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閑老人滏水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三
閑閑老人滏水文集 卷第十三 金 趙秉文 撰 景湘潭袁氏藏汲古閣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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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閑老人滏水文集第十三
記
安堂記
許昌任君子山作草堂于私第榜之曰適安客過
而問所以名堂之意曰子将無而不安乎抑
意而安之乎子山曰今夫水則流火則𤍜魚
鳥之則翔泳草木之則條逹腰適則忘帯足
則忘今吾名不𨽾於仕版身不渉于行伍足
不跡于是非之塲口不渉于是非之境未酉而寝
過𫑗而𧺫毎興極意㑹則登臨山水咲詠風月翫
泉石恱松竹手執周易一卷與佛老飬性之書数
册以吾性而巳吾安焉子其為何如客曰先生
之為則一其所以為適則異子以嵇康之適于
鍜阮藉之適于酒與夫聖賢之適于有道以異乎
茍以適性為事則斥鷃無羡于天地之樂桀跖無
羡于顔冉之徳其于適性一也而静躁殊途善𢙣
異趣此向郭之失晋宋之流所以蕩而忘返者也
且夫禮以檢情樂以導和仁之勝不仁義之勝不
義皆非以適性為事茍以採山釣水為則忘其
君聲色欲為適則忘其親忘親則不仁忘君則
不義不仁不義子安之乎而且奚適哉子山曰請
無以形適而以心適其可乎客曰心迹一也自心
迹之判于是有清狂有白痴皆名教之罪人而非
君子之正也記曰君子素其位而行不𩓑乎其外
素冨貴行乎冨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患難行乎
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古之君子不以外傷
内視貧富貴賤死生禍福皆外物也隨所遇而安
之無私焉譬之水上之則為雨露霜雪下之則為
江河井泉激之則為波瀦之斯為淵千變萬化因
物以賦形及其至也推而放諸東海而凖推而放
之南西北海而凖故君子有取焉斯不亦無適而
不安乎子山曰是吾心也請歸而刋之石客為誰
滏陽趙某也
寓樂亭記
河朔之地沃野千里盤盤一都㑹大行西来大體
如一身蘇門奠其首隆慮㩀其雷首披其胸土
門開其腹恒山枕其足注以横漳塹以滹沱鐘以
大陸其山川風氣雄深欝律故其人物魁傑秀異
有平原之遺風廉藺之遺骨下逮宋廣平魏文貞
皆河朔人傳曰三晋多竒士其土風之然乎寕晋
寔趙郡之附庸而吾真定王君之棲棘于此越眀
年政成乃即城以為亭因隍以為池引洨水其中
植以荷蓮以為士民㳺𮗚之地吾友邑今吳徴公
妙伻来以記請某曰今夫樵者樂于山漁者樂于
水與夫其静如山其動如水此智仁者之𠩄樂也
其𠩄樂同其所以寓者或異嘗試與子登兹亭以
四望其亦有得乎無得乎将為仁者靜乎抑為智
者動乎其動静交相飬乎其亦動靜兼忘乎不移
一席之地而寓妙意于数百里之外皆兹亭之所
𦔳也若夫南馳鉅鹿則主父之所以困沙丘也北
