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鑑紀事本末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三

卷第三十二 通鑑紀事本末 卷第三十三
宋 袁樞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卷第三十四

通鑑紀事本末卷第三十三

   藩鎮連兵 涇原之變 李懷光之義附

唐肅宗乾元元年冬十二月平盧節度使王𤣥志

薨上遣中使往撫慰將士且就察軍中所欲立者

授以旌節髙麗人李懐玉爲禆將殺𤣥志之子推

侯希逸爲平盧軍使希逸之母懐五姑也故懐玉

立之朝廷因以希逸爲節度副使節度使由軍士

廢立自此始

臣光曰夫民生有欲無主則亂是故聖人制禮以

治之自天子諸侯至於卿大夫士庶人尊卑有分

大小有倫若綱條之相維臂指之相使是以民服

事其上而下無覬覦其在周易上天下澤履象曰

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此之謂也凡人君所以能

有其臣民者以八柄存乎已也茍或捨之則彼此

之勢均何以使其下哉肅宗遭唐中衰幸而復國

是宜正上下之禮以綱紀四方而偷取一時之安

不思永乆之患彼命將帥統藩維國之大事也乃

委一介之使徇行伍之情無問賢不肖惟其所欲

與者則授之自是之後積習爲常君臣循守以爲

得䇿謂之姑息乃至偏禆士卒殺逐主帥亦不治

其罪因以其位任授之然則爵祿廢置殺生予奪

皆不出於上而出於下亂之生也庸有極乎且夫

有國家者賞善而誅惡故爲善者勸爲惡者懲彼

爲人下而殺逐其上惡孰大焉乃使之擁旄秉龯

師長一方是賞之也賞以勸惡惡其何所不至乎

書云逺乃猷詩云猷之未逺是用大諫孔子曰人

無逺慮必有近憂爲天下之政而專事姑息其憂

患可勝校乎由是爲下者常眄眄焉伺其上茍得

間則攻而族之爲上者常惴惴焉畏其下茍得間

則掩而屠之爭務先發以逞其志非有相保養爲

俱利乆存之計也如是而求天下之安其可得乎

迹其厲階肇於此矣蓋古者治軍必本扵禮故晉

文公城濮之戰見其師少長有禮知其可用今唐

治軍而不顧禮使士卒得以陵偏禆偏禆得以陵

將帥則將帥之陵天子自然之勢也由是禍亂繼

起兵革不息民墜塗炭無所控訴凡二百餘年然

大宋受命

太祖始制軍法使以階級相承小有違犯咸伏斧

質是以上下有叙令行禁止四征不庭無思不服

宇内乂安兆民允殖以迄于今皆由治軍以禮故

也豈非詒謀之逺哉

寳應元年冬十一月史朝義之敗於衛州也鄴郡

節度使薛嵩以相衛洺邢四州降于陳鄭澤潞節

度使李抱王𢘆陽節度使張忠志以𢘆趙深定易

五州降于河東節度使辛雲京 丁酉以張忠志

爲成德軍節度使統𢘆趙深定易五州賜姓李名

寶臣初寶臣禆將王武俊說寶臣來降及復爲節

度使擢武俊爲先鋒兵馬使武俊本契丹也初名

没諾干

代宗廣德元年春正月史朝義往幽州發兵其將

田承嗣留守莫州以城來降朝義范陽節度使李

懐仙亦請降事見安史之亂 閏 月癸亥以史朝義降將

薛嵩爲相衛邢洺貝磁六州節度使田承嗣爲魏

博德滄瀛五州都防禦使李懐仙仍故地爲幽州

盧龍節度使時河北諸州皆已降嵩等迎僕固懐

恩拜於馬首乞行間自效懐恩亦恐賊平寵衰故

奏留嵩等及李寶臣分帥河北自爲黨援朝廷亦

厭苦兵革茍冀無事因而授之 初長安人梁崇

義以羽林射生從來瑱鎮襄陽累遷右兵馬使崇

義有勇力能卷鐵舒鉤沈毅寡言得衆心瑱之入

朝也命諸將分戍諸州瑱死戍者皆犇歸襄陽行

軍司馬龎充將兵二千赴河南至汝州聞瑱死引

兵還襲襄州左兵馬使李昭拒之充犇房州崇義

自鄧州引戍兵歸與昭及副使薛南陽相譲爲長

乆之不決衆皆曰兵非梁卿主之不可遂推崇義

爲帥崇義尋殺昭及南陽以其狀聞上不能討三

月甲辰以崇義爲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留後

 夏五月丁夘制分河北諸州以幽莫媯檀平薊

爲幽州管𢘆定趙深易爲成德軍管相貝邢洺爲

相州管魏博德爲魏州管滄棣冀瀛爲青淄管懐

衛河陽爲澤潞管 六月庚寅以魏博都防禦使

田承嗣爲節度使承嗣舉管内户口壯者皆籍爲

兵惟使老弱耕稼數年間有衆十萬又選其驍健

者萬人自衛謂之牙兵

二年春正月魏博節度使田承嗣奏名所管曰天

雄軍從之

永泰元年夏五月平盧節度使侯希逸鎮淄青好

逰畋營塔寺軍州苦之兵馬使李懐玉得衆心希

逸忌之因事解其軍職希逸與巫宿於城外軍士

閉門不納奉懐玉爲帥希逸犇滑州上表待罪詔

赦之召還京師秋七月壬辰以鄭王邈爲平盧淄

青節度大使以懐玉知留後賜名正己時成德節

度使李寶臣魏博節度使田承嗣相衛節度使薛

嵩盧龍節度使李懐仙收安史餘黨各擁勁卒數

萬治兵完城自署文武將吏不供貢賦與山南東

道節度使梁崇義及正己皆結爲昬姻互相表裏

朝廷専事姑息不能復制雖名藩臣羈縻而已

大曆三年夏六月壬辰幽州兵馬使朱希彩經略

副使昌平朱泚泚弟滔共殺節度使李懐仙希彩

自稱留後閏月成德節度使李寶臣遣將將兵討

希彩爲希彩所敗朝廷不得已宥之庚申以王縉

領盧龍節度使丁夘以希彩知幽州留後 冬十

一月丁亥以幽州留後朱希彩爲節度使

七年盧龍節度使朱希彩既得位悖慢朝廷殘虐

將卒孔目官李懐瑗因衆怒伺間殺之衆未知所

從經略副使朱泚營於城北其弟滔將牙内兵潜

使百餘人於衆中大言曰節度使非朱副使不可

衆皆從之泚遂權知留後遣使言狀冬十月辛未

以泚爲檢校左常侍幽州盧龍節度使

八年春正月昭義節度使相州刺史薛嵩薨子平

年十二將士脅以爲帥平偽許之既而讓其叔父

㟧夜奉父䘮逃歸郷里壬午制以㟧知留後 秋

八月辛未幽州節度使朱泚遣弟滔將五千精騎

詣涇州防秋自安禄山反幽州兵未嘗爲用滔至

上大喜勞賜甚厚 九月魏博節度使田承嗣爲

安史父子立祠堂謂之四聖且求爲相上令内侍

孫知古因奉使諷令毁之冬十月甲辰加承嗣同

平章事以襃之

九年春三月戊申以皇女永樂公主許妻魏博節

度使田承嗣之子華上意欲固結其心而承嗣益

驕慢 夏六月盧龍節度使朱泚遣弟滔奉表請

入朝且請自將歩騎五千防秋上許之仍爲之先

築大第於京師以待之 朱泚入朝九月庚子至

京師 冬十月魏愽節度使田承嗣誘昭義將吏

使作亂

十年春正月丁酉昭義兵馬使裴志清逐留後薛

㟧帥其衆歸承嗣承嗣聲言救援引兵襲相州取

之㟧犇洺州上表請入朝許之 乙巳朱泚表請

留闕下以弟滔知幽州盧龍留後許之 昭義禆

將薛擇爲相州刺史薛雄爲衛州刺史薛堅爲洺

州刺史皆薛嵩之族也戊申上命内侍孫知古如

魏州諭田承嗣使各守封疆承嗣不奉詔癸丑遣

大將盧子期取洺州楊光朝攻衛州 二月乙丑

田承嗣誘衛州刺史薛雄雄不從使盜殺之屠其

家盡據相衛四州之地自置長吏掠其精兵良馬

悉歸魏州逼孫知古與共巡磁相二州使其將士

割耳𠢐面請承嗣爲帥 丙子以華州刺史李承

昭知昭義留後 三月乙巳薛㟧詣闕請罪上釋

不問 初成德節度使李寶臣淄青節度使李正

己皆爲田承嗣所輕寶臣弟寶正娶承嗣女在魏

州與承嗣子維擊毬馬驚誤觸維死承嗣怒囚寶

正以吿寶臣寶臣謝教敕不謹封杖授承嗣使撻

之承嗣遂杖殺寶正由是兩鎮交惡及承嗣拒命

寶臣正己皆上表請討之上亦欲因其隙討承嗣

夏四月乙未敕貶承嗣爲永州刺史仍命河東成

徳幽州淄青淮西永平汴宋河陽澤潞諸道發兵

前臨魏博若承嗣尚或稽違即令進討罪止承嗣

及其姪悅自餘將士弟姪茍能自拔一切不問時

朱滔方恭順與寶臣及河東節度使薛兼訓攻其

北正己與淮西節度使李忠臣等攻其南五月乙

未承嗣將霍榮國以磁州降丁未李正己攻德州

拔之李忠臣統永平河陽懐澤歩騎四萬進攻衛

州 六月辛未田承嗣遣其將裴志清等攻冀州

志清以其衆降李寳臣甲戌承嗣自將圍冀州寳

臣使髙陽軍使張孝忠將精騎四千禦之寳臣大

軍繼至承嗣燒輜重而遁孝忠本奚也 田承嗣

以諸道兵四合部將多叛而懼秋八月遣使奉表

請束身歸朝 己丑田承嗣遣其將盧子期寇磁

州 九月李寳臣李正己㑹于棗强進圍貝州田

承嗣出兵救之兩軍各饗士卒成德賞厚平盧賞

薄既罷平盧士卒有怨言正己恐其爲變引兵退

寳臣亦退李忠臣聞之釋衛州南度河屯陽武寳

臣與朱滔攻滄州承嗣從父弟庭玠守之寳臣不

能克 冬十月盧子期攻磁州城㡬陷李寳臣與

昭義留後李承昭共救之大破子期于清水擒子

期送京師斬之河南諸將又大破田悅於陳留田

承嗣懼初李正己遣使至魏州承嗣囚之至是禮

而遣之遣使盡籍境内户口甲兵榖帛之數以與

之曰承嗣今年八十有六溘死無日諸子不肖悅

亦孱弱凡今日所有爲公守耳豈足以辱公之師

旅乎立使者於廷南向拜而授書又圖正己之像

焚香事之正己悅遂按兵不進於是河南諸道兵

皆不敢進承嗣既無南顧之虞得専意北方上嘉

李寳臣之功遣中使馬承倩齎詔勞之將還寳臣

詣其館遺之百縑承倩詬詈擲出道中寳臣慙其

左右兵馬使王武俊說寳臣曰今公在軍中新立

功豎子尚爾况寇平之後以一幅詔書召歸闕下

一匹夫耳不如釋承嗣以爲己資寳臣遂有玩冦

之志承嗣知范陽寳臣鄉里心常欲之因刻石作

讖云二帝同功勢萬全將田爲侣入幽燕宻令瘞

寳臣境内使望氣者言彼有玉氣寳臣掘而得之

又令客說之曰公與朱滔共取滄州得之則地歸

國非公所有公能捨承嗣之罪請以滄州歸公仍

願從公取范陽以自効公以精騎前驅承嗣以歩

卒繼之蔑不克矣寳臣喜謂事合符讖遂與承嗣

通謀宻圖范陽承嗣亦陳兵境上寳臣謂滔使者

曰聞朱公儀貌如神願得畫像觀之滔與之寳臣

置於射堂命諸將共觀之曰眞神人也滔軍於瓦

橋寳臣選精騎二千通夜馳三百里襲之戒曰取

貌如射堂者時兩軍方睦滔不虞有變狼狽出戰

而敗會衣它服得免寳臣欲乗勝取范陽滔使雄

武軍使昌平劉怦守留府寳臣知有僃不敢進承

嗣聞幽𢘆兵交即引軍南還使謂寳臣曰河内有

警不暇從公石上讖文吾戯爲之耳寳臣慙怒而

退寳臣既與朱滔有隙以張孝忠爲易州刺史使

將精騎七千以僃之 十一月丁酉田承嗣將吳

希光以瀛州降 十二月田承嗣請入朝李正己

屢爲之上表乞許其自新

十一年春二月庚辰田承嗣復遣使上表請入朝

上乃下詔赦承嗣罪復其官爵聽與家屬入朝其

所部拒朝命者一切不問 夏五月汴宋留後田

神玉卒都虞候李靈曜殺兵馬使濮州刺史孟鑒

北結田承嗣爲援癸己以永平節度使李勉兼汴

宋等八州留後乙未以靈曜爲濮州刺史靈曜不

受詔六月戊午以靈曜爲汴宋留後遣使宣慰

秋七月田承嗣遣兵寇滑州敗李勉 李靈曜既

爲留後益驕慢悉以其黨爲管内八州刺史縣令

欲效河北諸鎮八月甲申詔淮西節度使李忠臣

永平節度使李勉河陽三城使馬燧討之淮南節

度使陳少逰淄青節度使李正己皆進兵擊靈曜

汴宋兵馬使攝節度副使李僧惠靈曜之謀主也

宋州牙門將劉昌遣僧神表潜說僧恵僧恵召問

計昌爲之泣陳逆順僧恵乃與汴宋牙將髙憑石

隱金遣神表奉表詣京師請討靈曜九月壬戌以

僧恵爲宋州刺史憑爲曹州刺史隠金爲鄆州刺

史乙丑李忠臣馬燧軍于鄭州靈曜引兵逆戰兩

軍不意其至退軍榮澤淮西軍士潰去者什五六

鄭州士民皆驚走入東都忠臣將歸淮西燧固執

不可曰以順討逆何憂不克柰何自棄功名堅壁

不動忠臣聞之稍收散卒數日皆集軍勢復振戊

辰李正己奏克鄆濮二州壬申李僧恵敗靈曜兵

於雍丘冬十月李忠臣馬燧進擊靈曜忠臣行汴

南燧行汴北屢破靈曜兵壬寅與陳少逰前軍合

與靈曜大戰於汴州城西靈曜敗入城固守癸夘

忠臣等圍之田承嗣遣田悅將兵救靈曜敗永平

淄青兵於匡城乗勝進軍汴州乙巳營於城北數

里丙午忠臣遣禆將李重倩將輕騎數百夜入其

營縱横貫穿斬數十人而還營中大駭忠臣燧因

以大軍乗之鼓譟而入恱衆不戰而潰悅脫身北

走將士死者相枕藉不可勝數靈曜聞之開門夜

遁汴州平重倩本奚也丁未靈曜至韋城永平將

杜如江擒之燧知忠臣暴戾以己功讓之不入汴

城引軍西屯板橋忠臣入城果專其功宋州刺史

李僧恵與之爭功忠臣因會擊殺之又欲殺劉昌

昌遁逃得免甲寅李勉械送李靈曜至京師斬之

 十二月丁亥李正己李寳臣並加同平章事

戊戌昭義節度使李承昭表稱疾篤以澤潞行軍

司馬李抱眞兼知磁邢兩州留後 庚戌加淮西

節度使李忠臣同平章事仍領汴州刺史徙治汴

十二年春三月乙卯兵部尚書同平章事鳳翔懐

澤潞秦隴節度使李抱玉薨弟抱眞仍領懐澤潞

留後 田承嗣竟不入朝又助李靈曜上復命討

之承嗣乃復上表謝罪上亦無如之何庚午悉復

承嗣官爵仍令不必入朝 冬十二月丙戌朱泚

自涇州還京師 庚子以朱泚兼隴右節度使知

河西澤潞行營 平盧節度使李正己先有淄青

齊海登萊沂宻德棣十州之地及李靈曜之亂諸

道合兵攻之所得之地各爲己有正己又得曹濮

徐兖鄆五州因自青州徙治鄆州使其子前淄州

刺史納守青州癸夘以納爲青州刺史正己用刑

嚴峻所在不敢偶語然法令齊一賦均而輕擁兵

十萬雄據東方鄰藩皆畏之是時田承嗣據魏愽

相衛洺貝澶七州李寳臣據𢘆易趙定深冀滄七

州各擁衆五萬梁崇義據襄鄧均房復郢六州有

衆二萬相與根據蟠結雖奉事朝廷而不用其法

令官爵甲兵租賦刑殺皆自専之上寛仁一聽其

所爲朝廷或完一城増一兵輙有怨言以爲猜貳

常爲之罷役而自於境内築壘繕兵無虚日以是

雖在中國名藩臣而實如蠻貊異域焉

十三年秋八月乙亥成德節度使李寳臣請復姓

張許之

十四年春二月癸未魏博節度使田承嗣薨有子

十一人以其姪中軍兵馬使悅爲才使知軍事而

諸子佐之甲申以悅爲魏博留後 淮西節度使

李忠臣貪殘好色將吏妻女美者多逼滛之悉以

軍政委妹婿節度副使張恵光恵光挟勢暴横軍

州苦之忠臣復以恵光子爲牙將暴横甚於其父

左廂都虞候李希烈忠臣之族子也爲衆所服希

烈因衆心怨怒三月丁未與大將丁暠等殺專光

父子而逐忠臣忠臣單騎犇京師上以其有功使

以檢校司空同平章事留京師以希烈爲蔡州刺

史淮西留後以永平節度使李勉兼汴州刺史増

領汴潁二州徙鎮汴州 成德節度使張寳臣既

請復姓又不自安更請賜姓夏四月癸未復賜姓

李 五月戊子以淮西留後李希烈爲節度使

辛夘以河陽鎮遏使馬燧爲河東節度使 六月

庚戌以朱泚爲鳳翔尹 秋九月甲戌改淮西爲

淮寧

德宗建中元年 初左僕射劉晏爲吏部尚書楊

炎爲侍郎不相悅元載之死晏有力焉及上即位

晏乆典利權衆頗疾之多上言轉運使可罷炎乃

建言尚書省國政之本比置諸使分奪其權今宜

復舊上從之正月甲子詔天下錢榖皆歸金倉部

罷晏轉運租庸青苖鹽鐵等使 二月丙申朔命

黜陟使十一人分巡天下先是魏博節度使田悅

事朝廷猶恭順河北黜陟使洪經綸不曉時務聞

悅軍十萬人符下罷其四萬令還農悅陽順命如

符罷之既而集應罷者激怒之曰汝曹乆在軍中

有父母妻子今一旦爲黜陟使所罷將何資以自

衣食乎衆大哭悅乃出家財以賜之使各還部伍

於是軍士皆德悅而怨朝廷 楊炎奏用元載遺

策城原州上遣中使詣涇原節度使叚秀實訪以

利害秀實以爲今邉僃尚虚未宜興事以召寇炎

怒以爲沮已徴秀實爲司農卿丁未邠寧節度使

李懐光兼四鎮北庭行營涇原節度使移軍原州

以四鎮北庭留後劉文喜爲别駕元載遺䇿語在吐蕃入寇

上用楊炎之言託以奏事不實己酉貶劉晏爲忠

州刺史 癸丑以澤潞留後李抱眞爲節度使

楊炎欲城原州以復秦原命李懐光居前督作朱

泚崔寧各將萬人翼其後詔下涇州爲城具涇之

將士怒曰吾屬爲國家西門之屏十餘年矣始居

邠州甫營耕桑有地著之安徙屯涇州披荆榛立

軍府坐席未暖又投之塞外吾屬何罪而至此乎

李懐光始爲邠寧帥即誅温儒雅等軍令嚴峻及

兼涇原諸將皆懼曰彼五將何罪而爲戮今又來

此吾屬能無憂乎劉文喜因衆心不安據涇州不

受詔上䟽復求叚秀實爲帥不則朱泚癸亥以朱

泚兼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節度使代懐光 劉文

喜又不受詔欲自邀旌節夏四月乙未朔據涇州

叛遣其子質於吐蕃以求援上命朱泚李懐光討

之又命神策軍使張巨濟將禁兵二千助之 五

月朱泚等圍劉文喜於涇州杜其出入而閉壁不

與戰乆之不拔天方旱徴發餽運内外騷然朝臣

上書請赦文喜以蘇疲人者不可勝紀上皆不聽

曰微孽不除何以令天下文喜使其將劉海賔入

奏海賔言於上曰臣乃陛下藩邸部曲豈肯附叛

人必爲陛下梟其首以獻但文喜今所求者節而

已願陛下姑與之文喜必怠則臣計得施矣上曰

名器不可假人爾能立效固善我節不可得也使

海賔歸以告文喜而攻之如初減御膳以給軍士

城中將士當受春服者賜予如故於是衆知上意

不可移時吐蕃方睦於唐不爲發兵城中𫝑窮庚

寅海賔與諸將共殺文喜傳首而原州竟不果城

自上即位李正已内不自安遣參佐入奏事會涇

州捷奏至上使觀文喜之首而歸正已益懼 六

月術士桑道茂上言陛下不出數日暫有離宫之

厄臣望奉天有天子氣宜髙大其城以僃非常辛

丑命京兆發丁夫數千雜六軍之士築奉天城

秋七月荆南節度使𢈔凖希楊炎指奏忠州刺史

劉晏與朱泚書求營救辭多怨望又奏召補州兵

欲拒朝命炎證成之上密遣中使就忠州縊殺之

己丑乃下詔賜死天下寃之 八月丁未加盧龍

隴右涇原節度使朱泚兼中書令盧龍隴右節度

如故以舒王謨爲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節度大使

以涇州牙前兵馬使河中姚令言爲留後謨邈之

子也早孤上子之

二年春正月戊辰成德節度使李寳臣薨寳臣欲

以軍府傳其子行軍司馬惟岳以其年少闇弱豫

誅諸將之難制者深州刺史張獻誠等至有十餘

人同日死者寳臣召易州刺史張孝忠孝忠不往

使其弟孝節召之孝忠使孝節謂寳臣曰諸將何

罪連頸受戮孝忠懼死不敢往亦不敢叛正如公

不入朝之意耳孝節泣曰如此孝節必死孝忠曰

往則併命我在此必不敢殺汝遂歸寳臣亦不之

罪也兵馬使王武俊位卑而有勇故寳臣特親愛

之以女妻其子士眞士眞復厚結其左右故孝忠

武俊獨得全及薨孔目官胡震家僮王它奴勸惟

岳匿喪二十餘日詐爲寳臣表求令惟岳繼襲上

不許遣給事中汲人班宏往問寶臣疾且諭之惟

岳厚賂宏宏不受還報惟岳乃發䘮自爲留後使

將佐共奏求旌節上又不許初寳臣與李正已田

承嗣梁崇義相結期以土地傳之子孫故承嗣之

死寳臣力爲之請於朝使以節授田恱代宗從之

恱初襲位事朝廷禮甚恭河東節度使馬燧表其

必反請先爲僃至是恱屢爲惟岳請繼襲上欲革

前弊不許或諫曰惟岳已據父業不因而命之必

爲亂上曰賊本無資以爲亂皆藉我土地假我位

號以聚其衆耳曏日因其所欲而命之多矣而亂

益滋是爵命不足以已亂而適足以長亂也然則

惟岳必爲亂命與不命等耳竟不許恱乃與李正

己各遣使詣惟岳潜謀勒兵拒命魏博節度副使

田庭玠謂恱曰爾藉伯父遺業但謹事朝廷坐享

富貴不亦善乎柰何無故與𢘆鄆共爲叛臣爾觀

兵興以來逆亂者誰能保其家乎必欲行爾之志

可先殺我無使我見田氏之族滅也因稱病卧家

恱自往謝之庭玠閉門不内竟以憂卒成德判官

邵眞聞李惟岳之謀泣諫曰先相公受國厚恩大

夫衰絰之中遽欲負國此甚不可勸惟岳執李正

己使者送京師且請討之曰如此朝廷嘉大夫之

忠則旄龯庶㡬可得惟岳然之使眞草奏長史畢

華曰先公與二道結好二十餘年柰何一旦棄之

且雖執其使朝廷未必見信正己忽來襲我孤軍

無援何以待之惟岳又從之前定州刺史谷從政

惟岳之舅也有膽略頗讀書王武俊等皆敬憚之

爲寳臣所忌從政乃稱疾杜門惟岳亦忌之不與

圖事日夜獨與胡震王它奴等計議多散金帛以

恱將士從政往見惟岳曰今海内無事自上國來

者皆言天子聦明英武志欲致太平深不欲諸侯

子孫専地爾今首違詔命天子必遣諸道致討將

士受賞之際皆言爲大夫盡死茍一戰不勝各惜

其生誰不離心大將有權者乗危伺便咸思取爾

以自爲功矣且先相公所殺髙班大將殆以百數

橈敗之際其子弟欲復仇者庸可數乎又相公與

幽州有隙朱滔兄弟常切齒於我今天子必以爲

將滔與吾擊柝相聞計其聞命疾驅若虎狼之得

獸也何以當之昔田承嗣從安史父子同反身經

百戰凶悍聞於天下違詔舉兵自謂無敵及盧子

期就擒吳希光歸國承嗣指天垂泣身無所措賴

先相公按兵不進且爲之祈請先帝寛仁赦而不

誅不然田氏豈有種乎況爾生長富貴齒髪尚少

不更艱危乃信左右之言欲效承嗣所爲乎爲爾

之計不若辭謝將佐使惟誠攝領軍府身自入朝

乞留宿衛因言惟誠且令攝事恩命決於聖志上

必悅爾忠義縱無大位不失榮祿永無憂矣不然

大禍將至悔之何及吾亦知爾素踈忌我顧以舅

