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肋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三

卷第三十二 雞肋集 卷第三十三
宋 晁補之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卷第三十四

濟北晁先生雞肋集目錄

 第三十三卷

  題跋

   題段慎修紙二

   題陶淵明詩後

   題分甘亭記後

   題白蓮社圖後

   題小飛来詩後

   書王蠋後事

   書毌丘震御印厯紙後


   書陳洎事後


   書陳唐父綿州守遺愛事後


   書魯直題髙求父揚清亭詩後


   書李正臣怪石詩後


   跋林逋薦士書後


   跋廖明畧能賦堂記後


   跋東坡所記漳守柯述異鵲事後


   跋董氏唐誥

   跋陳伯比所收顔魯公書後

   跋翰林東坡公畫

   跋李遵昜畫魚圖

   跋魯直所書崔白竹後贈漢舉

   跋董元畫

   跋范伯履所收郭恕先畫本

   跋化度寺碑後

   跋謝良佐所收李唐卿篆千字文

   跋第五永箴


   跋蘭庭序


   跋曼卿詩刻


   贈劉範子


   書邢惇夫遺藁








濟北晁先生雞肋集目録

濟北晁先生雞肋集巻第三十三

 題跋

  題段慎修紙

傳曰大道以多歧兦羊學者以多方喪生裹粮就

學者成羣半塗而廢者皆是則多歧與多方之迷

也端夫年少才秀茍無畫力不患不足者要之適

越無北轅求前無却行則道逺乎哉雖然其術云

何曰就有道而正焉耳故韓愈之教人欲識路

  又


世之言曰抑學似賈賈必據通都大邑交昜往來


之路通故貨蕃學必之衣冠之聚見聞切磋之徒


廣故學富是不然蜀寡婦清守丹宂(⿱宀儿)以䧺其鄉諸


葛孔明耕南陽出而為霸王師此非通都往來衣


冠聞見之效也然則端夫雖竆鄉處家茍志於學


不出户而知天下可也


  題陶淵明詩後


詩以一字論工拙如身輕一鳥過身輕一鳥下過


與下與疾與落每變而每不及昜較也如魯直之

言猶碔砆之於美玉是已然此猶在工拙精觕之


間其致思未白也記在廣陵日見東坡云陶淵明


意不在詩詩以寄其意耳采菊東籬下悠然望南


山則既采菊又望山意盡於此無餘藴矣非淵明


意也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則本自采菊無意


望山適舉首而見之故悠然忘情趣閑而累逺此

未可於文字精觕間求之以比碔砆美玊不類崇


寧三年十月晦日晁補之題


  題分甘亭記後


趙彦修以帝胄妙齡秀發不懷宴安之習志學而


慕義與一時文人勝士交如恐不及故蚤有美名


於流輩間竆山物局僧齊旅寓一木之美不足道


也而二三子為之記且書焉文辭筆墨燦然可觀


惟彦修有以得此也嗚呼學之不可已也如此哉


元符庚辰五月十日南陽晁補之題


  題白蓮社圖後


周禮百工之事皆聖人作用志不分廼凝於神張


顛觀公孫大娘舞劒而草書長進此豈筆墨蹊徑

間得之耶齊魯俗樸工技世守知變通者寡而緡


畫史孟仲寧獨善學知余得意繢事中惠聴余言


使集吳道玄闗仝韓幹魏賢李成郭忠恕許道寧


數子精筆為白蓮社圖甚似


  題小飛來詩後


楚山之勝者曰九華吳峯之異者曰飛來往時湖


口李正臣藏怪石數十種其一竦而九崿武功和


仲曰是壺中九華也則一旦而售百金近時祥符


袁耕道亦得其石於豫章小而特潁川龔喜曰是

