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農巖集
卷十二
作者:金昌協
1928年
卷十三

上尤齋先生辛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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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惟卽辰。匀體神相萬福。出都之日。適有狗馬之疾。未克奔走道周。瞻送行塵。引領悵惘。殆不勝下懷也。抑先生今日之行。小子竊不能無惑。敢請其說。夫古之君子。去國固有不俟終日者矣。然其去也。率皆以不得於上下。或以禮貌衰。或以言不用。或以齟齬不合。或以讒間侮辱。其事雖多端。要之皆可以去者也。今先生之去。則有一於此乎。小子愚昧。誠未足以察乎幾微之際。然以耳目所及言之。亦不見其有是也。自先生造朝。主上虛心眷注。恩禮隆重。曠絶古今。而凡先生前後所言。無不絀己以聽。應之如響。其施諸行事。已非一二。則先生之於上。其有不得者乎。愚未之見也。朝廷之上。自公卿執政。以至侍從郞僚。皆先生故舊門生也。其志意可以相孚。精神可以相通。論議可否。可以相劑。卽其維匡調娛偕之大道。在先生之所爲。則齟齬不合。非所虞也。卽有一二異趣之人。陰懷忌忮。竊議得失。亦非敢有讒間之計。侮辱之言也。則先生之於下。其有不得者乎。愚未之見也。二者無一焉。則先生之去。果何爲乎。且以今日之時勢言之。羣兇濁亂之餘。綱紀大壞。風俗頺敗。財粟殫亡。民生困悴。國之不亡者。僅綴旒耳。所幸主上英明。勵精求治。善類皆登。民隱必察。然聖心未純而公道猶鬱。朝論未一而庶事猶紊。積弊未祛而民怨猶甚。姦黨凶孼。日狺然傍伺。而災異之見於上者。又甚可畏。人心波蕩。訛言屢騰。蓋嘗觀於中外上下。無一可恃。愚夫愚婦。皆爲之懍然。以先生之宿德元老。受恩累朝。雖越在田野。固將被髮纓冠而往救之。況今旣已進乎朝廷之上。處賓師之位。受心膂之託。而乃反決然棄去。可乎。夫仁人之於天下。其憂思深遠也。雖不至於朝夕危亡者。猶恤然爲戚。必欲匡救振作而不欲爲苟安也。其眷顧之切也。雖遇大無道之君。必欲至誠感化而不忍果於棄絶也。若乃今日之事。則國勢之危綴。固不容於恝視。而吾君之聖德。尙可與有爲。此尤非仁人君子所忍決去者也。小子向嘗屢日侍坐。見先生語及時事。輒慷慨憂傷。或至終夜不寐。小子於是退而感歎。以爲仁人君子之用心。固如此也。竊惟先生今日之心。豈異於前。而顧以去就之際觀之。乃若果於忘世者。何也。小子於此。誠不能無惑焉。或以爲先生之來。本爲一謝聖恩。而繼而有山陵之事。雖不能卽歸。久於朝。非先生志也。今日之行。固其初計然爾。非可疑者。小子竊以爲不然也。夫去就出處。何常之有。亦惟其時而已矣。始先生之來。非有久志。則固國人所共知也。是以自初登對。無日不求退。而於朝廷事。一無所可否。此其意可見矣。及其勉承慈旨。自西郊復起入朝。則登筵奏箚。首陳大義。而凡係君德闕違。朝廷得失。人才之進退。無不封章極論。是先生固亦以世道自任。而其計不得不變於初矣。豈至今日乃復區區於遂初。而不問其所處之異也。使先生誠無變其初計。則惟當黽勉低徊。委蛇引日。以俟山陵之畢而去。可也。亦何必爲彼紛紛。徒聳一時之觀聽。而不顧其終之無實哉。終始相違。進退失據。愚恐先生必不爲是也。萬一如此。亦非小子之所敢知也。或又以爲先生非固欲忘世者。誠見今日國事。難以有爲。然而不去。則無益於國。而徒傷吾義。此先生之所以去也。是尤不然。夫量時審己。知難而止。此士之未進用於當世者事也。今先生所處何如也。而尙可以難爲解。徒欲潔其去就而已乎。且今日之事。誠難矣。然及其未至於極也。而盡力而扶持之。此正所望於先生也。卽先生以爲難。則將誰使爲之耶。委其難於人而苟自便其身。愚恐先生必不爲是也。萬一如此。亦非小子之所敢知也。且先生之去就。非獨一身之事也。亦非獨一時之故也。何以言之。方今四方之賢士。膺聖上之聘召者非一。而彼皆視先生爲去就者也。見先生之在朝。必皆洋洋動氣。有彈冠之心矣。而自今將漠然屛退。無復來意。是先生之去。不獨自引其身。而乃並率一國之賢士而去也。此小子之所深惜也。人主之於儒賢。易疏而難親。易乖而難合。易疑忌而難信。蓋其心。旣疑其迂闊無實用。而又苦其介特自遂。不可輒致。遂以爲無益於國家之治亂。而槩視之以方外自便之人。此古今之通患也。今主上之於先生則不然。誠心盡禮。必欲與之共國。此非有高世主之心。不能也。而先生尙不肯爲之用。卽聖上反求其故。而禮貌未衰也。言未嘗不聽也。讒間侮辱。未嘗入也。朝廷之上。未嘗有齟齬也。而徒見其決然棄去。不爲我用。則聖主好賢之心。得無從此怠沮。而遂謂儒者果無補於世用乎。吾君之聖。雖不至此。後之人主。則必將以是藉口矣。是先生之去。不但使一時缺望。而將永沮君人用賢之路也。此小子之所深惜也。夫難進易退。固儒者之犬節也。然無義而退。猶無禮而進也。二者之過。其失正均。豈可謂退之必善於進乎。竊見先生自孝廟之世。其進而造朝。恩禮雖隆。而當退則退。浩然若江河決壅。賁育莫禦。此先生之出處所以明白磊落。日光玉潔。而人莫得以議者也。然其去也。顧何嘗無名而去哉。惟其不爲無名而苟去也。故人亦莫得以議也。若乃今日之去。則實不得其說。是則不惟當世之人有所竊疑。抑恐不免於後世之議也。此又小子之所大懼也。抑先生前後乞歸。每以七十致事爲辭。且曰。是大防也。不可犯也。今日之去。亦必以是爲言矣。然聖人之制此禮也。特爲精力已耄。不可以從政。而其人不至於爲國重輕者耳。若其才德蓋世。精力又未甚衰。而必皆以是限之。則國將何賴焉。古之人如太公者。固不論。卽如周召之夾輔周室。其年亦皆八九十矣。誠使是禮也。爲不可犯之大防。而犯之者。皆歸於壞禮滅義。則彼周召太公。獨非聖賢耶。先生必以爲聖賢之事。不可援也。然古之聖賢。亦何嘗自以爲聖而敢於犯禮哉。誠自以其身。爲國家安危所繫。而不忍於棄去也。昔孟子之道。未能過於顏淵。而其視仲尼則有間矣。然顏淵處於陋巷。終身不出。而孟子歷聘列國。自任以天下。以世無仲尼之聖也。古之聖賢。其隨時處義。蓋如此。使今世誠有道德學問賢於先生。而世道之責有所歸。則先生雖引年以退。可也。今無一人焉。而國勢之危急。又不可與周召之時同日論。則先生又安得不以世道自任。而乃欲循區區常禮。以自引其身乎。愚竊恐君子隨時之義。決不如此也。夫賢者之所爲。衆人固不識。況以小子之愚淺。豈敢妄議大君子之出處。而隱之於心。竊不能無疑如是。而不自盡其愚。則是固負平日眷愛之厚。而區區之惑。亦無時而可解也。玆敢具列所疑。冒昧仰請。而辭語狂妄。或涉倨侮。伏惟先生恕其愚而察其至意。特賜開示。以曉迷惑。亦敎誨之道也。不宣再拜。