甥之情事急不得不言耳惟岳及左右見其言切

益惡之從政乃復歸杜門稱疾惟誠者惟岳之庶

兄也謙厚好書得衆心其母妹爲李正己子婦是

日惟岳送惟誠於正己正己使復姓張遂仕淄青

惟岳遣王它奴詣從政家察其起居從政飲藥而

卒且死曰吾不憚死哀張氏今族滅矣劉文喜之

死也李正己田恱等皆不自安劉晏死正己等益

懼相謂曰我軰罪惡豈得與劉晏比乎㑹汴州城

隘廣之東方人訛言上欲東封故城汴州正己懼

發兵萬人屯曹州田恱亦完聚爲僃與梁崇義李

惟岳遥相應助河南士民騷然驚駭永平軍舊領

汴宋滑亳陳潁泗七州丙子分宋亳潁别爲節度

使以宋州刺史劉洽爲之以泗州𨽻淮南又以東

都留守路嗣恭爲懐鄭汝陜四州河陽三城節度

使旬日又以永平節度使李勉都統洽嗣恭二道

仍割鄭州𨽻之選甞爲將者爲諸州刺史以僃正

己等 楊炎既殺劉晏朝野側目李正己累表請

晏罪譏斥朝廷炎懼遣腹心分詣諸道以宣慰爲

名實使之宻諭節度使云晏昔附姦邪請立獨孤

后上自惡而殺之上聞而惡之由是有誅炎之志

隠而未發乙巳遷炎中書侍郎擢盧𣏌爲門下侍

郎並同平章事不專任炎矣 丙午更汴宋軍名

曰宣武 梁崇義雖與李正己等連結兵勢寡弱

禮數最恭或勸其入朝崇義曰來公有大功於國

上元中爲閹宦所䜛遷延稽命及代宗嗣位不俟

馬入朝猶不免族誅吾歳乆舋積何可往也淮寧

節度使李希烈屢請討之崇義懼益修武僃流人

郭昔告崇義爲變崇義聞之請罪上爲之杖昔逺

流之使金部員外郎李舟詣襄州諭㫖以安之舟

甞奉使詣劉文喜爲陳禍福文喜囚之會帳下殺

文喜以降諸道跋扈者聞之謂舟能覆城殺將至

襄州崇義惡之舟又勸崇義入朝言頗切直崇義

益不恱及遣使宣慰諸道舟復詣襄州崇義拒境

不内上言軍中疑懼請易以它使時兩河諸鎮方

猜阻上欲示恩信以安之夏四月庚寅加崇義同

平章事妻子悉加封賞賜以鐵劵遣御史張著齎

手詔徴之仍以其禆將藺杲爲鄧州刺史 五月

田恱卒與李正己李惟岳定計連兵拒命遣兵馬

使孟祐將歩騎五千北助惟岳薛嵩之死也田承

嗣盜據洺相二州朝廷獨得邢磁二州及臨洺縣

恱欲阻山爲境曰邢磁如兩眼在吾腹中不可不

取乃遣兵馬使康愔將八千人圍邢州别將楊朝

光將五千人柵於邯鄲西北以斷昭義救兵恱自

將兵數萬圍臨洺邢州刺史李共臨洺將張伾堅

壁拒守貝州刺史邢曹俊田承嗣舊將也老而有

謀恱寵信牙官扈㠋而踈之及攻臨洺召曹俊問

計曹俊曰兵法十圍五攻尚書以逆犯順𫝑更不

侔今頓兵堅城之下糧竭卒盡自亡之道也不若

置萬兵於崞口以遏西師則河北二十四州皆爲

尚書有矣諸將惡其異已共毁之恱不用其策

六月張著至襄陽梁崇義益懼陳兵而見之藺杲

得詔不敢發馳見崇義請命崇義對著號泣竟不

受詔著復命癸巳進李希烈爵南平郡王加漢南

漢北兵馬招討使督諸道兵討之楊炎諫曰希烈

爲董秦養子親任無比卒逐秦而奪其位爲人狼

戾無親無功猶屈强不法使平崇義何以制之上

不聽炎固爭之上益不平荆南牙門將吳少誠以

取梁崇義之策干李希烈希烈以少誠爲前鋒少

誠幽州潞人也時内自闗中西暨蜀漢南盡江淮

閩越北至太原所在出兵而李正己遣兵扼徐州

甬橋渦口梁崇義阻兵襄陽運路皆絶人心震恐

江淮進奉船千餘艘泊渦口不敢進上以和州刺

史張萬福爲濠州刺史萬福馳至渦口立馬岸上

發進奉船淄青將士停岸睥睨不敢動 壬子以

懐鄭河陽節度副使李芃爲河陽懐州節度使割

京畿五縣𨽻焉 秋七月李希烈以乆雨未進軍

上怪之盧杞密言於上曰希烈遷延以楊炎故也

陛下何愛炎一日之名而墮大功不若暫免炎相

以恱之事平復用無傷也上以爲然庚申以炎爲

左僕射罷政事 辛巳以邠寧節度使李懐光兼

朔方節度使 癸未河東節度使馬燧昭義節度

使李抱眞神策先鋒都知兵馬使李晟大破田恱

於臨洺時恱攻臨洺累月不拔城中食且盡府庫

竭士卒多死傷張伾飾其愛女使出拜將士曰諸

君守戰甚苦伾家無它物請鬻此女爲將士一日

之費衆皆哭曰願盡死力不敢言賞李抱眞告急

於朝詔馬燧將歩騎二萬與抱眞討恱又遣李晟

將神策兵與之俱又詔幽州留後朱滔討惟岳燧

等軍未出險先遣使持書諭恱爲好語恱謂燧畏

之不設僃又與抱眞合兵八萬東下壷闗軍于邯

鄲擊恱支軍破之恱方急攻臨洺分李惟岳兵五

千助楊朝光明日燧等進攻朝光柵恱將萬餘人

救之燧命大將李自良等禦之於雙岡令之曰恱

得過必斬爾自良等力戰恱軍却燧推火車焚朝

光柵斬朝光獲首虜五千餘級居五日燧等進軍

至臨洺恱悉衆力戰凡百餘合恱兵大敗斬首萬

餘級恱引兵夜遁邢州圍亦解時平盧節度使李

正己已薨子納袐之擅領軍務恱求救於納及李

惟岳納遣大將衛俊將兵萬人惟岳遣兵三千人

救之恱收合散卒得二萬餘人軍于洹水淄青軍

其東成德軍其西首尾相應馬燧帥諸軍進屯鄴

奏求河陽兵自助詔河陽節度使李芃將兵會之

 八月李納始發䘮奏請襲父位上不許 梁崇

義發兵至江陵至四望大敗而歸乃收兵襄鄧李

希烈引軍循漢而上與諸道兵會崇義遣其將翟

暉杜少誠逆戰於蠻水希烈大破之追至踈口又

破之二將請降希烈使將其衆先入襄陽慰諭軍

民崇義閉城拒守守者開門爭出不可禁崇義與

妻赴井死傳首京師 范陽節度使朱滔將討李

惟岳軍于莫州張孝忠將精兵八千守易州滔遣

判官蔡雄說孝忠曰惟岳乳臭兒敢拒朝命今昭

義河東軍已破田恱淮寧李僕射克襄陽計河南

諸軍朝夕北向𢘆魏之亡可佇立而須也使君誠

能首舉易州以歸朝廷則破惟岳之功自使君始

此轉禍爲福之策也孝忠然之遣牙官程華詣滔

遣錄事參軍董稹奉表詣闕滔又上表薦之上恱

九月辛酉以孝忠爲成德節度使命惟岳䕶䘮歸

朝惟岳不從孝忠德滔爲子茂和娶滔女深相結

 壬戌加李希烈同平章事 初李希烈請討梁

崇義上對朝士亟稱其忠黜陟使李承自淮西還

言於上曰希烈必立微功但恐有功之後偃蹇不

臣更煩朝廷用兵耳上不以爲然希烈既得襄陽

遂據之爲己有上乃思承言時承爲河中尹甲子

以承爲山南東道節度使上欲以禁兵送上承請

單騎赴鎮至襄陽希烈寘之外館迫脅萬方承誓

死不屈希烈乃大掠闔境所有而去承治之朞年

軍府稍完希烈留牙將於襄州守其所掠財由是

數有使者往来承亦遣其腹心臧叔雅往來許蔡

厚結希烈腹心周曽等與之隂圖希烈 冬十月

徐州刺史李洧正己之從父兄也李納寇宋州彭

城令太原白李庚說洧舉州歸國洧從之遣攝巡

官崔程奉表詣闕且使口奏并白宰相以徐州不

能獨抗納乞領徐海沂三州觀察使況海沂二州

今皆爲納有洧與刺史王涉馬萬通素有約茍得

朝廷詔書必能成功程自外來以爲宰相一也先

白張鎰鎰以告盧杞杞怒其不先白已不從其請

戊申加洧御史大夫充招諭使 十一月辛酉宣

武節度使劉洽神策都知兵馬使曲環滑州刺史

襄平李澄朔方大將唐朝臣大破淄青魏博之兵

於徐州先是李納遣其將王温會魏博將信都崇

慶共攻徐州李洧遣牙官温人王智興詣闕告急

智興善走不五日而至上爲之發朔方兵五千人

以朝臣將之與洽環澄共救之時朔方軍資裝不

至旗服𡚁惡宣武人嗤之曰乞子能破賊乎朝臣

以其言激怒士卒且曰都統有令先破賊營者營

中物悉與之士皆憤怒爭奮崇慶温攻彭城二旬

不能下請益兵於納納遣其將石隱金將萬人助

之與劉洽等相拒於七里溝日向暮洽引軍稍却

朔方馬軍使楊朝晟言於唐朝臣曰公以歩兵負

山而陳以待兩軍我以騎兵伏於山曲賊見懸軍

勢孤必搏之我以伏兵絶其𦝫必敗之朝臣從之

崇慶等果將騎二千踰橋而西追撃官軍伏兵發

横撃之崇慶等兵中斷狼狽而返阻橋以拒官軍

其兵有爭橋不得涉水而度者朝晟指之曰彼可

涉吾何爲不涉遂涉水撃據橋者皆走崇慶等兵

大潰洽等乗之斬首八千級溺死過半朔方軍士

盡得其輜重旗服鮮華乃謂宣武人曰乞子之功

孰與宋多宣武人皆慙官軍乗勝逐之至徐州城

下魏博淄青軍解圍走江淮漕運始通己巳詔削

李惟岳官爵募所部降者赦而賞之 甲申淮南

節度使陳少逰遣兵擊海州其刺史王渉以州降

 十一月李納宋州刺史馬萬通乞降丁酉以爲

宻州刺史加馬燧魏博招討使

三年春正月河陽節度使李芁引兵逼衛州田恱

守將任履虚詐降既而復叛 馬燧等諸軍屯于

漳濵田恱遣其將王光進築月城以守長橋諸軍

不得度燧以鐵鎻連車數百乗實以土囊塞其上

流水淺諸軍涉度時軍中乏糧恱等深壁不戰燧

命諸軍持十日糧進屯倉口與恱夾洹水而軍李

抱貞李芁問曰糧少而深入何也燧曰糧少則利

速戰今三鎮連兵不戰欲以老我師我若分軍擊

其左右恱必救之則我腹背受敵戰必不利故進

軍逼恱所謂攻其所必救也彼茍出戰必爲諸君

破之乃爲三橋逾洹水日往挑戰恱不出燧令諸

軍夜半起食潜師循洹水直趨魏州令曰賊至則

止爲陳留百騎擊皷鳴角於營中仍抱薪持火俟

諸軍畢發則止皷角匿其旁伺恱軍畢度焚其橋

軍行十里所恱聞之帥淄青成德步騎四萬踰橋

掩其後乗風縱火鼓譟而進燧按兵不動先除其

前草莽百歩爲戰埸繕陳以待之募勇士五千餘

人爲前列恱軍至火止氣衰燧縱兵擊之恱軍大

敗神策昭義河陽軍小却見河東軍捷還鬭又破

之追奔至三橋已焚恱軍亂赴水溺死不可勝紀

斬首二萬餘級捕虜三千餘人尸相枕藉三十餘

里恱收餘兵千餘人走魏州馬燧與李抱真不協

頓兵平邑浮圖遷延不進恱夜至南郭大將李長

春閉闗不内以俟官軍乆之天且明長春乃開門

納之恱殺長春嬰城拒守城中士卒不滿數千死

者親戚號哭滿街恱憂懼乃持佩刀乗馬立府門

外悉集軍民流涕言曰恱不肖蒙淄青成德二丈

人保薦嗣守伯父業今二丈人即丗其子不得承

襲恱不敢忘二丈人大恩不量其力輒拒朝命䘮

敗至此使士大夫肝腦塗地皆恱之罪也恱有老

母不能自殺願諸公以此刀斷恱首提出城降馬

僕射自取富貴無爲與恱俱死也因從馬上自投

地將士爭前抱持恱曰尚書舉兵徇義非私己也

一勝一負兵家之常某輩累丗受恩何忍聞此願

奉尚書一戰不勝則以死繼之恱曰諸公不以恱

喪敗而棄之恱雖死敢忘厚意於地下乃與諸將

各斷髪約爲兄弟誓同生死悉出府庫所有及斂

富民之財得百餘萬以賞士卒衆心始定復召貝

州刺史邢曹俊使之整部伍繕守備軍𫝑復振李

納軍於濮陽爲河南軍所逼犇還濮州徴援兵於

魏州田恱遣軍使符璘將三百騎送之璘父令竒

謂璘曰吾老矣歴觀安史輩叛亂者今皆安在田

氏能乆乎汝因此棄逆從順是汝揚父名於後丗

也齧臂而别璘遂與其副李瑶帥衆降扵馬燧恱

收族其家令竒慢罵而死瑶父再春以博州降恱

從兄昂以洺州降王光進以長橋降恱入城旬餘

日馬燧等諸軍始至城下攻之不克 丙寅李惟

岳遣兵與孟祐守束鹿朱滔張孝忠攻拔之進圍

深州惟岳憂懼掌書記邵眞復說惟岳宻爲表先

遣弟惟簡入朝然後誅諸將之不從命者身自入

朝使妻父冀州刺史鄭詵權知節度事以待朝命

惟簡既行孟祐知其謀密遣告田恱恱大怒使衙

宫扈岌往見惟岳讓之曰尚書舉兵正爲大夫求

旌節耳非爲己也今大夫乃信邵眞之言遣弟奉

表悉以反逆之罪歸尚書自求雪身尚書何負於

大夫而至此邪若相爲斬邵眞則相待如初不然

當與大夫絶矣判官畢華言於惟岳曰田尚書以

大夫之故陷身重圍大夫一旦負之不義甚矣且

魏博淄青兵彊食富足抗天下事未可知柰何遽

爲二三之計乎惟岳素怯不能守前計乃引邵眞

對扈岌斬之發成德兵萬人與孟祐俱圍束鹿丙

寅朱滔張孝忠與戰於束鹿城下惟岳大敗燒營

而遁兵馬使王武俊爲左右所構惟岳疑之惜其

才未忍除也束鹿之戰使武俊爲前鋒私自謀曰

我破朱滔則惟岳軍勢大振歸殺我必矣故戰不

甚力而敗朱滔欲乗勝攻𢘆州張孝忠引兵西北

軍于義豐滔大驚孝忠將佐皆怪之孝忠曰𢘆州

宿將尚多未易可輕迫之則幷力死鬬緩之則自

相圖諸君第觀之吾軍義豐坐待惟岳之殄滅耳

且朱司徒言大而識淺可與共始難與共終也於

是滔亦屯束鹿不敢進惟岳將康日知以趙州歸

國惟岳益疑王武俊武俊甚懼或謂惟岳曰先相

公委腹心於武俊使之輔佐大夫又有骨肉之親

武俊勇冠三軍今危難之際復加猜阻若無武俊

欲使誰爲大夫却敵乎唯岳以爲然乃使歩軍使

衛常寧與武俊共擊趙州又使王士眞將兵宿府

中以自衛 淮南節度使陳少逰拔海宻二州李

納復攻䧟之 王武俊既出𢘆州謂衛常寧曰武

俊今幸出虎口不復歸矣當北歸張尚書常寧曰

大夫暗弱信任左右觀其勢終爲朱滔所滅今天

子有詔得大夫首者以其官爵與之中丞素爲衆

所服與其出亡曷若倒戈以取大夫轉禍爲福如

反掌耳事茍不捷歸張尚書未晩也武俊深以爲

然會惟岳使要藉謝遵至趙州城下武俊引遵同

謀取惟岳遵還密告王士眞閏月甲辰武俊常寧

自趙州引兵還襲惟岳遵與士眞矯惟岳命啓城

門納之黎明武俊帥數百騎突入府門士眞應之

於内殺十餘人武俊令曰大夫叛逆將士歸順敢

違拒者族衆莫敢動遂執惟岳收鄭詵畢華王它

奴等皆殺之武俊以惟岳舊使之子欲生送之長

安常寧曰彼見天子將復以叛逆之謀歸咎於中

丞乃縊殺之傳首京師深州刺史楊榮國惟岳姊

夫也降於朱滔滔使復其位 二月戊午李惟岳

所署定州刺史楊政義降時河北略定惟魏州未

下河南諸軍攻李納於濮州納勢日蹙朝廷謂天

下不日可平甲子以張孝忠爲易定滄三州節度

使王武俊爲𢘆冀都團練觀察使康日知爲深趙

都團練觀察使以德棣二州隷朱滔令還鎮滔固

請深州不許由是怨望留屯深州王武俊素輕張

孝忠自以手誅李惟岳功在康日知上而孝忠爲

節度已與康日知俱爲都團練使又失趙定二州

亦不恱又詔以糧三千石給朱滔馬五百匹給馬

燧武俊以爲朝廷不欲使故人爲節度使魏博既

下必取𢘆冀故先分其糧馬以弱之疑未肯奉詔

田悅聞之遣判官王侑許士則間道至深州說朱

滔曰司徒奉詔討李惟岳旬朔之間拔束鹿下深

州惟岳勢蹙故王大夫因司徒勝勢得以梟惟岳

之首此皆司徒之功也又天子明下詔書令司徒

得惟岳城邑皆隷本鎮今乃割深州以與日知是

自棄其信也且今上志欲掃清河朔不使藩鎮承

襲將悉以文臣代武臣魏亡則燕趙爲之次矣若

魏存則燕趙無患然則司徒果有意矜魏博之危

而救之非徒得存亡繼絶之義亦子孫萬丗之利

也又許以貝州賂滔滔素有異志聞之大喜即遣

王侑歸報魏州使將士知有外援各自堅又遣判

官王郅與許士則俱詣𢘆州說王武俊曰大夫出

萬死之計誅逆首拔亂根康日知不出趙州豈得

與大夫同日論功而朝廷襃賞略同誰不爲大夫

憤邑者今又聞有詔支糧馬與鄰道朝廷之意蓋

以大夫善戰無敵恐爲後患先欲貧弱軍府俟平

魏之日使馬僕射北首朱司徒南向共相滅耳朱

司徒亦不敢自保使郅等效愚計欲與大夫共救

田尚書而存之大夫自留糧馬以供軍朱司徒不

欲以深州與康日知願以與大夫請早定刺史以

守之三鎮連兵若耳目手足之相救則它日永無

患矣武俊亦喜許諾即遣判官王巨源使於滔且

令知深州事相與刻日舉兵南向滔又遣人說張

孝忠孝忠不從 宣武節度使劉洽攻李納于濮

州克其外城納於城上涕泣求自新李勉又遣人

說之癸夘納遣其判官房說以其母弟經及子成

務入見㑹中使宋鳯朝稱納𫝑窮蹙不可捨上乃

囚說等於禁中納遂歸鄆州復與田悅等合朝廷

以納𫝑未衰三月乙未始以徐州刺史李洧兼徐

海沂都團練觀察使海沂己爲納所據洧竟無所

得李納之初反也其所署德州刺史李西華備守

甚嚴都虞候李士眞宻毁西華於納納召西華還

府以士眞代之士眞又以詐召棣州刺史李長卿

長卿過德州士眞劫之與同歸國夏四月戊午以

士眞長卿爲二州刺史士眞求援於朱滔滔已有

異志遣大將李濟時將三千人聲言助士眞守德

州且召士眞詣深州議軍事至則留之使濟時領

用事 上遣中使發盧龍𢘆冀易定兵萬人詣魏

州討田恱王武俊不受詔執使者送朱滔滔言於

衆曰將士有功者吾奏求官勲皆不遂今欲與諸

君敇装共趨魏州擊破馬燧以取温飽何如皆不

應三問乃曰幽州之人自安史之反從而南者無

一人得還今其遺人痛入骨髓況太尉司徒皆受

國寵榮將士亦各蒙官勲誠且願保目前不敢復

有僥冀滔黙然而罷乃誅大將數十人厚撫循其

士卒康日知聞其謀以告馬燧燧以聞上以魏州

未下王武俊復叛力未能制滔壬戌賜滔爵通義

郡王冀以安之滔反謀益甚分兵營於趙州以逼

康日知以深州授王巨源武俊以其子士眞爲𢘆

冀深三州留後將兵圍趙州𣵠州刺史劉怦與滔

同縣人其母滔之姑也滔使知幽州留後聞滔欲

救田恱以書諫之曰今昌平故里朝廷改爲太尉

郷司徒里此亦丈夫不朽之名也但以忠順自持

則事無不濟竊思近日務大樂戰不顧成敗而家

滅身屠者安史是也怦忝宻親黙而無告是負重

知惟司徒圖之無貽後悔滔雖不用其言亦嘉其

盡忠卒無疑貳滔將起兵恐張孝忠爲後患復遣

牙官蔡雄往說之孝忠曰昔者司徒發幽州遣人

語孝忠曰李惟岳負恩爲逆謂孝忠歸國即爲忠

臣孝忠性直用司徒之教今既爲忠臣矣不復助

逆也且孝忠與武俊皆出夷落深知其心最喜飜

覆司徒勿忘鄙言它日必相念矣雄復欲以巧辭

說之孝忠怒欲執送京師雄懼逃歸滔乃使劉怦

將兵屯要害以僃之孝忠完城礪兵獨居彊寇之

間莫之能屈滔將步騎二萬五千發深州至束鹿

詰旦將行吹角未畢士卒忽大亂諠譟曰天子令

司徒歸幽州柰何違敇南救田恱滔大懼走入驛

後堂避匿蔡雄與兵馬使宗頊等矯謂士卒曰汝

軰勿喧聽司徒傳令衆稍止雄又曰司徒將發范

陽恩㫖令得李惟兵州縣即有之司徒以幽州少

絲纊故與汝曹竭力血戰以取深州冀得其絲纊

以寛汝曹賦率不意國家無信復以深州與康日

知又朝廷以汝曹有功賜絹人十匹至魏州西境

盡爲馬僕射所奪司徒但處范陽富貴足矣今兹

南行乃爲汝曹非自爲也汝曹不欲南行任自歸

北何用諠悖乖失軍禮衆聞言不知所爲乃曰敇

使何得不爲軍士守䕶賞物遂入敕使院擘裂殺

之又呼曰雖知司徒此行爲士卒終不如且奉詔

歸鎮雄曰然則汝曹各還部伍詰朝復往深州休

息數日相與歸鎮耳衆然後定滔即引軍還深州

宻令諸將訪察唱率爲亂者得二百餘人悉斬之

餘衆股栗乃復舉兵而南衆莫敢前却進取寧晉

留屯以待王武俊武俊將步騎萬五千取元氏東

趣寧晉武俊之始誅李惟岳也遣判官孟華入見

上問以河朔利害華性忠直有才略應對慷慨上

悅以爲恒冀團練副使會武俊與朱滔有異謀上

遽遣華歸諭㫖華至武俊已出師華諫曰聖意於

大夫甚厚茍盡忠義何患官爵之不崇土地之不

廣不日天子必移康中丞於它鎮深趙終爲大夫

之有何苦遽自同於逆亂乎異日無成悔之何及

華曏在李寳臣幕府以直道已爲同列所忌至是

爲副使同列尤疾之言於武俊曰華以軍中隂事

奏天子請爲内應故得超遷是將覆大夫之軍大

夫宜僃之武俊以其舊人不忍殺奪職使歸私第

田恱恃援兵將至遣其將康愔將萬餘人出城西

與馬燧等戰於御河上大敗而還 時兩河用兵

月費百餘萬緡府庫不支數月太常博士韋都賔

陳京建議以爲貨利所聚皆在富商請括富商錢

出萬緡者借其餘以供軍計天下不過借一二千

商則數年之用足矣上從之甲子詔借商人錢令

度支條上判度支杜佑大索長安中商賈所有貨

意其不實輒加搒捶人不勝苦有縊死者長安囂

然如被寇盜計所得纔八十餘萬緡又括僦櫃質

錢凡蓄積錢帛粟麥者皆借四分之一封其櫃窖

百姓爲之罷市相帥遮宰相馬自訴以千萬數盧

杞始慰諭之勢不可遏乃疾驅自他道歸計并借

商所得纔二百萬緍人已竭矣京叔明之五世孫

也 甲戌以昭義節度副使磁州刺史盧𤣥卿爲

洺州刺史兼魏博招討副使初李抱眞爲澤潞節

度使馬燧領河陽三城抱眞欲殺懐州刺史楊鉥

鉥犇燧燧納之且奏其無罪抱眞怒及同討田恱

數以事相恨望二人怨隙遂深不復相見由是諸

軍逗撓乆無成功上數遣中使和解之及王武俊

逼趙州抱眞分麾下二千人戍邢州燧大怒曰餘

賊未除宜相與勠力乃分兵自守其地我寧得獨

戰邪欲引兵歸李晟說燧曰李尚書以邢趙連壤

分兵守之誠未有害今公遽自引去衆謂公何燧

恱乃單騎造抱眞壘相與釋憾結歡㑹洺州刺史

田昂請入朝燧奏以洺州𨽻抱眞請𤣥卿爲刺史

兼充招討之副李晟軍先隷抱眞又請兼𨽻燧以

示恊和上皆從之 盧龍節度行軍司馬蔡廷玉

惡判官鄭雲逵言於朱泚奏貶莫州參軍雲逵妻

朱滔之女也滔復奏爲掌書記雲逵深構廷玉於

滔廷玉又與檢校大理少卿朱體微言於泚曰滔

在幽鎮事多專擅其性非長者不可以兵權付之

滔知之大怒數與泚書請殺二人者泚不從由是

兄弟頗有隙及滔拒命上欲歸罪於廷玉等以恱

滔甲子貶廷玉栁州司户體微萬州南浦尉 宣

武節度使劉洽攻李納之濮陽降其守將髙彦昭

 朱滔遣人以蠟書置髻中遺朱泚欲與同反馬

燧獲之并使者送長安泚不之知上驛召泚於鳯

翔至以蠟書并使者示之泚惶恐頓首請罪上曰

相去千里初不同謀非卿之罪也因留之長安私

第賜名園腴田錦綵金銀甚厚以安其意其幽州

盧龍節度太尉中書令並如故上以幽州兵在鳳

翔思得重臣代之盧杞忌張鎰忠直爲上所重欲

出之於外已得専揔朝政乃對曰朱泚名位素崇

鳯翔將校班秩已髙非宰相信臣無以鎮撫臣請