走恒山則簡子之所以得寳符也西挹井陘則韓
信之所以破趙壁也東接兾竒則光武之所以趋
信都也自今𮗚之盖世力盡化為灰塵忽焉如飛
鳥之過空盖将訪其遺迹但見城㫁址烟雲草
𣗳而巳方其寓世而不知其寓也沉酣于醉夣之
塲而馳騖于功名之㑹至于芒然疲溢然盡其亦
知有不芒不盡者乎雖然物與我相為無窮而人
之生有限山川如舊而四時之風月常新此吾人
之所樂也既以寓吾樂且以名其亭
磁州石橋記
北趋天都南走梁宋西通秦晋之郊東馳海岱之
㑹磁為一要冲滏水西来距城四十里而近又五
里東合於漳方春秋霖潦砯崖而下漳水怒則
激流而上匯于𮗚魚亭下者三丈有竒吞長堤滅
兩涘平時有𦊙而漁有舟而方𡻕刓時復波蕩水
潏居者病繹騷行者歎𣻉留我惟識𮗜公和尚戚
之乃伐木以石易脆以堅踵洨水之制而梁之臨
終以命其徒善仙俾鳩厥功仙日而不笠毳而不
風經雨營垂四十年僅克有成凡用石若工以
億計𮗚其締搆隆崇礱嵌緻宻如山斯屹如月斯
彀力㧞地勍势與空閗忽𠔃無楹何其壮也廣容
兩𮜿髙以十丈旁鑿二室以泄水怒下洞九泉以
鎮地脉堊以白灰制以鉄鍵標以華柱護以崇欄
物獸怪蹲伏騰擲變態百出屹若飛動𭊌可駭
也每夕陽西下大行千里明月東出二州合流徘
近郊則銅雀之䑓西陵之𣗳髙齊石趙之所睥
睨信陵平原之所馳逐山川興廢森乎目中信天
下之雄勝而燕南之偉𮗚也噫自有天地便有此
川黄軒以来載祀億千天祕神造弗度弗涓而是
橋也盖經始于世宗龍飛遼東之𥘉而㫁手于
聖上鳯集鼓山之年豈前修弗迨将俟昭代而啓
人謀哉非聖人先天格靈昭太平之應大雄遺身
及物弘利渉之縁其何以臻兹僕忝郷逖聆頌
聲敢銘金石用昭厥成銘之曰
於繹工妙 天造地設 窅神功兮
𫞐挿駢比 楞平嵌閗 傶穹崇兮
超崖截壑 躡趙跨衛 亘長虹兮
憧憧往来 天下有道 津梁通兮
持斧衣繡 褰幃憑軾 𮗚民風兮
輿琛輦幣 鳥𪧐衡山 入㑹同兮
耽耽鼇水涸石泐 兹無窮兮
學道齋記
余七歳知讀書十有七舉進士二十有七與吾姬
伯正父同登大定二十五年進士第厥後余調安
塞主簿𨗇邯郸唐山令是時年少氣鋭急簿書稱
賔客舞智以自私攘名以自尊盖無非為利之學
使其乾没不巳将遂君子之棄而小人之歸矣而
吾伯正父心平氣和以拊循其下飬兄弟之子
如其所生年四十餘丧其配遂不復娶若将終身
焉及任監察御史危言讜議濵死而不顧是其果
有大過人者㤗和二年春相㑹於京師親其状義
而不朋窮其心淡然而無所求察其私盖恥一物
之不得其職是豈真有道者耶他日余問道于伯
正父伯正父曰余何知道余但日食二升米終𡻕
製一緼日旦入局了吾職不敢欺賔客慶吊之
外課子孫讀書而巳余何知道在他人乃尋常日
用事而伯正父行之乃有超然不可及者何哉吾
儕小人于日用事外所為營營矻矻計較于得失
毁譽之間不過為身及妻子計而巳而人情之所
甚好者伯正父無之酒色人所甚好也伯正父無
之綺繡珠玉玩好之物伯正父無之怒氣以待人
恃才以陵物伯正父無之非有道者之乎或者
不之信曰今之學者不如是且伯正父所學者何
道也余笑謝曰子去矣有道人𣑽志者翻著韈嘗
曰乍可刺你眼不可隠我脚若當詣彼問之
種徳堂記
傳曰十年之計𣗳之以木百年之計種之以徳𥨸
嘗以古騐今為善于家而責報于齒如持印劵鑰
合取所𭔃物不在其身則在其子孫又何待百年
而巳哉今夫日月之眀在乎天而所明在乎地寳