小飛來也耕道則抵掌喜而懐之曰是當與壺中


九華俱名天壤間雖一拳小然吾不以百金售大


觀戊子六月壬申緡松菊堂題


  書王蠋後事

古之世有不去商紂之虐君以従周武之聖臣而


守死西山者其人曰伯夷伯夷者孔子稱為仁孟

子稱為聖不在乎學者能道之也古之人有不愛


刳身戮尸之患以求盡忠極節於其君者其人曰


比干比干者孔子稱為仁孟子稱為賢不在乎學

者能道之也古之人有不愛將軍之印不顧萬家


之封引身即死以明君臣之大義而求自附於伯


夷比干之事者其人曰王蠋無孔子孟子之稱而


其名亦不獲自附於伯夷比干焉學者不可不道


也當燕之破齊齊王走莒也臨菑之地汶篁之疆


為齊者無幾也齊之臣平居腰黄金結紫綬論議


人主之前者一日狼顧鳥視分散四出不逃而去


則屈而降無一人為其君出身抗賊以全齊者方


是時王蠋齊之布衣也積仁潔行退耕於野口未


嘗食君之粟身未嘗衣君之帛獨以謂生於齊國


世為齊民則當死於齊君乃奮身守大義以區區


之晝邑以待燕人燕人亦為之却三十里不敢迎


其後燕將軍畏蠋之賢念蠋之在而齊之不滅也


數為甘言啗之曰我將以子為將封子以萬家不


者屠晝邑蠋曰忠臣不仕二君正女不更三夫國

兦矣蠋尚何存今劫之以兵誘之以將是助桀為


虐也與其無義而生故不若烹乃經其頭於木枝

自奮絶脰而死士大夫聞之皆太息流涕曰王蠋

布衣也義不北面於燕况在位食禄者乎於是乃


相與迎襄王於莒而齊之殘民始感義奮發閉城


城守人人莫肯下燕者故莒即墨得數戰不兦而


田單卒能因其民心奮其智謀却數萬之衆復七


十餘城王蠋激之也始余讀史記至此未嘗不為


蠋廢書而泣以謂推蠋之志足以無憾於天無怍


於人無歉於伯夷比干之事太史公當時書之屢


書之以破萬世亂臣賊子之心奈何反不為蠋立


傳其當時事迹乃㣲見於田單之傳尾使蠋之名


僅足以不失傳而不足以暴天下甚可恨也且夫


聶政荆卿之匹徒能瞋目攘臂奮然不顧以報一


言一飯之徳非有君臣之讐而懷匕首袖鐵椎白


日殺人以喪七尺之軀者太史公猶以其有義也


而為之立傳以見後世後世亦從而服之曰壯士


蘇秦張儀陳軫犀首左右賣國以取容非有死國


死君之行朝為楚卿𦱤為秦相不以慊於心太史


公猶以其辯智也而為之立傳以見後世後世亦


從而服之曰竒材以至韓非申不害之徒刑名之

學也猶以原道附之老𥅆淳于髠騶衍田駢愼到

椄子環騶奭之徒迂闊之士也猶以為多學而附

之孟子然則世有殺身成仁如王蠋之事者獨不

當傳之以附於伯夷之後乎噫㫺者夫子作春秋

其大意在於正君臣嚴父子使當時君臣正父子

嚴則春秋不作矣後世愚夫庸婦一言一行近似

者皆當筆之春秋况夫卓然有補世教者得無特

書之屢書之乎此予所以為太史公惜也

  書毌丘震御印曆紙後


臣補之嘗論古者人主之職在論一相相得其人


矣至百工有司之廢置皆相之任也舜選於衆舉


皋陶湯選於衆舉伊尹傳以謂不仁者逺矣夫舜


與湯人主之師皆論一相以逺不仁其道曠千百


世所當循而不改者然自㫺盛世君子多小人少


好惡明於上是非公於下故未嘗求賢而賢至疾


不肖不為巳甚而不肖者不待黜而革後世道徳


不同而俗隳賢不肖陵雜而人才益微至五代分


裂大壊極亂四民皆喪其業而武夫鬬士充朝廷

而布州郡當是時聖人出將何如以捄其弊哉恭


惟太祖皇帝以神武不殺之資應千載特起之運


以宋繼周猶舜受堯之天下乾徳三年俘孟昶開


寳四年俘劉鋹八年俘李煜而錢俶恐懼請命自


負其版至太宗皇帝太平興國四年又虜劉繼元


而滅之於是區宇混一四方泰寧父老見白袍舉


子皆喜相賀曰此輩出天下太平矣而太宗皇帝


以上聖繼統丁投戈講藝之時患人才之微悼列


