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窩先生文集/卷四
書
编辑與鄭日晉象晉,日汝象升,叔顒象觀。
编辑阻信有日。秋氣漸高。未審侍奠哀履若何。栻。胷腹之病。漸成根株。去益難堪。悶悶。哀述篇。奉玩再三。皆得於家庭見聞之餘者親切的實。非比他人之撰出。然其形容德媺。摸畵氣像。猶或有踈畧未盡處。其他文句措辭之間。亦似有商量處。玆敢妄爲付標。異日面對。可以細論耶。因念吾輩遽失幈幪。無所依歸。固當益思勉勵。各尊所聞。各行所知。庶幾扶持一脉。無負我先師敎育之恩。是爲今日面前道理。而如栻者。年老志頹。前途甚窄。已矣無望。惟是季哀兄。平日家庭之所期待。朋友之所屬望。果如何哉。旣是年富力強。又有高文邃識。因此而肆力於此箇路逕。直是一轉移之間。誠能換却馳聘詞垣之心。反之於冷淡無味之工。沉潛硏究。眞實體驗。銖累寸積。日邁月征。使家學淵源不墜於地。則先生在上之靈。想必慰悅於冥冥之中。而哀兄繼述之責。孰有大於此者乎。頃者相對。畧陳此意。必在良遂知中。而相愛之至。又不覺縷縷。或不以人廢言耶。遺文。果能經記謄出耶。欲躬晉與聞而無騎未能。恨恨。
與柳公晦徽文
编辑前年奉叙。實出願言。而弟病兄忙。未盡底蘊。遂成濶別。耿耿此心。非但停雲伐木之思而已。卽問玆者。靜中學履對時冲裕。觀書玩理。必有得於色相之外者。是所願聞也。栻。衰病備至。摧頹漸甚。區區尋數之工。作輟無常。若是而更有何望也。心性之說。彼時相對。畧貢愚見。而兄旣不以爲然。故玆復仰陳。以畢求敎焉。夫心之所以兼理氣者。以其統性也。若就中而分開說則性卽理也。理旣屬之性則心是主氣也。其曰主氣則亦非判理氣而二之也。但理氣之間。所主者在乎氣也。此與彼中所謂心卽氣之說大故不同。而實本於朱子性猶太極。心猶陰陽之訓。若曰性卽理也而心又依舊是兼理氣云。則於其分開處。似不無渾淪之嫌矣。然此必高明平日定見。而迷滯者終未釋然。幸有以詳敎之。千萬千萬。
與柳公晦別紙
编辑圖說註疑義。反復論辨。極爲精到。不敢妄議。然其中有信未及處。畧陳愚見。夫太極陰陽固有道器之分。而此在人就這裏析看。其實器亦道道亦器。而初未嘗截然各在一處者也。故朱子於此。就其合處分言之。而其意常重在合處也。以此意觀之。則盖字以下太極者云云。動靜者云云。又太極云云。陰陽云云。是分言。而其實本然之妙。未嘗不乘於是機。而形下之器。又未嘗不具乎是道。則是合底意思也。本是合底而不害爲分言。雖是分言而合底固自在也。愚所謂重在合處者是也。是以以下。承上段而更爲發明之也。自其著者云云。自其微者云云。是分言。而太極之理。實在於動靜陰陽之中。而動靜陰陽之理。固是冲漠無眹。則是合底意思也。然則此段無不在悉且等語。只是上段所乘與形而等字之意也。似不必以是以以下專爲合說也。且此方以太極動靜陰陽對待分合說去。則又不必以不雜不離之意揷入於其中也。雖然以下。飜轉其辭。以爲理與氣雖是分合說。而實未嘗有離合之時也。故字以下。別程子之訓。以證其無離合之意。而所謂無端無始者。是理爲之主也。如是看之。則語勢脉絡井井有條。而是以字。雖然字。皆有下落矣。或以雖然以下。爲動靜陰陽離合。而以下文動靜無端。陰陽無始爲證。然恐似未然。雖然以上。皆以太極動靜陰陽。對擧互言。則至此而似不應掉了太極。單說動靜陰陽也。下文雖只言動靜陰陽。而無端無始者。果是無理而能然乎。大學宜其家人。前書所論固有理。然詩註曰。宜和順也。家人一家之人也。章句曰。宜善也。於家人則更不訓釋。疑此家人是指之子。而旣釋之子。故更不釋家人耶。金農巖有曰。斷章取義。韓南塘之意。亦以家人爲之子。而參之以或問之訓。似無相背。夫或問不曰首言之子。而曰首言家人。其下又曰刑于寡妻。所謂寡妻。其非指家人乎。且此章是主齊家者言。則以家人作之子看。語勢似平順矣。若曰之子宜其一家之人者。是亦齊家者之化云爾。則非但與或問之意不同。而語意三反五折。甚似迂回。又曰。之子之宜於爲家人者。似亦奇巧。未知如何耶。
答柳公晦別紙
编辑來諭。旣以庸學章句所主不同。而乃於序文中。逐節分排。以爲相照相對者何也。且采輯與補闕略。俱是大學之所主。而今只以補闕略爲主者。又何也。夫采輯與補闕略。各是一義也。采輯是朱子因程子說而采輯之也。如傳之一章二章。並從程本。四章五章。並今定之之類也。補闕略。是格致章及誠意正心兩章章下註是也。今曰。采輯中多有未備。故曰補闕略云爾。則惟是闕略乃朱子之所補。而采輯乃前人之采輯也。無乃與序文之意相反乎。且曰。或問備載精微之語云云。若然則補亡章只有精微之語。而其餘皆非精微之語耶。愚意以爲庸學本文之所主不同。故其序文之立言命意不得不異。而高明乃欲節節符合。必是愚見之未到也。更爲駁示如何。
與柳公晦
编辑杜門吟病。只有慕徒一念。際玆靜中經履神相冲謐。年前兄與南公宣論大學序采輯說。其或記得否。觀大全。記大學後曰。簡編散脫。傳文頗失其次。〈止〉復定此本云云。又經一章章下註曰。舊本頗有錯簡。〈止〉別爲序次如左云云。今序文所謂放失。卽簡編之失次錯置也。所謂采輯。卽舊本之復定序次也。據此則公宣之言似無不可。而兄乃以采輯與補闕略。滚合爲說。又以程子改親爲新之類。皆爲采輯之事。愚亦竊有所未曉也。夫采輯與闕略。分明各是一義也。采輯。是簡編之錯亂失次者。隨而釐正之謂也。補闕略。是傳文之亡失草略者。從而修補之謂也。故忘其孤陋之下。卽曰采而輯之。竊附己意之下。卽曰補其闕略。如是兩下說去。其語意文勢。初不相蒙。而高明反以混同看之。若然則采輯半爲補闕略所占。而必得補闕略。然後采輯之事畢矣。補闕略亦半爲采輯所占。而必兼采輯。然後補闕略之事亦盡矣。是果朱子之本意乎。且親當作新之類。乃集成章句之事。非采輯補闕略之義也。更爲回示如何。
