良,首也,信也。方與士大夫共此功名耳。」乃以景丹、寇恂、耿弇、蓋延、吳漢、王梁皆爲偏將軍,使還領其兵,加耿況、彭寵大將軍;封況、寵、丹、延皆爲列侯。

吳漢爲人,質厚少文,造次不能以辭自達,少,詩沼翻。朱子曰:造次,急遽苟且之時。造,七到翻。然沈厚【章:十二行本「厚」作「勇」;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有智略,沈,持林翻。鄧禹數薦之於秀,秀漸親重之。

更始遣尚書令謝躬率六將軍討王郎,不能下;秀至,與之合軍,東圍鉅鹿,月餘未下。王郎遣將攻信都,大姓馬寵等開門內之。更始遣兵攻破信都,秀使李忠還,行太守事。王郎遣將倪宏、劉奉率數萬人救鉅鹿,秀逆戰於南䜌,不利。賢曰:南䜌,縣名,屬鉅鹿郡;故城在今邢州柏人縣東北。《左傳》:齊國夏伐晉,取欒,卽其地也。其後南徙,故加「南」;今謂之倫城,聲之轉也。杜佑曰:唐鉅鹿,漢南䜌地;漢鉅鹿縣,今平鄕也。䜌,音力全翻。景丹等縱突騎擊之,宏等大敗。秀曰:「吾聞突騎天下精兵,今見其戰,樂可言邪!」樂,音洛。

耿純言於秀曰:「久守鉅鹿,士衆疲弊;不如及大兵精銳,進攻邯鄲,若王郎已誅,鉅鹿不戰自服矣。」秀從之。夏,四月,留將軍鄧滿守鉅鹿;進軍邯鄲,連戰,破之,郎乃使其諫大夫杜威請降。威雅稱郎實成帝遺體,秀曰:「設使成帝復生,復,扶又翻。天下不可得,況詐子輿者乎!」威請求萬戶侯,秀曰:「顧得全身可矣!」威怒而去。秀急攻之,二十餘日;五月,甲辰,郎少傅李立開門內漢兵,遂拔邯鄲。郎夜亡走,王霸追斬之。秀收郎文書,得吏民與郎交關謗毀者數千章;關,通也。秀不省,省,悉井翻。會諸將軍燒之,曰:「令反側子自安!」賢曰:反側不安。《詩》曰:展轉反側。

秀部分吏卒各隸諸軍,句絕。士皆言願屬大樹將軍。大樹將軍者,偏將軍馮異也,爲人謙退不伐,敕吏士非交戰受敵,常行諸營之後。每所止舍,諸將並坐論功,異常獨屛樹下,屛,必郢翻,蔽也。坐樹下以自蔽也。故軍中號曰「大樹將軍」。

護軍宛人朱祜言【章:十二行本「言」上有「從容」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於秀曰:「長安政亂,公有日角之相,此天命也!」《考異》曰:范《書》、袁《紀》「朱祜」皆作「祐」。按《東觀記》,「祜」皆作「福」,避安帝諱。許愼《說文》祜字無解,云上諱。然則祜名當作「示」旁古今之古,不當作左右之右也。」【章:十二行本正作「祜」;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云廿九葉前三行同。】相,息亮翻。秀曰:「召刺姦收護軍!」祜事伯升爲大司徒護軍;光武爲大司馬,復以爲護軍。《百官表》:護軍都尉,秦官;平帝元始元年,更名護軍。祜乃不敢復言。復,扶又翻;下同。

更始遣使立秀爲蕭王,賢曰:蕭縣,屬沛郡;今徐州縣也。悉令罷兵,與諸將有功者詣行在所;蔡邕《獨斷》曰:天子以四海爲家,故謂所居爲行在所。遣苗曾爲幽州牧,韋順爲上谷太守,蔡充爲漁陽太守,並北之部。