上尤齋尙書問目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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眚災肆赦。固聖人至仁至公之意。然如殺越人命者。恐不可一從此例而直赦之。蓋其情雖有可恕。而其所犯實重。又其被殺者。與寡妻孤兒。含冤抱痛無窮。是亦不可以不念。竊意聖人處此。當自有從輕流宥之典。而今以集傳所解者觀之。如此者。似亦並在肆赦之中。未知如何。

舜典出納朕命惟允。集傳。以命令政敎。與敷奏復逆分說。以配出納二字。第詳經文。只云朕命。則此特指命令政敎耳。若敷奏復逆。是自下而上者。恐於朕命無當。小註新安陳氏及雲峰胡氏說。似得經文本旨矣。二典集傳。固是朱子所定。而此處恐失照勘。未知如何。

十二律候氣之法。新書固備載之矣。而其理終所未曉。蓋陽氣之升。始於子極於亥。而十二律管。各以其次吹灰以應之。此其大略也。然律之最長者。乃黃鐘。而其長僅九寸。則其入地。蓋亦不深。而子陽之動於地底者。宜亦甚微矣。何得便相應耶。且逐月一管灰動而餘管不動。此似以管之長短。入地有淺深。而氣之應有先後也。如子陽之升。上距地面九寸而止。故只黃鐘一管應之。而大呂以下諸管。不應丑陽之升。上距地面八寸三分而止。故只大呂一管應之。而大簇以下諸管不應也。但如此則逐月升陽之數。只爭七分强。而極其所至。廑距地面四寸餘而止。終不能達於地上也。其理有不然者。或意子陽之動。始自地底九寸。而黃鐘之管入地者。恰當氣之始動處。故輒相應焉。而若其氣之所至。則未嘗以此爲限。推之他月。皆然也。則氣之動於地中者。似亦太淺。造化之理。恐不如此。豈此外自有妙理。而不可以粗見淺解求也。

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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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刑說。前此亦嘗細看矣。其所謂不幸而觸罪。則肆而赦之者。正釋經文眚災肆赦一句。而本註所謂不待流宥金贖而直赦之者。則尤更分明矣。然區區所疑。正在此一句。蓋過有小大。小過可赦。大過不可輕赦。小過而不赦。則固爲刻深。大過而赦之。則亦將流於寬縱矣。且大過。亦有等數。如盜賊傷人者。雖大過。尙可赦也。如殺人者。亦以其過也而直赦之。不施以流宥之典。則是聖人之心。不忍於過而殺人者。而獨忍於無辜而見殺者也。得無失之偏而歸於不仁乎。來敎所引夫子說。眞是至中至正無偏道理。此不容以古今世變而有異。而唐虞之制乃如彼。聖人用法權衡。有非末學所敢窺測。幸乞明以敎諭。

出納朕命。竊意以爲朕命者。君之敎令也。出者。宣出也。納者。繳入也。惟允者。主於允當也。此義似簡而易明。而及讀集傳所解。不能無疑。其曰命令政敎。必使審之旣允而後出。敷奏復逆。必使審之旣允而後入云者。正分兩邊說。蓋命令政敎。是自上而下者。敷奏復逆。是自下而上者。或出之。或入之。卽所謂出納也。納言之職。不惟宣布上之命令。凡羣下敷奏之言。亦得一一關納。故集傳如此說矣。然據經文。只曰朕命。此特君之命令政敎。而集傳乃並以敷奏復逆對說。義理雖完備。而恐非經之本旨。陳氏所謂欠通。蓋以此也。若如來敎所謂朕命之可者敷奏之。其不可者復逆之云者。則敷奏復逆。只是經文出納之義。是不當與命令政敎對立爲文。而其下又用出入二字對繳也。且敷奏二字。似與宣布之意有異。今曰朕命之可者敷奏之。恐未爲穩當也。

十二律。非不知有空圍分數。而前書特不暇論耳。蓋區區所疑。正以諸律長者。極於九寸。其入地淺深。不過分寸之間。而氣至各應者。是必有不容己之妙。而反復推求。不得其說。故前書不憚費辭仰稟矣。今此下答。似未悉發問本意。前去鄙說。如或見存。伏乞更檢而細敎之。

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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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諭兩事。於二書所訓。固亦各有攸當。而但交互言之。則守令之笞殺有罪者。雖在唐虞之時。似亦不得直赦。而如崔姓人之所犯。雖夫子。亦安得無赦乎。以此例之。却覺書之眚災肆赦。春秋之譏肆大眚。更看論語所謂赦小過者。猶是泛論。任使之道。不若春秋所書。其意尤明。故此却引彼爲說。皆不免爲一偏之論也。抑嘗因是而反復思之。聖人制法大意。一於中正。固不容以古今世變有異。而然其纖微曲折之間。抑揚操縱之意。則亦或有隨時而不同者。蓋上世民心淳厚。畏罪遠邪。雖法意闊略。而人自不犯。降及後世。巧詐日滋。苟不嚴爲之防。則民將玩法而輕犯。是故唐虞之時。不必盡赦眚災。而寬恕之意居多。夫子之世。容亦時肆大眚。而防禁之意常密。此其權時處法。立訓示人。有不得不異者矣。且考朱夫子答鄭景望書。論眚災一段。有曰此一條專爲輕刑設。又曰過之大。入於典刑者。特用流法以宥之。此與今說有異。箚疑於此。當疏其前後說異同之故。而今却見闕。恐失照勘也。當是初年未定之論。而亦可想其意以大過之肆赦爲重也。然其後來定論如此。去就之間。必有所處。而今不得以窺矣。先生平日讀此。當不放過。倂乞剖析見敎。幸甚幸甚盜賊過誤云云。此是當時遣辭之差謬。謹聞命矣。