自行上俛首未言杞又曰陛下必以臣貌寢不爲

三軍所伏固惟陛下神筭上乃顧鎰曰才兼文武

望重内外無以易卿鎰知爲杞所排而無辭以免

因再拜受命戊寅以鎰兼鳯翔尹隴右節度等使

 朱滔王武俊自寧晉南救魏州辛夘詔朔方節

度使李懐光將朔方及神策步騎萬五千人東討

田恱且拒滔等滔行至宗城掌書記鄭雲逵參謀

田景仙棄滔來降 丁酉加河東節度使馬燧同

平章事 辛亥置義武軍節度於定州以易定滄

三州隷之 朱滔王武俊軍至魏州田恱具牛酒

出迎魏人懽呼動地滔營於惬山是日李懐光軍

亦至馬燧等盛軍容迎之滔以爲襲已遽出陳懐

光勇而無謀欲乗其營壘未就擊之燧請且休將

士觀舋而動懐光曰彼營壘既立將爲後患此時

不可失也遂擊滔於惬山之西殺步卒千餘人滔

軍崩沮懐光按轡觀之有喜色士卒爭入滔營取

寳貨王武俊引二千騎横衝懐光軍軍分爲二滔

引兵繼之官軍大敗蹙入永濟渠溺死者不可勝

數人相蹈藉其積如山水爲之不流馬燧等各收

軍保壘是夕滔等堰永濟渠入王莽故河絶官軍

糧道及歸路明日水深三尺餘馬燧懼遣使卑辭

謝滔求與諸節度歸本道奏天子請以河北事委

五郎處之滔欲許之王武俊以爲不可滔不從秋

七月燧與諸軍涉水而西退保魏縣以拒滔滔乃

謝武俊武俊由是恨滔後數日滔等亦引兵營魏

縣東南與官軍隔水相距 李納求援於滔等滔

遣魏博兵馬使信都承慶將兵助之納攻宋州不

克遣兵馬使李克信李欽遥戍濮陽南華以拒劉

洽 甲辰以淮寧節度使李希烈兼平盧淄青兖

鄆登莱齊州節度使討李納又以河東節度使馬

燧兼魏博澶相節度使加朔方邠寧節度使李懐

光同平章事 神策行營招討使李晟請以所將

兵北解趙州之圍與張孝忠合𫝑圖范陽上許之

晟自魏州引兵趨趙州王士眞解圍去晟留趙州

三日與孝忠合兵北略𢘆州 八月辛酉以涇原

留後姚令言爲節度使 盧杞惡太子太師顔眞

卿欲出之於外眞卿謂杞曰先中丞傳首至平原

眞卿以舌䑛面血今相公忍不相容乎杞矍然起

拜然恨之益甚 冬十一月己夘朔加淮南節度

使陳少逰同平章事 田恱德朱滔之救與王武

俊議奉滔爲主稱臣事之滔不可曰惬山之捷皆

大夫二兄之力滔何敢獨居尊位於是幽州判官

李子千𢘆冀判官鄭濡等共議請與鄆州李大夫

爲四國俱稱王而不改年號如昔諸侯奉周家正

朔築壇同盟有不如約者衆共伐之不然豈得常

爲叛臣茫然無主用兵既無名有功無官爵爲賞

使將吏何所依歸乎滔等皆以爲然滔乃自稱冀

王田恱稱魏王王武俊稱趙王仍請李納稱齊王

是日滔等築壇於軍中告天而受之滔爲⿱眀皿主稱

孤武俊恱納稱寡人所居堂曰殿處分曰令羣下

上書曰牋妻曰妃長子曰丗子各以其所治州爲

府置留守兼元帥以軍政委之又置東西曹視門

下中書省左右内史視侍中中書令餘官皆倣天

朝而易其名武俊以孟華爲司禮尚書華竟不受

嘔血死以兵馬使衛常寧爲内史監委以軍事常

寧謀殺武俊武俊𦝫斬之武俊遣其將張終葵寇

趙州康日知擊斬之 李希烈帥所部兵三萬徙

鎮許州遣所親詣李納與謀共襲汴州遣使告李

勉云已兼領淄青欲假道之官勉爲之治橋具饌

以待之而嚴爲之僃希烈竟不至又密與朱滔等

交通納亦數遣逰兵度汴以迎希烈由是東南轉

輸者皆不敢由汴渠自蔡水而上 十二月丁丑

李希烈自稱天下都元帥太尉建興王時朱滔等

與官軍相拒累月官軍有度支饋糧諸道益兵而

滔與王武俊孤軍深入專仰給於田恱客主日益

困弊聞李希烈軍𫝑甚盛頗怨望乃相與謀遣使

詣許州勸希烈稱帝希烈由是自稱天下都元帥

四年春正月庚寅李希烈遣其將李克誠襲䧟汝

州執别駕李元平元平本湖南判官薄有才藝踈

傲敢大言好論兵中書侍郎闗播竒之薦於上以

爲將相之器以汝州距許州最近擢元平爲汝州

别駕知州事元平至州即募工徒治城希烈隂使

壯士往應募執役入數百人元平不之覺希烈遣

克誠將數百騎突至城下應募者應之於内縛元

平馳去元平爲人眇小無須見希烈恐懼便液汚

地希烈罵之曰盲宰相以汝當我何相輕也以判

官周晃爲汝州刺史又遣别將董待名等四出抄

掠取尉氏圍鄭州官軍數爲所敗邏騎四至彭婆

東都士民震駭竄匿山谷留守鄭叔則入保西苑

上問計於盧杞對曰希烈年少驍將恃功驕慢將

佐莫敢諌止誠得儒雅重臣奉宣聖澤爲陳逆順

禍福希烈必革心悔過可不勞軍旅而服顔眞卿

三朝舊臣忠直剛決名重海内人所信服眞其人

也上以爲然甲午命眞卿詣許州宣慰希烈詔下

舉朝失色眞卿乗驛至東都鄭叔則曰往必不免

宜少留湏後命眞卿曰君命也將焉避之遂行李

勉表言失一元老爲國家羞請留之又使人邀眞

卿於道不及眞卿與其子書但敇以奉家廟撫諸

孤而已至許州欲宣詔㫖希烈使其養子千餘人

環繞慢罵拔刃擬之爲將割㗖之勢眞卿足不移

色不變希烈遽以身蔽之麾衆令退館眞卿而禮

之希烈欲遣眞卿還㑹李元平在座眞卿責之元

平慙而起以宻啟白希烈希烈意遂變留眞卿不

遣朱滔王武俊田恱李納各遣使詣希烈上表稱

臣勸進使者拜舞於希烈前說希烈曰朝廷誅滅

功臣失信天下都統英武自天功烈蓋丗已爲朝

廷所猜忌將有韓白之禍願亟稱尊號使四海臣

民知有所歸希烈召顔眞卿示之曰今四王遣使

見推不謀而同太師觀此事勢豈吾獨爲朝廷所

忌無所自容邪眞卿曰此乃四凶何謂四王相公

不自保功業爲唐忠臣乃與亂臣賊子相從求與

之同覆滅邪希烈不恱扶眞卿出它日又與四使

同宴四使曰乆聞太師重望今都統將稱大號而

太師適至是天以宰相賜都統也眞卿叱之曰何

謂宰相汝知有罵安禄山而死者顔杲卿乎乃吾

兄也吾年八十知守節而死耳豈受汝曹誘脅乎

四使不敢復言希烈乃使甲士十人守眞卿於館

舍掘坎於庭云欲阬之眞卿怡然見希烈曰死生

已定何必多端亟以一劔相與豈不快公心事邪

希烈乃謝之 戊戌以左龍武大將軍哥舒曜爲

東都汝州節度使將鳯翔邠寧涇原奉天好畤行

營兵萬餘人討希烈又詔諸道共討之曜行至郟

城遇希烈前鋒將陳利貞擊破之希烈𫝑小泹曜

翰之子也希烈使其將封有麟據鄧州南路遂絶

貢獻商旅皆不通壬寅詔治上津山路置郵驛

二月丙寅以河陽三城懐衛州爲河陽軍 丁夘

哥舒曜克汝州擒周晃 三月戊寅江西節度使

曹王臯敗李希烈將韓霜露於黄梅斬之辛卯拔

黄州時希烈兵柵蔡山險不可攻臯聲言西取蘄

州引舟師泝江而上希烈之將引兵循江隨戰去

蔡山三百餘里臯乃復放舟順流而下急攻蔡山

拔之希烈兵還救之不及而敗臯遂進拔蘄州表

伊慎爲蘄州刺史王鍔爲江州刺史 淮寧都虞

候周曽鎮遏兵馬使王玢押牙姚憺韋清密輸欵

於李勉李希烈遣曽與十將康秀琳將兵三萬攻

哥舒曜至襄城曽等密謀還軍襲希烈奉顔眞卿

爲節度使使玢憺清爲内應希烈知之遣别將李

克誠將騾軍三千人襲曽等殺之并殺玢憺及其

黨甲午詔贈曽等官始韋清與曽等約事泄不相

引故獨得免清恐終及禍說希烈請詣朱滔乞師

希烈遣之行至襄邑逃犇劉洽希烈聞周曽等有

變閉壁數日其黨寇尉氏鄭州者聞之亦遁歸希

烈乃上表歸咎於周曽等引兵還蔡州外示悔過

從順實待朱滔等之援也置顔眞卿於龍興寺丁

酉荆南節度使張伯儀與淮寧兵戰於安州官軍

大敗伯儀僅以身免亡其所持節希烈使人以其

節及俘馘示顔眞卿眞卿號慟投地絶而復蘇自

是不復與人言 夏四月上以神策軍使白志貞

爲京城召募使募禁兵以討李希烈志貞請諸甞

爲節度觀察都團練使者不問存沒竝勒其子弟

帥奴馬自備資装從軍授以五品官貧者甚苦之

人心始揺 庚申加永平宣武河陽都統李勉淮

西招討使東都汝州節度使哥舒曜爲之副以荆

南節度使張伯儀爲淮西應援招討使山南東道

節度使賈耽江西節度使曹王臯爲之副上督哥

舒曜進兵曜至潁橋遇大雨還保襄城李希烈遣

其將李光輝攻襄城曜擊却之 五月乙未以宣

武節度使劉洽兼淄青招討使 李晟謀取𣵠莫

二州以絶幽魏往來之路與張孝忠之子升雲圍

朱滔所署易州刺史鄭景濟於清苑累月不下滔

以其司武尚書馬寔爲留守將歩騎萬餘守魏營

自將歩騎萬五千救清苑李晟軍大敗退保易州

滔還軍瀛州張升雲犇滿城會晟病甚引軍還保

定州王武俊以滔既破李晟留屯瀛州未還魏橋

遣其給事中宋端趣之端見滔言頗不遜滔怒使

謂武俊曰滔以𤍠疾蹔未南還大王二兄遽有云

云滔以救魏博之故叛君棄兄如脫屣耳二兄必

相疑惟二兄所爲端還報武俊自辨於馬寔寔以

状白滔言趙王知宋端無禮於大王深加責讓實

無它志武俊亦遣承令官鄭和隨寔使者見滔謝

之滔乃恱相待如初然武俊以是益恨滔矣六月

李抱眞使參謀賈林詣武俊壁詐降武俊見之林

曰林來奉詔非降也武俊色動問其故林曰天子

知大夫宿著誠效及登壇之日撫膺顧左右曰我

本徇忠義天子不察諸將亦甞共表大夫之志天

子語使者曰朕前事誠悞悔之無及朋友失意尚

可謝况朕爲四海之主乎武俊曰僕胡人也爲將

尚知愛百姓况天子豈専以殺人爲事乎今山東

連兵暴骨如莽就使克捷與誰守之僕不憚歸國

但已與諸鎮結盟胡人性直不欲使曲在己天子誠

能下詔赦諸鎮之罪僕當首唱従化諸鎭有不從

者請奉辭伐之如此則上不負天子下不負同列

不過五旬河朔定矣使林還報抱眞隂相約結

庚戌初行稅間架除陌錢法時河東澤潞河陽朔

方四軍屯魏縣神策永平宣武淮南浙西荆南江

泗沔鄂湖南黔中劔南嶺南諸軍環淮寧之境舊

制諸道軍出境則仰給度支上優恤士卒每出境

加給酒肉本道糧仍給其家一人兼三人之給故

將士利之各出軍纔逾境而止月費錢百三十餘

萬緡常賦不能供判度支趙賛乃奏行二法所謂

稅間架者每屋兩架爲間上屋稅錢二千中稅千

下稅五百吏執筆操筭入人室廬計其數或有宅

屋多而無它資者出錢動數百緡敢匿一間杖六

十賞告者錢五十緡所謂除陌錢者公私給與及

賣買每緡官留五十錢它物及相貿易者約錢爲

率敢隱錢百杖六十罰錢二千賞告者錢十緍其

賞錢皆出坐事之家於是愁怨之聲盈於逺近

秋八月丁未李希烈將兵三萬圍哥舒曜於襄城

詔李勉及神策將劉德信將兵救之乙夘希烈將

曹季昌以隨州降尋復爲其將康叔夜所殺 初

上在東宫聞監察御史嘉興陸贄名即位召爲翰

林學士數問以得失時兩河用兵乆不決賦役日

滋贄以兵窮民困恐别生内變乃上奏其略曰克

敵之要在乎將得其人馭將之方在乎操得其柄

將非其人者兵雖衆不足恃操失其柄者將雖材

不爲用又曰將不能使兵國不能馭將非止費財

翫寇之弊亦有不戢自焚之災又曰今兩河淮西

爲叛亂之帥者獨四五凶人而已尚恐其中或傍

遭詿誤内蓄危疑蒼黄失圖勢不得止況其餘衆

蓋並脅從茍知全生豈願爲惡又曰無紓目前之

虞或興意外之患人者邦之本也財者人之心也

其心傷則其本傷其本傷則枝幹顛瘁矣又曰人

揺不寧事變難測是以兵貴拙速不尚巧遲若不

靖於本而務救於末則救之所爲乃禍之所起也

又論闗中形𫝑以爲王者蓄威以昭德偏廢則危

居重以馭輕倒持則悖王畿者四方之本也太宗

列置府兵分隷禁衛大凢諸府八百餘所而在闗

中者殆五百焉舉天下不敵闗中則居重馭輕之

意明矣承平漸乆武僃浸微雖府衛具存而卒乗

罕習故禄山竊倒持之柄乗外重之資一舉滔天

兩京不守尚賴西邊有兵諸廐有馬每州有糧故

肅宗得以中興乾元之後繼有外虞悉師東討邉

僃既弛禁戎亦空吐蕃乗虚深入爲冦故先皇帝

莫與爲禦避之東逰是皆失居重馭輕之權忘深

根固柢之慮内冦則崤函失險外侵則汧渭爲戎

于斯之時雖有四方之師寧救一朝之患陛下追

想及此豈不爲之寒心哉今朔方太原之衆逺在

山東神策六軍之兵繼出闗外儻有賊臣㗖冦𭶑

虜覷邉伺隙乗虚微犯亭障此愚臣所竊憂也未

審陛下其何以禦之側聞伐叛之初議者多易其

事僉謂有征無戰役不逾時計兵未甚多度費未

甚廣於事爲無擾於人爲不勞曽不料兵連禍拏

變故難測日引月長漸乖始圖往歳爲天下所患

咸謂除之則可致升平者李正己李寳臣梁崇義

田恱是也往歳謂國家所信咸謂任之則可除禍

亂者朱滔李希烈是也既而正已死李納繼之寳

臣死惟岳繼之崇義卒希烈叛惟岳戮朱滔𢹂然

則往歳之所患者四去其三矣而患竟不衰往歳

之所信者今則自叛矣而餘又難保是知立國之

安危在勢任事之濟否在人𫝑茍安則異類同心

也𫝑茍危則舟中敵國也陛下豈可不追鑒往事

惟新令圖修偏廢之柄以靖人復倒持之權以固

國而乃孜孜汲汲極思勞神徇無己之求望難必

之效乎今闗輔之間徴發已甚宫苑之内僃衛不

全萬一將帥之中又如朱滔希烈或負固邉壘誘

致豺狼或竊發郊畿驚犯城闕此亦愚臣所竊爲

憂者也未審陛下復何以僃之陛下儻過聽愚計

所遣神策六軍李晟等及節將子弟悉可追還明

敕涇隴邠寧但令嚴僃封守仍云更不徴發使知

各保安居又降德音罷京城及畿縣間架等雜稅

則冀已輸者弭怨見處者獲寧人心不揺邦本自

固上不能用 九月丙戌神策將劉德信宣武將

唐漢臣與淮寧將李克誠戰敗於滬澗時李勉遣

漢臣將兵萬人救襄城上遣德信帥諸將家應募

者三千人助之勉奏李希烈精兵皆在襄城許州

空虚若襲許州則襄城圍自解遣二將趣許州未

至數十里上遣中使責其違詔二將狼狽而返無

復斥候克誠伏兵邀之殺傷太半漢臣犇大梁德

信犇汝州希烈逰兵剽掠至伊闕勉復遣其將李

堅帥四千人助守東都希烈以兵絶其後堅軍不

得還汴軍由是不振襄城益危 上以諸軍討淮

寧者不相統壹庚子以舒王謨爲荆襄等道行營

都元帥更名誼以户部尚書蕭復爲長史右庶子

孔巢父爲左司馬諫議大夫樊澤爲右司馬自餘

將佐皆選中外之望未行㑹涇師作亂而止復嵩

之孫巢父孔子三十七丗孫也 上發涇原等諸

道兵救襄城冬十月丙午涇原節度使姚令言將

兵五千至京師軍士冒雨寒甚多𢹂子弟而來冀

得厚賜遺其家既至一無所賜丁未發至滻水詔

京兆尹王翃犒師惟糲食菜餤衆怒蹴而覆之因

揚言曰吾輩將死於敵而食且不飽安能以微命

拒白刃邪聞瓊林大盈二庫金帛盈溢不如相與

取之乃擐甲張旗鼔譟還趣京城令言入辭尚在

禁中聞之馳至長樂阪遇之軍士射令言令言抱

馬鬛突入亂兵呼曰諸君失計東征立功何患不

富貴乃爲族滅之計乎軍士不聽以兵擁令言而

西上遽命賜帛人二匹衆益怒射中使又命中使

宣慰賊已至通化門外中使出門賊殺之又命出

金帛二十車賜之賊已入城喧聲浩浩不復可遏

百姓狼狽駭走賊大呼告之曰汝曹勿恐不奪汝

商貨僦質矣不稅汝間架陌錢矣上遣普王誼翰

林學士姜公輔出慰諭之賊已陳於丹鳳門外小

民聚觀者以萬計初神策軍使白志貞掌召募禁

兵東征死亡者志貞皆隱不以聞但受市井富兒

賂而補之名在軍籍受給賜而身居市㕓爲販鬻

司農卿叚秀實上言禁兵不精其數全少卒有患

難將何待之不聽至是上召禁兵以禦賊竟無一

人至者賊已斬闗而入上乃與王貴妃韋淑妃太

子諸王唐安公主自苑北門出王貴妃以傳國寳

繫衣中以從後宫諸王公主不及從者什七八初

魚朝恩既誅宦官不復典兵有竇文場霍仙鳴者

甞事上於東宫至是帥宦官左右僅百人以從使

普王誼前驅太子執兵以殿司農卿郭曙以部曲

數十人獵苑中聞蹕謁道左遂以其衆從曙曖之

弟也右龍武軍使令狐建方教射於軍中聞之帥

麾下四百人從乃使建居後爲殿姜公輔叩馬言

曰朱泚甞爲涇帥坐弟滔之故廢處京師心甞怏

怏臣甞謂陛下既不能推心待之則不如殺之毋

貽後患今亂兵若奉以爲主則難制矣請召使從

行上倉猝不暇用其言曰無及矣遂行夜至咸陽

飯數匕而過時事出非意羣臣皆不知乗輿所之

盧杞闗播踰中書垣而出白志貞王翃及御史大

夫于頎中丞劉從一户部侍郎趙賛翰林學士陸

贄吳通微等追及上於咸陽頎頔之從父兄弟從

一齊賢之從孫也賊入宫登含元殿大呼曰天子

已出宜人自求富遂讙噪爭入府庫運金帛極力

而止小民因之亦入宫盜庫物出而復入通夕不

已其不能入者剽奪於路諸坊居民各相帥自守

姚令言與亂兵謀曰今衆無主不能持乆朱太尉

閑居私第請相與奉之衆許諾乃遣數百騎迎朱

泚於晉昌里第夜半泚按轡列炬傳呼入宫居含

元殿設警嚴自稱權知六軍戊申旦泚徙居白華

殿出牓於外稱涇原將士乆處邉陲不閑朝禮輙

入宫闕致驚乗輿西出廵幸太尉已權臨六軍應

神策等軍士及文武百官凡有禄食者悉詣行在

不能往者即詣本司若出三日檢勘彼此無名者

皆斬於是百官出見泚或勸迎乗輿泚不悅百官

稍稍遁去源休以使回紇還賞薄怨朝廷入見泚

屏人密語移時爲泚陳成敗引符命勸之僣逆泚

喜然猶未決宿衛諸軍舉白幡降者列於闕前甚

衆泚夜於𫟍門出兵旦自通化門入絡驛不絶張

弓露刃欲以威衆上思桑道茂之言自咸陽幸奉

天縣僚聞車駕猝至欲逃匿山谷主簿蘇棄止之

棄良嗣之兄孫也文武之臣稍稍繼至己酉左金

吾大將軍渾瑊至奉天瑊素有威望衆心恃之稍

安庚戌源休勸朱泚禁十城門毋得出朝士朝士

往往易服爲傭僕潜出休又爲泚說誘文武之士

使之附泚檢校司空同平章事李忠臣乆失兵柄

太僕卿張光晟自負其才皆鬱鬱不得志泚悉起

而用之工部侍郎蒋鎮出亡墜馬傷足爲泚所得

先是休以才能光晟以節義鎮以清素都官員外

郎彭偃以文學太常卿敬釭以勇略皆爲時人所

重至是皆爲泚用鳯翔涇原將張廷芝叚誠諫將

數千人救襄城未出潼闗聞朱泚據長安殺其大

將隴右兵馬使戴蘭潰歸於泚泚於是自謂衆心

所歸反謀遂定以源休爲京兆尹判度支李忠臣

爲皇城使百司供億六軍宿衛咸擬乗輿辛亥以

渾瑊爲京畿渭北節度使行在都虞候白志貞爲

都知兵馬使令狐建爲中軍鼔角使以神策都虞

候侯仲荘爲左衛將軍兼奉天防城使朱泚以司

農卿叚秀實乆失兵柄意其必怏怏遣數十騎召

之秀實閉門拒之騎士踰垣入劫之以兵秀實自

度不免乃謂子弟曰國家有患吾於何避之當以

死徇社稷汝曹宜人自求生乃往見泚泚喜曰叚

公來吾事濟矣延坐問計秀實說之曰公本以忠

義著聞天下今涇軍以犒賜不豐遽有披猖使乗

輿播越夫犒賜不豐有司之過也天子安得知之

公宜以此開諭將士示以禍福奉迎乗輿復歸宫

闕此莫大之功也泚黙然不悅然以秀實與已皆

爲朝廷所廢遂推心委之左驍衛將軍劉海賔涇

原都虞候何明禮孔目官岐靈岳皆秀實素所厚

也秀實密與之謀誅泚迎乗輿上初至奉天詔徴

近道兵入援有上言朱泚爲亂兵所立且來攻城

宜早修守僃盧杞切齒言曰朱泚忠貞羣臣莫及

柰何言其從亂傷大臣心臣請以百口保其不反

上亦以爲然又聞羣臣勸泚奉迎乃詔諸道援兵

至者皆營於三十里外姜公輔諫曰今宿衛單寡

防慮不可不深若泚竭忠奉迎何憚於兵多如其

不然有僃無患上乃悉召援兵入城盧杞及白志

貞言於上曰臣觀朱泚心迹必不至爲逆願擇大

臣入京城宣慰以察之上以問從臣皆畏憚莫敢

行金吾將軍吳溆獨請行上恱溆退而告人曰食

其禄而違其難何以爲臣吾幸託胏胕非不知往

必死但舉朝無蹈難之臣使聖情慊慊耳遂奉詔

詣泚泚反謀已決雖陽爲受命館溆於客省尋殺

之溆湊之兄也泚遣涇原兵馬使韓旻將銳兵三

千聲言迎大駕實襲奉天時奉天守僃單弱叚秀

實謂岐靈岳曰事急矣使靈岳詐爲姚令言符令

旻且還當與大軍俱發竊令言印未至秀實倒用

司農印印符募善走者追之旻至駱驛得符而還

秀實謂同謀曰旻來吾屬無類矣我當直搏泚殺

之不克則死終不能爲之臣也乃令劉海賔何朋

禮隂結軍中之士欲使應之於外旻兵至泚令言

大驚岐靈岳獨承其罪而死不以及秀實等是日

泚召李忠臣源休姚令言及秀實等議稱帝事秀

實勃然起奪休象笏前唾泚面大罵曰狂賊吾恨

不斬汝萬叚豈從汝反邪因以笏擊泚泚舉手扞

之纔中其額濺血灑地泚與秀實相搏恟恟左右

猝愕不知所爲海賔不敢進乗亂而逸忠臣前助

泚泚得匍匐脫走秀實知事不成謂泚黨曰我不

同汝反何不殺我衆爭前殺之泚一手承血一手

止其衆曰義士也勿殺秀實已死泚哭之甚哀以

三品禮葬之海賔縗服而逃後二日捕得殺之亦

不引何明禮明禮從泚攻奉天復謀殺泚亦死上

聞秀實死恨委用不至涕泗乆之 鳯翔節度使

同平章事張鎰性儒緩好修飾邉幅不習軍事聞

上在奉天欲迎大駕具服用貨財獻于行在後營

將李楚琳爲人剽悍軍中畏之甞事朱泚爲泚所

厚行軍司馬齊映與同幕齊抗言於鎰曰不去楚

琳必爲亂首鎰命楚琳出屯隴州楚琳託事不時

發鎰方以迎駕爲憂謂楚琳已去矣楚琳夜與其

黨作亂鎰縋城而走賊追及殺之判官王沼等皆

死映自水竇出抗爲傭保負荷而逃皆免始上以

奉天迫隘欲幸鳯翔户部尚書蕭復聞之遽請見

曰陛下大誤鳯翔將卒皆朱泚故部曲其中必有

與之同惡者臣尚憂張鎰不能乆豈得以鑾輿蹈

不測之淵乎上曰吾行計已決試爲卿留一日明

日聞鳯翔亂乃止齊映齊抗皆詣奉天以映爲御

史中丞抗爲侍御史楚琳自爲節度使降于朱泚

隴州刺史郝通犇于楚琳 朱泚自白華殿入宣

政殿自稱大秦皇帝改元應天癸丑泚以姚令言

爲侍中闗内元帥李忠臣爲司空兼侍中源休爲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度支蔣鎮爲吏部待郎樊