答柳公晦別紙
编辑心無出入說。未曾詳論。亦未嘗致疑。今承示諭。反覆本文則愼兄說恐似未然。此不必廣求諸證。只以程子說觀之。問者之意。以逐物直以爲心之出。故程子直答之如此云云。夫欲雖是心之發。而心與欲。亦些有別。固不可以欲之逐物。便謂之心之出也。若果如愼兄之言。則程子於此當別下轉語。以盡此意之曲折。不應以無山入三字斷案也。且南軒曰。心體實無出入。北溪曰。出非是裏面本體走出外去。只是邪念感物。逐他去云云。於此程子之說尤更分明。似無可疑。大山又著心無出入說。而無一辭及於善念惡念之分。則大山之見。亦與三先生之說同條共貫。從可推矣。未知愼兄於此。何所據而苦苦分別於善念惡念乎。子皜,子希。亦以愼兄之說爲不可也。
與鄭仲素象履
编辑秋季一別。居然三易月矣。地不滿一舍而會合若是濶焉。古人之千里命駕。是何等氣意也。冬威大行。不審靜中經履對時冲裕。竊想明窓棐几。觀玩不住。色相之外。果有所得否。是區區所願聞者也。栻。當寒善病。杜門蟄伏。作一尸居。備禮尋數。亦不如意。自顧老而且病。鼎器已破。更有何望。而如吾仲素。才高年富。用工不怠。當此法門衰敗之時。家傳一脉。惟在於明者及叔顒數人而已。望須更攻互磨。日征月邁。進步竿頭。益究大業。毋負我先師期待之意。忝在從遊之末者。亦與有幸矣。千萬勉旃。以副區區。
答鄭叔顒
编辑月前穩討永夕之話。而自多外來酬應。猶未盡底蘊。別後悵恨。迨今未化也。謂外獲承先施惠問。忙手披玩。怳若促膝刺刺。所以慰豁此心者。不下於眞面也。仍審堂上體度以時萬重。省下愼節亦不至猖獗。種種慰賀。不比尋常也。栻。輥到極處。精神意緖日益消散。勢也亦奈何。頃對時心經數條說。是平生所疑。故偶爾及之。非有意於叩發。而承諭滿紙縷縷。太半是自訟之語。雖知其出於謙遜之意。然明道說詩。只取其大義。何必拘拘於文句之末哉。雖然。樂混淪而厭分析。亦是古人之所戒也。大抵經義有混淪說處。有分開說處。混淪處固當混淪看。而雖大如天地可也。分開處固當分開看。而雖細入絲毫亦可也。以吾兄之高才邃識。苟能潛心積慮。用數三年之工。何患不到於究極精微耶。此非敢曰自謂能之而勸勉於人也。相愛之至。聊誦所聞。倘不見訟於足下耶。
答鄭叔顒
编辑不覩不聞說。此是極精微極眇忽處。自顧平生。元無此等時節。何敢開口大言。而偶記農巖以睹聞字爲無心者。似與朱子說不合。故擧似吾兄矣。來諭辨論精詳。援證的當。可見玩索之工。轉到親切境界。無可改評。然大山先生說。愚亦嘗見之矣。請以朱子之說律之。夫經文之其不睹其不聞之兩其字。皆指耳目而言也。是以或問曰。戒愼乎其目之所不及見。恐懼乎其耳之所不及聞。瞭然心目之間。又曰。戒懼乎耳目之所不及。答呂子約書。以心之有知。目之有見。耳之有聞。爲一等時節。語類曰。耳目有自然之見聞。又曰。耳目之見聞。愈益精明。觀此數條則朱子以心與耳目。每每對擧爲說。未嘗捨耳目而專就此心上說也。今大山曰。不睹不聞四字。當就此心未發。寂然無聲形處說。初不干外面聲色之有無云云。未知此說與朱子說果何如也。且未發時。此心寂然無形聲。已發時。此心果有形與聲乎。此愚所以雖不敢疑。而亦不能無疑也。乃者足下引而爲證。何敢更爲之論列乎。農巖說。曾已謄置。而不得搜出。未能仰呈。然亦與大山說自不同。望須更加細思如何。書末體驗經歷之示。儘是實際語。勿論兄與我。所共勉勵處也。只將古人說話。依㨾論辨。何益於身心乎。又况其言之未必中理乎。要當默默加工。低頭做去。期至分寸之進。豈非吾輩今日面前道理乎。聊以自警。又以奉勉於足下。未知足下以爲何如也。
答姜致亨益欽
编辑彼時數日奉唔。出於久阻之餘。而猶未盡襞積。別后悵仰。有倍平昔。卽玆贒器奉書闖門。驚喜披讀。情意溢幅。况若對討。足以續前日之餘懷也。感荷良深。仍審靜養動止神勞淸謐。何等仰慰之至。令胤英英淸眄。固已心乎愛矣。今者遠來。其誠又可尙。而但自家是空空一老物。實無一知半解可以波及於人。加以老病相尋。朝夕待符。有何絲毫精力能接引後輩。使之長進乎。且念兄門庭之內。自多贒師良友。取諸宮中。固有餘裕。而反使辛勤左顧於竆峽之中。儘是捨家鷄而遠求野𮬾也。第跛眇視履之喩。何其貶損之太過也。自家方且顚沛之不暇。吾兄乃欲借視於盲者。可謂志勤而事左也。無或近於炊沙成飯乎。倘渠硬着脊梁。不懈用力則久久自當有到頭處。何可責效於時月之間乎。相愛之至。誦言及此。還切愧窘。
答朴亨之夏休