敷奏復逆一款。屢蒙剖析見敎。而愚陋終未曉。然來諭朕命之可者。敷奏其施行之意。不可者不行而復逆之云者。求之文義事理。終覺未安。蓋上文旣曰。命令政敎。必使審之旣允而後出。則此固指朕命之可者。而其不可者之復逆。自在其中矣。今乃重言。而與命令政敎者。對立爲文。則亦贅矣。至其敷奏云云。又未喩所指。然意似謂敷奏以將行之意也。夫命令之可者。旣不復逆而出之。則固見其將行矣。豈須更有敷奏。設有之。此自其間小節。未見其可與復逆並說也。又疑此或謂旣行之後。還以敷奏。如復命之爲者。而此在納言之職。亦尙爲小事也。大抵此段文義。初非難曉者。而只是敷奏復逆四字。安頓不著。今且只就集傳觀之。此自是羣下獻替之稱耳。非納言者之事。復逆二字。今世例用於喉司。而實非有別義。凡羣下爭執之言。皆可謂之復逆也。其與命令政敎。終是兩事。而來敎輒相因爲說。蓋欲其無礙於經文朕命二字。而却使集傳文勢。欹側不正。語意齟齬難通。而其與經文相礙者。則終亦不能以免也。抑嘗用鄙說。反復推究此四字。固若有礙於朕命。然朱先生當非不知而爲此說。意其以此而陰補經文之所未備也。蓋納言爲名。主於採納羣言。則不特承布君命而已。故舜之命龍。首以堲讒之語。其意可見。古時語簡。雖只稱朕命。而所包實廣出納二字。可以推見。然則集傳所解。雖若有出於經文之外者。而實得當日命官之遺意。此乃朱先生釋經之活法。非可以訓詁常例求也。若如前日鄙說。只謂出納君之命令云爾。則其說納言之職。固輕矣。而先生所解集傳文義。亦恐非朱先生本意也。未知如何。

候氣之說。前此所講。非但爲律管一事。實欲因此而驗陽氣上升其節度漸次之如何耳。蓋陽氣之自下而上。其四方遠近。宜無所不達。而律管所埋之地。其周圍不過數尺。然每月一管灰動而餘管不動。此豈逐月上升之氣。只達於本管所埋之處。而不達於他處耶。此必不然。以此遂意律管長短。入地有淺深。管之長者。入地深。故氣先達。管之短者。入地淺。故氣後達也。第念陽氣之動於地中。雖子月始生之時。宜必達於地上。特其甚微而人不覺耳。若謂子月之氣。上距地面九寸而止。故惟黃鐘之管應之。丑月之氣。上距地面八寸四分而止。故惟大呂之管應之。以至餘月。皆然云爾。則是陽氣之上升。極其所至。只距地面四寸五分而止。而其上面則氣更不到也。竊意造化之理。似不如此。前日所疑。蓋以此也。今承來敎。有曰黃鐘九寸。其次八寸。陽氣自下而上。應於黃鐘一寸之時。其八寸者。亦可同時相應。而然且不能者。何也。是非本律故也。竊詳此段。則先生之意。亦謂子月以後陽氣之上升者。不限於律管入地之淺深而必達於地上也。此則鄙意亦然。而因此又念律管候氣。若只以其入地淺深而有先後之應也。則古之制律者。但當審其長短之數可矣。而必並審其空圍廣狹本末厚薄。毫釐不失。是必有其故矣。然則其不可但以長短求之者。誠如來敎矣。第有一說。近見朱子大全第四十五卷五十五六板。廖子晦問。此一事甚詳。其意正與愚陋當初所擬議者同。而朱先生所答。亦曰埋管雖相近。而其管之長短。入地淺深有不同。故氣之應有先後也。據此則長短之說。古人固已講之矣。然其說之難通。終如前所云者。此又區區之所聽瑩也。夫伶倫之制此法。雖其神智妙悟。透出人先。而然其所以然之大致。宜亦有可知之理。恐不可直謂之自然而不復容人思議也。抑未知朱先生與蔡季通之講究律學。而於此一節。尙亦有未能勘破者否。

上尤齋問目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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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社稷爲重。君爲輕。人臣之義。當死君則死。君當死社稷則死。社稷。隨其地位輕重。義各不同。朱子論兩魏時事曰。左右近臣。從君於西。社稷大臣。守國於東。卽此意也。壬辰之難。宣廟將渡遼。內附募羣臣願從者。自白沙數公外。皆不肯從。蓋其時諸人。皆以渡遼爲大事也。聖祖之欲附天朝。實是水東星拱之志。爲臣子者。固當奔奏跋涉。死生從之矣。然大臣之義。則自當留守社稷。竭力討賊。以圖匡復。不濟則死可也。苟徒以執靮爲忠。俱從渡江。而不念社稷之無守。討賊之無人。則豈大臣之事哉。當時諸臣。大抵皆是顧私。豈能見得此義。而抑論其道理。則似當如此矣。未知如何。偶閱此事有疑。試此仰稟。

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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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疑此事。當觀其所處與所存之如何。國有寇亂。君父播越異境。則奔奏執靮。以死從君。此正朱夫子所謂左右近臣者之事。若大臣以宗社存亡爲己任。則其義當守國討賊。以圖克復。豈可委棄社稷而去哉。但雖曰守國討賊。其心或不專爲宗社。而少有畏難顧私之意參錯於其間。則卽此便爲負義忘君。卽此便是從難跋涉者之罪人。設或幸而克復。以塞其職責。君子當錄其功而誅其心可也。至若一心徇國。初無毫髮係戀之私。而事或不濟。繼之以死。則其心固自靖無愧。而君子亦當與其忠而愍其不幸。豈宜槩坐以不量事勢力量之過。而反少之於執靮之忠哉。蓋大臣之守國討賊。目其職責所在。義不容己者。苟能以至公無私之心爲之。則力量之能否。事勢之難易。初不須論。今若因其不幸而罪其不自量。則是諸葛武侯所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成敗利鈍。非所逆覩者。尙不得爲第一義也。豈其然哉。愚意於此。竊所未喩。