玉之精在乎山而光乎草木賢人君子其徳在
乎身而其榮及其子孫理固然也其或司命所不
識聖哲所難言若管仲之後無聞而臯陶庭堅之
祀忽諸議者猶以為専魚塩之利而掌法理之官
也善乎東坡先生之論天也曰天可必乎仁者不
必夀賢者不必富天不可必乎賢者必有後天地
之大以無心也何甞擇善人而賞之惡人而罰之
譬如一氣之所春一雨之所滋甘苦美𢙣蕃然並
育至其華者寔條者幹霜降木落萬物皆虗而松
栢傑然于𡻕寒之後其不變者可必也噫天地一
圃也萬物一果蓏也無徳而冨貴此天地間一巨
蠧也物既蠱壊身亦隨之故有鐘鳴鼎食之家鳴
玉曳組之後朝為榮華夕為憔悴此種木而不種
徳者也而閭閻修身之士牛醫馬走之子身都卿
相慶流後代譬猶芝蘭茞自托于深林幽谷微
風時過見别于蕭艾之中而得豋于君子之堂矣
此種徳而不種木者也今使世之人種徳而種木
望報如望秋少忍而待善𢙣之定其責報也亦可
必矣然天地之氣鍾于物也不一其蓄之也至精
則其𤼵之也必盡故花之魁異木之秀傑者不常
有相如子雲李白杜陵皆天地精英之氣也故
秀而不寔蕃而不續也其遂也或閼之其
涸也或接之故木之再榮水之洄洑也者亦時有
之栾靨之汰而至盈方及者書之力也張湯之酷
而張氏復大者安世之力也至扵楩楠櫲樟其蟠
根也既深其流䕃也必大故有七登三事四世五
公再世而為司徒八葉而為宰相者有自来矣豈
不然哉
皇朝以来若右丞相石公以先徳大其家此天下
之所覩聞也其餘田侍郎慤䓁以直道誣䧟子
孫興者十八九此木之再榮水之洄洑者也若趙
齊士可王修撰庭筠皆天地精英之氣也至于楩
楠櫲樟蟠根既深流䕃亦大則于公見之矣〈云 云〉
雖然有一于此冨貴而尊榮康寕而夀考翕翕赫
赫聲𫝑震耀持梁刺肥頥指氣使使大官要職親
族滿前視天下可欲事無一不如意此人情之所
榮而天下之所同而所性不存焉父教子忠子嚴
父詔怡怡愉愉令徳孝敬其言以廣居室蓄聲妓
矜冨貴世俗為可鄙此人情之所難而公之所獨
也所樂不存焉惟宣力
皇朝著功斯民垂之竹帛𫝊之子孫者楊公之家
傳清白畢公之世䔍忠貞此公之所以為榮而天
下之士亦有望于公者也詩曰高山仰止景行行
止至于浚其源䟽而逹之茂其本封而殖之是有
待于後之人詩云惟其有之是以似之其是之謂
乎
湧雲樓記
大安二年夏四月余来蒞平定登城樓而樂之樓
枕古榆𨵿下建十丈旂袤以五筵廣三之二窓闥
軒豁俯瞰閻閭旁引重山嶺之阻左挹玉門右
控大鹵大行掎之羣山迤之道京師而来者歴汾
晋接秦隴走雲代啇旅絡繹使馹旁午車摧馬括
日不半舍使人目寒而足慄悽然有去國之悲臯
落之山昔湯之洎廣陽之故道井陘之故関地古
天荒岩深𣗳老使人心折而骨悲黙然有懐古之
思若乃烟容雨態倐忽明晦欄檻乍晴野無完塊
雌霓半空雄風千里絺𥿭以清郊𫑮汗泚秋空月
眀飛光皦楹爾屋穿漏我居蓬瀛雪漲千山北風
其寒我纊而温爾縲其单觴于斯詠于斯㑹賔友
于斯其亦有思乎古之君子内淵靚而外昭曠淵
靚則悔吝不生昭曠則不蔽于物其于居室也亦
然窔奥之處淵如也髙眀之居曠如也淵靚所以
存神昭曠所以知政靜以飬恬動以應物萬變之
来了然吾𮌎中而不惑兹曠也祗其所以為逹也
歟
遂𥘉園記
滏水西来枝分属龍門堰入城漑園田十餘里城
之西北隅有園臨先塋往来道與故翰林學士王
公子立成趣園相隣園之地廣修三十𤱔有竒竹