位之缺嘗以淳化五年十月二日躬臨便殿自閲


羣士葢京官而上預𨕖者凡若干人畧去銓衡常


格而書其莅官之日與其功過於所謂曆者詔曰

使御印給付本官而又皆以宸翰冠其首有惠愛


臨民奉法除姦之訓被此選者咸自榮耀以為不


世之遭而祕書省著作佐郎譙人毌丘震在選中


自筦庫擢通判晉州而震竟以清白有治績終亦


盛矣哉其後治平之嵗乆學挍亦興天下之為士


者日以多以臣補之為郎時計之選於吏部者自

京官而上葢數千人而官州縣者不預雖朝廷内

外不患於乏才而士之為士者愈多而益賤豈其


行己任事皆愧於㫺人而然葢必有知之者矣然


則太宗皇帝所以初平禍亂不遑暇其他而獨以


選士為急務至不以付宰相而親閱在廷之庶士


如恐不及如恐遺之者豈特患人才之微悼列位


之缺而已哉而聖意若曰因以導宰相於黜陟之


公訓有司以銓衡之審宜若是故大臣戒小臣勸


當時得人稱盛而後世皆榮於為士以迄于今其


選有司者至數千人若萬人其盛無以復加豈不


以此哉嗚呼太宗皇帝之用意深矣夫不以其時


而考之徒曰上必無為而用天下至選人才當責


宰相而上不知太宗皇帝所以用意之深下不究


孝宣帝之綜核名實所以為漢中興之道是之謂


不知務故臣補之謹拜手稽首序其事以㱕震之


裔孫潤州觀察支使莘使藏於家且以告將來之


未知者云崇寧元年七月初八日具位臣晁補之


謹記


  書陳洎事後

補之先君嘗記見聞數十事未編次其一陳公洎


初為開封府功曹㕘軍時程琳尹開封章獻太后


臨朝族人貴驕自杖老卒死人莫敢言公當驗屍


即造府白琳琳望見公來迎謂曰驗屍事畢乎公


曰未也琳遽起隠屏間曰不得相見公唯而出適


屍所太后已遣中人至曰速視畢奏來公起再拜


曰領聖㫖未畢使者十輩督之吏等皆懼謂公應


以病死聞公怒曰何不以實吏等駭曰公固不自


愛某曹不敢公復怒曰此卒寃死待我而申爾曹


依違懼旤法不爾赦卽自實其狀詣琳琳又迎問


曰如何公曰杖死琳大喜撫其背曰如此陰德官


人必享前程遽索馬入奏巳而太后族人有特旨


原公亦不及罪公自此名顯歷官臺省終三司副


使人以謂積善之報未艾云補之少聞是恨不及


識公後二十餘年乃見傳道於淮南見履常於京


師實惟公諸孫二君詞學行義爲東州聞人以謂


公之餘慶在是也後補之執喪於緡傳道始出公


詩數十篇確然其政溫然其和想見德操之所發

於言詞者聳然増慕㫺韓愈有云本深而末茂形


大而聲宏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由公事於愈之


言益信


  書陳唐父綿州守遺愛事後


孔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孔子


之所謂善人者葢嘗歎息以為吾不得而見之夫


若是其重且難遭也然使其得位而為之其功猶


在於百年之後今方百里如千里者皆邦也古皆


諸侯世守而今以守令治逺者二三嵗近者滿嵗


又其近者數月而徙幸而治且有聞者則徒逾亟


曰一人去有一人焉充之則已矣㫺子産為鄭一


年而人歌之曰取我田疇而伍之取我衣冠而褚


之孰殺子産吾其與之三年而人又歌之曰我有


子弟子産教之我有田疇子産殖之子産而死誰


其嗣之夫子産古之遺愛亦可謂善人者非耶而


用其民一年不惟未信而已也至相與訟怨而蘄


殺之三年而後怨者化而懐仇者慕而如父母然


使孔子論之至於勝殘去殺猶未也則責治之效

欲其緩而逺者如此故唐盧懐慎亦深言數昜地


之弊以謂人知吏之不乆則不從其教吏知遷之


不逺則不盡其力至於禮義之不興風俗之不一