编辑料外獲承惠墨。滿紙綢繆。非但道寒暄而已。讀來不覺心開而目明也。仍審和煦。學履勝相。何等慰喜。僕。偶然一疾。已過七朔。筋力斗陷。精神昏瞀。雖欲強爲收拾。而不可得。大抵根本無所。培養不力者。年迫桑楡。例患如是。非但疾病爲祟而已。到此益覺不學老衰之歎也。承諭以事故淟汩。未能專意於工夫。於此可見足下進修之不怠。然日用常行。無非是學。而讀書窮理。所以維持此心。使應事接物各得其當也。若必待無事之日方爲下工。則人生世間。豈有如許時節乎。是以。朱夫子答陳膚仲書曰。事務叢委。有妨學問。此固不奈何。然只此是用工實地。若起一脫去之心。生一排遣之念。則理事却成兩截。讀書亦無用處矣。但得少間隙時。便透些少工夫。看些少文字。竆究聖人所說底道理。乃可以培植本原。庶幾枝葉自然暢茂耳。此今日之正好受用也。盖知之旣明則行之易力。行之漸熟則知之愈精。知行並進。不懈益力。以求至於其極而已。然此是終身事業。未可以歲月期也。今以足下之年富力強。遽有四十無聞之歎。其與先難後獲之意。無或相反也耶。義理之載於簡冊者。雖已知之而益致其知。事務之接於日用者。雖已能之而益求其能。俛焉孜孜。更進竿步則將來成就之高下。自當收效於用力之淺深也。至於聖門第一心法。則不過一箇敬字。而此亦先儒之說得已盡。想必在良遂知中矣。但區區於此。未嘗一日體行。點檢平日罪過。無非從此出焉。足下必以我爲戒。及時勉勵則他山之石。不害爲攻玉之用。幸勿以老生之常談而忽之。千萬千萬。鄭叔顒。昨晦奄作泉下人。此是吾嶺運氣所關。其學行文章。誰有其儔。痛惜痛惜。想足下亦同此懷也。
答柳元若宜三問目
编辑虛靈知覺。統言心之體段。〈止〉豈不原智之理耶。
盖智與知覺。有理氣之分。而統言則亦非二物事也。是以朱子曰。以智言之。所以知是非之理。則智也性也。所以知是非而是非之者。情也。具此理而覺其爲是非者。心也。又曰。性之德有四。其發有愛恭宜別。又曰。未發而知覺烱然不昧。已發而品節不差。據此則智與知覺。各自有體用。可知也。又曰。知覺不專是氣。是先有知覺之理。理未離知覺。氣聚成形。理與氣合。便能知覺。比如這燭火。是因得這脂膏。便有許多光燄。又曰。知覺心之德。據此則知覺之理。畢竟是智。智雖是五性之一。而又是專一心之德。則知覺之未發者是智。而智之發用者。是知覺也。此則智與知覺。相爲體用也。如此兩邊說下。方爲不偏。而或說與左右之說。皆可貫通矣。
氣質與形質不同。〈止〉所重則在於性也。
氣質形質心性之辨。來諭盖多得之。然質字最難看。故老先生有論說甚詳。金農巖亦有說。今皆錄呈于下。且心能盡性。而性不知檢其心。故變化氣質之工。亶在於心。而乃至於復其性矣。又按程子曰。性則堯舜與塗人一也。朱子曰。人之所以爲學者。以吾之心不若聖人之心。據此則心與性略有分別。似不可槩以爲心亦無聖凡贒愚之別也。然此不可作一塲閑說話。惟着實用工。期至於變化氣質。是吾輩之所當用力者。盍相與勉之。
答李公浩質字之問曰。某亦難曉。嘗思之。固是形質言。如朱子所謂成這模樣子底。然若止此而已。則人有體質形貌甚美而心性惡者。如韓子所謂平脅曼膚。顔如渥丹。美而狠者。又有體貌寢陋。如鬷明,澹臺滅明之倫而性行美者。則不可以形質而斷此字之義明矣。故試以物譬喩。人之有質。猶瓦之有坯。木之有樸。坯之形貌。有打造盡善而土品適中。用無不宜者。有打造甚好而或䟽或墳。或太剛。或太軟不中用者。有形貌未善而土品得宜。不䟽不墳。不太剛不太軟。用亦不廢者。樸之形貌與木品亦然。然則人之質美質惡。不可以形貌定矣。但其爲粹爲駁爲剛爲柔之品。寓此形貌而爲之質。故混淪而稱之曰形質云爾。北溪之意。以是質而行爲故云云。非以行爲質也。〈老先生〉○答李同甫問曰。氣質二字。了翁所謂天氣地質者。語雖約而分曉甚明。朱夫子又嘗以是擧似學者。則固不容異議也。竊嘗因此思之。天地本一氣也。而其輕淸者爲天。重濁者爲地。此陰陽之分也。而人則天地陰陽之會。故一身之氣。其運動發用者爲氣。而其凝定者爲質。氣則本天而屬陽。質則本地而屬陰。其理固明矣。然又須知陰陽二者不能相無。氣固未嘗無陰。質亦未嘗無陽。非各自截然爲陰陽也。但質亦有形質有資質。形質固易見。資質則難言矣。今所論者乃資質也。而來書以耳目口鼻論之。此似未盡。然所謂資禀者。亦當就形質上看得出。恐不可外形質而別求資質也。知行分屬氣質。不特北溪諸說爲然。卽朱子所答或人之問。已有此意。而夫子不以爲非矣。〈農巖〉
五倫之目。或以昆弟長幼。〈止〉不可互換說耶。
昆弟。似指一家之人而言也。長幼。似是通衆人而言也。然一家昆弟。固有長幼之序。而衆人長幼。亦有昆弟之義。則中庸孟子之互換說。似未見其微意耳。且經文雖不言有親等字。而章句有之。則經文之有有親等字之義。可知矣。不必以達道之目。人倫之目異看也。未知如何。
四端七情。〈止〉互言之者何也。
蓋老先生理發氣發之論。實本於朱子而於勉齋理隨氣挾之訓則一換一改者。又豈無微意耶。兩氣字兩理字之同異。愚未敢的知。而愚山丈席。於此亦有分言耳。且來喩所謂不分四七而統言情者。誠是也。然此則似不可以理發氣發分言也。若夫文王之怒。孔子之喜。則朱子以爲勞攘底物事。據此則雖聖人之喜怒。似不可不謂之氣發。至於孩提愛親者。似是理發。而律之以朱子之訓。則畢竟似是勞攘物事。如何。然愚山丈席以此等七情爲理發。多有立說耳。且古人論性者。或以爲仁義禮智之德。而性之名有四。或以爲健順五常之德。而情之名有七。則四端之數。配仁義禮智。七情之數。配健順五常耶。且喜屬仁。怒屬義。樂屬禮。哀屬智。而愛是喜之類也。惡是怒之類也。欲則於四者無不在焉。如是分排。則仁之發。似未見其獨多也。來喩以哀爲禮之發。然語類以哀懼爲惻隱之發。其下又以屬水。故老先生亦以所發所屬之不同。分別言之。則今不必以哀爲禮也。未知如何。且觀老先生答㝯姓書曰。喜對怒而不可以對哀。樂對哀而不可以對怒。則喜樂之不爲重疊。可知也。又大山先生曰。禮是仁之發越處。智較義。更有收斂底意。其發而爲情亦然。樂是喜之發散者。哀較怒。更有隱切底意。據此則喜樂之所以不重疊者。尤更分明矣。樂與懼字。固是相反。而俱屬之禮。此可疑。然禮是威儀宣著。而樂有發散之意。則以樂屬禮者。誠似然矣。又禮以恭敬爲主。而敬有畏懼之意。則懼字之屬禮者。或以是耶。然此亦臆說。何敢爲是也。