蕭王居邯鄲宮,晝臥溫明殿,賢曰:趙王如意之殿也;故基在今洺州邯鄲縣內。《水經註》:溫明殿在叢臺西。耿弇入,造牀下請間,造,七到翻。因說曰:「吏士死傷者多,請歸上谷益兵。」蕭王曰:「王郎已破,河北略平,復用兵何爲?」復,扶又翻。弇曰:「王郎雖破,天下兵革乃始耳。今使者從西方來,欲罷兵,不可聽也。銅馬、赤眉之屬數十輩,輩數十百萬人,所向無前,聖公不能辦也,賢曰:辦,猶成也;音蒲莧翻。余據《史記》,項梁曰:「使公主某事不能辦。」卽此意。今人謂了事爲辦事。敗必不久。」蕭王起坐曰:「卿失言,我斬卿!」弇曰:「大王哀厚弇如父子,故敢披赤心。」蕭王曰:「我戲卿耳,何以言之?」弇曰:「百姓患苦王莽,復思劉氏,聞漢兵起,莫不歡喜,如去虎口得歸慈母。今更始爲天子,而諸將擅命於山東,貴戚縱橫於都內,橫,戶孟翻。都內,謂長安。虜掠自恣,元元叩心,更思莽朝,朝,直遙翻。是以知其必敗也。公功名已著,以義征伐,天下可傳檄而定也,天下至重,公可自取,毋令他姓得之!」蕭王乃辭以河北未平,不就徵,始貳於更始。賢曰:貳,離異也。

是時,諸賊銅馬、大彤、高湖、重連、鐵脛、大槍、尤來、上江、青犢、五校、五幡、五樓、富平、獲索等各領部曲,衆合數百萬人,賢曰:諸賊或以山川土地爲名,或以軍容強盛爲號。銅馬賊帥東山荒禿、上淮況等,大彤渠帥樊重,尤來渠帥樊崇,五校賊帥高扈,檀鄕賊帥董次仲,五樓賊帥張文,富平賊帥徐少,獲索賊帥古師郎等,並見《東觀記》。脛,形定翻。富平,縣名,屬平原郡;今棣州厭次縣。所在寇掠。蕭王欲擊之,乃拜吳漢、耿弇俱爲大將軍,持節北發幽州十郡突騎;幽州十郡,涿郡、廣陽、代郡、上谷、漁陽、遼西、遼東、玄菟、樂浪郡是也。苗曾聞之,陰敕諸郡不得應調。賢曰:調,發也。調,徒弔翻。吳漢將二十騎先馳至無終,賢曰:無終,本山戎國也,無終,山名,因以爲國號;漢爲縣名,屬右北平,故城在今幽州漁陽縣。是時苗曾蓋治無終。曾出迎於路,漢卽收曾,斬之。耿弇到上谷,亦收韋順、蔡充,斬之。北州震駭,於是悉發其兵。

秋,蕭王擊銅馬於鄡,賢曰:鄡,縣名,屬鉅鹿郡;故城在冀州鹿城縣東。鄡,音苦堯翻。吳漢將突騎來會清陽,賢曰:清陽,縣名,屬清河郡;今貝州縣;故城在州西北。士馬甚盛,漢悉上兵簿於莫府,賢曰:莫,大也。兵簿,軍士之名帳。上,時掌翻。請所付與,不敢自私,王益重之。王以偏將軍沛國朱浮爲大將軍、幽州牧,使治薊城。銅馬食盡,夜遁,蕭王追擊於館陶,大破之。賢曰:館陶縣,屬魏郡;今魏州縣。受降未盡,降,戶江翻;下同。而高湖、重連從東南來,與銅馬餘衆合;蕭王復與大戰於蒲陽,悉破降之,賢曰:《前書音義》曰:蒲陽山,蒲水所出,在今定州北平縣西北。余按此乃班《書‧地理志》中山曲逆縣下分註,非《音義》也。復,扶又翻。封其渠帥爲列侯。帥,所類翻。諸將未能信賊,降者亦不自安;王知其意,敕令降者各歸營勒兵,自乘輕騎按行部陳。降者更相語曰:「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賢曰:投死,猶言致死。余謂投,託也,託以死也。行,下孟翻。陳,讀曰陣。更,工衡翻。由是皆服,悉以降人分配諸將,衆遂數十萬。赤眉別帥與青犢、上江、大彤、鐵脛、五幡十餘萬衆在射犬,賢曰:《續漢志》,野王有射犬聚;故城在今懷州武德縣北。蕭王引兵進擊,大破之;南徇河內,河內太守韓歆降。

