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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莊王圍宋,〔軍〕有七日之糧,曰:「盡此而不克,將去而歸。」於是使司馬子反乘闥而窺宋城。宋使華元乘闥而應之。子反曰:「子之國何若矣?」華元曰:「憊矣。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爨之。」子反曰:「嘻,甚矣憊!雖然,吾聞〔之也〕,圍者之國,箝馬而抹之,使肥者應客。今何吾子之情也?」華元曰:「吾聞〔之〕,君子見人之困則矜之,小人見人之困則幸之。吾望見吾子似於君子,是以情也。」子反曰:「諾,子其勉之矣。吾軍〔亦〕有七日〔之〕糧爾。」揖而去。子反告莊王,莊王曰:「若何?」子反曰:「憊矣。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爨之。」莊王曰:「嘻,甚矣憊!今得此而歸爾。」子反曰:「不可,吾已告之矣。曰:軍亦有七日〔之〕糧爾。」莊王怒曰:「吾使子視之,子曷為而告之?」子反曰:「〔以〕區區之宋猶有不欺之臣,(何)〔可〕以楚國而無乎?吾是以告之也。」莊王曰:「雖然,吾(子)今得此而歸爾。」子反曰:「王請處此,臣請歸耳。」王曰:「子去我而歸,吾孰與處乎此?吾將從子而歸。」遂師而歸。〔故〕君子善其平己也。華元以誠告子反,得以解圍,全二國之命。《詩》云:「彼姝者子,何以告之?」君子善其以誠相告也。

魯監門之女嬰相從績,中夜而泣涕。其偶曰:「何謂而泣也?」嬰曰:「吾聞衛世子不肖,所以泣也。」其偶曰:「衛世子不肖,諸侯之憂也。子曷為泣也?」嬰曰:「吾聞之,異乎子之言也。昔者宋之桓司馬得罪於宋君,出於魯,其馬佚而𩥇吾園,而食吾園之葵。是歲,吾聞園人亡利之半。越王勾踐起兵而攻吳,諸侯畏其威。魯往獻女,吾姊與焉。兄往視之,道畏而死。越兵威者吳也,兄死者,我也。由是觀之,禍與福相反也。今衛世子甚不肖,好兵,吾男弟三人,能無憂乎?」《詩》曰:「大夫跋涉,我心則憂。」是非類與乎?

高子問於孟子曰:「夫嫁娶者非己所自親也,衛女何以得編於《詩》也?」孟子曰:「有衛女之志則可,無衛女之志則怠。若伊尹於太甲,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夫道二,常之謂經,變之謂權。懷其常道而挾其變權,乃得為賢。夫衛女行中孝,慮中聖,權如之何?」《詩》曰:「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視爾不臧,我思不遠。」

楚莊王聽朝罷晏。樊姬下堂而迎之,曰:「何罷之晏也,得無饑倦乎?」莊王曰:「今日聽(忠)賢〔臣〕之言,不知饑倦也。」樊姬曰:「王之所謂(忠)賢〔臣〕者,諸侯之客歟?中國之士歟?」莊王曰:「則沈令尹也。」樊姬掩口而笑。王曰:「姬之所笑何也?」姬曰:「妾得於王,尚湯沐,執巾櫛,振衽席,十有一年矣。然妾未嘗不遣人之梁鄭之間,求美人而進之於王也。與妾同列者十人,賢於妾者二人。妾豈不欲擅王之寵哉?不敢私願蔽眾美,欲王之多見,則娛。今沈令尹相楚數年矣,未嘗見進賢而退不肖也,又焉得為(忠)賢〔臣〕乎?」莊王旦朝,以樊姬之言告沈令尹。令尹避席而進孫叔敖。叔敖治楚三年,而楚國霸。楚史援筆而書之於策曰:「楚之霸,樊姬之力也。」《詩》曰:「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樊姬之謂也。