上尤齋問目辛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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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山學問之差。朱夫子論之固多。不特箚中所引數條而已。觀論語或問及中庸或問辨論。亦可見矣。然自中朝。旣以從祀於聖廟。而重峰先生東還封事。亦以爲可從。是豈不知有朱子之論哉。蓋以其淵源端的。實爲朱子之所自出也。是以今番章甫之疏。昌協實主其事。而亦不暇論其道學之詳。但以洛建統緖爲言矣。且館學此請。實始於己酉年間。似聞其時章甫。稟議於諸先生而定之。竊意其已嘗經稟於函丈矣。及讀此箚。則令人有爽然自失者。而至於世之論者。則皆謂先生之意。實不滿於從祀。有此云云。區區之愚妄。竊以爲未必然。夫聖廟從祀。重在報功。今此二先生道學醇疵。旣有朱子之論。不容更議。而若其倡道東南。上繼下授。以傳洛建之統。則誠有大功於聖門。豈可以道學之小疵而遂廢其功哉。若謂朱子之道。非龜山,豫章所敢望。雖微二先生。朱子豈不能爲朱子云爾則不然。夫氷固寒於水矣。然非水則氷將安生。靑固靑於藍矣。然非藍則靑將安出。朱子之於道。固可謂天授。然其師事延平而後。始有所得。則乃夫子所自言。非可誣也。是以中朝人。嘗請從祀延平而曰。無延平則無朱子。由是而推之。則無龜山。其有豫章。無豫章。其有延平乎。夫必有延平而後。乃有朱子。則龜山,豫章之功。又安可少哉。是以栗谷先生於聖學輯要。歷敍聖賢道統。而必以二先生。附載於其間。其意可見也。夫栗谷之論。足爲百世之斷案。則今日從祀之議。亦何嘗無所據乎。愚敢以是妄揣先生之意。必不如論者之說也。然朱子之論龜山。旣不少假借。而先生之箚。悉皆引之。卒又斷之以先後。終不瘳之人。則論者之云云。固亦宜爾。而雖昌協。亦不敢自信其見焉。伏願先生明示盛。意之所在。以解此間之惑。幸甚。

竹林之祀。與聖廟從祀。事體自別。蓋其所祀者。不過十人。而自孔門高弟冉,閔,游,夏之徒。皆不得與焉。則其選可知矣。今欲泛論,楊,羅,李三先生道學高下。則此固可爲斷案。而今論聖廟從祀而引此爲言。似將一依是例而定其取捨。則恐不可。未知如何。

箚中論康節處。有曰其傳不列於淵源錄。今考淵源錄。康節實次於橫渠。而箚辭云爾者。何也。豈所謂其傳者。乃指門弟子之傳其學者而言耶。不然。恐或偶失照勘。似當一番上箚。略陳此意也。未知如何。

司馬溫公。朱夫子旣以從祀於滄洲精舍。又與五先生。一體作贊。其尊尙至矣。而獨不入於淵源錄。何也。豈此書本主伊洛源派。而溫公則上無所承。下無所授。故不以入耶。此則又恐與康節無異例也。且念溫公固大賢。然其帝魏,疑孟兩事。大有後世之議。朱子亦嘗論之矣。滄祀旣以顏,曾,思,孟配先聖。而歷選本朝數賢以從祀。則此非一時崇報之典。實所以明揭萬世道學之統也。其事誠至重。而今以溫公幷躋其列。則非苟然矣。凡此去就權衡。必有所在。而後學不易窺測。敢請明賜誨諭。

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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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公學術。古今所論。果有如下敎者矣。但如此而得與諸先生。並列於滄祀。此正區區所疑。今謂其盛德大業。得享滄祀無怪。而其不得與於淵源錄者。却以其學術如彼故也。則是滄祀事體。反輕於淵源錄也。鄙意滋所惑焉。

李先生之得與於滄祀而不入於淵源錄。不繼六先生贊。其微意。固不敢知。第念六先生贊。似皆就其遺像而作。若李先生。則其遺像有無不可知。若無遺像。則贊亦無所爲而作也。至於淵源錄。則以二程源派爲主。而其所錄。止於及門之士。自豫章先生。已不得與矣。竊觀敎意。似以豫章爲得與於此錄者。恐失照勘也。李先生受業於豫章。其去二程益遠。則其不得與於此錄。似以此。但胡文定。亦未得受業於程門。而却入此錄。豈以其去二先生最近。而又得從游於龜山,上蔡諸公之間。私淑爲多。無異及門之徒故耶。妄意推測如此。伏乞批敎。

上尤齋中庸疑義問目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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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註。人物因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爲健順五常之德。此謂萬物之生。各全五性。更與人無別耶。抑恐有不然者。人物之生。固同得一理以生。然旣成性矣。不能無偏全之殊。如蜂蟻之君臣。虎狼之父子。或仁或義。只稟得五性之一耳。推之他物皆然。此豈天命之不均哉。亦其氣有通塞而理隨以偏全耳。是故朱子於孟子生之爲性章。論之曰。以理言之。則仁義禮智之稟。豈物之所得以全哉。卽此一語。剖判甚明矣。然則此章所云。非謂萬物各具五性。更與人無別也。亦言人物同得是理以爲性。而性之目有是五者耳。蓋物固不能全此五者。而五者之外。更別無性。擧人物而言。同此一性。若其通塞偏全之分。未嘗無也。而此不暇論耳。

鬼神性情功效。朱子以視不見聽不聞爲性情。體物不可遺爲功效。又一說。以二氣之良能爲性情。天地之功用爲功效。二說者。似無不同。而但所謂良能者。乃指二氣往來屈伸自然而然者。此與視不見聽不聞者。各自爲一義。而今以二者皆屬性情。未審何義。第十八章註。推己以及人也。竊意祭祀之禮。固自上致隆而推以及下。若喪服之制。則愈上愈略。惟三年之喪。天子亦不降。此正是自下達上。考經文達乎天子者。可見矣。此處恐不可言推己及人也。

第十九章。以繼述論孝踐其位一款。卽其事也。第中間歷序宗廟祭祀之禮。似未見繼述意。豈是禮也。先王之所制而遵而行之。斯其爲繼述歟。

廟數。大夫三。適士二。官師一旣有定制矣。假如其父爲大夫。已立三廟。而其子爲官師。則其二廟。當在所廢矣。若子之子。復爲大夫。則當更立已廢之廟。以備三廟之數否。抑只祭見在之廟而不必備數否。

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賦形氣不同而有異耳竊意物之與人。其性有偏全。固可言異。若人之與我。宜更無別。而亦謂之異者何耶。