⑨初,謝躬與蕭王共滅王郎,數與蕭王違戾,數,所角翻。常欲襲蕭王,畏其兵強而止;雖俱在邯鄲,遂分城而處,處,昌呂翻。然蕭王【章:十二行本「王」下有「每」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有以慰安之。躬勤於吏職,蕭王常稱之曰:「謝尚書,眞吏也!」故不自疑。其妻知之,常戒之曰:「君與劉公積不相能,而信其虛談,終受制矣!」躬不納。旣而躬率其兵數萬還屯於鄴。鄴縣,屬魏郡。及蕭王南擊青犢,使躬邀擊尤來於隆慮山,《地理志》:隆慮縣,屬河內郡。應劭曰:隆慮山,在縣北,避殤帝名,改曰林慮。師古曰:慮,音廬。躬兵大敗。蕭王因躬在外,使吳漢與刺姦大將軍岑彭襲據鄴城。躬不知,輕騎還鄴,漢等收斬之,其衆悉降。

⑩更始遣枉【章:十二行本「枉」作「柱」;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功侯李【章:十二行本「李」作「張」;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寶、益州刺史李忠將兵萬餘人徇蜀、漢;公孫述遣其弟恢擊寶、忠於綿竹,賢曰:綿竹,縣名,屬廣漢郡,今益州縣也;故城今在縣東。大破走之。述遂自立爲蜀王,都成都,述先居臨邛,今徙成都。民、夷皆附之。

⑪冬,更始遣中郎將歸德侯颯、大司馬護軍陳遵使匈奴,授單于漢舊制璽綬,王莽篡漢,易單于璽綬,事見三十七卷始建國二年。今復授之。颯,音立。璽,斯氏翻。綬,音受。因送云、當餘親屬、貴人、從者還匈奴。天鳳五年,莽脅云、當至長安。莽敗,云、當亦死,所餘親屬、貴人、從者,今送還匈奴。從,才用翻。單于輿驕,謂遵、颯曰:「匈奴本與漢爲兄弟;匈奴中亂,師古曰:言中間之時也,讀如本字,又音竹仲翻。孝宣皇帝輔立呼韓邪單于,故稱臣以尊漢。今漢亦大亂,爲王莽所篡,匈奴亦出兵擊莽,空其邊境,令天下騷動思漢;莽卒以敗而漢復興,亦我力也,當復尊我!」遵與相牚拒,卒,子恤翻。復,扶又翻。師古曰:牚,謂支拄也,音人庚翻,又丑庚翻。單于終持此言。

⑫赤眉樊崇等將兵入潁川,分其衆爲二部,崇與逢安爲一部,《東觀記》曰:逢,音龐。徐宣、謝祿、楊音爲一部。赤眉雖數戰勝,數,所角翻。而疲弊厭兵,皆日夜愁泣,思欲東歸;崇等計議,慮衆東向必散,不如西攻長安。於是崇、安自武關,宣等從陸渾關賢曰:武關,在今商州上洛縣東。文穎曰:弘農析縣西百七十里有武關。《前書》曰:陸渾縣有關,在今洛州伊闕縣西南。《地理志》,陸渾縣屬弘農郡。師古曰:渾,音胡昆翻。兩道俱入。更始使王匡、成丹與抗威將軍劉均等分據河東、弘農以拒之。