明德。〈止〉心與明德之辨。
按章句。所得乎天之得字。是釋德字也。虛靈不昧。是釋明字也。具衆理。是明德之體。應萬事。是明德之用也。又朱子曰。明德是心之表德。據此則明德當主心看。然心是統性情者則性情亦在其中矣。是以。大山先生曰。只是一箇心也。有曰心曰性曰明德之異者。何也。夫明德不可謂之性也。不可專謂之心。先儒言明德者心之表德也。蓋此心之虛靈不昧者。靜而能盛載是性。動而能敷施是情。故就夫心而指其德。別名之曰明德。如名之有表德也。金農巖曰。明德本指心。而性情在其中。若曰兼心性情。則似無賓主之分矣。如是看則諸說之許多紛爭。似可勘破矣。但明德註曰。人之所得乎天。是釋德字也。盡心註曰。心者人之神明。是釋心字也。此朱子所以分金秤稱來者。似不可混看也。未知如何。明鏡之喩。韓南塘亦有此說矣。
虛靈之說。〈止〉無復渾全之意。
朱子曰。心之知覺。是氣之虛靈處。又有問知覺是心之靈。固如此。抑氣之爲耶。朱子曰。不專是氣。是先有知覺之理。理未知覺。氣聚成形。理與氣合。便能知覺。比如這燭火。是因得這脂膏。便有許多光燄。黃勉齋曰。說虛靈知覺便是理。固不可。說虛靈知覺與理是兩項。亦不可。須當說虛靈知覺上見得許多道理。據此則虛靈固是兼理氣。然所主則在於氣也。虛理靈氣之說。恐未免破碎之病。來喩誠得之。而小註盧氏以虛爲寂。以靈爲感者。先輩亦多辨破矣。
小人之無未發。〈止〉與君子無異也。
朱子曰。小人元無未發時節。又曰。未發只是未應物時。雖市井販夫廁役賤隷。亦不無此等時節。據此則小人謂之無未發時節。可也。謂之有未發時節。亦可也。然未發者。是思慮未萌知覺不昧之謂也。小人於未發之時。昏昧雜擾。則不可謂之未發也。雖是昏擾而亦有未應物時節。則亦不可不謂之未發也。但梏之反復。本心已亡。則雖有未應物時。而又焉有平朝之氣。與君子之未發同也哉。
與李汝一
编辑新年懷想更新。卽惟省餘棣樂。吉祥川至。溫理舊業。日有課程。慰溯交切。生。白髮日催。兩鬂蕭蕭。始知不學者便老而衰也。女阿素無敎導。今當出門。還覺愧赧。渠在家時。以我爲天。今則以君爲天。凡事隨而敎之。不從則責之。然恩義兼摯。摯而有別。是乃造端之道也。幸須另念此意。以副區區。
與李汝一
编辑自我不見。歲已周矣。此汩憂故。君惜光陰。遂成莫往莫來。而懸懸一念則未嘗不往來也。長霖乖候。此際省餘棣履何似。程課篤實而能得幾許首。藻思果能長格否。科期不遠。時文固不可不著做。而儒者之業。實不在此。常念科臼之外。亦有實工。毋使此心全然放倒如何。此固君之平日所自知者。而愛念之至。復爲漫及之耳。
與李汝一
编辑邇來兩度書。次第承領。而無便未復。急景垂暮。未諳省餘做履一向平穩否。生。賤疾比前特甚。多卧少起。有時神氣稍定。繙閱古紙。聖賢言語。益覺親切。而工夫不能接續。須臾之間。旋復失去。自顧前途甚窄。浩歎柰何。來喩每以憂冗不得專意讀書。此固無可柰何。然若此心旣立。則一日之內。豈無一兩時開卷之隙乎。須隨分看讀。以書冊意味。澆灌心胷。庶有進步之地。若諉以汩沒。日事悠泛則與全無意於此事者。何以異哉。幸望十分加意。無至墜墮。千萬千萬。
與李元緯相經
编辑自送別後。歲色忽改。卽惟棣中節宣履端萬福。聯床對討。日有佳趣。栻。新年所得。只是一齒。而衰病日益侵凌。漸與書冊相遠。自覺胷中空蕩蕩。柰何。未知賢史作何工夫。那邊諸益。亦能種種相會否。朋友講磨。相觀爲善。儘古人所貴。而在吾人。尤不可以歇後也。想必在良遂知中矣。大抵今人。帶氣者不肯冷淡之工。有志者或少通敏之才。因循遷就。未有成就之卓然。此朱子所以有有才無志。向學無才之歎也。如賢者。早遊師門。趍向已正。才氣超邁。又當富強之時。果能趁此勉勵。不懈勇往。則駸駸然入於高明之域而不自覺也。自覺賤弊實未嘗一日用力。而乃敢向人大言。難免傍觀之譏笑。然相愛之至。縷縷及此。勿以人廢言如何。
答南公宣履穆
编辑日月流邁。外除奄過。竊想孝思孺慕。益復罔涯。號隕之痛。烏得不乃爾耶。近擬一書替慰。而病廢人事。因循未果。迺者制史先之。仰感盛度之好恕。而益愧老物之不敏也。因審雪沍。省餘制履支安。何等仰慰。惟是書冊之工。未能專一爲憂。此是吾輩通患。然日用應酬。無非學也。想必在良遂知中矣。僕。自秋以後。以調病爲事。而近又添越。莫非符到之候。直當任之而已。鬼神章疑義。此是極精微處。何敢妄論。然鬼神是氣也。費隱是理也。故先輩之論。皆以爲就氣上發明理之費隱。此固然矣。然鄙意以爲理與氣雖是二物。而理終離氣不得。故尋常每以此章與鳶魚章一般看。蓋鳶魚飛躍。是氣也。上下昭著。是理也。然卽此飛躍之中。便俱所當然所以然之理。則更不消說此是理彼是氣也。以此而推之則鬼神之費隱。亦猶是也。蓋鬼神是形而下之氣。而形而上之理。實行乎其中。則形上之費隱。不離乎形下之費隱。而形下之費隱。可知其形上之費隱也。此乃混淪說者。不必曰就氣而明理也。是以章下註。直以不見不聞爲隱。體物如在爲費。而未嘗分排於理氣。則今何必以微之顯一句。專主理看。而不見不聞。體物如在等語。就氣上看耶。來喩氣不必緊重看者。似得之矣。精神昏眩。又緣忙迫。多有辭不達意處。容俟面商耳。