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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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註。推己及人之己。指周公。人指當時君臣百姓與後世而言者。果如來敎。蓋此章旣皆周公事。則所謂己者。當不是他人矣。但以此一句爲專以父母之喪。上下同之。爲言者。則恐未然。竊詳此章。凡三言推及。蓋以經文所說。分爲三段。而章句逐段。以推及二字繳之。經文追王大王王季爲一段。而章句以推文武之意。以及於王跡之所起者繳之。經文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爲一段。而章句以推大王王季之意。以及無窮者。繳之。經文斯禮以下至無貴賤一也爲一段。而章句以推己及人繳之。此其文勢然也。今若以推己及人一句爲專以父母之喪言之。則中間斯禮也一段。獨無所繳。其文勢旣不倫。而且以義理言之。制爲葬祭之禮。以達于大夫士者。正自有推及之義。豈應獨遺之而不論也。此處恐或偶失照勘。敢此奉稟。

上尤齋孟子浩然章義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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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章義。豈敢自謂有見。當時承問及。不過依文解義。欲以是爲求敎之端。而臨便走草。不暇細檢追思。亦多悖理。可笑。今蒙一一批回。其指示謬妄。剖析義理。明白切至。雖甚愚者。亦曠然發矇矣。受賜之厚。何可勝言。第以淺見。尙有未罄。不容遂已。更此申稟。伏乞痛與鐫誨。以卒嘉惠。千萬千萬。

集義則又知言之功。以下諸條。俱係先生所釋浩然章義中語。而全文見佚。

功字。本作效字用。蓋謂其所以能集義者。惟其知言故耳。然是二者。旣有知行之分。而集義。又是做工夫事。不可以做工夫者。爲某事之效也。先生所謂未見恰當者。豈以此否。抑別有他意也。

集義然後養氣

然後二字。果有病。然其本意。則只言義須積累。然後氣得其養也。朱子所謂集義然後生浩然之氣者。固亦用然後二字矣。然此二字。用之於生則可。而用之於養則不可。此誠毫釐千里之分也。

養氣而培其後。以行其道義

此非以道義爲由氣而有也。言人須養成浩然之氣。然後可以助行其道義也。蓋道義。卽理也。浩氣。卽氣也。理無形而氣有形。理虛而氣實。理弱而氣强。此所以欲行道義。必須得浩氣爲助也。朱子嘗謂道義是虛底物。便自孤單。得底氣襯貼起來。便張大。無往不達。此段云云。實本朱子此意。而只著一行字。未足以發明扶助之義。且其文勢齟齬嶔崎。自覺有病耳。

其知言也。必須反求吾心。以決其是非。

此段。不記其上下語勢之如何。而意其欲與告子不求於心者。比並立說。故如此也。此論孟子事。固不當如是。而在學者或恐有是理。蓋聖人則旣已理明心盡。故於天下之言。自知其是非得失。而若學者則未便到聖人地位。聞人之言。亦須反求諸心。卽此本然之權度。而決彼之是非得失。此雖未到知言極功。而亦可謂知言之事矣。來敎。謂理不如此者。豈以其不當以此論孟子否。抑雖在學者。不當如此說否也。

交致其功通爲一事

此段。當時固已旋覺其誤矣。然本其所以誤者。亦自有說。道義與浩氣。雖有本末精粗之分。而實則相須而不可相無也。人有專恃其氣。而不知以道義爲本者。固不足道矣。或略知道義之可貴。而其一時所爲亦善。然且散漫蕭索。不能以自振。恐懼疑惑。不足以有爲。如朱夫子所云者。則亦其不養是氣之過也。故學者於此二者。不可一有偏恃。朱子曰。論集義所生。則義爲主。論配義與道。則氣爲主。一向都欲以義爲主。故失之者。亦此意也。前書蓋論此意思。而推言之過。遂謂其當交致其功。則亦甚謬矣。

自此所以節度

必有事焉以下。集註。以爲集義養氣之節度。蓋有事勿忘。是論集義工夫。而勿正勿助。是就氣上。言其不可添得一物。不要等待催促也。集義。卽所以養氣。固不可分爲二事。然此四者。細究其情意。脈絡各自有所屬矣。來敎。以四者總謂集義之節度。而遺却養氣二字。恐於事理。少有未該也。小註朱子說。亦有勿忘勿助。卽集義節度之語。而終未若集註之完備也。未知如何。

無是餒也。言無是氣。則其體有不充而餒也。或者以餒字。作氣餒看。故於此章。輒致疑曰。旣言無是。則已全無是氣矣。又何言餒也。是由誤看集註氣不充體一句。遂謂其餒者爲氣。而不知朱子之意本以體不充釋餒字。而原其所以不充。則須著氣字說耳。至下文集註釋行有不慊於心則餒一段。則只曰其體有所不充。而更不說氣。則其本不以餒字爲氣餒者。可見矣。蓋氣是體之充。故無是氣則餒也。然程子所謂欿然而餒。知其小也者。却似言氣之餒。未知其何說。而若雙峰饒氏所論兩餒字之分。恐大失經旨也。

上尤齋心經釋疑問目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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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一三板穿鑿繫累。註。蓋言其不方正之意。

以不方正三字。釋繫累之義。似未襯貼。無己則方正改以公平。或勝耶。

五板訓作理。註。仁道至大。而禮字爲小。

愚意。克己之己。是人慾。人慾與天理相對。則言克己當言復理。而今却言復禮。故朱子以爲不快也。理是統說。禮是理之節文。以禮字爲小。固無不可。然朱子所以不快者。似未必以其小。恐難如是說殺。如何如何。

七板按伏。

按字。從退溪說。似勝。新本所釋。似取義於按獄之按。恐太深。

九板思不與焉。註。眞氏說可疑。

竊詳眞氏之意。正謂夫子之告顏淵。雖只擧視聽言動四者。不及思字。而所謂勿者。正是指心而言。則思未嘗不在其中也。其言本無可疑。且以程子誠之於思一句觀之。益見視聽言動之中。思無不貫。而眞氏所論之義。因此益明矣。今以程子之說而謂眞氏可疑者。竊恐未安。

卷之二一板。必不害心疾。

此一句。訓釋新舊本數說各異。誠不敢妄議其得失。而愚意竊恐是傷字之意。言其必不見傷於心疾也。如此看。未知如何。

五板輸。註。猶致也。

輸訓致。似未瑩。然愚意輸卽輸贏之輸。古語。有云當輸一籌。此言訓詁之功。詞章之能。適皆害道。若其獨立聖門。心齋無事。只當輸諸顏子也。其語勢猶云讓與他也。如此看。未知如何。