系爲禮部侍郎彭偃爲中書舍人自餘張光晟等

各拜官有差立弟滔爲皇太弟姚令言與源休共

掌朝政凡泚之謀畫遷除軍旅資糧皆禀於休休

勸泚誅剪宗室在京城者以絶人望殺郡王王子

王孫凡七十七人尋又以蔣鎮爲門下侍郎李子

平爲諫議大夫竝同平章事鎮憂懼每懐刀欲自

殺又欲亡竄然性怯竟不果源休勸泚誅朝士之

竄匿者以脅其餘鎮力救之賴以全者甚衆樊系

爲泚譔𠕋文既成仰藥而死大理卿膠水蔣沇詣

行在爲賊所得逼以官沇絶食稱病潜竄得免

哥舒曜食盡棄襄城犇洛陽李希烈䧟襄城 右

龍武將軍李觀將衛兵千餘人從上於奉天上委

之召募數日得五千餘人列之通衢旗鼓嚴整城

人爲之増氣姚令言之東出也以兵馬使京兆馮

河清爲涇原留後判官河中姚况知涇州事河清

况聞上幸奉天集將士大哭激以忠義發甲兵器

械百餘車通夕輸行在城中方苦無甲兵得之士

氣大振詔以河清爲四鎮北庭行營涇原節度使

况爲行軍司馬 上至奉天數日右僕射同平章

事崔寧始至上喜甚撫勞有加寧退謂所親曰主

上聦明英武從善如流但爲盧𣏌所惑以至於此

因澘然出涕杞聞之與王翃謀䧟之翃言於上曰

臣與寧俱出京城寧數下馬便液乆之不至有顧

望意會朱泚下詔以左丞栁渾同平章事寧爲中

書令渾襄陽人也時亡在山谷翃使盩厔尉康湛

詐爲寧遺朱泚書獻之杞因譛寧與朱泚結盟約

爲内應故獨後至乙夘上遣中使引寧就幕下云

宣密㫖二力士自後縊殺之中外皆稱其寃上聞

之乃赦其家 朱泚遣使遺朱滔書稱三秦之地

指日克平大河之北委卿除殄當與卿會于洛陽

滔得書西向舞蹈宣示軍府移牒諸道以自誇大

 上遣中使吿難於魏縣行營諸將相與慟哭李

懐光帥衆赴長安馬燧李芁各引兵歸鎮李抱眞

退屯臨洺 朱泚自將逼奉天軍勢甚盛以姚令

言爲元帥張光晟副之以李忠臣爲京兆尹皇城

留守仇敬忠爲同華等州節度使拓東土以扞闗

東之師李日月爲西道先鋒經略使邠寧留後韓

⿰王⿱亠𭾱慶州刺史論惟明監軍翟文秀受詔將兵三

千拒泚於便橋與泚遇於醴泉逰瓌欲還趣奉天

文秀曰我向奉天賊亦隨至是引賊以迫天子也

不若留壁於此賊必不敢越我向奉天若不顧而

過則與奉天夾攻之逰⿰王⿱亠𭾱曰賊彊我弱若賊分軍

以綴我直趣奉天奉天兵亦弱何夾攻之有我今

急趣奉天所以衛天子也且吾士卒飢寒而賊多

財彼以利誘吾卒吾不能禁也遂引兵入奉天泚

亦隨至官軍出戰不利泚兵爭門欲入渾瑊與逰

瓌血戰竟日門内有草車數乗瑊使虞候髙固帥

甲士以長刀斫賊皆一當百曳車塞門縱火焚之

衆軍乗火擊賊賊乃退會夜泚營於城東三里擊

柝張火布滿原野使西明寺僧法堅造攻具毁佛

寺以爲梯衝韓逰⿰王⿱亠𭾱曰寺材皆乾薪但具火以待

之固侃之𤣥孫也泚自是日來攻城瑊逰⿰王⿱亠𭾱等晝

夜力戰幽州兵救襄城者聞泚反突入潼闗歸泚

於奉天普潤戍卒亦歸之有衆數萬上與陸贄語

及亂故深自克責贄曰致今日之患皆羣臣之罪

也上曰此亦天命非由人事贄退上䟽以爲陛下

志壹區宇四征不庭兇渠稽誅逆將繼亂兵連禍

結行及三年徴師日滋賦歛日重内自京邑外泊

邉陲行者有鋒刃之憂居者有誅求之困是以叛

亂繼起怨讟並興非常之虞億兆同慮唯陛下穆

然凝邃獨不得聞至使兇卒鼔行白晝犯闕豈不

以乗我間隙因人𢹂離哉陛下有股肱之臣有耳

目之任有諫諍之列有僃衛之司見危不能竭其

誠臨難不能效其死臣所謂致今日之患羣臣之

罪者豈徒言歟聖㫖又以國家興衰皆有天命臣

聞天所視聽皆因於人故祖伊責紂之辭曰我生

不有命在天武王數紂之罪曰乃曰吾有命罔懲

其侮此又捨人事而推天命必不可之理也易曰

視履考祥又曰吉㐫者失得之象此乃天命由人

其義明矣然則聖哲之意六經會通皆謂禍福由

人不言盛衰有命蓋人事理而天命降亂者未之

有也人事亂而天命降康者亦未之有也自頃征

討頗頻刑網稍密物力竭耗人心驚疑如居風濤

洶洶靡定上自朝列下逹蒸黎日夕族黨聚謀咸

憂必有變故旋屬涇原叛卒果如衆庶所虞京師

之人動逾億計固非悉知筭術皆曉占書則明致

寇之由未必盡闗天命臣聞理或生亂亂或資理

有以無難而失守有因多難而興邦今生亂失守

之事則既往不可復追矣其資理興邦之業在陛

下克勵而謹脩之何憂乎亂人何畏乎厄運勤勵

不息足致升平豈止盪滌祓氛旋復宫闕而已

田恱說王武俊使與馬寔共擊李抱眞於臨洺抱

眞復遣賈林說武俊曰臨洺兵精而有僃未易輕

也今戰勝得地則利歸魏博不勝則𢘆冀大傷易

定滄趙皆大夫之故地也不如先取之武俊乃辭

恱與馬寔北歸壬戌恱送武俊於館陶執手泣别

下至將士贈遺甚厚先是武俊召回紇兵使絶李

懐光等糧道懐光等已西去而回紇逹干將回紇

千人雜虜二千人適至幽州北境朱滔因說之欲

與俱詣河南取東都應接朱泚許以河南子女金

帛賂之滔娶回紇女爲側室回紇謂之朱郎且利

其俘掠許之賈林復說武俊曰自古國家有患未

必不因之更興況主上九葉天子聦明英武天下

誰肯捨之共事朱泚乎滔自爲盟主以來輕蔑同

列河朔古無冀國冀乃大夫之封域也今滔稱冀

王又西倚其兄北引回紇其志欲盡吞河朔而王

之大夫雖欲爲之臣不可得矣且大夫雄勇善戰

非滔之比又本以忠義手誅叛臣當時宰相處置

失宜爲滔所誑誘故蹉跌至此不若與昭義併力

取滔其𫝑必獲滔既亡則泚自破矣此不丗之功

轉禍爲福之道也今諸道輻湊攻泚不日當平天

下已定大夫乃悔而歸國則已晩矣時武俊已與

滔有隙因攘袂作色曰二百年天子吾不能臣豈

能臣此田舍兒乎遂密與抱眞及馬燧相結約爲

兄弟然猶外事滔禮甚謹與田恱各遣使見滔於

河間賀朱泚稱尊號且請馬寔之兵共攻康日知

於趙州 汝鄭應援使劉德信將子弟軍在汝州

聞難引兵入援與泚衆戰於見子陵破之以東渭

橋有轉輸積粟癸亥進屯東渭橋 朱泚夜攻奉

天東西南三面甲子渾瑊力戰却之左龍武大將

軍吕希倩戰死乙丑泚復攻城將軍髙重捷與泚

將李日月戰於梁山之隅破之乗勝逐北身先士

卒賊伏兵擒之其麾下十餘人奮不顧死追奪之

賊不能拒乃斬其首棄其身而去麾下收之入城

上親撫而哭之盡哀結蒲爲首而葬之贈司空朱

泚見其首亦哭之曰忠臣也束蒲爲身而葬之李

日月泚之驍將也戰死於奉天城下泚歸其尸於

長安厚葬之其母竟不哭罵曰奚奴國家何負於

汝而反死已晩矣及泚敗賊黨皆族誅獨日月之

母不坐己巳加渾瑊京畿渭南北金商節度使

壬申王武俊與馬寔至趙州城下 初朱泚鎮鳳

翔遣其將牛雲光將幽州兵五百人戍隴州以隴

右營田判官韋臯領隴右留後及郝通犇鳳翔牛

雲光詐疾欲俟臯至伏兵執之以應泚事泄帥其

衆犇泚至汧陽遇泚遣中使蘇玉齎詔書加臯中

丞玉說雲光曰韋臯書生也君不如與我俱之隴

州臯幸而受命乃吾人也不受命君以兵誅之如

取孤㹠耳雲光從之臯從城上問雲光曰曏者不

告而行今而復來何也雲光曰曏者未知公心今

公有新命故復來願託腹心臯乃先納蘇玉受其

詔書謂雲光曰大使茍無異心請悉納甲兵使城

中無疑衆乃可入雲光以臯書生易之乃悉以甲

兵輸之而入明日臯宴玉雲光及其卒於郡舍伏

甲誅之築壇盟將士曰李楚琳賊虐本使既不事

上安能恤下宜相與討之遣兄平弇詣奉天復遣

使求援於吐蕃 十一月乙亥以隴州爲奉義軍

擢臯爲節度使泚又使中使劉海廣許臯鳯翔節

度使臯斬之 靈武留後杜希全鹽州剌史戴休

顔夏州剌史時常春㑹渭北節度使李建徽合兵

萬人入援將至奉天上召將相議道所從出闗播

渾瑊曰漠谷道險狹恐爲賊所邀不若自乾陵北

過附柏城而行營於城東北雞子堆與城中掎角

相應且分賊𫝑盧杞曰漠谷路近若爲賊所邀則

城中出兵應接可也儻出乾陵恐驚陵寝瑊曰自

泚圍城斬乾陵松栢以夜繼晝其驚多矣今城中

危急諸道救兵未至唯希全等來所繋非輕若得

營據要地則泚可破也杞曰陛下行師豈比逆賊

若令希全等過之是自驚陵寝上乃命希全等自

漠谷進丙子希全等軍至漠谷果爲賊所邀乗髙

以大弩巨石撃之死傷甚衆城中出兵應接爲賊

所敗是夕四軍潰退保邠州泚閱其輜重於城下

從官相視失色休顔夏州人也泚攻城益急穿塹

環之泚移帳於乾陵下視城中動靜皆見之時遣

使環城招誘士民笑其不識天命 神策河北行

營節度使李晟疾愈聞上幸奉天帥衆將犇命張

孝忠迫於朱滔王武俊倚晟爲援不欲晟行數沮

止之晟乃留其子憑使娶孝忠女爲婦又解玉帯

賂孝忠親信使說之孝忠乃聽晟西歸遣大將楊

榮國將銳兵六百與晟俱晟引兵出飛狐道晝夜

兼行至代州丁丑加晟神策行營節度使 王武

俊馬寔攻趙州不克辛巳寔歸瀛州武俊送之五

里犒贈甚厚武俊亦歸𢘆州 朱泚攻圍奉天經

月城中資糧俱盡上甞遣健歩出城覘賊其人懇

以苦寒爲辭跪奏乞一襦袴上爲之尋求不獲意

憫黙而遣之時供御纔有糲米二斛每伺賊之休

息夜縋人於城外采蕪菁根而進之上召公卿將

吏謂曰朕以不德自䧟危亡固其宜也公輩無罪

宜早降以救室家羣臣皆頓首流涕期盡死力故

將士雖困急而銳氣不衰上之幸奉天也糧料使

崔縱勸李懐光令入援懐光從之縱悉歛軍資與

懐光偕來懐光晝夜倍道至河中力疲休兵三日

河中尹李齊運傾力犒宴軍士尚欲遷延崔縱先

輦貨財度河謂衆曰至河西悉以分賜衆利之西

屯蒲城有衆五萬齊運惲之孫也李晟行且收兵

亦自蒲津濟軍於東渭橋其始有卒四千晟善於

撫御與士卒同甘苦人樂從之旬月間至萬餘人

神策兵馬使尚可孤討李希烈將三千人在襄陽

自武闗入援軍于七盤敗泚將仇敬遂取藍田可

孤宇文部之别種也鎮國軍副使駱元光其先安

息人駱奉先養以爲子將兵守潼闗近十年爲衆

所服朱泚遣其將何望之襲華州刺史董晉棄州

走行在望之據其城將聚兵以絶東道元光引闗

下兵襲望之走還長安元光遂軍華州召募士卒

數日得萬餘人泚數遣兵攻元光元光皆撃却之

賊由是不能東出上即以元光爲鎮國軍節度使

元光乃將兵二千西屯昭應馬燧遣其行軍司馬

王權及其子彚將兵五千人入援屯中渭橋於是

泚黨所據惟長安而已援軍逰騎時至望春樓下

李忠臣等屢出兵皆敗求救於泚泚恐民間乗弊

抄之所遣兵皆晝伏夜行泚内以長安爲憂乃急

攻奉天使僧法堅造雲梯髙廣各數丈裹以兕革

下施巨輪上容壮士五百人城中望之忷懼上以

問羣臣渾瑊侯仲荘對曰臣觀雲梯𫝑甚重重則

易䧟臣請迎其所來鑿地道積薪蓄火以待之神

武軍使韓澄曰雲梯小伎不足上勞聖慮臣請禦

之乃度梯之所傃廣城東北隅三十歩多儲膏油

松脂薪葦於其上丁亥泚盛兵鼓譟攻南城韓逰

瓌曰此欲分吾力也乃引兵嚴僃東北戊子北風

甚迅泚推雲梯上施濕羶懸水囊載壮士攻城翼

以轒輼置人其下抱薪負土塡塹而前矢石火炬

所不能傷賊併兵攻城東北隅矢石如雨城中死

傷者不可勝數賊已有登城者上與渾瑊對泣羣

臣惟仰首祝天上以無名告身自御史大夫實食

五百户以下千餘通授瑊使募敢死士禦之仍賜

御筆使視其功之大小書名給之吿身不足則書

其身且曰今便與卿别瑊俯伏流涕上拊其背歔

欷不自勝時士卒凍餒又乏甲胄瑊撫諭激以忠

義皆鼓譟力戰瑊中流矢進戰不輟初不言痛會

雲梯輾地道一輪偏䧟不能前却火從地中出風

𫝑亦回城上人投葦炬散松脂沃以膏油讙呼震

地須臾雲梯及梯上皆爲灰燼臭聞數里賊乃引

退於是三門皆出兵太子親督戰賊徒大敗死者

數千人將士傷者太子親爲裹瘡入夜泚復來攻

城矢及御前三歩而墜上大驚李懐光自蒲城引

兵趣涇陽並北山而西先遣兵馬使張韶微服間

行詣行在藏表於蠟丸韶至奉天值賊方攻城見

韶以爲賤人驅之使與民俱塡塹韶得間踰塹抵

城下呼曰我朔方軍使者也城上人下繩引之比

登身中數十矢得表於衣中而進之上大喜舁韶

以徇城四隅歡聲如雷癸巳懐光敗泚兵於醴泉

泚聞之懼引兵遁歸長安衆以爲懐光復三日不

至則城不守矣泚既退從臣皆賀汴滑行營兵馬

使賈隱林進言曰陛下性太急不能容物若此性

未改雖朱泚敗亡憂未艾也上不以爲忤甚稱之

侍御史万俟著開金商運路重圍既解諸道貢賦

繼至用度始振朱泚至長安但爲城守之計時遣

人自城外來周走呼曰奉天破矣欲以惑衆泚既

據府庫之富不愛金帛以恱將士公卿家屬在城

者皆給月俸神策及六軍從車駕及哥舒曜李晟

者泚皆給其家糧加以繕完器械日費甚廣及長

安平府庫尚有餘蓄見者皆追怨有司之暴歛焉

或謂泚曰陛下既受命唐之陵廟不宜復存泚曰

朕甞北面事唐豈忍爲此又曰百官多缺請以兵

脅士人補之泚曰强授之則人懼但欲仕者則與

之何必叩户拜官邪泚所用者惟范陽神策團練

兵涇原卒驕皆不爲用但守其所掠資貨不肯出

戰又密謀殺泚不果而止 李懐光性粗踈自山

東來赴難數與人言盧𣏌趙賛白志貞之姦佞且

曰天下之亂皆此曹所爲也吾見上當請誅之既

解奉天之圍自矜其功謂上必接以殊禮或說王

翃趙賛曰懐光縁道憤歎以爲宰相謀議乖方度

支賦歛煩重京尹犒賜刻薄致乗輿播遷者三臣

之罪也今懐光新立大功上必披襟布誠詢訪得

失使其言入豈不殆哉翃賛以告盧杞杞懼從容

言於上曰懐光勲業社稷是賴賊徒破膽皆無守

心若使之乗勝取長安則一舉可以滅賊此破竹

之勢也今聽其入朝必當賜宴留連累日使賊入

京城得從容成僃恐難圖矣上以爲然詔懐光直

引軍屯便橋與李建徽李晟及神策兵馬使楊𠅤

元刻期共取長安懐光自以數千里竭誠赴難破

朱泚解重圍而咫尺不得見天子意殊怏怏曰吾

今已爲姦臣所排事可知矣遂引兵去至魯店留

二日乃行 淮南節度使陳少逰將兵討李希烈

屯盱眙聞朱泚作亂歸廣陵修塹壘繕甲兵浙江

東西節度使韓滉閉闗梁禁馬牛出境築石頭城

穿井近百所繕館第數十修塢壁起建業抵京峴

樓堞相屬以僃車駕度江且自固也少逰發兵三

千大閱於江北滉亦發舟師三千曜武於京口以

應之鹽鐵使包佶有錢帛八百萬將輸京師陳少

逰以爲賊據長安未期收復欲强取之佶不可少

逰欲殺之佶懼匿妻子於案牘中急濟江少逰悉

收其錢帛佶有守財卒三千少逰亦奪之佶纔與

數十人俱至上元復爲韓滉所奪時南方藩鎮各

閉境自守惟曹王臯數遣使間道貢獻李希烈攻

逼汴鄭江淮路絶朝貢皆自宣饒荆襄趣武闗臯

治郵驛平道路由是往來之使通行無阻 上問

陸贄以當今切務贄以曏日致亂由上下之情不

通勸上接下從諫乃上䟽其略曰臣謂當今急務

在於審察羣情若羣情之所甚欲者陛下先行之

所甚惡者陛下先去之欲惡與天下同而天下不

歸者自古及今未之有也夫理亂之本繋於人心

況乎當變故動揺之時在危疑向背之際人之所

歸則植人之所去則傾陛下安可不審察羣情同

其欲惡使億兆歸趣以靖邦家乎此誠當今之所

急也又曰頃者竊聞輿議頗究羣情四方則患於

中外意乖百辟又患於君臣道隔郡國之志不逹

於朝廷朝廷之誠不升於軒陛上澤闕於下布下

情壅於上聞實事不必知知事不必實上下否隔

於其際眞僞雜糅於其間聚怨囂囂騰謗籍籍欲

無疑阻其可得乎又曰揔天下之智以助聦明順

天下之心以施教令則君臣同志何有不從逺邇

歸心孰與爲亂又曰慮有愚而近道事有要而似

迃䟽奏旬日上無所施行亦不詰問贄又上䟽其

略曰臣聞立國之本在乎得衆得衆之要在乎見

情故仲尼以謂人情者聖王之田言理道所生也

又曰易乾下坤上曰泰坤下乾上曰否損上益下

曰益損下益上曰損夫天在下而地處上於位乖

矣而反謂之泰者上下交故也君在上而臣處下

於義順矣而反謂之否者上下不交故也上約已

而裕於人人必恱而奉上矣豈不謂之益乎上蔑

人而肆諸已人必怨而叛上矣豈不謂之損乎又

曰舟即君道水即人情舟順水之道乃浮違則没

君得人之情乃固失則危是以古先聖王之居人

上也必以其欲從天下之心而不敢以天下之人

從其欲又曰陛下憤習俗以妨理任削平而在躬

以明威照臨以嚴法制斷流弊自乆浚𢘆太深逺

者驚疑而阻命逃死之亂作近者畏懾而偷容避

罪之態生君臣意乖上下情隔君務致理而下防

誅夷臣將納忠又上慮欺誕故睿誠不布於羣物

物情不逹於睿聦臣於往年曽任御史獲奉朝謁

僅欲半年陛下嚴邃髙居未甞降㫖臨問羣臣跼

蹐趨退亦不列事奏陳軒墀之間且未相諭宇宙

之廣何由自通雖復例對使臣别延宰輔既殊師

錫且異公言未行者則戒以樞密勿論己行者又