答南公宣
编辑頃便書。緣忙草草奉答。卽承惠復。滿紙綢繆。意寄勤厚。且求蒙問寡。迥出尋常。自顧悾悾。何以得此。一感一愧。因審做履一向淸裕。觀玩之工。日新又新。何慰如之。栻。一味悠泛。無所用心。柰何。抵子皜書氣質說。語意明白。理趣精到。無可改評。可尙可尙。第末段氣好質不好云云。亦未易思索到此。然氣與質些有不同。故氣淸者能知。而質駁者或不能行。然畢竟氣以成質。故學問到變化其氣。質亦隨而變化矣。然此非知之難。行之尤難。望須眞實體驗。更進竿步。勿求近效。期以歲月。必使愚者明柔者強。然後此等議論。不止於一場說話而已。十分勉勵之如何。相愛之地。敢誦不逮之言。無或見訟於足下耶。相爲終始之意。農巖說似無可疑。幸更思而示及亦如何。
與從姪榮仁
编辑君之病勢。固已慮之。今果然矣。服藥後似有消磨之漸。意謂仍得回頭矣。便到。又知別生他症。遠外用慮。何可盡喩。目今所服藥。果服幾貼而或有見效否。大抵服藥之法。若不善服則雖是當劑。而亦難收效。爲先保護元氣。使之能勝藥力。然後安心順受。勿以客地生受而有愁苦之意。且其爲主者。俱是可信之人。凡節動輒相議。期至於十分蘇完是企。來月朢間。有還歸之意。須看病勢如何。若有躁至之心則易致失攝。永念之千萬。
與三從孫鴻遇
编辑艱辛跋涉之餘。幸爾參榜。能免一門之無聊。非但爲君賀也。未知客中履用何似。會圍迫近。其間能不浪遊否。勿生躁進僥倖之計。只修在我之道。而至於得失。付之命數如何。且念妙年嵬捷。人情易於驕矜。此則賤之爲丈夫也。君之平日所講與所守。不必慮此。而愛君之深。不覺縷縷。幸須仔細反省。有無改勉。遠副我期望之心千萬。大抵會試與初試。其急促大故不同。然亦不必稽緩晩呈。惟在不失精神。盡力製寫。以程子所謂千萬人中知有我之訓。著念如何。此亦可作觀光之節度耳。
寄長兒榮世
编辑一自入山之後。聲息漠然。心甚紆鬱。去月旬間。自保村便得聞汝趁卽上寺。而以大寺有染疾。移棲小庵云。未知信否。伊後已易月。旱炎特甚。大地盡入於金流土焦之境。而竊想山居夐絶。淸凉適意。未諳眠食何似。所工亦篤實。同硏諸益皆平穩否。暫不能忘于懷也。汝在家時。若不悠泛。何必遠離膝下。累經時月。惟是期望之心。切切不淺。使之遠從強輔。庶幾篤實。或有長進之道。故吾亦自抑其舐犢之情。汝須體念此意。無或浪遊。綴文之餘。雖些少間隙。卽爲看讀。逐日以爲課程。時文路脉。每每問于先進。必知其妙理。期於實效。勉之勉之。糧米未知能支於何時。勿以糧道之艱窘爲念。必爲安心做去。至望至望。汝一想必同榻。其他諸益果幾人。而又是誰某也。回示可也。
寄長兒
编辑昨見汝書。知無事得達。何幸如之。向後有日。客中眠食何如。今番講會。所以送汝進參者。非但參聽緖論。周旋師友之際。必有觀感之益。汝須體此意。一動一靜。無敢或忽則此古人相觀爲善之道也。另念可也。
寄兒榮世榮國
编辑自汝發程之後。風雨大作。前途大水。爲慮不淺。奴還。見汝初一日書。知無事抵木溪。何幸如之。乘船。果以初二日爲之耶。今想已入城。累日水路。能無生病之端。而客况何似。主家狹窄。眠食必多艱辛。然此亦人世風霜。勿爲厭惡而堪耐也。塲屋出入。須十分愼旃。作文之際。亦無失精神。盡力觀之。得失莫不有前定。勿爲苟且僥倖之計。只修在我之道。而以待天命如何。
答榮國
编辑一自棲山之後。聲音頓絶。比來寒威漸酷。未知做况何似。汝所讀今幾卷。大抵書傳。非多讀則不特理會文義不得。亦不能上口也。雖未盡卷數。須多其遍數。着意玩味。如何如何。聞峽中虎患非常。便旋之際。須十分愼旃。勿爲犯危可也。此則似不待吾言也。
答榮國
编辑去卄八日暮。得見汝書。知客况無他。科事又協所望。何慰如之。公宣,孟吉,景三。皆安善否。三人得捷。實爲奇壯。慰喜無已。少年得意。矜誇之心或生。此是古贒所戒。汝平日所知。然不知不覺之中。每每未易省察。必使十分加意。先生進退之際。朋友酬酢之時。務爲恭遜。無失儒者本色至可。
雜著
编辑大學記疑
编辑序文或不能齊。
寒水齋曰。或者是不一之意。子皜曰。間或之意。盖或字。對莫不字而言者也。人之所同者性也。以性而言之則無不均齊矣。人之不齊者氣也。以氣而言之則間或不齊也。然則不一之意。包在於不能齊三字。似不可以或字爲不一之意也。○此則只言氣質之不齊。首章章句。幷及於人欲。何也。按序文。自天之賦與而直說。故只及於氣質之不齊。章句。就人身上以明明德之具衆理應萬事者而橫說。故幷及於人欲之所蔽耶。觀於兩處。語勢似不得不然矣。
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小註。鄱陽齊氏曰。文者。名物之謂也。非其事也。
按朱子曰。初年入小學。只是敎之以事。如禮樂射御書數及孝弟忠信之事。而今曰。文者名物之謂而非其事。似與朱子之說不同矣。
無不學其學焉者。
按此兼大小學而言也。若專指大學而言。則入大學者。不過天子之元子衆子。公侯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而已。於無不學之義。不有妨礙乎。且其學焉者。只是承無不學而言也。
