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瑣高議/別集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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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琐高议别集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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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道传蒋道不掘吴忠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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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道,字勉之,晋州人也。幼好学,多游东蔡间。尝宿陈寨传舍,中夜有人扣户云:「前将军吴忠上谒。」道默念:中夜又非相谒时也。疑虑不应,则户忽然自开,有戎衣人年四十余,将见甚纠纠。道急取衣起揖。既坐,道曰:「不识将军自何地来守官于此也?」将军忽颜色惨沮,久之,曰:「某非今时人焉。欲言之,窃恐惊动长者。知足下儒人,必有全义,有恳烦凂侍者,非敢遽言。」一卒自外携杯皿,陈设酒肴。道起谢曰:「行路之人,遽蒙见宴,深为愧悚。」将军曰:「且欲延话。」□□□饮。

道曰:「将军非今之人,何代也?」将军曰:「某即唐之吴少诚之□□□□,姓吴名忠。少诚以同姓之故,忠亦常有战功,尤加恩遇甚□。」□□:「尝观《唐书》,自德、顺之朝,强臣据国,擅修守备,务深沟垒,不遵□□□人死子副,兄终弟复,天下四分五裂矣。少诚据有陈蔡之地,□□□强盛,少不如意,则纵兵四劫,邻州极被其害。道观察平原广□□□被山带河,以天下之兵,不能破其国,窃据蔡五十年,兵强□□□谋也。今卒遇将军,愿闻其详。」忠曰:「当时不从王命者非少诚□□也。少诚善抚士卒,饮食与士卒最下者同。卒之有疾者,少诚□□命医治之,又亲临存问。有死于兵者,给其葬财,又周其遗□。□□人之长亡没于战,少诚亲哭之。由是士卒咸悦,争先为死。□□□敌,少诚亲执旗鼓,以令军中,故胜多而负少也。后陈有刘□□□有人少诚为二师,据要地,由是不得志。少诚临死,谓其子元济曰:『□死,蔡人以吾之故,必帅子矣。子守吾平日之志,慎勿贪利□□□于朝廷,方今主上明圣,毅然敢为,将相和,汝若有所为,必□□破败吾成业。』少诚乃噬指出血洒地,大言呼元济云:『记取此言。』及少诚死,元济勇而无谋。其后邻郡又请命于朝廷内贼公卿,天子赫怒,选将出师,四面而进。当时有劝,元济怒,力斩言者。官兵压境,元济遣兵分头霸据。忠是时为前锋御陈师,战没于此。忠之骨正于此堂之西间,沉伏数百年,不胜幽滞。子能救吾骨而出,葬之于高原,使我有往生之日,则我当厚报之。」道曰:「如力可成,敢不从教。」又饮。

将至晓,忠曰:「我今与公不得久,幸子□□。」乃以白银数锭、金瓶一只赠道,不久乃去。道欢。谙视瓶,真金也,重数斤。道乃迁入正堂屏西,中夜掘地,寻深数尺,不见其骨。翌日,又求之,不获。道虑其骨在楹壁之下,乃官之传舍,不敢坏其楹壁,乃去。道私心为不足。

一日,客京师,沿汴岸东出宋门,忽有人揖,若旧相识者。并行数步,其人曰:「子忆我乎?」道曰:「君面甚熟,但不记耳。」其人曰:「我陈寨中沉骨之灵也。向以托子,子何负焉?」道曰:「求之两夕,不获乃已。恐在楹壁之下,以官舍不敢以毁坏,乃止。」其人曰:「正在西南楹下,君何不旁穴而求之?□□□不可托,然子无德而受吾白金,吾必取之。」后道卧病,凡百不足,其所得白金,皆非礼用尽。

后道不复敢过陈寨。

骨偶记胜金死后嫁宋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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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辅,京师人。父祖兄弟皆补名在相府递,其年登仕途甚众。辅妻生一女,曰胜金,方十四岁,精神婉丽,举动端雅。父母爱胜,逾于他女。