謂之遂事不諫漸生拘礙動涉猜嫌由是人各隱

情以言爲諱至於變亂將起億兆同憂獨陛下恬

然不知方謂太平可致陛下以今日之所覩驗往

時之所聞孰眞孰虚何得何失則事之通塞僃詳

之矣人之情僞盡知之矣上乃遣中使諭之曰朕

本性甚好推誠亦能納諫將謂君臣一體全不隄

防縁推誠信不疑多被姦人賣弄今所致患害朕

思亦無它其失反在推誠又諫官論事少能慎密

例自矜衒歸過於朕以自取名朕從即位以來見

奏對論事者甚多大抵皆是雷同道聽塗說試加

質問遽即辭窮若有竒才異能在朕豈惜拔擢朕

見從前巳來事秪如此所以近來不多取次對人

亦非倦於接納卿宜深悉此意贄以人君臨下當

以誠信爲本諫者雖辭情鄙拙亦當優容以開言

路若震之以威折之以辯則臣下何敢盡言乃復

上䟽其略曰天子之道與天同方天不以地有惡

木而廢發生天子不以時有小人而廢聽納又曰

唯信與誠有失無𥙷一不誠則心莫之保一不信

則言莫之行陛下所謂失於誠信以致患害者臣

竊以斯言爲過矣又曰馭之以智則人詐示之以

疑則人偷上行之則下從之上施之則下報之若

誠不盡於已而望盡於人衆必怠而不從矣不誠

於前而曰誠於後衆必疑而不信矣是知誠信之

道不可斯湏而去身願陛下慎守而行之有加恐

非所以爲悔者也又曰臣聞仲虺賛揚成湯不稱

其無過而稱其改過吉甫歌誦周宣不美其無闕

而美其補闕是則聖賢之意較然著明唯以改過

爲能不以無過爲貴蓋爲人之行己必有過差上

智下愚俱所不免智者改過而遷善愚者恥過而

遂非遷善則其德日新遂非則其惡彌積又曰諫

官不密自矜信非忠厚其於聖德固亦無虧陛下

若納諫不違則傳之適足增美陛下若違諌不納

又安能禁之勿傳又曰侈言無驗不必用質言當

理不必違辭拙而效速者不必愚言甘而利重者

不必智是皆考之以實慮之以終其用無它唯善

所在又曰陛下所謂比見奏對論事皆是雷同道

聽塗說者臣竊以衆多之議足見人情必有可行

亦有可畏恐不宜一槩輕侮而莫之省納也陛下

又謂試加質問即便辭窮者臣但以陛下雖窮其

辭而未窮其理能服其口而未服其心又曰爲下

者莫不願忠爲上者莫不求理然而下每苦上之

不理上每苦下之不忠若是者何兩情不通故也

下之情莫不願逹於上上之情莫不求知於下然

而下𢘆苦上之難逹上𢘆苦下之難知若是者何

九弊不去故也所謂九弊者上有其六而下有其

三好勝人恥聞過騁辯給眩聦明厲威嚴恣彊愎

此六者君上之弊也謟諛顧望畏愞此三者臣下

之弊也上好勝必甘於佞辭上恥過必忌於直諫

如是則下之謟䛕者順㫖而忠實之語不聞矣上

騁辯必勦說而折人以言上眩明必臆度而虞人

以詐如是則下之顧望者自便而切磨之辭不盡

矣上厲威必不能降情以接物上恣愎必不能引

咎以受規如是則下之畏愞者避辜而情理之說

不申矣夫以區域之廣大生靈之衆多宫闕之重

深髙卑之限隔自黎獻而上獲覩至尊之光景者

踰億兆而無一焉就獲覩之中得接言議者又千

萬不一幸而得接者猶有九弊居其閒則上下之

情所通鮮矣上情不通於下則人惑下情不通於

上則君疑疑則不納其誠惑則不從其令誠而不

見納則應之以悖令而不見從則加之以刑下悖

上刑不敗何待是使亂多理少從古以然又曰昔

趙武呐呐而爲晉賢臣絳侯木訥而爲漢元輔然

則口給者事或非信辭屈者理或未窮人之難知

堯舜所病胡可以一詶一詰而謂盡其能哉以此

察天下之情固多失實以此輕天下之士必有遺

才又曰諫者多表我之能好諫者直示我之能賢

諫者之狂誣明我之能恕諫者之漏泄彰我之能

從有一于斯皆爲盛德是則人君之與諫者交相

益之道也諫者有爵賞之利君亦有理安之利諫

者得獻替之名君亦得采納之名然猶諫者有失

中而君無不美唯恐讜言之不切天下之不聞如

此則納諫之德光矣上頗采用其言𠝹李懐光頓

兵不進數上表暴揚盧杞等罪惡衆論諠騰亦咎

杞等上不得已十二月壬戌貶杞爲新州司馬白

志貞爲恩州司馬趙賛爲播州司馬宦官翟文秀

上所信任也懐光又言其罪上亦爲殺之 乙丑

以翰林學士祠部員外郎陸贄爲考功郎中金部

員外郎吳通微爲職方郎中贄上奏辭以初到奉

天扈從將吏例加兩階今翰林獨遷官夫行罰先

貴近而後卑逺則令不犯行賞先卑逺而後貴近

則功不遺望先録大勞次徧羣品則臣亦不敢獨

辭上不許 上在奉天使人說田恱王武俊李納

赦其罪厚賂以官爵恱等皆密歸欵而猶未敢絶

朱滔各稱王如故滔使其虎牙將軍王郅說恱曰

日者八郎有急滔與趙王不敢愛其死竭力赴救

幸而解圍今太尉三兄受命闗中滔欲與回紇共

往助之願八郎治兵與滔度河共取大梁恱心不

欲行而未忍絶滔乃許之滔復遣其内史舍人李

琯見恱審其可否恱猶豫不決密召扈㟧等議之

司武侍郎許士則曰朱滔昔事李懐仙爲牙將與

兄泚及朱希彩共殺懐仙而立希彩希彩所以寵

信其兄弟至矣滔又與判官李子瑗謀殺希彩而

立泚泚既爲帥滔乃勸泚入朝而自爲留後雖勸

以忠義實奪之權也平生與之同謀共功如李子

瑗之徒負而殺之者二十餘人今又與泚東西相

應使滔得志泚亦不爲所容况同盟乎滔爲人如

此大王何從得其肺腑而信之邪彼引幽陵回紇

十萬之兵屯於郊坰大王出迎則成擒矣彼囚大

王兼魏國之兵南向度河與闗中相應天下其孰

能當之大王於時悔之無及爲大王計不若陽許

偕行而隂爲之僃厚加迎勞至則託以它故遣將

分兵而隨之如此大王外不失報德之名而内無

倉猝之憂矣扈㟧等皆以爲然王武俊聞李琯適

魏遣其司刑員外郎田秀馳見恱曰武俊曏以宰

相處事失宜𢙢禍及身又八郎困於重圍故與滔

合兵救之今天子方在隱憂以德綏我我曹何得

不悔過而歸之邪捨九葉天子不事而事泚及滔

乎且泚未稱帝之時滔與我曹比肩爲王固己輕

我曹矣況使之南平汴洛與泚連衡吾屬皆爲虜

矣八郎慎勿與之俱南但閉城拒守武俊請伺其

隙連昭義之兵擊而滅之與八郎再清河朔復爲

節度使共事天子不亦善乎恱意遂決紿滔云從

行必如前約丁卯滔將范陽歩騎五萬人私從者

復萬餘人回紇三千人發河間而南輜重首尾四

十里 李希烈攻李勉於汴州驅民運土木築壘

道以攻城忿其未就并人填之謂之濕薪勉城守

累月外救不至將其衆萬餘人犇宋州庚午希烈

䧟大梁滑州刺史李澄以城降希烈希烈以澄爲

尚書令兼永平節度使勉上表請罪上謂其使者

曰朕猶失守宗廟勉宜自安待之如初劉洽遣其

將髙翼將精兵五千保襄邑希烈攻拔之翼赴水

死希烈乗勝攻寧陵江淮大震陳少逰遣參謀温

述送欵於希烈曰濠夀舒廬己令弛僃韜戈卷甲

伏俟指麾又遣巡官趙詵結李納於鄆州 以給

事中孔巢父爲淄青宣慰使國子祭酒董晉爲河

北宣尉便 陸贄言於上曰今盗遍天下輿駕播

遷陛下宜痛自引過以感人心昔成湯以罪已勃

興楚昭以善言復國陛下誠能不吝改過以言謝

天下使書詔無所避忌臣雖愚陋可以仰副聖情

庶令反側之徒革心向化上然之故奉天所下書

詔雖驕將悍卒聞之無不感激揮涕術者上言國

家厄運宜有變更以應時數羣臣請更加尊號一

二字上以問陸贄贄上奏以爲不可其略曰尊號

之興本非古制行於安泰之曰已累謙沖襲乎䘮

亂之時尤傷事體又曰嬴秦德衰兼皇與帝始揔

稱之流及後代昬僻之君乃有聖劉天元之號是

知人主輕重不在名稱損之有謙光稽古之善崇

之獲矜能納謟之譏又曰必也俯稽術數須有變

更與其增美稱而失人心不若黜舊號以祗天戒

上納其言但改年號而已上又以中書所撰赦文

示贄贄上言以爲動人以言所感已淺言又不切

人誰肯懐今兹德音悔過之意不得不深引咎之

辭不得不盡洗刷疵垢宣暢鬱堙使人人各得所

欲則何有不從者乎應須改革事條謹具别狀同

進捨此之外尚有所虞竊以知過非難改過爲難

言善非難行善爲難假使赦文至精止於知過言

善猶願聖慮更思所難上然之

興元元年春正月癸酉朔赦天下改元制曰致理

興化必在推誠忘己濟人不吝改過朕嗣服丕構

君臨萬邦失守宗祧越在草莽不念率德誠莫追

於既往永言思咎期有復於將來明徴其義以示

天下小子懼德不嗣罔敢怠荒然以長于深宫之

中暗於經國之務積習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穡

之艱難不恤征戍之勞苦澤靡下究情未上通事

既擁隔人懐疑阻猶昧省已遂用興戎徴師四方

轉餉千里賦車籍馬逺近騷然行齎居送衆庶勞

止或一日屢交鋒刃或連年不解甲胄祀奠乏主

室家靡依死生流離怨氣凝結力役不息田萊多

荒暴令峻於誅求疲甿空於杼軸轉死溝壑離去

郷閭邑里丘墟人煙斷絶天譴於上而朕不寤人

怨於下而朕不知馴致亂階變興都邑萬品失序

九廟震驚上累于祖宗下負于蒸庶痛心靦皃罪

實在予永言愧悼若墜泉谷自今中外所上書奏

不得更言聖神文武之號李希烈田恱王武俊李

納等咸以勲舊各守藩維朕撫馭乖方致其疑懼

皆由上失其道而下罹其災朕實不君人則何罪

宜并所管將吏等一切待之如初朱滔雖縁朱泚

連坐路逺必不同謀念其舊勲務在𢎞貸如能效

順亦與惟新朱泚反易天常盜竊名器暴犯陵寝

所不忍言獲罪祖宗朕不敢赦其脅從將吏百姓

等但官軍未到京城以前去逆效順并散歸本道

本軍者並從赦例諸軍諸道應赴奉天及進收京

城將士並賜名奉天定難功臣其所加墊陌錢稅

間架竹木茶漆𣙜鐡之類悉宜停罷赦下四方人

心大恱及上還長安明年李抱眞入朝爲上言山

東宣布赦書士卒皆感泣臣見人情如此知賊不

足平也命兵部員外郎李充爲𢘆冀宣慰使

朱泚更國號曰漢自稱漢元天皇改元天皇王武

俊田恱李納見赦令皆去王號上表謝罪惟李希

烈自恃兵彊財富遂謀稱帝遣人問儀於顔眞卿

眞卿曰老夫甞爲禮官所記惟諸侯朝天子禮耳

希烈遂即皇帝位國號大楚改元武成置百官以

其黨鄭賁爲侍中孫廣爲中書令李緩李元平同

平章事以汴州爲大梁府分其境内爲四節度希

烈遣其將辛景臻謂顔眞卿曰不能屈節當自焚

積薪灌油於其庭眞卿趨赴火景臻遽止之希烈

又遣其將楊峯齎赦賜陳少逰及夀州刺史張建

封建封執峯徇於軍𦝫斬於市少逰聞之駭懼建

封具以少逰與希烈交通之狀聞上恱以建封爲

濠夀廬三州都團練使希烈乃以其將杜少誠爲

淮南節度使使將歩騎萬餘人先取夀州後之江

都建封遣其將賀蘭元均邵怡守霍丘秋柵少誠

竟不能過遂南寇蘄黄欲斷江路時上命包佶自

督江淮財賦泝江詣行在至蘄口遇少誠入寇曺

王臯遣蘄州刺史伊慎將兵七千拒之戰於永安

戍大破之少誠脫身走斬首萬級包佶乃得前後

佶入朝具奏陳少逰奪財賦事少逰懼厚歛所部

以償之李希烈以夏口上流要地使其驍將董侍

募死士七千人襲鄂州刺史李兼偃旗卧鼓閉門

以待之侍撤屋材以焚門兼帥士卒出戰大破之

上以兼爲鄂岳沔都團練使於是希烈東畏曹王

臯西畏李兼不敢復有窺江淮之志矣 朱滔引

兵入趙境王武俊大具犒享入魏境田恱供承倍

豐使者迎候相望於道丁丑滔至永濟遣王郅見

恱約㑹館陶偕行度河恱見郅曰恱固願從五兄

南行昨日將出軍將士勒兵不聽恱出曰國兵新

破戰守踰年資儲竭矣今將士不免凍餒何以全

軍逺征大王日自撫循猶不能安若捨城邑而去

朝出暮必有變恱之志非敢有貳也如將士何已

令孟祐僃歩騎五千從五兄供芻牧之役因遣其

司禮侍郎裴抗等往謝滔滔聞之大怒曰田恱逆

賊曏在重圍命如絲髪使我叛君棄兄發兵晝夜

赴之幸而得存許我貝州我辭不取尊我爲天子

我辭不受今乃負恩誤我逺來飾辭不出即日遣

馬寔攻宗城經城楊榮國攻冠氏皆拔之又縱回

紇掠館陶頓幄奕器皿車牛以去恱閉城自守壬

午滔遣裴抗等還分兵置吏守平恩永濟 朱滔

引兵北圍貝州引水環之剌史邢曹俊嬰城拒守

縱范陽及回紇兵大掠諸縣又拔武城通德棣二

州使給軍食遣馬寔將歩騎五千屯冠氏以逼魏

州 上於行宫廡下貯諸道貢獻之物榜曰瓊林

大盈庫陸贄以爲戰守之功賞賚未行而遽私别

庫則士卒怨望無復鬬志上䟽諫其略曰天子與

天同德以四海爲家何必撓廢公方崇聚私貨降

至尊而代有司之守辱萬乗以效匹夫之藏虧法

失人誘姦聚怨以斯制事豈不過哉又曰頃者六

師初降百物無儲外扞兇徒内防危堞晝夜不息

迨將五旬凍餒交侵死傷相枕畢命同力竟夷大

艱良以陛下不厚其身不私其欲絶甘以同卒伍

輟食以㗖功勞無猛制而人不𢹂懐所感也無厚

賞而人不怨悉所無也今者攻圍已解衣食已豐

而謡讟方興軍情稍阻豈不以勇夫𢘆性嗜利矜

功其患難既與之同憂而好樂不與之同利茍異

恬黙能無怨咨又曰陛下誠能近想重圍之殷憂

追戒平居之専欲凡在二庫貨賄盡令出賜有功

每獲珍華先給軍賞如此則亂必靖賊必平徐駕

六龍旋復都邑天子之貴豈當憂貧是乃散其小

儲而成其大儲損其小寳而固其大寳也上即命

去其榜 蕭復甞言於上曰宦官自艱難已來多

爲監軍恃恩縱横此屬但應掌宫掖之事不宜委

以兵權國政上不恱又甞言陛下踐祚之初聖德

光被自用楊炎盧杞黷亂朝政以致今日陛下誠

能變更睿志臣敢不竭力儻使臣依阿茍免臣實

不能又甞與盧杞同奏事杞順上㫖復正色曰盧

杞言不正上愕然退謂左右曰蕭復輕朕戊子命

復充山南東西荆湖淮南江西鄂岳浙江東西福

建嶺南等道宣慰安撫使實踈之也既而劉從一

及朝士往往奏留復上謂陸贄曰朕思遷幸以來

江淮逺方或傳聞過實欲遣重臣宣慰謀扵宰相

及朝士僉謂宜然今乃反覆如是朕爲之悵恨累

日意復悔行使之論奏邪卿知蕭復如何人其不

欲行意趣安在贄上奏以爲復痛自脩勵慕爲清

貞用雖不周行則可保至於輕詐如此復必不爲

借使復欲逗留從一安肯附會今所言矛楯願陛

下明加辨詰若蕭復有所請求則從一何容爲隱

若從一自有回互則蕭復不當受疑陛下何憚而

不辨明乃直爲此悵恨也夫明則罔惑辨則罔𡨚

惑莫甚於逆詐而不與明𡨚莫痛於見疑而不與

辨是使情僞相揉忠邪靡分兹實居上御下之要

樞惟陛下留意上亦竟不復辨也 辛卯以王武

俊爲𢘆冀深趙節度使壬辰加李抱眞張孝忠並

同平章事丙申加田恱檢校右僕射以山南東道

行軍司馬樊澤爲本道節度使前深趙觀察使康

日知爲同州刺史李納爲鄆州剌史平盧節度使

 戊戌加劉洽汴滑宋亳都統副使知都統事李

勉悉以其衆授之 二月戊申詔贈叚秀實太尉

謚曰忠烈厚恤其家時賈隱林已卒贈左僕射賞

其能直言也 李希烈將兵五萬圍寧陵引水灌

之濮州刺史劉昌以三千人守滑州刺史李澄密

遣使請降上許以澄爲汴滑節度使澄猶外事希

烈希烈疑之遣養子六百人戍白馬召澄共攻寧

陵澄至石柱使其衆陽驚燒營而遁又諷養子令

剽掠澄悉收斬之以白希烈希烈無以罪也劉昌

守寧陵凡四十五日不釋甲韓滉遣其將王栖曜

將兵助劉洽拒希烈栖曜以彊弩數千㳺汴水夜

入寧陵城明日從城上射希烈及其坐幄希烈驚

曰宣潤弩手至矣遂解圍去 朱泚既自奉天敗

歸李晟謀取長安劉德信與晟俱屯東渭橋不受

晟節制晟因德信至營中數以滬澗之敗及所過

剽掠之罪斬之因以數騎馳入德信軍勞其衆無

敢動者遂并將之軍𫝑益振李懐光既脅朝廷逐

盧杞等内不自安遂有異志又惡李晟獨當一面

恐其成功奏請與晟合軍詔許之晟與懐光會于

咸陽西陳濤斜築壘未畢泚衆大至晟謂懐光曰

賊若固守宫𫟍或曠日持乆未易攻取今去其巢

穴敢出求戰此天以賊賜明公不可失也懐光曰

軍適至馬未秣士未飯豈可遽戰邪晟不得已乃

就壁晟每與懐光同出軍懐光軍士多掠人牛馬

晟軍秋豪不犯懐光軍士惡其異已分所獲與之

晟軍終不敢受懐光屯咸陽累月逗留不進上屢

遣中使趣之辭以士卒疲弊且當休息觀釁諸將

數勸之攻長安懐光不從密與朱泚通謀事迹頗

露李晟屢奏恐其有變爲所併請移軍東渭橋上

猶冀懐光革心收其力用寝晟奏不下懐光欲緩

戰期且激怒諸軍奏言諸軍糧賜薄神策獨厚厚

薄不均難以進戰上以財用方窘若糧賜皆比神

策則無以給之不然又逆懐光意恐諸軍觖望乃

遣陸贄詣懐光營宣慰因召李晟參議其事懐光

意欲晟自乞減損使失士心沮敗其功乃曰將士

戰鬬同而糧賜異何以使之協力贄未有言數顧

晟晟曰公爲元帥得專號令晟將一軍受指蹤而

已至於增減衣食公當裁之懐光黙然又不欲自

減之遂止時上遣崔漢衡詣吐蕃發兵吐蕃相尚