經一章章句。止於至善之地而不遷。
按大學衍義及朱子講義註。止於之止字。皆作至字。盖不遷是止之義也。言明明德新民。皆當到於至善之地而止之也。若曰止於至善之地而不遷。則是多一止字。而爲閑剩不着矣。無乃章句之止字。或爲誤印耶。然柳東巖則以止字爲是。未知如何耳。
第二節。止知靜定安慮得。分爲八條目之效。
按靜定安慮得。是知止之效也。雖略有節次。而相去不甚相遠。則分排八條。似非本文之意也。
小註雲峰胡氏曰。能靜則此心之寂然不動云云。
按能靜云者。只是理旣有定則心地定貼而自無紛擾之患。非寂然不動之時也。能得云者。只是審於處事而各得所止。非感而遂通之時也。胡氏以能定謂寂然不動。以能得謂感而遂通。似失經文之旨也。
第四節古字。孔子傷今思古而歎今之不然也。
按傷今思古者。語似新奇。而大抵古云者。古者大學敎人之法也。孔子當周之末。世無明明德之人。則誦古以傳者。語勢似然矣。觀於上下文。未見傷歎之意也。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六箇欲字。
按此節六箇欲字。與志字一般。此非人欲私欲之欲也。乃欲立欲仁之欲也。八條工夫。專在欲字上。苟欲之不深。則無以造其極。政知志不篤。則做事不得也。人欲私欲之欲。惟恐其或有。大學之欲。惟恐其不深也。
章句。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
按大文所謂明明德於天下者。是指新民也。故章句云。使天下之人明其明德者。只是依大文訓釋也。若夫或問則隨其問辭而答之。故以篇首析之之意。後段合之之意。與夫體用之全之意釋之。盖天下雖大。而吾心之體無不該者。是明德之體也。事物雖多。而吾心之用無不貫者。是明德之用也。使民明其明德者。固是新民之事。而新民者。亦吾明德中事也。似不必以明德爲體。新民爲用也。○小註雲峰胡氏曰。又莫先於在格物云云。按致知在格物。此在字。不過明致知格物爲一事之意也。今胡氏推言在字而張皇說去。以此在字謂上應於章首三在字。又謂明德之工莫先於在字。詳其語意則似以大學之道。專以歸重於在字。盖推說太過而反失經文之旨也。○小註新安陳氏曰。致知爲知之極云云。按章句推極吾之知識。欲其所知無不盡。觀於欲其二字。其致知者。方爲推致知識之工夫。而陳氏以致知爲知之極。恐似未然。若知至則是知之極也。
第五節章句。修身以上〈止〉皆得所止之序也。
按修身以上。明明德之事。齊家以下。新民之事云者。應首節明德新民也。物格知至知所止。意誠以下皆得所止之序云者。應第二節知止能得也。盖第四節章句云大學之條目者。明其綱領之條目也。於此歷擧綱領者。明其條目之統於綱領也。且此節是功效。而第二節又是功效。故於此以知所止得所止言之。明其此節之爲功效也。○逆推順推。工夫功效。○東巖丈以格物爲工夫。物格爲功效。此則本於老先生之說也。九思翁以格物物格皆爲工夫。而以在而后者爲功效。如誠意是工夫而心正是功效也。又謂一事上不可分工夫功效云云。兩先生議論。終是不合。尙今爲未决公案。愚安敢妄有論說。而竊以章句或問補亡章語類等書考之。章句曰。意可得以誠。心可得以正。則其曰可得以者。是工夫而非功效也。補亡章曰。用力之久而一朝豁然貫通焉。則其曰用力者是工夫。而貫通者是功效也。此則一事上亦有工夫功效也。或問曰。知無不盡。則心之所發。能一於理而無自欺矣。語類曰。亦有次第功效云云。又曰。知至後意誠却易。其曰次第者。非指在而后者而言耶。其曰能一於理。曰却易者。又非知至之功效及於誠意者耶。大抵聖贒立言。初非局定一偏。則當隨處活看可也。今夫就一事而言。則誠意爲工夫而意誠爲功效。此則章句及補亡章之意也。就兩事句連處而言。則知至之效。及於誠意。意誠之效。及於正心。此則或問語類之意也。如此言之。則兩先生議論皆可貫通。而自不相礙矣。○恐學者語險難得故正結。恐學者流蕩不返故反結。按承上文逆推而爲之正結。承上文順推而爲之反結者。只是反復丁寧之意也。今曰。語險流蕩等語。似未穩當。○正結只言修身。反結加以齊家。○大抵修身固爲八條目之本。而齊家又爲治平之始。則反結之際。尤致加詳之意也耶。且正結章章句齊家字。以應反結章所厚者耶。盖逆推而竆源則天下國家皆本於身矣。順推而沿流則家與國有厚薄之殊。身與家有人己之別矣。反結之加以齊家者。不得不然矣。○正結反結。按章句與或問。無反結正結之訓。愚伏先生曰。雲峰之分正結反結。本自無甚緊關云云。然則後學之屑屑於正結反結者。實無發明於經文之旨也。
深淺始終。至爲精密。
按淺與始。如克明德之類也。深與終。如克明峻德之類也。或曰。淺與始。指格物以下也。深與終。指平天下也。此則不然。經文之例。本自如此。不必更論於傳文也。
傳二章。其命維新章句。以及於民。
按此章是釋新民之義。而此節無民字。故章句必推本言之。以及民爲言。則此民字。最爲眼藏耳。
傳三章章句。興也。
按傳文引詩者多。而不言六義。此特言興也。何哉。或問曰。古人言必引詩。盖取其嗟歎咏歌。有以感發人之善心。非但取彼之文證此之義而已。又曰。反復吟咏之間。意味深長。以此推之則意味深長者。固是引詩之意。而感發興起者。又無如興也。是以。章句特言興也。使之咏歌嗟嘆之際。有所感發興起之端也耶。此與治國章第六節章句興也。其義一般。