六板莫枉了五通。註。枉抑也。

愚意。枉卽冤枉之意。言非五通神所爲。而妄以爲其祟。是在五通爲冤枉也。

十板記曰張而不弛。註。近倡優所爲。

竊意先王於蜡日。許民游讌。故擧國之人。皆極意歡樂。殆若不知禮節。此子貢所以謂之若狂也。恐未必以其爲猫虎尸近倡優所爲而然也。未知如何。

卷之四三板不是僻。註。不是偏僻於禁切作字作文。

不是僻。恐是平說。今釋以偏僻於禁切云云。似太拘。

分數勝已下底。

已下。或恐是以下之意。更商之如何。

六板問似則甚。註。門人。又問也。

愚意。此問字。似是東萊問於朱子也。下所謂此意。蓋有在者。似是朱子擧己答東萊語。告門人而曰。吾之以此爲答者。其意蓋有在云爾。如此看。未知如何。

七板如何解迫切。

解字。近語助。恐不必以知解之意釋之。下不解迫切亦同。

八板看如何持守。

看字之釋。從舊本似勝。

某不敢自昧。

愚意。猶云自欺自誣。朱子將以自己積累之功。告學者。而言其不敢妄言以欺誣人也。

答權致道尙夏○戊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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霾雨伏枕。昏昏若中酒。忽辱耑翰。披濯何量。函丈書信具領。安問外。且有多少敎告。所以開釋昏滯者爲多。伏切欣幸。箚疑。勤念如此。而各以病故。不得相聚。殊孤見託之意。極令人憂恐也。泮題事。鄙意亦如盛諭。蓋此事。關係不輕。無論妄發與不妄發。固不可不一番攻斥矣。然論其實狀。則亦以不學無識。而於聖賢未有眞切尊尙之心。故率爾爲此。而不覺其爲未安。以此言之。則其罪不但爲妄作而已。然其人之罪猶輕。而救護者之罪。却重於其人。蓋急於護黨。而不顧關係之重。反以其事。爲若無害者。此則幾於輕聖人而重私黨矣。然此亦是時輩偏私護黨之習而已。要其本。亦恐非有意於張尹之勢。而祖鑴之攻斥。朱子以上及聖人也。今若直以此論斷。則恐非其本情。蓋論人罪狀。必須深得其情實。可使受罪者無辭。而人不疑於吾說矣。恐不可容易論斷也。如何如何。

與權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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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臣章九人以下。不但蔡傳爲然。更以論語本註觀之。亦如來敎無疑。蓋文勢如此矣。前日仰對於函丈者。率爾不致詳之過也。又考精義。伊川亦以一人爲邑姜。劉侍讀之前。固已有此論矣。然而先生集註。不引伊川而引劉侍讀。何也。豈以其子無臣母之說爲可。以破馬氏之謬而有補於名敎故耶。

答權致道壬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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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目籤示。謹領命矣。鄙說。多見俯採。竊幸其不甚悖謬。但不待通同博議。輒改於箚疑。則恐非愼重之意。其在區區。尤覺惶悚難安。此事。雖執事與敍九爲政。如同甫,汝九諸人。亦不可不使與聞。雖其當改無可疑者。亦姑存之。以待日後。似不害爲熟講審處之道。未知尊意以爲如何。

與權致道甲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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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社有靈。坤極復正。此慶。古所未聞。臣民抃祝。曷有窮已。溽暑比甚。伏惟靜養道履神相加衛。一向阻信。居常瞻慕。不任鬱鬱。昌協幸延縷息。得復見天日。俯仰感痛。靡所逮及。五情摧隕。尙何可勝。前後除命洊仍。屢辭不獲請。人多謂一謝不可已。而區區宿志。旣有所自定。正恐一出之後。益難收殺。故不敢出此計。目前撕捱。雖極悚悶。而亦復無如之何矣。相去遠。不得請敎。然相念之深。必有所商量者。因書見敎。是所深望。曾託鄭靈山必東致此意。豈未及聞之耶。時事雖曰變改。而種種不快意。以此益無意向前。然且當論義理如何耳。幸詳之。自餘悤悤不盡意。所祈對時加護。以副懸仰。

與權致道乙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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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田院議。曾承問及。而前書遣時。悤悤忘却。未有以仰報。殊用愧歎。竊謂老先生當日築室講學。未知其意果如今所云云者否。而旣未有明白可徵。且滄洲之擧。唯朱夫子方能爲之。今日更有何人可以議此事耶。恐不宜率爾輕擧也。又今日祠院之作。太重複紛擾。雖其不可已者。亦宜從容而有節。甚不欲其輕銳也。此意想應同之矣。

答權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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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贊。敬受而讀之。大體儘好。無容異議。其中一二處。略試冒稟。以俟財處

集羣儒之大成。

羣儒。未知指誰某耶。孟子之言孔子集大成也者。以伊尹夷惠各有所偏。故夫子集三聖而大成也。今此若指一時諸賢而言則可。不然而指退,栗以上諸先正。則得無未安乎。曾見胡文定奏狀。稱伊川曰。規矩準繩。獨出諸儒之表。今用此語。改之曰允矣出諸儒之表。而下句去一師字。如何。

以一言。

所謂一言。必如孟子性善。南軒義利之辨然後可也。今此所云。恐無端的可指。

道之大而世與我違。

旣云道之大。則當承以莫能容之意。而今云世與我違。如此說。雖似不妨。尙未十分襯貼。

答權致道丁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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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冬以來。連在石室齋舍。至去月中。始罷歸。朋友往來相守者。常十餘人。雖皆不免科業之累。然所講。皆義理文字。日夕切劘。頗能興起於此事。久遠雖不可保。其中或不無一二可望。此箇氣脉。庶不至斷絶矣。今日惟有此事。尙屬自己。不敢不隨分勉力。而衰病闌珊。時有偸心。以此不自快耳。

答權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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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不應謚。此無可檢冊子。姑未考出。以意度之。周制。卿以上方得謚。孔子雖爲司寇。自是大夫。不得比命卿。故云不應謚。如公叔文子。似皆是卿。恐不得援而爲例也。如何如何。

答權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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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巖文字。極是好題目。又其後人誠意勤至。豈不欲勉副。而區區所守。誠難一朝變改。近又有所懲艾。尤不欲輕破此戒。雖序記雜文。亦皆準碑誌例。一切不許作。今後幸勿以此等事相責望。如何。盛文。紆餘典則。儘自得體。向使愚有作。何能若是之善好耶。欽歎欽歎。其中一二可商者。輒隨鄙見。籤論求敎。適連日紛紜。不能審細。訂議未必皆允。幸財擇其中而用之如何。曾聞金時讓荷潭日記。頗論此事。以歸到鴨江始聞革命之音爲未然。想亦見之否。此說傳於後世。必有異同之疑。恐須引而破之。以垂定論。古人文字如黃陵碑之類。例皆如此矣。並告商度如何。