結賛言蕃法發兵以主兵大臣爲信今制書無懐

光署名故不敢進上命陸贄諭懐光懐光固執以

爲不可曰若克京城吐蕃必縱兵焚掠誰能遏之

此一害也前有敇㫖募士卒克城者人賞百緡彼

發兵五萬若援敕求賞五百萬緡何從可得此二

害也虜騎雖來必不先進勒兵自固觀我兵𫝑勝

則從而分功敗則從而圖變譎詐多端不可親信

此三害也竟不肯署敕尚結賛亦不進軍陸贄自

咸陽還上言賊泚稽誅保聚宫𫟍𫝑窮援絶引日

偷生懐光揔仗順之師乗制勝之氣鼓行芟翦易

若摧枯而乃冦犇不追師老不用諸帥每欲進取

懐光輙沮其謀據兹事情殊不可解陛下意在全

䕶委曲聽從觀其所爲亦未知感若不别務規略

漸思制持唯以姑息求安終恐變故難測此誠事

機危迫之秋也固不可以尋常容易處之今李晟

奏請移軍適遇臣衘命宣慰懐光偶論此事臣遂

汎問所宜懐光乃云李晟既欲别行某亦都不要

藉臣猶慮有飜覆因美其軍盛彊懐光大自矜誇

轉有輕晟之意臣又從容問云回日或聖㫖顧問

事之可否決定何如懐光已肆輕言不可中變遂

云恩命許去事亦無妨要約再三非不詳審雖欲

追悔固難爲辭伏望即以李晟表出付中書敕下

依奏别賜懐光手詔示以移軍事由其手詔大意

云昨得李晟奏請移軍城東以分賊𫝑朕本欲委

卿商量適會陸贄迴奏云見卿語及於此仍言許

去事亦無妨遂敕本軍允其所請如此則詞婉而

直理順而明雖蓄異端何由起怨上從之晟自咸

陽結陳而行歸東渭橋時鄜坊節度使李建徽神

策行營節度使楊惠元猶與懐光聮營陸贄復上

奏曰懐光當管師徒足以獨制兇寇逗留未進抑

有它由所患太彊不資傍助比者又遣李晟李建

徽楊惠元三節度之衆附麗其營無益成功秪足

生事何則四軍接壘羣帥異心論𫝑力則懸絶高

卑據職名則不相統屬懐光輕晟等兵微位下而

忿其制不從心晟等疑懐光養冦蓄姦而怨其事

多陵已端居則互防飛謗欲戰則遞恐分功齟齬

不和嫌釁遂構俾之同處必不兩全彊者惡積而

後亡弱者𫝑危而先覆覆亡之禍翹足可期舊寇

未平新患方起憂難所切實堪疚心太上消慝於

未萌其次救失於始兆況乎事情已露禍難垂成

委而不謀何以寧亂李晟見機慮變先請移軍就

東建徽惠元勢轉孤弱爲其吞噬理在必然它日

雖有良圖亦恐不能自拔拯其危急唯在此時今

因李晟願行便遣合軍同往託言晟兵素少慮爲

賊泚所邀藉此兩軍迭爲掎角仍先諭㫖密使促

装詔書至營即日進路懐光意雖不欲然亦計無

所施是謂先人有奪人之心疾雷不及掩耳者也

解鬬不可以不離救焚不可以不疾理盡於此惟

陛下圖之上曰卿所料極善然李晟移軍懐光不

免悵望若更遣建徽惠元就東恐因此生辭轉難

調息且更俟旬時 辛酉加王武俊同平章事兼

幽州盧龍節度使一李晟以爲懐光反状已明緩

急宜有僃蜀漢之路不可壅請以禆將趙光銑等

爲洋利劒三州刺史各將兵五百以防未然上疑

未决欲親揔禁兵幸咸陽以慰撫爲名趣諸將進

討或謂懐光曰此漢祖逰雲夢之策也懐光大懼

反謀益甚上垂欲行懐光辭益不遜上猶疑䜛人

間之甲子加懐光太尉增實食賜鐡劵遣神策右

兵馬使李卞等往諭㫖懐光對使者投鐵劵於地

曰聖人疑懐光邪人臣反賜鐵劵懐光不反今賜

鐵劵是使之反也辭氣甚悖朔方左兵馬使張名

振當軍門大呼曰太尉視賊不許擊待天使不敬

果欲反邪功高太山一旦棄之自取族滅富貴它

人何益哉我今日必以死爭之懐光聞之謂曰我

不反以賊方彊故湏蓄銳俟時耳懐光大言天子

所居必有城隍乃發卒城咸陽未幾移軍據之張

名振曰乃者言不反今日拔軍此來何也何不攻

長安殺朱泚取富貴引軍還邠邪懐光曰名振病

心矣命左右引去位殺之右武鋒兵馬使石演芬

本西域胡人懐光養以爲子懐光潜與朱泚通謀

演芬遣其客郜成義詣行在告之請罷其都統之

權成義至奉天告懐光子璀璀密白其父懐光召

演芬責之曰我以爾爲子柰何欲破我家今日負

我死甘心乎演芬曰天子以太尉爲股肱太尉以

演芬爲心腹太尉既負天子演芬安得不負太尉

乎演芬胡人不能異心惟知事一人茍免賊名而

死死甘心矣懐光使左右臠食之皆曰義士也可

令快死以刀斷其喉而去李卞等還言懐光驕慢

之状於是行在始嚴門禁從臣皆密装以待乙丑

加李晟河中同絳節度使上猶以爲薄丙寅又加

同平章事上將幸梁州山南節度使鹽亭嚴震聞

之遣使詣奉天奉迎又遣大將張用誠將兵五千

至盩厔以來迎衛用誠爲懐光所誘隂與之通謀

上聞而患之㑹震繼遣牙將馬勛奉表上語之故

勛請亟詣梁州取嚴震符召用誠還府若不受召

臣請殺之上喜曰卿何時復至此勛刻日時而去

既得震符請壯士五人與之俱出駱谷用誠不知

事泄以數百騎迎之勛與之俱入驛時天寒勛多

然藁火於驛外軍士皆往附火勛乃從容出懐中

符以示用誠曰大夫召君用誠錯愕起走壮士自

後執其手擒之用誠子在勛後斫傷勛首壮士格

殺其子仆用誠於地跨其腹以刀擬其喉曰出聲

則死勛入其營士卒已擐甲執兵矣勛大言曰汝

曹父母妻子皆在漢中一朝棄之與張用誠同反

於汝曹何利乎大夫令我取用誠不問汝曹無自

取族滅衆皆讋服勛送用誠詣梁州震杖殺之命

副將領其衆勛裹其首復命於行在愆期半日李

懐光夜遣人襲奪李建徽楊恵元軍建徽走免恵

元將犇奉天懐光遣兵追殺之懐光又宣言曰吾

今與朱泚連和車駕且當逺避懐光以韓逰瓌朔

方將也掌兵在奉天與逰瓌書約使爲變逰瓌密

奏之明日又以書趣之逰瓌又奏之上稱其忠義

因問策安出對曰懐光揔諸道兵故敢恃衆爲亂

今邠寧有張昕靈武有寗景璿河中有吕鳴岳振

武有杜從政潼闗有唐朝臣渭北有竇覦皆守將

也陛下各以其衆及地授之尊懐光之官罷其權

則行營諸將各受本府指麾矣懐光獨立安能爲

亂上曰罷懐光兵權若朱泚何對曰陛下既許將

士以克城殊賞將士奉天子之命以討賊取富貴

誰不願之邠府兵以萬數借使臣得而將之足以

誅泚況諸道必有仗義之臣泚不足憂也上然之

丁卯懐光遣其將趙昇鸞入奉天約其夕使别將

逹奚小俊燒乾陵令昇鸞爲内應以驚脅乗輿昇

鸞詣渾瑊自言瑊遽以聞且請決幸梁州上命瑊

戒嚴瑊出部勒未畢上已出城西命戴休顔守奉

天朝臣將士狼狽扈從戴休顔徇於軍中曰懐光

已反遂乗城拒守朱泚之稱帝也兵部侍郎劉廼

卧病在家泚召之不起使蔣鎮自往說之凡再往

知不可誘脅乃歎曰鎮亦忝列曹不能捨生以至

於此豈可復以已之腥臊汚漫賢者乎歔欷而返

迺聞上幸山南搏膺大呼自投于牀不食數日而

卒太子少師喬琳從上至盩厔稱老疾不堪山險

削髪爲僧匿於仙逰寺泚聞之召至長安以爲吏

部尚書於是朝士之竄匿者多出仕泚矣懐光遣

其將孟保恵靜夀孫福逹將精騎趣南山邀車駕

遇諸軍糧料使張増於盩厔三將曰彼使我爲不

臣我以追不及報之不過不使我將耳因目増曰

軍士未朝食如何増紿其衆曰此東數里有佛祠

吾貯糧焉三將帥衆而東縱之剽掠由是百官從

行者皆得入駱谷以追不及還報懐光皆黜之

李晟得除官制拜哭受命謂將佐曰長安宗廟所

在天下根本若諸將皆從行誰當滅賊者乃治城

隍繕甲兵爲復京城之計先是東渭橋有粟十餘

萬斛度支給李懐光軍㡬盡是時懐光朱泚連兵

聲𫝑甚盛車駕南幸人情擾擾晟以孤軍處二彊

寇之閒内無資糧外無救援徒以忠義感激將士

故其衆雖單弱而銳氣不衰又以書遺懐光辭禮

卑遜雖示尊崇而諭以禍福勸之立功補過故懐

光慙恧未忍撃之晟曰畿内雖兵荒之餘猶可賦

歛宿兵養寇患莫大焉乃以判官張彧假京兆尹

擇四十餘人假官以督渭北諸縣芻粟不旬日皆

充羡乃流涕誓衆決志平賊 田恱用兵數敗士

卒死者什六七其下皆厭苦之上以給事中孔巢

父爲魏博宣慰使巢父性辯博至魏州對其衆爲

陳逆順禍福恱及將士皆喜兵馬使田緒承嗣之

子也凶險多過失恱不忍殺杖而拘之恱既歸國

内外撤警僃三月壬申朔恱與孔巢父宴飲緒對

弟姪有怨言其姪止之緒怒殺姪既而悔之曰僕

射必殺我既夕恱醉歸寝緒與左右密穿後垣入

殺恱及其母妻等十餘人即帥左右執刀立於中

門之内夾道將旦以恱命召行軍司馬扈㟧判官

許士則都虞候蔡濟議事府署深邃外不知有變

士則濟先至召入亂斫殺之緒恐既明事泄乃出

門遇恱親將劉忠信方排牙緒疾呼謂衆曰劉忠

信與扈㟧謀反昨夜剌殺僕射衆大驚諠譁忠信

未及自辨衆分裂殺之扈㟧來及㦸門遇亂招諭

將士將士從之者三分之一緒懼登城而立大呼

謂衆曰緒先相公之子諸君受先相公恩若能立

緒兵馬使賞緍錢二千大將半之下至士卒人賞

百緍竭公私之貨五日取辦於是將士回首殺扈

㟧皆歸緒軍府乃定因請命於孔巢父巢父命緒

權知軍府後數日衆乃知緒殺五兄雖悔怒而緒

已立無如之何緒又殺恱親將薛有倫等二十餘

人李抱眞王武俊引兵將救貝州聞亂不敢進朱

滔聞恱死喜曰恱負恩天假手於緒也即遣其執

憲大夫鄭景濟等將步騎五千助馬寔合兵萬二

千攻魏州寔軍王莽河縱騎兵及回紇四出剽掠

滔别遣人入城說緒許以本道節度使緒方危迫

遣隨軍候臧詣貝州送𣢾於滔滔喜遣臧還報使

亟定盟約時緒部署城内已定李抱眞王武俊又

遣使詣緒許以赴援如恱存日之約緒召將佐議

之幕僚曽穆盧南史曰用兵雖尚威武亦本仁義

然後有功今幽陵之兵恣行殺掠白骨蔽野雖先

僕射背德其民何罪今雖盛彊其亡可跂立而待

也況昭義𢘆冀方相與攻之柰何以目前之急欲

從人爲反逆乎不若歸命朝廷天子方蒙塵於外

聞魏博使至必喜官爵旋踵而至矣緒從之遣使

奉表詣行在城守以俟命 上之發奉天也韓逰

瓌帥其麾下八百餘人還邠州李懐光以李晟軍

浸盛惡之欲引軍自咸陽襲東渭橋三令其衆衆

不應竊相謂曰若與我曹擊朱泚惟力是視若欲

反我曹有死不能從也懐光知衆不可彊問計於

賔佐節度廵官良郷李景略曰取長安殺朱泚散

軍還諸道單騎詣行在如此臣節亦未虧功名猶

可保也頓首懇請至于流涕懐光許之都虞候閻

晏等勸懐光東保河中徐圖去就懐光乃說其衆

曰今日屯涇陽召妻孥於邠俟至與之俱往河中

春装既辦還攻長安未晩也東方諸縣皆富實軍

發之日聽爾曹俘掠衆許之懐光乃謂景略曰曏

者之議軍衆不從子宜速去不且見害遣數騎送

之景略出軍門慟哭曰不意此軍一旦䧟於不義

懐光遣使詣邠州令留後張昕悉發所留兵萬餘

人及行營將士家屬會涇陽仍遣其將劉禮等將

三千餘騎脅遷之韓逰瓌說昕曰李太尉功高自

棄已蹈禍機中丞今日可以自求富貴逰瓌請帥

麾下以從昕曰昕微賤賴李太尉得至此不忍負

也逰瓌乃謝病不出隂與諸將髙固楊懐賔等相

結時崔漢衡以吐蕃兵營于邠南高固曰昕以衆

去則邠城空矣乃詐爲渾瑊書召吐蕃使稍逼邠

城昕等懼竟不敢出昕等謀殺諸將之不從者逰

瓌知之先與高固等舉兵殺昕遣楊懐賔奉表以

聞且遣人吿崔漢衡漢衡矯詔以逰瓌知軍府事

軍中大喜懐光子旻在邠逰瓌遣之或曰不殺旻

何以自明逰瓌曰殺旻則懐光怒其衆必至不如

釋旻以走之時楊懐賔子朝晟在懐光軍中爲右

廂兵馬使聞之泣白懐光曰父立功於國子當誅

夷不可典兵懐光囚之於是逰瓌屯邠寧戴休顔

屯奉天駱元光屯昭應尚可孤屯藍田皆受李晟

節度晟軍聲大振始懐光方彊朱泚畏之與懐光

書以兄事之約分帝闗中永爲鄰國及懐光決反

逼乗輿南幸其下多叛之𫝑益弱泚乃賜懐光詔

書以臣禮待之且徴其兵懐光慙怒内憂麾下爲

變外恐李晟襲之遂燒營東走掠涇陽等十二縣

雞犬無遺及富平大將孟涉叚威勇將數千人犇

于李晟將士在道散亡相繼至河中或勸河中守

將吕鳴岳焚橋拒之鳴岳以兵少恐不能支遂納

之河中尹李齊運棄城走懐光遣其將趙貴先築

壘于同州刺史李紓懼犇行在幕僚裴向攝州事

詣貴先責以逆順之理貴先感寤遂請降同州由

是獲全向遵慶之子也懐光使其將符嶠襲坊州

據之渭北守將竇覦帥獵團七百圍之嶠請降詔

以覦爲渭北行軍司馬 丁亥以李晟兼京畿渭

北鄜坊丹延節度使 庚寅車駕至城固 上在

道民有獻瓜果者上欲以散試官授之訪於陸贄

贄上奏以爲爵位𢘆宜慎惜不可輕用起端雖微

流弊必大獻瓜果者止可賜之錢帛不當酬以官

上曰試官虚名無損於事贄又上奏其略曰自兵

興以來財賦不足以供賜而職官之賞興焉青朱

雜㳫於胥徒金紫普施於輿皁當今所病方在爵

輕設法貴之猶恐不重若又自棄將何勸人夫誘

人之方惟名與利名近虚而於教爲重利近實而

於德爲輕專實利而不濟之以虚則耗匱而物力

不給專虚名而不副之以實則誕謾而人情不趨

故國家命秩之制有職事官有散官有勲官有爵

號然掌務而授俸者唯繫職事之一官此所謂施

實利而寓虚名者也其勲散爵號三者所繫大抵

止於服色資䕃而已此所謂假虚名以佐實利者

也今之員外試官頗同勲散爵號雖則授無費禄

受不占員然而突銛鋒排患難者則以是賞之竭

筋力展勤效者又以是酬之若獻瓜果者亦授試

官則彼必相謂曰吾以忘軀命而獲官此以進瓜

果而獲官是乃國家以吾之軀命同於瓜果矣視

人如草木誰復爲用哉今陛下既未有實利以敦

勸又不重虚名而濫施人無藉焉則後之立功者

將曷用爲賞哉贄在翰林爲上所親信居艱難中

雖有宰相大小之事上必與贄謀之故當時謂之

内相上行止必與之俱梁洋道險甞與贄相失經

夕不至上驚憂涕泣募得贄者賞千金乆之乃至

上喜甚太子以下皆賀然贄數直諫迕上意盧杞

雖貶官上心庇之贄極言杞姦邪致亂上雖貌從

心頗不悅故劉從一姜公輔皆自下陳登用贄恩

遇雖隆未得爲相壬辰車駕至梁州山南地薄民

貧自安史以來盜賊攻剽户口減耗太半雖節制

十五州租賦不及中原數縣及大駕駐蹕糧用頗

窘上欲西幸成都嚴震言於上曰山南地接京畿

李晟方圖收復藉六軍以爲聲援若幸西川則晟

未有收復之期也衆議未決㑹李晟表至言陛下

駐蹕漢中所以繫億兆之心成滅賊之𫝑若規小

捨大遷都岷峨則士庶失望雖有猛將謀臣無所

施矣上乃止嚴震百方以聚財賦民不至困窮而

供億無乏牙將嚴礪震之從祖弟也震使掌轉餉

事甚脩辦 初奉天圍既解李楚琳遣使入貢上

不得已除鳯翔節度使而心惡之議者言楚琳凶

逆反覆若不隄防恐生窺伺由是楚琳使者數輩

至上皆不引見留之不遣甫至漢中欲以渾瑊代

楚琳鎮鳯翔陸贄上奏以爲楚琳殺帥助賊其罪

固大但以乗輿未復大憝猶存勤王之師悉在畿

内急宣速告晷刻是爭商嶺則道迃且遥駱谷復

爲盗所扼僅通王命唯在襃斜此路若又阻艱南

北遂將敻絶以諸鎮危疑之𫝑居二逆誘脅之中

洶洶羣情各懐向背儻或楚琳發憾公肆猖狂南

塞要衝東延巨猾則我咽喉梗而心膂分矣今楚

琳能兩端顧望乃是天誘其衷故通歸塗將濟大

業陛下誠宜深以爲念厚加撫循得其持疑便足

集事必欲精求素行追抉宿疵則是改過不足以

補愆自新不足以贖罪凡今將吏豈得盡無疵瑕

人皆省思孰免疑畏又況阻命之輩脅從之流自

知負恩安敢歸化斯釁非小所宜速圖伏願陛下

思英主大略勿以小不忍虧橈興復之業也上釋

然開寤善待楚琳使者優詔存慰之 丁酉加宣

武節度使劉洽同平章事 己亥以行在都知兵

馬使渾瑊同平章事兼朔方節度使朔方邠寧振

武永平奉天行營兵馬副元帥 庚子詔數李懐

光罪惡叙朔方將士忠順功名猶以懐光舊勲曲

加容貸其副元帥太尉中書令河中尹并朔方等

諸道節度觀察等使宜並罷免授太子太保其所

管兵馬委本軍自舉一人功高望重者便宜統領

速具奏聞當授旌旄以從人欲 夏四月壬寅以

邠寧兵馬使韓逰瓌爲邠寧節度使癸卯以奉天

行營兵馬使戴休顔爲奉天行營節度使 靈武

守將寗景璿爲李懐光治第别將李如暹曰李太

尉逐天子而景璿爲之治第是亦反也攻而殺之

 甲辰加李晟鄜坊京畿渭北商華副元帥晟家

百口及神策軍士家屬皆在長安朱泚善遇之軍

中有言及家者晟泣曰天子何在敢言家乎泚使

晟親近以家書遺晟曰公家無恙晟怒曰爾敢與

賊爲間立斬之軍士未授春衣盛夏猶衣裘褐終

無叛志乙巳以陜虢防遏使唐朝臣爲河中同絳

節度使前河中尹李齊運爲京兆尹供晟軍糧役

 庚戌以魏博兵馬使田緒爲魏博節度使 渾

瑊帥諸軍出斜谷崔漢衡勸吐蕃出兵助之尚結

賛曰邠軍不出將襲我後韓逰瓌聞之遣其將曹

子逹將兵三千往會瑊軍吐蕃遣其將論莽羅依

將兵二萬從之李楚琳遣其將石鍠將卒七百從

瑊拔武功庚戌朱泚遣其將韓旻等攻武功鍠以