第五節小註。仁山金氏曰。親其親者〈止〉象其賢也。
按或問曰。親其親者。子孫保之。思其覆育之恩也。語類又曰。親其親。如周后稷之德。子孫宗之云云。又曰。思其恩保其基。皆是親其親。其餘如此說者非一矣。是故。陳新安亦曰。下賢親字。指前王之身。此乃大煞分明。而金氏以敬其所尊。愛其所親。爲親其親。又曰象其賢也。似與朱子之意不同矣。
章句咏嘆淫泆。
按饒氏曰。咏嘆。言其詞。淫泆。言其義。淫泆者。意味溢乎言辭之外也。據此則引詩而咏歎言詞之際。其意味洋溢於言辭之外者。是淫泆也。或曰。自瞻彼淇澳。至終不可諠兮。是咏嘆也。自道學也。至不能忘也。是淫泆也。若然則所謂淫泆者。只是反覆重言之義。而意味自在於言辭之內也。何必曰意味溢於言辭之外也。又或曰。引淇澳詩是咏嘆。引文王詩是淫泆。恐皆不然也。大抵引詩之義。必在於言盡意餘之地。反覆吟咏。咨嗟嘆賞。使人心融神會。則所謂淫泆者。意味自然深長於言辭之外也。然則兩節引詩。皆所以咏嘆也。咏嘆之際。意味洋溢者。乃所以淫泆也。如是言之則似當穩貼矣。
淸㙜曰。本末之傳。如磨石中木。〈止〉磨非中木。不成磨物。
竊謂本末二字。固是綱條中要語。然傳文次序。一依經文之例。則本末傳之在此。固其然矣。非以爲要語而特置於此也。故或問曰。以經之本文乘之。則其當屬乎此可見。據此則淸㙜說。恐似太深矣。
傳五章章句。別有闕文。
按他處闕文則皆曰當有疑有。而此特曰別有者。何也。妄意他處闕文則不過當句內一兩字之闕。而非有關於全文大義。故隨例稱之曰云云。至於知至一句則其上分明有別立一傳者。而今亡焉。則特曰別有。以示其格致之不可不別有一章者也。
補亡章小註。新安陳氏曰。吾心之全體。卽具衆理者。吾心之大用。卽應萬事者。
嘗聞之師。曰陳氏之以具衆理應萬事。釋吾心之全體大用者。未爲不可而似汎。以或問中妙衆理宰萬物釋之。則於致知之說。尤爲襯貼云云。蓋妙衆理者。是就心而言也。宰萬物者。是就物而言也。體用不必專以動靜分也。
傳六章第一節章句。皆務决去而求必得。〈止〉審其幾。
竊謂惡非一事。故隨事而務决去。善非一端。故隨端而求必得。非但一念之發要如此而已也。須念念而要如此。則皆字之義。可以通貫矣。然决去者。指惡一邊而言也。必得者。指善一邊而言也。若夫幾字則是誠僞之幾也。惡惡而自有誠僞。好善而亦有誠僞。則幾字是包含好善惡惡之意也。
傳七章首節四有所。
嘗觀語類。以期待留滯偏重三者。皆爲物所係縛。而到別事來。應之便差了。譬之鏡衡。鏡中先有人則照他人便不得。衡上先有物則稱他物便不平。有人有物者。是有所之病也。不照不稱者。是不正之病也。
第二節小註雙峯饒氏曰。不言所以正心修身。〈止〉借粗以明精。
按誠意固爲正修之本。而逐節各自有工夫。若就此章論之。則察其有所與不在而去之存之者。乃所以正修也。不必以所以正修謂已具於誠意也。且視聽飮食。莫非心之所爲也。似不可以視聽飮食爲粗而以心爲精也。且視不見聽不聞食不知味者。是極言心不在之病也。蓋此心不能存主於內。則視聽飮食。皆失其正而身不修也。今曰借粗以明精。似不然。
傳九章首節必先齊其家。
嘗聞有人問必先之義於大山先生。先生責之以零鎖。然則後學不必更爲論說。而若欲推究。則家厚而國薄。常人之情。易於有偏。故特稱必字。以明欲治其國者必也先齊其家。此與誠章章三必字。語意相似。蓋意誠雖因致知之工。然大抵知易而行難。則三言必字者。豈非使自修之君子必於誠意耶。若夫先字則經文八條目皆有之。不必更爲推說矣。以此例推之。則八條目皆可以推類觀之無妨矣。
孝者所以事君。弟者所以事長。慈者所以使衆。
按章句曰。此所以家齊於上而敎成於下也。小註又曰。此道理皆是我家裏做成了。天下人看着。自能如此。不是我推之於國。推此觀之則在家而孝者。卽事君之道也。在家而弟者。卽事長之道也。在家而慈者。卽使衆之道也。只明家國之一理也。
第二節章句立敎之本。
按立敎之本。是指孝弟慈而言也。盖傳文所引如保赤子者。似是只說慈之道。而章句兼言孝弟者。非推廣傳文言外之意也。傳文之意。卽擧是慈以例孝弟耳。
第三節一家仁。
盖治國一章。只是己推人化二事而已。故語類曰。一家仁以上。是我推之於國。一家仁以下。是人自化之。儘八字打開矣。
傳十章首節民不倍。
上恤孤而民不倍。先輩以民亦不倍上之所爲爲解。而心嘗爲疑矣。南子皜以不倍孤幼爲解曰。倍字不必下倍上也。上之於下。亦用倍字。如蔡澤傳義不倍功臣之語是也。此說甚爲明白。然未得多見證左爲恨。今見柳公晦書。云倍恐是相負之義。宜與偝字同。〈中庸爲下不倍章句。亦曰倍與偝同。〉按坊記曰。利祿。先死者而後生者則民不偝。註云是不偝死忘生之意也。䟽曰。以此化民則民皆不偝於死者。〈下文云民猶有偝死而號無告。下章云殷人吊於壙。周人吊於家。示民不偝也。合而觀之。不倍之義。尤爲分曉。〉大義恐與此相發。盖民若不恤孤幼。則便是相忘而相倍也。上恤孤則民亦不相倍而爲之矜恤孤幼。此恐於文義却爲直切云云。據此兩友所證則民之不倍孤幼之意。甚爲穩當矣。
第末節。此謂國不以利爲利。以義爲利也。