户口之所以流散倉庫之所以空虚患皆由此而


後世官日以冗遷昜旁午民不得休葢其初嘗怪


三代雖逺聖人之事不傳下漢而言如龔黄卓魯


政事之才亦豈乏遂不可得而見吏治茍且滋甚


如此特責其古人百年之事於後人不暖席黔突


之間夫豈惟遂霸恭茂之徒斂手而未得施而賢


如子産方用以得殺無足怪也而况奉法循理之


吏類皆仁厚君子不暴而裕者如陳公之守綿葢


更六考而後僅得施其髣髴修庠挍損庸役便轉


輸勸賙貸綏背蠻折畱獄興圩堰繕郛壘皆有次

序而一時大人君子皆以循吏稱之雖陳公之所


學而未施者不止於是然使不得六年而為之雖


綿州之政事亦未昜志也昔陳平有興漢平難之


功而其自訟以謂我多陰謀子孫不昌陰謀雖有


功神所不報而循吏不欺君子不賊民其事顯在

陽徳夫顯有施於物者則物亦將顯以報故君子


知臧孫達之必有後於魯也公之子唐從吾游亦


長者似其先人云


  書魯直題髙求父楊清亭詩後


魯直於治心養氣能為人所不為故用於讀書為


文字致思髙逺亦似其為人陶淵明泊然物外故


其語言多物外意而世之學淵明者處喧為淡例


作一種不工無味之辭曰吾似淵明其質非也元


祐辛未清明前一日符離舟中


  書李正臣怪石詩後


湖口李正臣世収怪石至數十百初正臣蓄一石


髙五尺而狀異甚東坡先生謫惠州過而題之云


壺中九華謂其一山九峯也元符己卯九月貶上


饒艤鍾山寺下寺僧言壺中九華竒怪而正臣不


來余不暇往庚辰七月遇赦北㱕至寺下首問之


則為當塗郭祥正以八十千取去累月矣然東坡


先生將復過此李氏室中𡺚崒森聳殊形詭觀者


尚多公一題之皆重於九華矣

  跋林逋薦士書後


余嘗出錢唐門遵湖放北山一徑趨崦委曲深逺


菱荇魚鳥可樂過林君居拜墓下塵埃榛莽山風


蕭然至竹閣讀其棟間詩裵徊彷徨有羨慕也吾


師疾固見耦而耕者曰不可與同羣至㸃鼓瑟希


則喟然嘆曰吾與㸃士亦要志之所向仕不仕何


有林君遭太平可以仕豈其天情自疎莫可尸祝


不在枯槁伏藏也其推輓後來欲其聞達則反復


致志如恐不及賢哉詩曰皎皎白駒在彼空谷生


芻一束其人如玉安得林君者而從之元豐五年


七月十四日晁補之記

  跋廖明畧能賦堂記後


常物之情不知其所以然而自相反者二列禦寇

曰今有偕生之疾與體偕長志彊而氣弱故足於


謀而寡於㫁志弱而氣彊故少於慮而傷於專此


志與氣之所稟者有餘不足不能相昜而自相反


者一也王弼曰陵三軍者或懼於朝廷之儀㬥威


武者或困於酒色之娛此志與氣皆有餘而勇敢

柔於禮文悍鄙屈於嗜欲物或移之而自相反者


二也語曰望之儼然即之也温聴其言也厲夫儼


然而能温温而能厲此豈當物之情自相反而然


將君子有以反之能莊而能同者也葢余同年生


廖明畧學問博古志操如雪霜然以方北郭順子


則清而未容故驁世患嘗觀曽敬之會稽尉廨梅


花而以宋廣平事名其堂曰能賦是其乆摧剛為


柔意少貶而然者也而余亦嘗論廣平嚴毅所謂


沒向千載凜凜猶有生氣者至於人之所同為不


害其異而鹿門子庸何怪乎張良崔浩皆㫺之所


謂豪傑良宜魁梧奇偉而貌狀廼如婦人女子浩


若不勝衣者而胷中所懷踰於兵甲夫形容趣好


之相反何足以識君子之大體也而敬之妙年天


材俊異文章論議過人遠甚借曰未識於事其大


者固巳先立矣以廣平之鐵心石腸而當其平居


自喜不廢爲清便豓發之語則如敬之之疏通知


方雖平居富爲清便豓發之語至於臨事感憤余


知其亦不害爲鐵心石腸也而明畧所以期敬之

不亦逺歟然敬之不汙以干時乃若廣平之開府


與不若廣平之遇則敬之固自曰有命元符三年


四月二十五日南陽晁補之題