數千竿花木稱是其北循墻由菜園而入老屋数
楹名其庄曰歸愚闖戸而入名其堂曰閑閑堂之
兩翼為讀易思玄之所少南竹栢森翳有亭曰翠
真又南花木叢茂有亭曰佇香由竹徑行数十歩
墻外水聲㶁㶁然流入池中軒之名曰琴筑稍西
臨聎西山䑓之名曰悠然其東叢書数十卷蓄琴
一張庵曰味真閑閑老人得而樂之老人仰㸔山
俯聼泉坐卧對松竹此其所以樂也老人非隠者
也自量于世終無𥙷但當謀為早退閑居之樂耳
加我數年年登六帙一男三女㛰娶都畢乞身南
歸為園亭主人㫁置家事勿相関白當如我死也
飲酒不至醉不茹葷血布衣一襲糲飯一盂玄易
書数冊吟諷終日有客来則接之焚香宴坐與之
𦕈天地之終始𥬇夣幻之去来浮雲世事瞪目不
顧毎春和体架柴車往来𨺚慮山中至秋盡乃
歸未知前路得幾寒暑山中幾往来復消几量
屐耳况朝廷以半俸優我郷里以親舊待我予何
憂哉因是以名吾之園曰遂𥘉云
㕠溪記
尚書右丞侯領東平之明年買田于黄山之下曰
浪溪酈元注水經所謂狼溪者是也狼與浪同聲
因以名之浪溪東二十里而近有佛屋即公之舊
隐讀書䖏也溪源出于此築堰水滙爲溪溪廣百
𤱔上納天光下浸山垠中植亭館蒔以花竹命之
曰雲溪溪東西往来有墅公致政它年營菟裘之
地也客過而問焉曰所貴乎士大夫者謂其得時
行道立功名于天下也其在朝廷則建大政立大
議致眀主于唐虞之上措天下于㤗山之安其在
外則旗旄道前弓矢擁後籌畧動神威聲震山
岳親族頼其庇縉紳仰其風采天下頼之爲安
危朝廷繫之爲重此誠士大夫得志之秋也今
眀公雄才偉望天瑞聖世向者中土雲天馬南
飲提軍邀歸𮪍山東之民釋俘而歸者数十萬
衆河朔之民恨不頂而戴之而明公不以爲徳𫎇
聖天子非常之知引置左右力求𥙷外誓清中原
而眀公不以爲勞擢兼将相而士論不以爲過衣
繡還郷而士論不以為 方将掃大懟佐中興還
大駕于舊都挈生靈于舊域雖安石有東山之志
晋公懐緑野之逰恐未可以遂其請也無乃太早
計乎公曰不然功濟生人者雖萬鍾不為㤗食浮
于人者雖儋石為有餘今吾魯國一男子耳
眀天子不以其不肖擢政機大俱無以塞責以
𨒪官謗今
天子建中興之功有司各効智力譬猶龍興則雲
從而不肖者自守一溪冝矣
聖上一旦哀其不肖賜歸 里太夫人在堂方當
嚴膝下之飬𡻕時伏臘撫桑梓奉甘㫖施于有政
是亦不肖者之為政也且君不見此泉乎道之斯
為川溺之斯為淵引之斯為雲泄之斯為雨及其
澤浹雲歸功成如遺是以漠然無累而為往来之
氣而此溪之功不與焉昔栁子厚悔其𡚶進以愚
名溪今予自托于雲而以名其溪不亦可乎客退
而歌之曰
有浪者溪 其水舒舒 君子樂只
黄石授書 有雲者溪 其水淵淵
赤松是逰 君子息焉 泉出于山
雲上於天 我公出矣 功滿人間
雲出于溪 返其舊山 我公歸矣
復還自然 是以有繡衣兮 無以
我公歸兮 福禄其永綏兮
寳墨堂記
法書不必嗜不必不嗜嗜書近乎僻不嗜近乎隘
人不無所嗜寕僻無隘今夫文于天日有圍月
有闕東龍西虎南箕北斗雷霆風雨霹𮦷霜雪砅
轟震耀縦横森列文於地山錯峙爲掌爲窣水相
薄爲淵爲洄乍起而伏欲㫁而連崖崩而石泐木
腐而䖝蝕似洼者似臼者似口者似鼻者文于人
肥長短踦趺𢧐閗山有䕫水有罔象恢詭譎怪
千態萬状一接吾前皆吾書之全也又何待歴秦
原經洛汭求之于蒼烟寂寞之濱得之于敗楮蠧
簡之末然後爲快哉雖然山石土木之形風雲月