一日,方与母对食,瞥然走入房中,切切若与人语言。母呼而询之,但笑而不答,母固疑焉。是夜胜金病,中夜又若与人交语,母蹑足俯而听之,但莫辨其所言。明日即小愈。母诘之,胜金惭赧曰:「五奶昨夜来与我作伐,教我嫁宋二郎。」五奶,乳胜金者也,死已数年。宋二亦与金同年,年少时亦死矣。母但惊忧。

他日,胜金方刺绣,急起入房,母连呼之,即曰:「五奶已将宋二郎来矣。」由是胜金卧疾。召巫禁治之,百术不愈。既久,胜金伏枕,昼夜昏昏似睡,若闻私语。金不食,但饮汤剂耳,形体但皮骨而已,转侧待人。或尔起坐。召其母曰:「我近晓宋郎迎我,登车有期,郎爱我艳妆。」家人为梳掠。既妆成,又求新衣,偃卧乃死。合家悲泣,父母尤甚焉。父乃攒其尸于郭外。众攒高下垒垒,莫知其数,金攒一攒相近,就视,乃宋氏攒也。人皆异之。

议曰:幽鬼之能为能,诚有之矣。夫于白昼凭人也,卒能致人于此,一何怪也?观蒋道、越娘骨体、胜金之事,而君子莫不叹异焉。故其存之也。

董遘夜行山寺闻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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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遘,字济道,西洛人。好学,有俊才。因故适沂州,夜宿沂境之山寺,寺惟一僧。是夕阴晦,遘明烛而坐。俄闻笑于窗外,步于廊砌,或相呼而语者,或相殴而泣者,复伸手入吾牖,又引石击其门,鬼争物于庖中,枭恶鸣于林外,而鸡唱而息。遘通夜不寐。明日询其僧,僧云:「妖鬼物怪极多,他僧来此,恐惧不能住,至有死者。惟老僧住此数年,始亦甚惧,浸久亦无害。近有客宿此,开户出溺,则为异物夺去。」遘云:「独师能住此,僧有异术乎?」僧云:「无有也,但日诵《金刚经》数卷而已。心不惧亦不能为。」遘乃题诗于壁。诗云:

寺中荆棘老侵云,恶木狰狞野外村。
原上狐狸走白日,水边魑魅立黄昏。
山鬼相呼夜月黑,怪禽恶语向风喧。
挑灯待晓安能寐?一夜惊忧紧闭门。

评曰:深山穷谷,乔林茂草,则异物隐伏其间。遘之宿山寺,为其惊恐,通夕不寐,又可怪也。

张华相公用华表柱验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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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时,有客舣御沟岸下。夜将半,有人切切语言。客望之,乃一狐坐于华表柱下。狐云:「吾今已百岁矣,所闻所见亦已多矣。」曰:「将谒丞相张公。」华表柱忽发声云:「张华相公博物,汝慎勿去。」狐云:「吾意已决。」柱曰:「汝去,他日无累老兄。」狐乃去。客为丞相公乃是表亲,不知相公。

一日,见有若士人者谒张公。既坐,辩论锋起,往往异语出于义外。公叹服。私念:「此乃秀民,若居于中,岂不闻其名乎?此必怪也。」乃呼吏视之,云:「汝为吾平人津岸东南角华表枯木。」其人已变色,少选将至,公命视之,其人惶愧下阶,化为老狐窜去。

客乃出谓公曰:「向宿于桥旁,已闻呱呱不□,□□□□入火焚烧柱,而狐何故化去?」公曰:「惟怪知怪,惟精知精,兹已百余岁矣。焚其柱,狐□柱之言,其怪乃化去也。」即知狐之为怪,并今日也。

议曰:妖魅之变化,其详论足以感人。自非博物君子,孰能知之?