  跋東坡所記漳守柯述異鵲事後


政以得民心為本而以信及豚魚者為至昜之意


若曰豚魚信猶及之人可知矣吏無愛物之誠民


心不附之雖鳳凰下嘉禾生諸難致之物畢至非


祥也夫必有誠心實事如柯侯述之得漳民民以


為惠而鵲應之斯異矣古之循吏民不忍去之如


父母故史板其蹟而書之虎徙珠還雉馴蝗去後


不復見此乆謂徒虚語今廼知之廣陵掾曄乃侯


長子數與余議疑獄不附重近古所謂求生之者


其世有隂徳當不愧於東坡公所期元祐七年


一月二十五日南陽晁補之无咎題


  跋董氏唐誥


京東將供備使董侯嘗夜過余曰我之先有仕於


唐顯者曰京兆尹諱叔經不知於我幾世祖也我


家歴五代至仕本朝子孫世謹厚故傳其誥猶在

因就予求燭出三巻書其一則京兆君為順宗山


陵副使祕書監兼御史大夫元和六年閏六月六


日告也譽京兆君良美首尾無漫缺雖甚細字皆


可識葢盧景亮為中書舎人所行予起喜曰憲宗


唐中興賢主初年順宗未葬劉闢反西川正月髙


崇文出討七月葬順宗豐陵時京兆號多事而尹


以此時進才選也盧景亮稱善屬文以直諫知名


元和間譽京兆君良美其辭當不誣可為董侯慶


然獨怪京兆君為憲宗用若此宜有政事聞於時


而其施設不少槩見何也間以其年月日攷之舊


史則不謬而閏六月之六日為戊辰凡氏諱與官


及平章事以下名於告者舉合自閏六月之戊辰


始命至八月之癸未以卒其莅京兆之日七十六


而止前此為尹者兵部侍郎韋武後此為尹者尚


書右丞李鄘而新史尹不書故逸董氏餘考之又


合其名於告者曰中書侍郎為鄭絪自中書舎人


遷曰門下侍郎為杜黄裳自太常卿遷曰給事中


為㱕登自兵部員外郎遷曰吏部侍郎為趙宗儒

自右庶子遷絪黄裳號賢相登宗儒讜直不囘皆


元和初一日時才選也最後郎中兼者卑不顯乃


不得質予嘗讀韓愈順宗實録見李實以不任職


貶知唐重京兆尹也自李實接韋武中間二年憲


宗始即位二相賢新用且京兆號多事擇人固宜


重時百司官多改置韓愈亦自外入為博士皆以


是年也愈後寖用乃至京兆尹其選亦難矣董氏


雖施設無所見余能語其賢者以一時事知之當


如此後二告皆董淛一曲沃簿一猗氏丞長慶大


中時告也漫缺不若前可識獨曲沃告有蠅頭字


考即京兆君祖為珪曽祖為端里為京兆府萬年


縣洪固鄉貴胄里而端以下及淛凡四世粗見乃


次序㱕董侯董侯中武舉為將知方畧慕古人也


必有功名以不媿其先世云元豐二年十二月二


十日晁補之題


  跋陳伯比所収顔魯公書後


顔公以耆老忠義縊於賊手世言公尸解不死開


棺肌肉如生爪透手背郉和璞聞而歎曰此所謂

形仙後五百年雖藏金石之中猶當擘裂飛去嘗


憶太平廣記載有戍軍數千人忿不相能欲自將


攻其部將忘其姓名力不足制升髙謝衆刎頸而


死衆為之解後見夢於茅山道士曰帝命吾為五


百靈官之一有大功於物者死而不兦自㫺然也


至公筆法奇偉雖其天姿獨得亦忠義秀發能然


桺誠懸所謂心正則筆正者而世人乃欲以其塵


埃倭墯之姿追蹟紙墨之間逺矣


  跋翰林東坡公畫


翰林東坡公畫蠏蘭陵胡世將得於開封夏大韶


以示補之補之曰本朝初以辭律謀議叅取人東


坡公之始中禮部第一也其啓事有博觀策論精


取詩賦之言言有所縱者有所拘也其謝主司而


譽其能如此曰奇文高論大或出於繩撿比聲協


句小亦合於方圓葢公平居胷中閎放所謂吞若


雲夢曾不芥蔕者而此畫水蟲瑣屑毛介曲隈芒


縷具備殊不類其胷中豈公之才固若是大或出


於繩撿小亦合於方圓耶抑孔子之敎人退者進

之兼人者退之君之治氣養心亦固若是耶嘗試


折衷於孟子之言曰觀水有術必觀其瀾日月有