露之状凡可喜可愕者一旦移之于佔畢之間與
夫啇盤周鼓秦銘漢刻横陳于前及夫崔蔡鍾王
歐虞褚陸九原唤起抵掌談笑眀窓棐几如見其
人此亦閑中之一樂也夫公平生無所嗜好獨于
法書名刻寳之不啻珠玉千金購求必淂而後巳
自公壮時馳馹往来于燕秦齊晋之間聞有石刻
雖深山曠澤必命賫籐楮作墨本以歸以是裒金
石遺文僅千餘卷兵火散亡几三之二猶捃拾而
不巳也暇日築堂于私苐榜之曰寳墨𥨸惟古者
有功徳則銘之公方以經綸器業光依日月異日
元勲茂徳光于竹帛銘于鐘鼎僕雖老矣尚為
吾公一書再書而屡書之也
希夷先生祠堂記
貞祐四年冬北兵至潼𨵿華隂當其冲雲䑓𮗚鞠
為灰燼希夷先生遺像不存正大三年道士某始
克棟而宇之㑹予以使事道華且謂先生之道之
行載于史雜見于傳記道家之説昭昭也獨易道
出于天至同河圗洛書藏在王府秦漢而下失其
𫝊者千有餘年而先生得先天之學以象授种徴
君以數授李挺之挺之傳邵康節康節著以為皇
極書周濓溪又以為太極圗而易道復興顧嘗以
謂書可亡也道不可亡也然道待書𫝊書待人傳
微先生吾誰與歸銘曰
天地有終 易道無窮 後千百世
書可亡耶 仰先生風 後千百世
書未亡耶 惟先生之功猗
葉縣學記
太虗寥廓一氣渾淪日而月之星而辰之噫以雷
風竅以山川動静合散消息盈虗獨陽不生獨隂
不成一則神二則化所謂一太極也極中也人受
天地之中以生天地生之不成之父母有
之不教之有聖人者出範以中正仁義中天地
而立其功與天地並人極立焉自唐舜禹相授以
精一大中之道歴六七聖人至孔子而大備其精
則道徳性命之説其粗則禮樂刑政綸君臣父
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大立天下之大本賛天地
之化育其教人始于戒慎恐懼于不見不聞之間
其極至于配天地髙明厚其學始于致知格物
正心誠意至于治國平天下下至道術隂陽名法
兵農一本于儒裁其偏而救其失要其歸而㑹之
中本末具偹粗精一致無太髙極行之論無荒虗
怪誕之說聖人得其全賢者得其偏百姓日用而
不知天地以此位日月以此眀江河以此流萬物
以此育故稱夫子與太極合徳豈不然耶禮春秋
釋菜于先聖先師自京師至郡邑皆得以時祀孔
子而葉邑也歴前政数十竟不廟而像之兹
非闕歟劉君從益由監察御史出宰是邑㳺刃之
餘乃先從事于學又率郷民之秀者日省而月試
之可謂知所務矣凡爲殿三楹堂三筵左右廊廡
十有四前三其門旁四其齋下至庫厨咸偹而法
士興于學民服其化嗚呼休哉嘗謂人皆有良心
良苐未有以啟之耳頗有以葉公好龍之說告
之者乎凡士以種學績之爲進退之計而不知治
心飬性之術入官者以謹簿書急功利而不知愛
民行道之寔皆好假龍者也若亦知夫真龍乎凡
天之所以付授我者與聖賢同而未免為郷人者
利欲蔽之耳人欲日銷天理日明而吾之心乃天
地之心也仁逺乎哉勉之而巳昔葉公問孔子于
子路子告之以𤼵憤忘食樂以忘憂聖人尚爾况
夫吾儕也乎
商水縣學記
孟子曰人皆可以為舜荀卿子曰𡍼之人可以為
禹楊子曰希顔者亦顏之徒舜禹聖人也顔子大
賢也而三子者以為衆人可企不亦夸乎夫責馬
者必曰一日千里則不可苟日駕不輟斯亦千里
而巳矣責人必曰聞一知十則不可茍服膺不輟
斯亦爲顔子而巳矣雖然顔子何寡也譬之水之
性本清泥汩之則渾少焉澄之其清自若也火之