閔子騫始見於夫子,有菜色,後有芻豢之色。子貢問曰:「子始有菜色,今有芻豢之色,何也?」閔子曰:「吾出蒹葭之中,入夫子之門。夫子內切瑳以孝,外為之陳王法,心竊樂之。出見羽蓋龍旂,裘旃相隨,心又樂之。二者相攻胸中而不能任,是以有菜色也。今被夫子之文濅深,又賴二三子切瑳而進之,內明於去就之義,出見羽蓋龍旂,旃裘相隨,視之如壇土矣,是以有芻豢之色。」《詩》曰:「如切如瑳,如琢如磨。」

《傳》曰:雩而雨者何也?曰:無何也,猶不雩而雨也。星墜木鳴,國人皆恐,何也?是天地之變,陰陽之化,物之罕至者也。怪之可也,畏之非也。夫日月之薄蝕,怪星之黨見,風雨之不時,是無世而不嘗有也。上明政平,是雖並至無傷也。上闇政險,是雖無一〔至者〕,無益也。夫萬物之有災,人妖最可畏也。曰何謂人妖?曰枯耕傷稼,枯耘傷歲,政險失民,田穢稼惡,糴貴民飢,道有死人,寇賊並起,上下乖離,鄰人相暴,對門相盜,禮義不脩,牛馬相生,六畜作妖,臣下殺上,父子相疑,是謂人妖。是生於亂。《傳》曰:天地之災,隱而廢也,萬物之怪,書不說也。無用之變,不急之災,棄而不治。若夫君臣之義,父子之親,男女之別,切瑳而不舍也。《詩》曰:「如切如瑳,如琢如磨。」

孔子曰:「口欲味,心欲佚,教之以仁。心欲(兵)〔安〕,身惡勞,教之以恭。好辯論而畏懼,教之以勇。目好色,耳好聲,教之以義。」《易》曰:「艮其限,列其󰋟,厲薰心。」《詩》曰:「吁嗟女兮,無與士耽。」皆防邪禁佚,調和心志。

高牆豐上激下,未必崩也。降雨興,流潦至,則崩必先矣。草木根荄淺,未必撅也。飄風興,暴雨墜,則撅必先矣。君子居是邦也,不崇仁義,尊賢臣,以理萬物,未必亡也。一旦有非常之變,諸侯交爭,人趨車馳,迫然禍至,乃始憂愁,乾喉焦唇,仰天而嘆,庶幾乎望其安也,不亦晚乎?孔子曰:「不慎其前而悔其後,嗟乎!雖悔無及矣。」《詩》曰:「掇其泣矣,何嗟及矣!」

曾子曰:「君子有三言,可貫而佩之。一曰無內踈而外親,二曰身不善而怨他人,三曰患至而後呼天。」子貢曰:「何也?」曾子曰:「內踈而外親,不亦反乎?身不善而怨他人,不亦遠乎?患至而後呼天,不亦晚乎?」《詩》曰:「惙其泣矣,何嗟及矣!」

夫霜雪雨露,殺生萬物者也,天無事焉,猶之貴天也。執法厭文,治官治民者,有司也,君無事焉,猶之尊君也。夫闢土殖穀者后稷也,決江流河者禹也,聽獄執中者皋陶也。然而〔有〕聖(后)〔名〕者堯也。故有道以御之,身雖無能也,必使能者為己用也。無道以御之,彼雖多能,猶將無益於存亡矣。《詩》曰:「執轡如組,兩驂如舞。」貴能御也。

《傳》曰:孔子云:美哉顏無父之御也,馬知後有輿而輕之,知上有人而愛之。馬親其正而愛其事,如使馬能言,彼將必曰:「樂哉,今日之騶也!」至於顏淪,少衰矣。馬知後有輿而輕之,知上有人而敬之。馬親其正而敬其事,如使馬能言,彼將必曰:「騶來,其人之使我也!」至於顏夷而衰矣。馬知後有輿而重之,知上有人而畏之。馬親其正而畏其事,如使馬能言,彼將必曰:「騶來!騶來!女不騶,彼將殺女。」故御馬有法矣,御民有道矣。法得則馬和而歡,道得則民安而集。《詩》曰:「執轡如組,兩驂如舞。」此之謂也。