⑬蕭王將北徇燕、趙,度赤眉必破長安,度,徒洛翻。又欲乘釁幷關中,而未知所寄,乃拜鄧禹爲前將軍,中分麾下精兵二萬人,遣西入關,令自選偏裨以下可與俱者。時朱鮪、李軼、田立、陳僑將兵號三十萬,僑,音喬。與河南太守武勃共守洛陽;鮑永、田邑在幷州。蕭王以河內險要富實,河內,北有太行之險,南據河津之要。欲擇諸將守河內者而難其人,賢曰:非其人不可,故難之。問於鄧禹。鄧禹曰:「寇恂文武備足,有牧人御衆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乃拜恂河內太守,行大將軍事。《考異》曰:袁《紀》:「鄧禹初見王於鄴,卽言欲據河內」;至是又云:「更始武陰王李軼據洛陽,尚書謝躬據鄴,各十餘萬衆;王患焉,將取河內以迫之,謂鄧禹曰:『卿言吾之有河內,猶高祖之有關中。關中非蕭何,誰能使一方晏然,高祖無西顧之憂!吳漢之能,卿舉之矣;復爲吾舉蕭何。』禹曰:『寇恂才兼文武,有御衆才,非恂莫可安河內也!』」按世祖旣貳更始,先得河內、魏郡,因欲守之,以比關中,非本心造謀卽欲指取河內也。今依范《書》爲定。蕭王謂恂曰:「昔高祖留蕭何關中,吾今委公以河內;當給足軍糧,率厲士馬,防遏他兵,勿令北渡而已!」拜馮異爲孟津將軍,賢曰:孟,地名,古今以爲津;在河內郡河陽縣南門。統魏郡、河內兵於河上,以拒洛陽。蕭王親送鄧禹至野王,禹旣西,蕭王乃復引兵而北。寇恂調糇糧,復,扶又翻。調,徒弔翻。糇,音侯,乾食也。治器械以供軍;治,直之翻。軍雖遠征,未嘗乏絕。

⑭隗崔、隗義謀叛歸天水;隗囂恐幷及禍,乃告之。更始誅崔、義,以囂爲御史大夫。武帝元鼎三年,置天水郡。《秦州記》云:郡前湖水,冬夏無增減,因以名焉。

⑮梁王永據國起兵,招諸郡豪桀;沛人周建等並署爲將帥,攻下濟陰、山陽、沛、楚、淮陽、汝南,凡得二十八城。將,卽亮翻。帥,所類翻。濟,子禮翻。又遣使拜西防賊帥山陽佼彊爲橫行將軍,賢曰:西防,縣名;故城在今宋州單父縣北。佼,音絞,姓也。周大夫原伯佼之後。《姓譜》曰:春秋絞國,卽佼也,後改從「人」;漢有佼彊。杜佑曰:佼,音効。余考兩《漢志》無西防縣。東海賊帥董憲爲翼漢大將軍,琅邪賊帥張步爲輔漢大將軍,督青、徐二州,與之連兵,遂專據東方。

⑯邔人秦豐起兵於黎丘,攻得邔、宜城等十餘縣,有衆萬人,自號楚黎王。按王莽之末,秦豐已起兵矣。《通鑑》書於上卷地皇二年。邔、宜城二縣,屬南郡。孟康曰:邔,音忌。師古曰:邔,音其。劉昭曰:邔有黎丘城。賢曰:習鑿齒《襄陽記》曰:秦豐,黎丘鄕人。黎丘,楚地,故稱楚黎王。黎丘故城,在今襄州率道縣北。杜佑曰:襄州宜城縣,舊率道也。《水經註》:黎丘在中廬縣西北,沔水逕其西。

⑰汝南田戎攻陷夷陵,賢曰:夷陵,縣名,屬南郡;有夷山,故曰夷陵;今峽州縣;故城在今縣西北。《水經註》:吳改夷陵爲西陵。自稱掃地大將軍;轉寇郡縣,衆數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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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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