其衆迎降瑊戰不利收兵登西原會曹子逹以吐

蕃至擊旻大破之於武亭川斬首萬餘級旻僅以

身免瑊遂引兵屯奉天與李晟東西相應以逼長

安 朱泚姚令言數遣人誘涇原節度使馮河清

河清皆斬其使者大將田希鑒宻與泚通殺河清

以軍府附於泚泚以希鑒爲涇原節度使 上問

陸贄近有卑官自山北來者率非良士有邢建者

論說賊𫝑語最張皇察其事情頗似窺覘今已於

一所安置如此之類更有數人若不追尋恐成姦

計卿試思之如何爲便贄上奏以爲今盜據宫闕

有冒涉險逺來赴行在者當量加恩賞豈得復猜

慮拘囚其略曰以一人之聽覽而欲窮宇宙之變

態以一人之防慮而欲勝億兆之姦欺役智彌精

失道彌逺項籍納秦降卒二十萬慮其懐詐復叛

一舉而盡阬之其於防虞亦已甚矣漢高豁逹大

度天下之士至者納用不疑其於僃慮可謂䟽矣

然而項氏以滅劉氏以昌蓄疑之與推誠其效固

不同也秦皇嚴肅雄猜而荆軻奮其隂計光武寛

容博厚而馬援輸其𣢾誠豈不以虚懐待人人亦

思附任數御物物終不親情思附則感而恱之雖

寇讎化爲心膂矣意不親則懼而阻之雖骨肉結

爲仇慝矣又曰陛下智出庶物有輕待人臣之心

思周萬㡬有獨馭區㝢之意謀吞衆略有過慎之

防明照羣情有先事之察嚴束百辟有任刑致理

之規威制四方有以力勝殘之志由是才能者怨

於不任忠藎者憂於見疑著勲業者懼於不容懐

反側者迫於及討馴致離叛構成禍災天子所作

天下式瞻小猶慎之矧又非小願陛下以覆車之

轍爲戒實宗社無疆之休 韓逰瓌引兵㑹渾瑊

於奉天 丙寅加平盧節度使李納同平章事

朱滔攻貝州百餘日馬寔攻魏州亦踰四旬皆不

能下賈林復爲李抱眞說王武俊曰朱滔志吞貝

魏復值田恱被害儻旬日不救則魏博皆爲滔有

矣魏博既下則張孝忠必爲之臣滔連三道之兵

益以回紇進臨常山明公欲保其宗族得乎常山

不守則昭義退保西山河朔盡入於滔矣不若乗

貝魏未下與昭義合兵救之滔既破亡則闗中䘮

氣朱泚不日梟夷鑾輿反正諸將之功孰有居明

公之右者哉武俊恱從之戊辰武俊軍于南宫東

南抱真自臨洺引兵會之與武俊營相距十里兩

軍尚相疑明日抱眞以數騎詣武俊營賔客共諫

止之抱眞命行軍司馬盧𤣥卿勒兵以俟曰吾之

此舉繋天下安危若其不還領軍事以聽朝命亦

惟子勵將士以雪讎恥亦惟子言終遂行武俊嚴

備以待之抱眞見武俊叙國家禍難天子播遷持

武俊哭流涕縱横武俊亦悲不自勝左右莫能仰

視遂與武俊約爲兄弟誓同滅賊武俊曰相公十

兄名髙四海曏蒙開諭得棄逆從順免葅醢之罪

享王公之榮今又不間胡虜辱爲兄弟武俊當何

以爲報乎滔所恃者回紇耳不足畏也戰日願十

兄按轡臨視武俊決爲十兄破之抱眞退入武俊

帳中酣寝乆之武俊感激待之益恭指心仰天曰

此身已許十兄死矣遂連營而進 山南地𤍠上

以軍士未有春服亦自御裌衣 五月鹽鐵判官

萬年王紹以江淮繒帛來至上命先給將士然後

御衫韓滉遣使獻綾羅四十擔詣行在又運米百

艘以餉李晟時闗中兵荒米斗直錢五百及滉米

至減五之四 吐蕃既破韓旻等大掠而去朱泚

使田希鑒厚以金帛賂之吐蕃受之韓逰瓌以聞

渾瑊又奏尚結賛屢遣人約刻日共取長安既而

不至聞其衆今春大疫近已引兵去上以李晟渾

瑊兵少欲倚吐蕃以復京城聞其去甚憂之以問

陸贄贄以爲吐蕃貪狡有害無益得其引去實可

欣賀乃上奏其略曰吐蕃遷延觀望翻覆多端深

入郊畿隂受賊使致令羣帥進退憂虞欲捨之獨

前則慮其懐怨乗躡欲待之合𫝑則苦其失信稽

延戎若未歸寇終不滅又曰將帥意陛下不見信

任且患蕃戎之奪其功士卒恐陛下不恤舊勞而

畏蕃戎之專其利賊黨懼蕃戎之勝不死則悉遺

人擒百姓畏蕃戎之來有財必盡爲所掠是以順

於王化者其心不得不怠䧟於寇境者其𫝑不得

不堅又曰今懐光别保蒲絳吐蕃逺避封彊形𫝑

既分腹背無患瑊晟諸帥才力得伸又曰但願陛

下慎於撫接勤於砥礪中興大業旬月可期不宜

尚眷眷於犬羊之羣以失將士之情也上復使謂

贄曰卿言吐蕃形𫝑甚善然瑊晟諸軍當議規畫

令其進取朕欲遣使宣慰卿宜審細條䟽以聞贄

以爲賢君選將委任責成故能有功況今秦梁千

里兵𫝑無常遥爲規畫未必合宜彼違命則失君

威從命則害軍事進退羈礙難以成功不若假以

便宜之權待以殊常之賞則將帥感恱智勇得伸

乃上奏其略曰鋒鏑交於原野而决策於九重之

中機㑹變於斯湏而定計於千里之外用捨相礙

否臧皆凶上有掣肘之譏下無死綏之志又曰傳

聞與指實不同懸筭與臨事有異又曰設使其中

或有肆情干命者陛下能於此時戮其違詔之罪

乎是則違命者既不果行罰從命者又未必合宜

徒費空言秪勞睿慮匪唯無益其損實多又曰君

上之權特異臣下惟不自用乃能用人 乙亥李

抱真王武俊距貝州三十里而軍朱滔聞兩軍將

至急召馬寔寔晝夜兼行赴之或謂滔曰武俊善

野戰不可當其鋒宜徙營稍前逼之使回紇絶其

糧道我坐食德棣之餫依營而陳利則進攻否則

入保待其飢疲然後可制也滔疑未決㑹馬寔軍

至滔命明日出戰寔言軍士冒暑困憊請休息數

日乃戰常侍楊布將軍蔡雄引回紇逹干見滔逹

干曰回紇在國與鄰國戰常以五百騎破鄰國數

千騎如掃葉耳今受大王金帛牛酒前後無筭思

爲大王立效此其時矣明日願大王駐馬髙丘觀

回紇爲大王翦武俊之騎使匹馬不返布雄曰大

王英略蓋丗舉燕薊全軍將掃河南清闗中今見

小敵猶豫不擊失逺近之望將何以成霸業乎逹

干請戰是也滔喜遂決意出戰丙子旦武俊遣其

兵馬使趙琳將五百騎伏於桑林抱眞列方陳於

後武俊引騎兵居前自當回紇回紇縱兵衝之武

俊命其騎控馬避之回紇突出其後將還武俊乃

縱兵擊之趙琳自林中出横擊之回紇敗走武俊

急追之滔騎兵亦走自踐其歩陳歩騎皆東犇滔

不能制遂走趣其營抱眞武俊合兵追擊之時滔

引三萬人出戰死者萬餘人逃潰者亦萬餘人滔

纔與數千人入營堅守㑹日暮昬霧兩軍不能進

抱眞軍其營之西北武俊軍其東北滔夜焚營引

兵出南門趣德州遁去委棄所掠資貨山積兩軍

以霧不能追也滔殺楊布蔡雄而歸幽州心既内

慙又恐范陽留守劉怦因敗圖已怦悉發留守兵

夾道二十里具儀仗迎之入府相對悲喜時人多

之 初張孝忠以易州歸國詔以孝忠爲義武節

度使以易定滄三州隷之滄州剌史李固烈李惟

岳之妻兄也請歸𢘆州孝忠遣押牙安喜程華交

其州事固烈悉取軍府綾縑珍貨數十車將行軍

士大譟曰刺史掃府庫之實以行將士於後飢寒

柰何遂殺固烈屠其家程華聞亂自竇逃出亂兵

求得之請知州事華不得已從之孝忠聞之即版

華攝滄州剌史華素寛厚推心以待將士將士安

之㑹朱滔王武俊叛更遣人招華華皆不從時孝

忠在定州自滄如定必過瀛州瀛隷朱滔道路阻

澀滄州録事參軍李宇說華表陳利害請别爲一

軍華從之遣宇奉表詣行在上即以華爲滄州剌

史横海軍副大使知節度事賜名日華令日華歳

供義武租錢十二萬緡王武俊又使人說誘之時

軍中乏馬日華紿使者曰王大夫必欲相屬當以

二百騎相助武俊給之日華悉留其馬遣其士歸

武俊怒而方與馬燧等相拒不能攻取日華由是

獲全及武俊歸國日華乃遣人謝過償其馬價且

賂之武俊喜復與交好 庚寅李晟大陳兵諭以

收復京城先是姚令言等屢遣諜人覘晟進軍之

期皆爲邏騎所獲晟引示以所陳兵謂曰歸語諸

賊努力固守勿不忠於賊也皆飲之酒給錢而縱

之遂引兵至通化門外耀武而還賊不敢出晟召

諸將問兵所從入皆請先取外城掾坊市然後北

攻宫闕晟曰坊市狹隘賊若伏兵格鬬居人驚亂

非官軍之利也今賊重兵皆聚苑中不若自苑北

攻之潰其腹心賊必犇亡如此則宫闕不殘坊市

無擾䇿之上者也諸將皆曰善乃牒渾瑊及鎮國

節度使駱元光商州節度使尚可孤刻期集於城

下壬辰尚可孤敗泚將仇敬忠於藍田西斬之乙

未李晟移軍於光泰門外米倉村丙申晟方自臨

築壘泚驍將張庭芝李希倩引兵大至晟謂諸將

曰始吾憂賊潜匿不出今來送死此天賛我不可

失也命副元帥兵馬使吳詵等縱兵擊之時華州

營在北兵少賊併力攻之晟命牙前將李演等帥

精兵救之演等力戰賊敗走演等追之乗勝入光

泰門再戰又破之會夜晟歛兵還賊餘衆走入白

華門夜聞慟哭希倩希烈之弟也丁酉晟復出兵

諸將請待西師至夾攻之晟曰賊數敗已破膽不

乗勝取之使其成僃非計也賊又出戰官軍屢捷

駱元光敗泚衆於滻西戊戌晟陳兵於光泰門外

使李演及牙前兵馬使王佖將騎兵牙前將史萬

頃將步兵直抵𫟍牆神䴥村晟先使人夜開𫟍牆

二百餘歩比演等至賊已樹柵塞之自柵中刺射

官軍官軍不得進晟怒叱諸將曰縱賊如此吾先

斬公輩矣萬頃懼帥衆先進拔柵而入佖演引騎

兵繼之賊衆大潰諸軍分道並入姚令言等猶力

戰晟命決勝軍使唐良臣等歩騎蹙之且戰且前

凡十餘合賊不能支至白華門有賊數千騎出官

軍之背晟帥百餘騎回禦之左右呼曰相公來賊

皆驚潰先是泚遣張光晟將兵五千屯九曲去東

渭橋十餘里光晟密輸𣢾於晟及泚敗光晟勸泚

出亡泚乃與姚令言帥餘衆西走猶近萬人光晟

送泚出城還降於晟晟遣兵馬使田子竒以騎兵

追泚晟屯含元殿前舎於右金吾仗令諸軍曰晟

賴將士之力克清宫禁長安士庶乆䧟賊庭若小

有震驚非弔民伐罪之意晟與公等室家相見非

晩五日内無得通家信命京兆尹李齊運等安慰

居人晟大將髙明曜取賊妓尚可孤軍士擅取賊

馬晟皆斬之軍中股栗公私安堵秋毫無犯遠坊

有經宿乃知官軍入城者是日渾瑊戴休顔韓逰

瓌亦克咸陽敗賊三千餘衆聞泚西走分兵邀之

己亥晟使京西兵馬使孟渉屯白華門尚可孤屯

望仙門駱元光屯章敬寺晟以牙前三千人屯安

國寺以鎮京城斬泚黨李希倩敬釭彭偃等八人

於市 王武俊既破朱滔還𢘆州表讓幽州盧龍

節度使上許之 六月癸卯李晟遣掌書記吳人

于公異作露布上行在曰臣已肅清宫禁祗謁寝

園鍾𥲤不移廟貌如故上泣下曰天生李晟以爲

社稷非爲朕也晟在渭橋熒惑守歳乆之乃退賔

佐皆賀曰熒惑退舍皇家之福也宜速進兵晟曰

天子野次臣下知死敵而已天象髙逺誰得知之

既克長安乃謂之曰曏非相拒也吾聞五星贏縮

無常萬一復來守歳吾軍不戰自潰矣皆謝曰非

所及也朱泚將犇吐蕃其衆隨道散亡比至涇州

纔百餘騎田希鑒閉城拒之泚謂之曰汝之節吾

所授也柰何臨危相負使焚其門希鑒取節投火

中曰還汝節泚衆皆哭涇卒遂殺姚令言詣希鑒

降泚獨與范陽親兵及宗族賔客北趣驛馬闗寧

州刺史夏侯英拒之至彭原西城屯其將梁庭芬

射泚墜阬中韓旻等斬之詣涇州降源休李子平

犇鳯翔李楚琳斬之皆傳首行在上命陸贄草詔

賜渾瑊使訪求奉天所失裹頭内人贄上奏以爲

今巨盗始平疲瘵之民瘡痍之卒尚未循拊而首

說婦人非所以副惟新之望也謀始盡善克終已

稀始而不謀終則何有所賜瑊詔未敢承㫖上遂

不降詔竟遣中使求之乙巳詔吏部侍郎班宏充

宣慰使勞問將士撫諭蒸黎丙午李晟斬文武官

受朱泚寵任者崔宣洪經綸等十餘人又表守節

不屈者劉廼蔣沇等己酉以李晟爲司徒中書令

駱元光尚可孤各遷官有差以檢校御史中丞田

希鑒爲涇原節度使 詔改梁州爲興元府 甲

寅以渾瑊爲侍中韓逰⿰王⿱亠𭾱戴休顔各遷官有差

朱泚之敗也李忠臣犇樊川擒獲丙辰斬之 上

問陸贄今至鳯翔有迎駕諸軍形𫝑甚盛欲因此

遣人代李楚琳何如贄上奏以爲如此則事同脅

執以言乎除亂則不武以言乎務理則不誠用是

時廵後將安入議者或謂之權臣竊未諭其理夫

權之爲義取類權衡今輦路所經首行脅奪易一

帥而虧萬乗之義得一方而結四海之疑乃是重

其所輕而輕其所重謂之權也不亦反乎以反道

爲權以任數爲智君上行之必失衆臣下用之必

䧟身歴代之所以多䘮亂而長姦邪由此誤也不

如俟奠枕京邑徴授一官彼喜於恩宥將犇走不

暇安敢輒有旅拒復勞誅鉏哉戊午車駕發漢中

 李晟綜理長安以僃百司自請至鳯翔迎扈上

不許内常侍尹元貞奉使同華輒詣河中招諭李

懐光晟奏元貞矯制擅赦元惡請理其罪 秋七

月丙子車駕至鳯翔斬喬琳蔣鎮張光晟等李晟

以光晟雖臣賊而滅賊亦頗有力欲全之上不許

 副元帥判官髙郢數勸李懐光歸𣢾懐光遣其

子璀詣行在謝罪請束身歸朝庚辰詔遣給事中

孔巢父齎先除懐光太子太保敕詣河中宣慰朔

方將士悉復官爵如故 壬午車駕至長安渾瑊

韓逰瓌戴休顔以其衆扈從李晟駱元光尚可孤

以其衆奉迎步騎十餘萬旌旗數十里晟謁見上

於三橋先賀平賊後謝收復之晩伏路左請罪上

駐馬慰撫爲之掩涕命左右扶上馬至宫每間日

輒宴勲臣賞賜豐渥李晟爲之首渾瑊次之諸將

相又次之 曹王臯遣其將伊慎王鍔圍安州李

希烈遣其甥劉戒虚將歩騎八千救之臯遣别將

李伯潜逆擊之於應山斬首千餘級生擒戒虚徇

於城下安州遂降以伊慎爲安州刺史又擊希烈

將康叔夜於厲郷走之 丁亥孔巢父至河中李

懐光素服待罪巢父不之止懐光左右多胡人皆

歎曰太尉無官矣巢父又宣言於衆曰軍中誰可

代太尉領軍事者於是懐光左右發怒諠譟宣詔

未畢衆殺巢父及中使啖守盈懐光亦不之止復

治兵爲拒守之僃 初肅宗在靈武上爲奉節王

學文於李泌代宗之丗泌居蓬萊書院上爲太子

亦與之逰及上在興元泌爲杭州刺史上急詔徴

之與睦州刺史杜亞俱詣行在乙未以泌爲左散

騎常侍亞爲刑部侍郎命泌日直西省以候對朝

野皆屬目附之上問泌河中宻邇京城朔方兵素

稱精銳如逹奚小俊等皆萬人敵朕晝夕憂之柰

何對曰天下事甚有可憂者若惟河中不足憂也

夫料敵者料將不料兵今懐光將也小俊之徒乃

兵耳何足爲意懐光既解奉天之圍視朱泚垂亡

之虜不能取乃與之連和使李晟得取以爲功今

陛下已還宫闕懐光不束身歸罪乃虐殺使臣鼠

伏河中如夢魘之人耳但恐不日爲帳下所梟使

諸將無以藉手也 李希烈聞李希倩伏誅忿怒

八月壬寅遣中使至蔡州殺顔眞卿中使曰有敕

眞卿再拜中使曰今賜卿死眞卿曰老臣無狀罪

當死不知使者幾日發長安使者曰自大梁來非

長安也眞卿曰然則賊耳何謂敕邪遂縊殺之

李晟以涇州倚邉屢害軍帥常爲亂根奏請往理

不用命者力田積粟以攘吐蕃癸卯以晟兼鳯翔

隴右節度等使及四鎮北庭涇原行營副元帥進

爵西平王時李楚琳入朝晟請與俱至鳯翔斬之

以懲逆亂上以新復京師務安反仄不許先是上

命渾瑊駱元光討李懐光軍于同州懐光遣其將

徐庭光以精卒六千軍于長春宫以拒之瑊等數

爲所敗不能進時度支用度不給議者多請赦懐

光上不許李懐光遣其妹壻要廷珍守晉州牙將

毛朝𫾻守隰州鄭抗守慈州馬燧皆遣人說下之

上乃加渾瑊河中絳州節度使充河中同華陜虢

行營副元帥加馬燧奉誠軍晉慈隰節度使充管

内諸軍行營副元帥與鎮國節度使駱元光鄜坊

節度使唐朝臣合兵討懐光初王武俊急攻康日

知於趙州馬燧奏請詔武俊與李抱眞同擊朱滔

以深趙隷武俊改日知爲晉慈隰節度使上從之

日知未至而三州降燧故上使燧兼領之燧表讓

三州於日知且言因降而授恐後有功者踵以爲

常上喜而許之燧遣使迎日知既至籍府庫而歸

之 甲辰以鳯翔節度使李楚琳爲左金吾大將

軍 丙午加渾瑊朔方行營元帥 李晟至鳯翔

治殺張鎰之罪斬禆將王斌等十餘人 朱滔爲

王武俊所攻殆不能軍上表待罪 癸未馬燧將

步騎三萬攻絳州 度支以李懐光所部將士數

萬與懐光同反不給冬衣上曰朔方軍累代忠義

今爲懐光所制耳將士何罪冬十月己亥詔朔方

及諸軍在懐光所者冬衣及賞錢皆當别貯俟道

路稍通即時給之 李勉累表乞自貶辛丑罷勉

都統節度使其檢校司徒同平章事如故 丙辰

李懐光將閻晏寇同州官軍敗于沙苑詔徴邠州

之軍韓逰瓌將甲士六千赴之 乙丑馬燧拔絳

州分兵取聞喜萬泉虞郷永樂猗氏 閏月丙子

以涇原節度使田希鑒爲衛尉卿李晟初至鳳翔

希鑒遣使參候晟謂使者曰涇州逼近吐蕃萬一

入寇州兵能獨禦之乎欲遣兵防援又未知田尚

書意使者歸以吿希鑒希鑒果請援兵晟遣腹心

將彭令英等戍涇州晟尋託廵邉詣涇州希鑒出

迎晟與之並轡而入道舊結歡希鑒妻李氏以叔

父事晟晟謂之田郎晟命具三日食曰廵撫畢即

還鳳翔希鑒不復疑晟置宴希鑒與將佐俱詣晟

營晟伏甲於外廡既食而飲彭令英引涇州諸將

下堂晟曰我與汝曹乆别各宜自言姓名於是得

爲亂者石竒等三十餘人讓之曰汝曺屢爲逆亂