明容光必照焉㱕墟盪沃不見水端此觀其大者


也牆隙𢿱射無非大明此觀其小者也而後可以


言成全或曰夜光之劎切玉如泥以之挑菜不如


兩錢之錐此不善用大者也余於公知之


  跋李遵昜畫魚圖


魚之醜以千百數且一物而極巨細之形者惟魚


天池之鯤其大不知其幾千里毫素之窘不能追


也長塘之水一斛而魚半斛其小如針鋒毫素可


追不能工也則夫可追而工者不過於九澤之所


同有九罭之所常萃鱨鯉鱒魴頒首莘尾之間葢


見者能識之然世猶以謂畫師喜為鬼神而憚為


狗馬鬼神怪幻昜以罔人而狗馬與鱨鱒所常覩


者夫人而能指其失故工此尤難是不然夫鯤以


海運而針鋒若滅沒世固無覩鯤首尾之目針鋒


鱗之眼則欲竆巨細之倪至此而能者俱廢且凡


魚亦不一狀則畫之難工又非若狗馬比然嘗試

遺物以觀物物常不能廋其狀盡得一魚之意則


鋪几尺紙曰此天池也此長塘也廣狹不移而皆


在一以為鯤則稽天之涯覩不見其不足一以為


針鋒則蹄涔之態具不見其有餘大小惟意而不


在形巧拙繄神而不以手無不能者而遵昜亦時


隠几翛然去智以觀天機之動蚿以多足運風以


無形逺進乎技矣庚辰三月六日晁補之題


  跋魯直所書崔白竹後贈漢舉


沙丘之相至物色牝牡而喪其見白於畫類之以


觀物得其意審故能精若此魯直曰吾不能知畫


而知吾事詩如畫欲命物之意審以吾事言之凡


天下之名知白者莫我若也漢舉於學慕魯直而


喜白畫時時自撮筦為竹枝飛鳥煙雲天機殊妙


以比文字殆似魯直自然獨得不可相與者予既


拙於語言而畫又非所能學嘗試以此内觀譬聞


解牛得養生其可哉


  跋董元畫


翰林沈存中筆談云僧巨然畫近視之幾不成物

象逺視之則晦明向背意趣皆得余得二軸於外


弟杜天達家近存中評也然巨然葢師董元此董


筆也與余二軸不類迺知自㫺學者皆師心而不


蹈跡唐人最名善書而筆法皆祖二王離而視之


觀歐無虞覩顔忘桺若蹈跡者則今院體書無以


復増損故曰尋常之内畫者謹毛而失貌乙酉十一


月二十六日晁補之書


  跋范伯履所収郭恕先畫本


恕先髙賢絶藝世所共知其筆墨精妙蛇蟬變化


夀臣父叔記之矣然恕先要為難知以為異人耶


自應會意物表不當復賓賓效世俗為者而此畫


本範模闗吳輩一二曲折毫髮㸃綴惟謹不謬豈


大匠誨人必以規矩者歟其遺跡不多有世傳圖


上一角數峯疋素本未作童子紙鳶中引線滿之


離絶匠意此又豈規矩筆墨可求者哉彌明道士


云吾不解人間書而石鼎聯句極唐詩之巧語侯


劉輩以謂吾就汝所能者為之恕先其近是哉


  跋化度寺碑後

余觀古人惟徳操皆素定而能𠆸所長不同趣人


物之盛莫近於唐然名詩者或不能賦名賦者或


不能文名文者或不能字畫字畫之工率愧述作


也以其習之專守之不昜故各能盡其妙類承蜩


丈人用志不分乃凝於神者歐陽文忠公嘗云牡


丹花之絶而無甘實茘支果之絶而非名花㫺樂


天嘗有感於二物矣是孰尸其付與耶雖然二物


者惟不兼物之美故能各極其精信哉是言歐虞


褚嶭唐初以書顯者捨其徳操而論亦不聞它能


𠆸如其字畫之精也嗚呼此其所以精乎學者能


以是心學專且不易古人之事業何求而不得况


詩文與書哉而後之君子學則皆有侈心必事事


在人先故五𠆸而竆


  跋謝良佐所収李唐卿篆千字文


學書在法而其妙在人法可以人人而傳而妙必


其胷中之所獨得書工筆吏竭精神於日夜盡得


古人㸃畫之法而模之穠纖橫斜毫髮必似而古


人之妙處巳亡妙不在於法也而謝侯所藏幅紙

書千字文特竒巧圓方不失而飛揚自如過其流


輩逺甚葢一時絶藝也然謝侯好玩甚多書畫硯


墨類皆第一室中之所藏固有精妙過於此者覽


