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美先生七十壽序
陳伯美先生,甲子與余同物。己酉歲,余為文壽其六十,因推宋景濂祿命辨之,意以歸之人事,然此時窮通奇偶,不甚相遠也。十年以來,令子介眉讀中秘書,孫莘學弱冠登賢書,先生亦受封翰林院編修,而余頑鈍如故,白首青燈,學不加進,終不敢以命之不猶而自委也。戊午冬,先生偕莘學公車北上,因得謝恩。介眉上疏陳情,乞侍南還。天子加恩近臣,允其給假送親。而八月八日適當七十誕辰,介眉先期自京師緘書,欲余為序。
夫先生以甕牖繩樞之子,一旦而為天子所知,亦可為榮矣。而余之不能無望於介眉者,方今朝廷開史局,纂修《明史》,取草野之士以充賦,明示以翰苑無雄文奧學之人也。然余觀今所取於草野者,以視明初所取之三十二人,相去何等?必有能辨之者。此固不具論,其亦有能度越於吾介眉者乎?吾不能知今之在翰苑者,由介眉推之,未可便謂草野之士勝於翰苑也。吾聞朝廷之上,欲留介眉分任史事,便當勵其三長。即未敢侈口遷、固,然必能考真偽,定是非,有所載削,不附和於流俗,此便可關草野之口而奪之氣矣。蓋明初之有求於遺逸者,議論之公,而今之不敢信草野者,聞見之陋也。奈何急於南還,不為當世張一聞見之路乎?雖然,此余局外人之意也。
昔景濂歸省其父,上賜金帛遣之,然蓉峰處士未嘗至京師也。震川言周美為尚書郎,封君就養京師,秩滿受封,父子相隨奉天門謝恩,觀者歎息。內侍引入禁苑,遍觀玉堂、神明、漸台、太液之勝,餉以內珍,曰封君謝恩者蓋少,況年盈八十健爽如此者乎?掖送出長安門而別,然不聞上賜其還也。今先生兼而有之,此顧儒者之盛事,介眉又遑顧其他乎?
先生雖七十,而鬚髮黝然,望之如五十歲人,無俟於憑幾撰杖。倍之而五十年,始可當期頤耳。子姓從此名位愈高,其受朝廷之寵眷,亦將至再至三,不一而已也。介眉又何必亟亟於今日乎?獨怪余龍鍾潦倒,不能以祿命同先生之通塞者,且不能以祿命同先生之老壯也。是故言祿命者,自景濂以上,王魯齋以為古今之遠,四海之廣,人生林林,俱囿於二百五十有九萬二千命之中,何其術之窮也?自景濂以下,童軒以為命在有無之間,引高穀、李昂、單昂、王稽四人同物者以證之。天生余與先生若,似乎為三家之談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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