按傳文之例。當曰此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而今以義字結之。何也。夫平天下之君子。非不反本自治。而惟其大學之道。至於平天下。則於格致誠正修齊治之工。其爲用力已至矣。且平天下與治國。只是一箇道理而已。爲詳說於齊家章。則不須說反本如修齊之爲矣。且又平天下在於治國之後。而以絜矩之。要使上下四方均齊方正。則其與義以方外之義。自相脗合矣。蓋矩是爲方之器。而義爲方外之道。則絜矩章之結以義字者。淵乎微矣。故程子於此章。以義以方外當之。〈語在二程全書。而不記伯叔。故只稱程子。〉先賢之論。儘不易矣。
大學或問疑義。
编辑由是誠意正心云云。小註新安陳氏曰。先立其大者云云。
按由是。指上文此心旣立而言也。先立其大者。是敬以立心也。小者不能奪。如去四有五僻之類也。陳氏以誠意正心爲大者。以百體從令爲小者。似非朱子之意也。
向也俱爲物欲之所蔽。
前此。以氣禀物欲每每相對說。而於此單擧物欲之蔽者。樗翁以爲物欲之蔽。卽舊染之汚。而新民。所以革其舊染。則單擧物欲者。於新民之義。尤爲襯貼云云。此說甚當。
各正其心。各誠其意。小註陳氏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故不言格致。語類曰。雖不可使知之。亦當使由之。不出䂓矩準繩之外。朱子又曰。不成說。各致其知。各格其物。所以只得如此說。豈於民而無致知格物之工乎。〈不記全文而大意如此。〉
按此數條。似相矛盾而不害爲相通也。夫或問之止於誠意者。不必每人而皆責格致之工也。朱子之只得如此說去者。又不必於民而皆闕格致之工也。大抵自在上者而觀之。則格致之工。不可責望於人人也。此是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意也。自在下者而論之。則凡民之中。自有俊秀焉。又豈無格致之君子乎。如此活看則數條之說。皆可貫通矣。
無復上文語緖之可尋。
愚則謂以其最初用工之地。故無復語緖之可尋。樗翁云。如曰所謂誠意在致知云爾。則因誠意而可以知致知之推致其知識也。而今不然。所以無復上文語緖之可尋也。南子皜曰。格致章只有結語。而其上有闕文。所以無復語緖之可尋也。今見柳公晦與子皜說相脗。盖如是觀之。則於文義似甚穩當。今從之。
千磎萬逕。皆可以適國。
按千磎萬逕。指事物而言。國。指理而言。盖一事之中。各具一理。能於一事上竆格其理。則其餘可以推類而旁通矣。若以國爲理之一原。則一原者。是萬理緫會處也。旣至於萬理緫會處。則又焉有推類旁通之事乎。觀於盖字以下。萬物各具一理。萬理同出一原。可知矣。○後攷語類。陶安國問。恐是比之理之一原處。不知從一事上便可窮得到一原處否。曰也未解便如此。只要以類而推。理固是一理。然其間曲折甚多。須是把這箇做樣子。却從這裏推去始得。據此。愚說不至大悖耶。
所以爲物者。莫不各有當然之則。
按他處所以爲。作所以然之意者多有之。而於此則似不然。盖方論萬物所以然所當然之理。而當然之則之下。繼之以得於天之所賦云云。則得於天之所賦者。固是萬物所以然之理也。似不可以所以爲是物者。亦作所以然看也。無乃所以爲是物者。汎指爲物者言耶。
程子格致條。先言讀書講明道義而及事物。朱子格致條。先言事爲而及文字講論。且程子不言念慮之微。何哉。
按書是義理之所在。故先從義理精切處講明。以及於事物也。事是日用之所接。故先從日用着實處做去。以及於文字也。程子之論。似直說。朱子之論。似橫說。所言雖有先後之不同。而於格致之義。皆可以貫通矣。若夫念慮之微。則包在於應事處物當否之中耶。
由中及外。
按不必指某爲外。只就意字上說得誠字。乃得。〈好惡者意也。由中及外者誠也。〉上所謂不好不惡者。挽拒於中者。外好惡而中實不好惡也。必由中及外。無一毫之不好惡者。乃所謂誠其意也。及到意誠之效則內外昭融。表裏澄澈。看得如此則文理血脉。來歷去處。井井不亂矣。
內外昭融。表裏澄澈。
按朱子曰。內外昭融。以理言也。盖以理言者。似指物格知至也。內外昭融。旣指格致而言。則表裏澄澈。似指誠意也。盖此表裏。承上文由中及外而言也。且誠意爲正心修身之本。故下文繼之曰心無不正。身無不修也。
姸媸俯仰。因物賦形。或曰。賦者。天之所賦也。鑑衡之之姸媸俯仰者。因其物所賦之形而異焉。
按雪賦。有曰値物賦形。盖雪之因方爲珪。遇圓成璧者。是値物賦形也。然則賦者。不必天之所賦也。凡物之隨遇異形者。亦可謂之賦也。且正心章語類曰。姸媸高下。隨物定形。據此則此所謂賦字。卽定字之意也。鑑之照物者。隨其物之姸媸而定其姸媸之形焉。衡之稱物者。隨其物之輕重而定其高下之形焉。如此說。未知如何。
絜矩章曰。三者人道之大端云云。曰何以言絜之爲度也云云。曰然則絜矩之云。是則所謂恕者已乎云云。
按三言絜矩者。雖若重疊。然其義各有攸當。曰。三者人道之大端以下。是釋絜矩之張本也。曰。何以言絜之爲度以下。是正釋絜矩也。曰。然則絜矩之云以下。是釋絜矩之所以爲恕也。讀者不可以不仔細分別也。
以此爲防人。
以此爲防。下人字。余嘗屬之下句。而趙子希則屬之上句。心常爲疑而未得證左。今見柳公晦書。云渠亦屬之下句。與禮防記所謂以此防民。民猶有薄於孝而厚於慈等諸條語爲證。甚合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