其一知其它稱是也


  跋第五永箴


髙彪校書東觀數奏賦頌竒文因事諷諫靈帝異


之時京兆第五永為督軍御史使督幽州百官大


會祖餞於長樂觀議郎蔡邕等皆賦詩彪乃獨作


箴邕等甚美其文以為莫尚也然予謂箴亦詩若


賦之流爾㫺賈誼鵬賦句皆如詩四言而但中加


兮字屬之至誼傳乃皆去兮字則與詩箴何異彪


與崔琦二箴亦四言之敷暢者名箴而實賦也


  跋蘭亭序


始予幼時讀太平廣記見唐太宗遣蕭翼購蘭亭


敘事葢譎以出之輒歎息曰蘭亭敘若是貴耶至


使萬椉之主捐信於匹夫傳稱子貢詐而全魯弦


髙誕而存鄭遺一言之細建二國之業猶不可以


為常以太宗之賢巍巍乎近古所無奈何溺小耆

好而輕喪其所常之寳異於得原失信不為而去


矣晚多閒居頗并世好獨於古人筆墨之遺猶愛


而不能置顧甚於少年喜官爵遲莫營田宅者與


前論異矣因誦白居昜七徳歌曰功成理定何足


逺速在推心致人腹怨女三千放出宫死囚四百


來㱕獄復歎曰太宗以一旅取天下惟信爾夫不


吝三千女而出宫自信也不約四百囚而來㱕獄


人信也晉捨原何足道哉全魯存鄭利重於譎也


愛蘭亭敘事小於欺也其老而將傳至從其子求


書從葬亦累矣累物鈞病於行若太宗不累者大


累者小則世將曰此何足以論諸信不信之間士


之行已亦若此而已然則此書雖以石刻傳可寳


崇寧丙戌前冬至五日緡東皋流憩洞李季良


出之晁補之題記


  跋曼卿詩刻


右石公曼卿詩自書曼卿與蘇公子美齊名兩人


皆歐陽文忠公所畏澄心堂詩所謂曼卿子美皆


竒才者也又曼卿墓表其畧曰曼卿先世幽州人

少以氣自豪讀書不治章句獨慕古人竒節偉行


非常之功顧不合於時乃一混以酒文章勁健稱


其意氣云文忠公一代儒宗曼卿於補之輩行闊


四五詩工字妙不當從補之議當如文忠公語也


曼卿以天聖四年來令金山故詩為此邑人作者


多劉君一也如題張氏園亭詩云樂意相闗禽對


語生香不斷樹交花尤為佳句其地在邑東郭近


秦城古寺葢太宗時御史張公穆之别業園諸子


之所營也逮補之寓此葢七十年而荒墟廢址狐

鼠之所跳嗥獨兩大檜蒼然猶在其枝半死半生

蟠騖竒怪想見山陰品彚之盛微詠石句為之太

息㱕御史曽孫大方曰嘗試復之﨑立兩亭當為

子名之以其語一曰樂意一曰生香以記曼卿嘗

醉此亦知子先世與曼卿厚子今不可得也大方

曰唯嵗再春大方率清曉出郭門或問之曰東園

壅培事恐後會大方猶子芻與同里郭力又以曼

卿此詩刻石欲補之書數字石上迺摭文忠詩文

并附題園亭詩事其末為夫後來益逺前輩竒偉

有如石公至不知其名字志行終始何如人故詳


出之大方字廷賢芻字堯詢力字進道皆里良士


而堯詢自云蔵曼卿書詩猶十數大觀二年三月


巳已潁川晁補之无咎題


  贈劉範子


緡城人喜治園圃而余故人劉邦式西郊達觀亭


爲甲高竹大桺臺可眺而池可釣也余紹聖間始


居緡日從邦式語邦式不外修形貌而中玉雪葢


方今隱者也後數年復來亦治東皋五畝宅以老


而邦式亡矣見其子某慨然書此崇寧二年六月


望日

  書邢敦夫遺藁


邢河陽既哭其子敦夫以書抵山陽李端叔云吾


兒垂絶時問所欲言曰願得豫章黄魯直狀其行


以累髙郵孫公銘之而遺藁以屬補之為序端叔


為補之言補之曰昔杜牧不敢序李賀矧吾惇夫


年未二十文章便欲追逐古人充其志非特為賀


者而已然吾豈可以負敦夫將死託邪它日見河

陽公當把臂痛哭盡出敦夫書次第之元祐三年

十二月五日潁川晁補之无咎題










濟北晁先生雞肋集巻第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