性本眀烟欝之則昏迨其烟熄則其眀自若也人
之性無不善其所以䧟溺其心者利欲蔽之耳使
吾一旦加澄治之功如水斯清如火斯眀不爲難
矣然則如之何學以精之使自明之力以行之使
自誠之其去古人也不逺矣今之學者則亦異于
古之所謂學者矣爲士者鈎章棘句駢四𠐚六以
聖道爲甚髙而不可學蔽精神于蹇淺之習其功
反有倍于道學而無用入官者急功利趍期㑹以
聖道爲背時而不足學其勞反有病于夏畦而未
免爲俗時盡棄其平日之學此道之所以不眀也
至其甚者苟𫝑利于奔競之𡍼馳嗜欲于紛華之
境間有恃才傲物以招𮗸評刺口論事以取中傷
髙談雄辨卒嘗屈其座人以倿爲才而致憎浮薄
嘲謔反希市人以狂爲逹而賈怨豈先聖𠩄以教
人老師𪧐儒所以望于後生也哉非特學者之罪
上之人未有以道之也國家承平百年文物日冨
大駕南廵命内外官舉可任縣令者又以六條定
其殿最于是出宰是邑乃廣宣聖之廟而新之殿
其中央以妥聖容旁列兩廡以安賢像堂其後俾
師講而生習之齋其左右俾時習而日省之今魏
侯彦以事過其邑請予為記𥨸以啇水故激水
在漢為淮陽郡名士出焉地𤫊物秀何患無人昔
文翁化蜀而蜀郡多文士常衮南𨗇而福建多諸
生况中州禮義之郷輔以賢令眀教之力将見人
才軰出曽行閔趍豈獨漢唐之舊哉
𥙿州學記
𥙿州故方城在漢𨽾淮陽或𨽾昌頴汝隂齊桓公
楚屈完憑軾之地裴晋公李愬經畧之郊也俗剽
悍而武輕徙不地着其土風之然乎大駕南廵以
其鄰于唐鄧也視為重地易邑為郡置刺史正大
二年以内族公某為之公明濟開豁仁而勇義一
之日庶而安之二之日冨而教之政行思有以大
慰服其心然深惟曰孔子聖人之大也自黄帝
唐舜三代聖王皆不得常祀獨孔子以徳自京師
逹于荒郡僻邑皆得以春秋奉祀事固自有次第
哉禮有以舉之莫可廢也禮天子𥙊天地百神諸
侯祀其境内山川否則有禁世逺道䘮妖之祀
遍天下而孔子之祀雖以時舉吏惰不䖍偹故事
而巳非所以妥聖𤫊致崇極之意也自唐以来以
十哲配列六十二賢于兩廡又圗二十四大儒于
璧其後以孟子孫卿子楊子文中子韓子五賢配
于别室既升孟子于堂而曽子子思子𫝊中庸大
學之道獨不得以配四賢乎若張平子之識諸
葛孔眀之忠烈陳仲弓之徳化皆吾近郡先賢之
章著者也其可忽諸于是大敞宣聖廟而重新之
殿講堂碩大且崇前三其門旁二其廡為夾室者
二繪五賢于左繪先賢于右列齋者四以為士子
絃誦之室 元帥完顔公以詩書之帥當熊虎之
任折衝樽爼諏經講道學之成也與有力焉廟成
其從事太原王渥鳩衆而言曰侯之牧是也不
既休乎侯之祀是廟也不既備乎喑無詩歌以嘿
侯之徳是不接人于道也使来請辭于余余為
之詞曰
有方者城 宛葉之間 蠢彼蠻荆
嗾凶嘯頑 帝命選侯 易邑而州
其撫爾民 徃分子憂 膴膴原隰
屹屹方城 我侯戾止 有年無兵
方城言言 原隰畇畇 我侯戾止
作新斯民 乃作新廟 新廟奕奕
載色載笑 匪督伊力 有巋其宫
楹且桷兮 有焕其容 丹且雘兮
望之巍如 入之肅如 有来士子
深衣䄡如 湯湯汝水 乃洙乃泗
曽是一方 化為闕里 汝水湯湯
洙泗之郷 曽是蟊賊 化為柔良
侯在堂堂 左書右詩 化洽于体
仁漸于肌 此之休 惟公起之
毋俾斁遺 尚或似之
閑閑老人滏水文集卷第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