答權致道戊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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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紙示諭。鄙見本自如此。前此。非敢有疑於章句。只以不敢自信。試奉叩於左右矣。今幸相符。深慰所望。但京裏一學者。聞鄙說如此。大以爲怪。且嘗考或問說。猶似不以至靜與無偏倚爲一節意者。未知盛見復以爲如何。更賜詳諭爲幸。

答權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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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說。如來示所解。固亦無甚可疑。但云未發之時。難免有些子偏倚者。恐語脉間有少差。蓋旣有些子偏倚。則便不得爲未發也。此處義理。極精微。故說話易差。固知非所見之差耳。或問又曰。自其不覩不聞之前。而所以戒謹恐懼者。愈嚴愈敬。以至於無一毫之偏倚。此一段。始亦疑其以不覩不聞。爲至靜境界。而其下又却說無一毫偏倚。則是似不以至靜與無偏倚爲一節意思矣。今以來說之意。推而通之。則此亦無可疑者耶。蓋雖非聖人。亦須有不覩不聞時節。但不能敬而存之。則方寸之中。未免有偏倚而不得爲至靜矣。然則不覩不聞。只是事物未接時。非此心至靜境界也。前此蓋嘗欲如此看。而不能自信。故敢奉質於高明矣。因來更賜訂敎如何。所云京中學者。卽趙正綱也。此是趙顯期揚卿之子。徐丈漢柱之壻。頗用力於朱子書矣。

答權致道庚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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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直報怨之說。謹聞敎矣。怨只是恚恨之意。向來與魚生有鳳。講此。其意亦正如是。似當爲定論矣。但或問之說。則却並以君父之讎言之。此終未審。豈亦推說及此而非正義耶。然來示所謂決不包在其中者。恐太說殺。不免與或問相徑庭。更詳之如何。且以憎與舍爲報。以愛與取爲不報。委曲說來。雖似可通。終不甚明白直截。不知先生於此。何不如或問所謂當報則報。不當報則止。一視夫理之當然。而不爲己之私意所罔云者。而必以愛憎取舍爲說耶。區區於此。竊嘗有所推說。而來諭曲折未備。願更聞其說耳。

與權致道壬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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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惟履玆三陽。道體益膺神佑。區區瞻賀。非復常時之比矣。昌協一病沈痼。又復經歲。中間雖時有少歇。不數日輒復如初。以此長時畏約。凡係勞心費力事。一切不敢爲。至於悲哀之念。亦頗排遣。而有時因事棖觸。如宿火挑焰。若不可遏。然亦有以處之。而自度病狀終難更爲完人。不知何故如此也。生老病死。固當符到卽行。不足復計較。而但念半生向道。一心耿耿。而不知不覺。輥到此境。中夜思之。了無一得可以酬其素志者。寧不慨然。大抵日前爲學。只是口耳。不曾於本原親切處。眞實下工夫。所以十數年悠悠泛泛。無所據以爲田地。自今誠欲痛自收拾。以收桑楡之功。而疾病如此。又無師友之助。恐亦歸於空言耳。不知高明於此何以敎之。幸願因來推自己所得。以相警省。如何。近來所看何書。所接學者何許人。並願聞之爾。千萬不宣。

春初。見趙生正綱與族姪金時佐。論致中書。作一書辨破。今以呈納。一覽還投如何。此義前已奉稟勘定。而趙書如釋氏云云。自是一疑端。今此所辨破者。未知果得肯綮否。而其他曲折。亦能無差謬否。幸一一細勘敎示也。

答權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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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恩召非常。雖外爲公朝喜。而爲執事私慮。則亦頗切矣。固知介石之志。確然如初。而中外士林之望。日益增重。竊計於大易觀其生志未平之戒。當須益加之意也。如何如何。

答趙成卿乙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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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昨政廳。重感寒疾。扶曳歸家。負席涔涔。不但戶外事。雖耳目至近之地。亦在不省中矣。不虞此際。耑緘忽辱。拆而讀之。又非尋常寒暄語也。名論佳章。錯落於一紙中。令人心開眼明。頓失病之所在。信乎其爲惠之大也。所評家弟詩。雖以昌協之不解詩。固亦知其如此。卽渠亦不待人言而自知之矣。此不惟矯枉之過。抑亦氣稟所偏。學焉而得其近。理勢應爾。鰣魚多骨。金橘大酸。豈獨人品爲然耶。日前兩書。非無可論者。而奔走職事。不暇把筆。且以爲一涉文字。便易刻畫粧點。以長競端。故不欲遽爲此也。要之盛論。固皆有根據而愚所欲獻規者。正在於論議之外。此則家弟固先爲磯矣。而以高明之積學深造。尙不能無張皇發揚爭高務勝之意。何也苟少有此意。則雖使所論一一是當。恐亦無補於身心性情。而適足爲害而已。此正吾人所當深察而切戒者。此意旣與家弟言之矣。今因來書之及。輒此略陳。病間一就。庶得極論耳。隹什未暇細評。至於攀和。則尤非病力所及矣。伏枕潦草。不成倫脊。惟察其大意。則幸甚。

與趙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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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昨日黑。病昏走筆作報書。不省其爲何等語。伏想高明讀之。必以爲夢囈語矣。愧悚愧悚。高明之論家弟詩曰。擬議未化而思偏於闡幽。此數言者。大槩得之。獨其以虛閒之意太多爲病。則僕所未喩。蓋僕所見。則家弟之詩。用意太刻深。造語太新警。轉換太多。而調或近於迫促。情緖太密。而辭或傷於繁絮。却少古詩人優游平淡雍容閒暇之意。故平日譚藝。每以此相告。渠亦自知其然矣。再昨。乍見來書。誤認太多爲太少。以爲深契於鄙心矣。後看却未然。豈高明所指。特病其多道虛景閒事而說道理少耶。若然則非僕之所敢知也。詩歌之道。與文章異者。正以其多道虛景。多道閒事。而古人之妙。却多在此。蓋雖曰虛景閒事。而天機活潑之妙。吾人性情之眞。實寓於其間。使人讀之。足以謳歌吟諷。感發興起。而得之於言意之表。此其妙。豈敷陳事理。排比故實。以爲詩者之所能及耶。然則今之論爲詩者。病不得古人虛閒之妙而已。不當槩以虛閒爲病也。至於韓子之云。尤非所憂於家弟者。高明徒見其遺外榮利脫略事物意。以爲恬安淡泊。而胸中無一物。故有是語耳。實不知其氣有結轖。而崖岸猶未平。思實深細。而錙銖或不遺。雖無利慾之炎。得喪之鬪。而胸中之勃然者。尙有未釋也。是以其爲詩也。亦象之而有向之病焉。高明但當憂其鬱滯沈晦。未易融化。而不當以頺靡潰敗。不可收拾爲憂也。如何如何。前書。意有未究。輒此更申。病昏猶前。終未說盡。伏惟照察。