薛尚书记灶中猴狲为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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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放尚书为河南刺史,罢郡居京,善治家,旦暮必策杖点检家中。一日晨起,因至厨中,见灶中有妖气惊然。薛怒其爨者不灭灯,置于灶中何也?进前视之,乃则一猴狲子,长六七寸。前有一小台盘子,方圆尺余,盘食品物皆极小而准备。及致灯一盏,有一小猴狲对食。薛大骇异,乃以柱杖刺之,灶虽浅,而尽其杖终不能及。乃命妻子童仆观之,皆莫测其故。猴狲忽使灯置于盘子内,以头顶盘而出灶,如人行。至堂前阶上,复设灯置盘而食,旁若无人。薛怯惧,乃令子孙出外访求术士以禳之。

及出门,忽逢一道士乘马,谓薛子曰:「郎君精神仓卒,必有事。某适见此宅有妖气甚盛。某平生所学道术,以济急难,如有事,为郎君除之。」薛子大喜,请至宅,使君端简出迎,妻女等参拜,迎坐于堂中。猴狲见道士亦无惧色。道士□:「□□□积世深冤,今之此来,为祸不浅。」使君与妻子悲泣求请良久。道士曰:「有幸相邀,今当为君除之。然此物终当屈死使君子可解释。」薛曰:「幸得无他,□受屈辱。」道士曰:「此猴狲须将台盘送□上使君头上食方去,可乎?」薛不敢为。妻子皆曰:「此是精怪,安可上头?愿法师别为一计。」道士曰:「不然,先安盘子放头上,然后令放盘中食可乎?」妻子又曰:「不可。」道士曰:「不尔,无计矣。」薛又哀恳祈良久。道士曰:「家有厨柜子,令使君入于其中,猴狲食其上可乎?」皆曰:「可。」乃取木柜,中施经,薛入柜中,闭之。猴狲即带台盘及灯而上,又置之而入。妻子环绕其旁,□忧涕泣。忽失其道士所在,□惊□□求觅之,须臾,猴狲及台盘灯皆不见。□开柜,使君亦不见。举意端立求之,无踪迹,遂具丧服,至日而葬焉。

潭怪录道士符召溺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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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河韩百录欲开寸金冶□年□决水所注而成池。潭水黑而不流,中深数十丈,每阴风大雨之夜,若有人泣声,白昼人亦不敢捕鱼。一日,有道士过,谓人曰:「其下有屈死女子鬼。」村夫以言诋道士曰:「子之虚言也。」道士曰:「为子见其鬼。」乃探怀出符投水中,俄有披发妇人出焉。见道士,且哀求云:「妾居此四十年,幽沉饥苦,尚未得往生。」道士曰:「汝更有几年?」妇人曰:「十年。」道士又取符书五年字投水,鬼乃再拜。

其潭数年后无怪,迄今钓鱼者往焉。

鬼籍记竹符图记鬼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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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副枢沔,天圣年有野人探禹穴新书,得《尚书》竹符云:「三年,禹至大陆,水恶上溺,泛艳弥漫,莫得涯涘。波走沙泥,炭谷迁洗,蜿穴上下,推叶林麓,远近昏垫,安民失安。禹命除伯驱蛟于海,窟鬼于山,皆丹书篆字籍鬼物名,石覆之。」

庆历二年,祖莱山东峰石工凿石火灰以给衣食。他日至一异处,气象凄冷,谷昏晦。一方凿石,陷为穴,鬼啸穴中,枭鸣木梢。俄而群鬼出焉,共击石工,工走十里方脱焉。工竟死于家。兹后鬼之怪蔓衍数十里,为后渐少,渔弗敢钓于溪,民不得樵于山。

他日,道者谓人曰:「兹养命乃向鬼怪之所也。」民异道者之言,共谓祷。道士曰:「吾为汝等去之。」道者□升山,逐穴视其篆石焉。倏然群怪□□于穴。既久,复以石覆穴,其后乃绝。

议曰:尧九年水,五行无序,万灵失二,远迩没著,至于昏垫,怪异物杂居民国。禹□命治水,窟鬼于阴山之下,驱异物于四海之外,水复故而民治。工□发其穴,而竟能害工□□而传之后,有好事者能为我广其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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