殘害忠良固天地所不容悉引出斬之希鑒尚在

座晟顧之曰田郎亦不得無過以親知之故當使

身首得完希鑒曰唯遂引出縊殺之并其子萼晟

入其營諭以誅希鑒之意衆股栗無敢動者 李

希烈遣其將翟崇暉悉衆圍陳州乆之不克李澄

知大梁兵少不能制滑州遂焚希烈所授旌節誓

衆歸國甲午以澄爲汴滑節度使 宋亳節度使

劉洽遣馬歩都虞候劉昌與隴右幽州行營節度

使曲環等將兵三萬救陳州十一月癸卯敗翟崇

暉於州西斬首三萬五千級擒崇暉以獻乗勝進

攻汴州李希烈懼犇歸蔡州李澄引兵趣汴州至

城北恇怯不敢進劉洽兵至城東戊午李希烈守

將田懐珍開門納之明日澄入舍於浚儀兩軍之

士日有忿䦧㑹希烈鄭州守將孫液降於澄澄引

兵屯鄭州詔以都統司馬寳鼎薛珏爲汴州刺史

李勉至長安素服待罪議者多以勉失守大梁不

應尚爲相李泌言於上曰李勉公忠雅正而用兵

非其所長及大梁不守將士棄妻子而從之者殆

二萬人足以見其得衆心矣且劉洽出勉麾下勉

至睢陽悉舉其衆以授之卒平大梁亦勉之功也

上乃命勉復其位議者又言韓滉聞鑾輿在外聚

兵修石頭城隂蓄異志上疑之以問李泌對曰滉

公忠清儉自車駕在外滉貢獻不絶且鎮撫江東

十五州盜賊不起皆滉之力也所以修石頭城者

滉見中原版蕩謂陛下將有永嘉之行爲迎扈之

僃耳此乃人臣忠篤之慮柰何更以爲罪乎滉性

剛嚴不附權貴故多謗毁願陛下察之臣敢保其

無它上曰外議洶洶章奏如麻卿弗聞乎對曰臣

固聞之其子臯爲考功員外郎今不敢歸省其親

正以謗語沸騰故也上曰其子猶懼如此卿柰何

保之對曰滉之用心臣知之至熟願上章明其無

它乞宣示中書使朝衆皆知之上曰朕方欲用卿

人亦何易可保慎勿違衆恐併爲卿累也泌退遂

上章請以百口保滉它日上謂泌曰卿竟上章已

爲卿留中雖知卿與滉親舊豈得不自愛其身乎

對曰臣豈肯私於親舊必負陛下顧滉實無異心

臣之上章以爲朝廷非爲身也上曰如何其爲朝

廷對曰今天下旱蝗闗中米斗千錢倉廪耗竭而

江東豐稔願陛下早下臣章以解朝衆之惑面諭

韓臯使之歸覲令滉感激無自疑之心速運糧儲

豈非爲朝廷邪上曰善朕深諭之矣即下泌章令

韓臯謁告歸覲面賜緋衣諭以卿父比有謗言朕

今知其所以釋然不復信矣因言闗中乏糧歸語

卿父宜速致之臯至潤州滉感恱流涕即日自臨

水濵發米百萬斛聽臯留五日即還朝臯别其母

啼聲聞於外滉怒召出撻之自送至江上冒風濤

而遣之既而陳少逰聞滉貢米亦貢二十萬斛上

謂李泌曰韓滉乃能化陳少逰亦貢米矣對曰豈

惟少逰諸道將爭入貢矣 吏部尚書同平章事

蕭復奉使自江淮還與李勉盧翰劉從一俱見上

勉等退復獨留言於上曰陳少逰任兼將相首敗

臣節韋臯幕府下僚獨建忠義請以臯代少逰鎮

淮南使善惡著明上然之尋遣中使馬欽緒揖劉

從一附耳語而去諸相還閤從一詣復曰欽緒宣

㫖令從一與公議朝來所言事即奏行之勿令李

盧知敢問何事也復曰唐虞黜陟岳牧僉諧爵人

於朝與士共之使李盧不堪爲相則罷之既在相

位朝廷政事安得不與之同議而獨隱此一事乎

此最當今之大弊朝來主上亦有斯言復已面陳

其不可不謂聖意尚爾復不惜與公奏行之但恐

浸以成俗未敢以告竟不以事語從一從一奏之

上愈不恱復乃上表辭位乙丑罷爲左庶子劉洽

克汴州得李希烈起居注云某月日陳少逰上表

歸順少逰聞之慙懼發疾十二月乙亥薨贈太尉

賻祭如常儀淮南大將王韶欲自爲留後令將士

推已知軍事且欲大掠韓滉遣使謂之曰汝敢爲

亂吾即日全軍度江誅汝矣韶等懼而止上聞之

喜謂李泌曰滉不惟安江東又能安淮南眞大臣

之器卿可謂知人庚辰加滉平章事江淮轉運使

滉運江淮粟帛入貢府無虚月朝廷賴之使者勞

問相繼恩遇始深矣

貞元元年春正月癸丑贈顔眞卿司徒謚曰文忠

 新州司馬盧杞遇赦移吉州長史謂人曰吾必

再入未幾上果用爲饒州刺史給事中𡊮髙應草

制執以白盧翰劉從一曰盧杞作相致鑾輿播遷

海内瘡痍柰何遽遷大郡願相公執奏翰等不從

更命它舍人草制乙卯制出髙執之不下且奏杞

極惡窮凶百辟疾之若讎六軍思食其肉何可復

用上不聽補闕陳京趙需等上䟽曰杞三年擅權

百揆失叙天地神祗所知華夏蠻夷同棄儻加巨

姦之寵必失萬姓之心丁巳袁髙復於正牙論奏

上曰杞已再更赦高曰赦者止原其罪不可爲刺

史陳京等亦爭之不已曰杞之執政百官常如兵

在其頸今復用之則姦黨皆唾掌而起上大怒左

右辟易諫者稍引却京顧曰趙需等勿退此國大

事當以死爭之上怒稍解戊午上謂宰相與杞小

州刺史可乎李勉曰陛下欲與之雖大州亦可其

如天下失望何壬戌以杞爲澧州别駕使謂𡊮髙

曰朕徐思卿言誠爲至當又謂李泌曰朕已可𡊮

髙所奏泌曰累日外人竊議比陛下於桓靈今承

德音乃堯舜之不逮也上恱杞竟卒於澧州髙恕

己之孫也 三月李希烈䧟鄧州 戊午以汴滑

節度使李澄爲鄭滑節度使 以代宗女嘉誠公

主妻田緒 李懐光都虞候吕鳴岳密通𣢾於馬

燧事泄懐光殺之屠其家事連幕僚髙郢李鄘懐

光集將士而責之郢鄘抗言逆順無所慙隱懐光

囚之鄘邕之姪孫也馬燧軍于寳鼎敗懐光兵於

陶城斬首萬餘級分兵會渾瑊逼河中 夏四月

丁丑以曹王臯爲荆南節度李希烈將李思登以

隨州降之 壬午馬燧渾瑊破李懐光兵於長春

宫南遂掘塹圍官城懐光諸將相繼來降詔以燧

瑊爲招撫使 五月丙申劉洽更名𤣥佐 韓逰

⿰王⿱亠𭾱請兵於渾瑊共取朝邑李懐光將閻晏欲爭之

士卒指邠軍曰彼非吾父兄則吾子弟柰何以白

刃相向乎語甚囂晏遽引兵去懐光知衆心不從

乃詐稱欲歸國聚貨財飾車馬云俟路通入貢由

是得復踰旬月 六月辛巳以劉𤣥佐兼汴州刺

史 朱滔病死將士奉前𣵠州刺史劉怦知軍事

 時連年旱蝗度支資糧匱竭言事者多請赦李

懐光李晟上言赦懐光有五不可河中距長安纔

三百里同州當其衝多兵則未爲示信少兵則不

足隄防忽驚東偏何以制之一也今赦懐光必以

晉絳慈隰還之渾瑊既無所詣康日知又應遷移

土宇不安何以奨勵二也陛下連兵一年討除小

醜兵力未窮遽赦其反逆之罪今西有吐蕃北有

回紇南有淮西皆觀我彊弱不謂陛下施德澤愛

黎元乃謂兵屈於人而自罷耳必競起窺覦之心

三也懐光既赦則朔方將士皆應叙勲行賞今府

庫方虚賞不滿望是愈激之使叛四也既解河中

罷諸道兵賞典不舉怨言必起五也今河中斗米

五百芻藁且盡牆壁之間餓殍甚衆且其軍中大

將殺戮略盡陛下但敇諸道圍守旬時彼必有内

潰之變何必養腹心之疾爲它日之悔哉又請發

兵二萬自僃資糧獨討懷光秋七月甲午朔馬燧

自行營入朝奏稱懐光凶逆尤甚赦之無以令天

下願更得一月糧必爲陛下平之上許之 壬子

以劉怦爲幽州盧龍節度使 八月馬燧至行營

與諸將謀曰長春宫不下則懐光不可得長春宫

守僃甚嚴攻之曠日持乆我當身往諭之遂徑造

城下呼懐光守將徐庭光庭光帥將士羅拜城上

燧知其心屈徐謂之曰我自朝廷來可西向受命

庭光等復西向拜燧曰汝曹自禄山已來徇國立

功四十餘年何忽爲㓕族之計從吾言非止免禍

富貴可圖也衆不對燧披襟曰汝不信吾言何不

射我將士皆伏泣燧曰此皆懐光所爲汝曹無罪

第堅守勿出皆曰諾壬申燧與渾瑊韓逰瓌進軍

逼河中至焦籬堡守將尉珪以七百人降是夕懐

光舉火諸營不應駱元光在長春宫下使人招徐

庭光庭光素輕元光遣卒罵之又爲優胡於城上

以侮之且曰我降漢將耳元光使白燧燧還至城

下庭光開門降燧以數騎入城慰撫其衆大呼曰

吾輩復爲王人矣渾瑊謂僚佐曰始吾謂馬公用

兵不吾逺也今乃知吾不逮多矣詔以庭光試殿

中監兼御史大夫甲戌燧帥諸軍至河西河中軍

士自相驚曰西城擐甲矣又曰東城捉隊矣須㬰

軍士皆易其號爲太平字懐光不知所爲乃縊而

死初懐光之解奉天圍也上以其子璀爲監察御

史寵待甚厚及懐光屯咸陽不進璀密言於上曰

臣父必負陛下願早爲之僃臣聞君父一也但今

日之𫝑陛下未能誅臣父而臣父足以危陛下陛

下待臣厚臣胡人性直故不忍不言耳上驚曰知

卿大臣愛子當爲朕委曲彌縫而密奏之對曰臣

父非不愛臣臣非不愛其父與宗族也顧臣力竭

不能回耳上曰然則卿以何策自免對曰臣之進

言非茍求生也臣父敗則臣與之俱死矣復有何

策哉使臣賣父求生陛下亦安用之上曰卿勿死

爲朕更至咸陽諭卿父使君臣父子俱全不亦善

乎璀至咸陽而還曰無益也願陛下僃之勿信人

言臣今往說諭萬方臣父言汝小子何知主上無

信吾非貪富貴也直畏死耳汝豈可䧟吾入死地

邪及李泌赴陜上謂之曰朕所以再三欲全懐光

者誠惜璀也卿至陜試爲朕招之對曰陛下未幸

梁洋懐光猶可降也今則不然豈有人臣迫逐其

君而可復立於其朝乎縱彼顔厚無慙陛下每視

朝何心見之臣得入陜借使懐光請降臣不敢受

況招之乎李璀固賢者必與父俱死矣若其不死

則亦無足貴也及懐光死璀先刃其二弟乃自殺

朔方將牛名俊斷懐光首出降河中兵猶萬六千

人燧斬其將閻晏等七人餘皆不問燧自辭行至

河中平凡二十七日燧出髙郢李鄘於獄皆奏置

幕下韓逰⿰王⿱亠𭾱之攻懐光也楊懐賔戰甚力上命特

原其子朝晟逰⿰王⿱亠𭾱遂以朝晟爲都虞候上使問陸

贄河中既平復有何事所宜區處令悉條奏贄以

河中既平慮必有希㫖生事之人以爲王師所向

無敵請乗勝討淮西者李希烈必誘諭其所部及

新附諸帥曰奉天息兵之㫖乃因窘急而言朝廷

稍安必復誅伐如此則四方負罪者孰不自疑河

朔青齊固當響應兵連禍結賦役繁興建中之憂

行將復起乃上奏其略曰福不可以屢徼幸不可

以常覬又曰臣姑以生禍爲憂而未敢以獲福爲

賀又曰陛下懐悔過之深誠降非常之大號所在

宣𫾻之際聞者莫不涕流假王叛換之夫削僞號

以請罪觀釁首䑕之將一純誠以效勤又曰曩討

之而愈叛今釋之而畢來曩以百萬之師而力殫

今以咫尺之詔而化洽是則聖王之敷理道服暴

人任德而不任兵明矣羣帥之悖臣禮拒天誅圖

活而不圖王又明矣是則好生以及物者乃自生

之方施安以及物者乃自安之術擠彼於死地而

求此之乆生也措彼於危地而求此之乆安也從

古及今未之有焉又曰一夫不率闔境罹殃一境

不寧普天致擾又曰億兆汙人四三叛帥感陛下

自新之㫖恱陛下盛德之言革面易辭且脩臣禮

其於深言宻議固亦未盡坦然必當聚心而謀傾

耳而聽觀陛下所行之事考陛下所誓之言若言

與事符則遷善之心漸固儻事與言背則慮禍之

態復興又曰朱泚滅而懐光戮懐光戮而希烈征

希烈儻平禍將次及則彼之蓄素疑而懐宿負者

能不爲之動心哉又曰今皇運中興天禍將悔以

逆泚之偷居上國以懐光之竊保中畿歳未再周

相次梟殄實衆慝驚心之日羣生改觀之時威則

已行恵猶未洽誠宜上副天眷下收物情布恤人

之恵以濟威乗滅賊之威以行恵又曰臣所未敢

保其必從唯希烈一人而已揆其私心非不願從

也想其潜慮非不追悔也但以猖狂失計已竊大

名雖荷陛下全宥之恩然不能不自⿰靣⾒ -- 靦於天地之

間耳縱未順命斯爲獨夫内則無辭以起兵外則

無類以求助其計不過厚撫部曲偷容歳時心雖

陸梁𫝑必不致陛下但敇諸鎮各守封疆彼既氣

奪筭窮是乃狴牢之類不有人禍則當鬼誅古所

謂不戰而屈人之兵者斯之謂歟丁卯詔以李懐

光甞有功宥其一男使續其後賜之田宅歸其首

及尸使收葬加馬燧兼侍中渾瑊檢校司空餘將

卒賞賚各有差諸道與淮西連接者宜各守封疆

非被侵軼不須進討李希烈若降當待以不死自

餘將士百姓一無所問 駱元光殺徐庭光渾瑊

鎮河中盡得李懐光之衆朔方軍自是分矣

盧龍節度使劉怦疾病九月己亥詔以其子行軍

司馬濟權知節度事怦尋薨

二年春正月李希烈將杜文朝寇襄州二月癸亥

山南東道節度使樊澤擊擒之 三月李希烈别

將寇鄭州義成節度使李澄擊破之希烈兵𫝑日

蹙會有疾夏四月丙寅大將陳仙竒使醫陳山甫

毒殺之因以兵悉誅其兄弟妻子舉衆來降甲申

以仙竒爲淮西節度使 闗中倉廪竭禁軍或自

脫巾呼於道曰拘吾於軍而不給糧吾罪人也上

憂之甚㑹韓滉運米三萬斛至陜李泌即奏之上

喜遽至東宫謂太子曰米已至陜吾父子得生矣

時禁中不釀命於坊市取酒爲樂又遣中使諭神

策六軍軍士皆呼萬歳時比歳饑饉兵民率皆瘦

黒至是麥始熟市有醉人當時以爲嘉瑞人乍飽

食死者復伍之一數月人膚色乃復故 初上與

常侍李泌議復府兵泌因爲上歷叙府兵自西魏

以來興廢之由且言府兵平日能安居田畒每府

有折衝領之折衝以農隙教習戰陳國家有事徴

發則以符契下其州及府參驗發之至所期處將

帥按閱有教習不精者罪其折衝甚者罪及刺史

軍還則賜勲加賞便道罷之行者近不踰時逺不

經歳髙宗以劉仁軌爲洮河鎮守使以圖吐蕃於

是始有乆戍之役武后以來承平日乆府兵浸墮

爲人所賤百姓恥之至蒸熨手足以避其役又牛

仙客以積財得宰相邉將效之山東戍卒多齎繒

帛自隨邉將誘之寄於府庫晝則苦役夜縶地牢

利其死而没入其財故自天寶以後山東戍卒還

者什無二三其殘虐如此然未甞有外叛内侮殺

帥自擅者誠以顧戀田園恐累宗族故也自開元

之末張說始募長征兵謂之彍騎其後益爲六軍

及李林甫爲相奏請軍皆募人爲之兵不土著又

無宗族不自重惜忘身徇利禍亂遂生至今爲梗

曏使府兵之法常存不廢安有如此下陵上替之

患哉陛下思復府兵此乃社稷之福太平有日矣

上曰俟平河中當與卿議之

三年春二月戊寅鎮海節度使韓滉薨 夏六月

以陜虢觀察使李泌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四年春二月李泌自陳衰老獨任宰相精力耗竭

既未聽其去乞更除一相上曰朕深知卿勞苦但

未得其人耳上從容與泌論即位以來宰相曰盧

杞忠清彊介人言杞姦邪朕殊不覺其然泌曰人

言𣏌姦邪而陛下獨不覺其姦邪此乃𣏌之所以

爲姦邪也儻陛下覺之豈有建中之亂乎𣏌以私

隙殺楊炎擠顔眞卿於死地激李懐光使叛賴陛

下聖明竄逐之人心頓喜天亦悔禍不然亂何由

弭上曰楊炎以童子視朕每論事朕可其奏則恱

與之往復問難即怒而辭位觀其意以朕爲不足

與言故也以是交不可忍非由杞也建中之亂術

士豫請城奉天此蓋天命非杞所能致也泌曰天

命他人皆可以言之惟君相不可言蓋君相所以

造命也若言命則禮樂刑政皆無所用矣紂曰我

生不有命在天此商之所以亡也上曰朕好與人

較量理體崔祐甫性𥚹躁朕難之則應對失次朕

常知其短而䕶之楊炎論事亦有可采而氣色麤

傲難之輒勃然怒無復君臣之禮所以每見令人

忿發餘人則不敢復言盧𣏌小心朕所言無不從

又無學不能與朕往復故朕所懐常不盡也對曰

𣏌言無不從豈忠臣乎夫言而莫予違此孔子所

謂一言喪邦者也上曰惟卿則異彼三人者朕言

當卿常有喜色不當常有憂色雖時有逆耳之言

如曏來紂及䘮邦之類朕細思之皆卿先事而言

如此則理安如彼則危亂言雖深切而氣色和順

無楊炎之陵傲朕問難往復卿辭理不屈又無好

勝之志直使朕中懐已盡而屈服不能不從此朕

所以私喜於得卿也泌曰陛下所用相尚多今皆

不論何也上曰彼皆非所謂相也凡相者必委以

政事如𤣥宗時牛仙客陳希烈可以謂之相乎如

肅宗代宗之任卿雖不受其名乃眞相耳必以官

至平章事爲相則王武俊之徒皆相也

五年 初上思李懐光之功欲宥其一子而子孫

皆已伏誅戊辰詔以懐光外孫燕八八爲懐光後

賜姓名李承緒除左衛率胄曹參軍賜錢千緡使

養懐光妻王氏及守其墓祀

七年春二月癸未易定節度使張孝忠薨

八年春三月丁丑山南東道節度使曹成王臯薨

 宣武節度使劉𤣥佐有威略其母雖貴日織絹

一匹謂𤣥佐曰汝本寒微天子富貴汝至此必以

死報之故𤣥佐始終不失臣節庚午𤣥佐薨

夏六月癸酉平盧節度使李納薨軍中推其子師

古知留後

十二年春三月魏博節度使田緒尚嘉誠公主有

庶子三人季安最幼公主子之以爲副大使夏四

月庚午緒暴薨左右匿之使季安領軍事年十五

乙亥發喪推季安爲留後

十七年夏五月丁巳成德節度使王武俊薨

秋七月辛巳以成德節度副使王士眞爲節度使



通鑑紀事本末卷第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