答趙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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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書。拜悉盛意交際講論之戒。執事之賜我厚矣。敢不樂聞改圖。以卒承嘉惠耶。第觀高明之意。若望僕徒持褊心爲家弟護短。而故抉摘高明枝葉細失。以杜口取勝者然。其亦淺之爲知我也。執事前後兩書。僕得細觀其所以極論詩道之本末。詩學之得失。與夫道德文藝內外輕重華實之辨者。誠亦明白而殫盡矣。雖於其間有未能盡彼我之情。得貶褒之實者。而論其大體。不可謂不善。前書卒卒。雖未及盡此曲折。而其曰皆有根據者。意亦可見矣。但念高明於前後書末。見屬於僕。意頗不淺。是必不欲其徒爲唯諾一例稱善而已。蓋將使之盡言講評。以究其是非得失之歸趣。而乃僕之愚。不唯無以及此。抑以爲高明所論。大體旣得。則中間曲折。雖有不盡合處。宜在所略。正不必屑屑爭較。以長競端。是以前書所論。不暇致詳於兩家之是非得失。而獨其所謂張皇發揚。爭高務勝之失。則家弟與執事。似皆不免犯此。故旣以是告戒家弟。而輒復獻規於左右。誠欲高明加察於本原。致謹於細微。撤物我之蔽而無或少間。絶克伐之萌而勿使能立。以盡吾心量之廣大。心體之純粹。而人不得窺見其淺深。指議其瑕釁。則此其爲相愛之深。相責之備。亦可謂不淺鮮。而交際之義。講論之實。未必不在於此矣。顧何嘗有意吹毛。苛摘細失。如高明所疑者哉。且觀盛意。似以此數者。爲枝葉細失。而在僕爲不必言。在高明爲不足戒者。則尤非僕之所敢知。蓋僕所聞。道無精粗巨細。心無內外本末。故君子之學。無往而不致其謹。不惟致謹於吾身。亦以告戒於朋友而使之致謹焉。是以南軒之賢。而朱子以所發多暴露爲戒。栗翁之學。而牛溪以張旺發揚虛驕騖外爲戒。誠以此等病痛。雖屬枝葉。而其發必自本根。雖似細小。而其終必害大體。在己在人。俱不容忽焉而不戒。任其滋長而莫之恤也。蓋僕此言。出於他人之口。則高明必將欣然樂聞。瞿然反省之不暇。而特以僕處兩家交爭之際。有爲弟左袒之嫌。而遽以是言進。故輒疑其有意苛摘。古人云其言一也。言者異則人心變。豈不然哉。豈不然哉。然信在言前。其言易入。未信而言。以爲謗已。誠意之感與未感也今以執事之明而不能無疑於愚言。則意者誠信之未孚乎。區區於此。方且自反而深省。亦願高明勿以僕所言者。爲枝葉之細而試加察焉。則未必無補於涵養本原。克治氣質之功也。如何如何。僕平生無所肖似。惟於交際講論之間。必欲遜志平心。參觀彼我。不苟異以爲高。不逞辯以求勝。則或自謂庶幾焉矣。夫所謂大體之差謬者。執事特未爲僕言之耳。苟有言焉。雖攻擊劘切。十倍於與家弟書者。亦將再拜而受之。幸高明深諒此意。勿遽相外。繼此益勤詔告。以牖昏迷。實所願望也。賤疾方苦。誠難極意往復。而細讀來書。似有不釋然者。故輒此自力申復。以竭其愚。惟高明亮之。不宣。

與趙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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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疾沈淹。跨歷兩月。每於呻吟之暇。看書玩理。到有疑晦憤悱處。輒仰懷高明。欲奮身自致。以奉盛誨而不可得。則只有悵然瞻望而已。玆蒙惠書辱存。感慰之私。言不可盡。鄙行。固是輪次差遣。一身勞役。有不足恤。而惟是病母在床。難於久違。此殊愍然。然臣子分義。亦何敢顧私。明將出肅。仍作行計。邊塞山川。人民謠俗。一遭歷覽。尙可以慰少年壯心耳。來示。猥以古人相指擬。有若爲公朝惜去者。此則豈淺陋所敢當哉。前書惓惓。實荷相與之厚。每念今日風俗偸靡。朋友道喪。獨高明於不佞兄弟。屬意勤懇如此。直將略去畦畛。輸寫肝膽。左提右挈。追古人而爲之徒。雖僕庸愚。寧不感厲。而顧敢以世俗淺見相疑。褊心自阻乎。只是賤疾。持久不舍。中間乍出。蓋迫於職事。而歸輒委頓昏昏。久孤掃門之願。宜高明之不釋然而有此云云也。行期似在今晦開初。未間。當一造從容。適擾甚潦草。不能盡所欲言。只冀照察。

答趙成卿丁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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辱惠書。感荷。所與或人書。讀之。理義深博。有非淺陋所敢輕議。但其論心學處。辭氣輕揚。說工夫太容易。恐反令學者有欲速好徑之病。於鄙意。殊覺未安。蓋欲仁則仁。欲義則義。固是此心實體妙用。而警惺之端。撥轉之機。固在方寸介然之頃矣。此理。古人何嘗不識得。亦何嘗不說得。然於其間工夫節度。自有多少漸次。多少積累之實。觀朱夫子所與諸門人往復書。可以見矣。今觀此書。亹亹數百言。只說得此心體用之妙。警惺撥轉之機。而於古人所論持敬涵養。踐履力行。著實用工夫處。都不說及。其間雖有節度分限不可毫髮蹉過之云。而亦只是隨喜贊歎語耳。至其刮昏膜著點思。闖然有見。惺然有悟等語。皆是石火電光消息。雖所論心字理字異於釋氏。而其工夫氣象。則不類於瞬目揚眉。拈槌豎拂之爲者幾希矣。蓋此不但是說時病痛。竊恐平日實用心實下手處。專在於見解講說。而於切近下學操存踐履之功。實有所疎略。故所論類多得於彼而失於此。蓋不惟此一書爲然。推之平日大小論說。恐皆不免此病也。幸試思之如何。來諭欲令反復評議。區區所見。誠不容不盡。而來使立督。口占奉報。殊愧鹵莽也。末段所論觀書工夫。語意俱到。無少滲漏。此正是眞實經歷效驗。其於蒙愚開發。爲不淺矣。深用喜幸。親患兩月沈苦。朝夕憂煎。不遑出入。容俟少間一造。姑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