顏淵侍(坐)魯定公于臺,東野畢御馬于臺下。定公曰:「善哉!東野畢之御也。」顏淵曰:「善則善矣,〔雖然〕,其馬將佚矣。」定公不說,以告左右曰:「〔吾〕聞〔之〕,君子不譖人。君子亦譖人乎?」顏淵退,俄而廄人以東野畢〔之〕馬佚聞矣。定公揭席而起,曰:「趣駕召顏淵。」顏淵至,定公曰:「鄉寡人曰:『善哉東野畢之御也。』吾子曰:『善則善矣,然(則)〔其〕馬將佚矣。』不識吾子以何知之?」顏淵曰:「臣以政知之。昔者舜工於使人,造父工於使馬。舜不窮其民,造父不極其馬。是以舜無佚民,造父無佚馬。今東野畢之上車執轡,衘體正矣,周旋步驟,朝禮畢矣,歷險致遠,馬力殫矣,然猶策之不已,所以知〔其〕佚也。」定公曰:「善,可少進?」顏淵曰:「獸窮則齧,鳥窮則啄,人窮則詐。自古及今,窮其下能不危者,未之有也。《詩》曰:『執轡如組,兩驂如舞。』善御之謂也。」定公曰:「寡人之過矣!」

崔杼弒莊公,合士大夫盟。盟者皆脫劍而入。言不疾措血至者死,所殺者十餘人。次及晏子。奉杯血,仰天而嘆曰:「惡乎!崔杼將為無道而殺其君。」於是盟者皆視之。崔杼謂晏子曰:「子與我,吾將與子分國。子不與我,〔吾將〕殺子。直兵將推之,曲兵將鉤之,吾願子之圖之也。」晏子曰:「留以利而倍其君,非仁也;劫以刃而失其志者,非勇也。《詩》曰:『莫莫葛藟,延于條枚。愷悌君子,求福不回。』嬰其可回矣?直兵推之,曲兵鉤之,嬰不之革也。」崔杼曰:「舍晏子。」晏子起而出,授綏而乘。其僕馳。晏子撫其手曰:「麋鹿在山林,其命在庖廚。命有所懸,安在疾驅?」安行成節,然後去之。《詩》曰:「羔裘如濡,恂直且侯。彼己之子,舍命不偷。」晏子之謂也。

楚昭王有士曰石奢,其為人也,公而好直。王使為理。於是道有殺人者,石奢追之,則父也。還返於廷曰:「殺人者,臣之父也。以父成政,非孝也。不行君法,非忠也。弛罪廢法,而伏其辜,臣之所守也。」遂伏斧鑕,曰:「命在君。」君曰:「追而不及,庸有罪乎?子其治事矣。」石奢曰:「不然。不私其父,非孝也。不行君法,非忠也。以死罪生,不廉也。君欲赦之,上之惠也。臣不能失法,下之義也。」遂不去鈇鑕,刎頸而死乎廷。君子聞之曰:「貞夫法哉,石先生乎!」孔子曰:「子為父隱,父為子隱,直在其中矣。」《詩》曰:「彼己之子,邦之司直。」石先生之謂也。

外寬而內直,自設於隱括之中,直己不直人,善廢而不悒悒,蘧伯玉之行也。故為人父者,則願以為子,為人子者,則願以為父,為人君者,則願以為臣,為人臣者,則願以為君,名昭諸侯,天下願焉。《詩》曰:「彼己之子,邦之彥兮。」此君子之行也。

《傳》曰:孔子遭齊程本子於剡之間,傾蓋而語終日,有間,顧子路曰:「由!束帛十匹以贈先生。」子路不對。有間,又顧曰:「束帛十匹以贈先生。」子路率爾而對曰:「昔者由也聞之於夫子,士不中道相見。女無媒而嫁者,君子不行也。」孔子曰:「夫《詩》不云乎:『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且夫齊程本子,天下之賢士也,吾於是而不贈,終身不之見也。大德不踰閑,小德出入可也。」

君子有主善之心,而無勝人之色,德足以君天下,而無驕肆之容,行足以及後世,而不以一言非人之不善。故曰:君子盛德而卑,虛己以受人,旁行不流,應物而不窮。雖在下位,民願戴之。雖欲無尊,得乎哉?《詩》曰:「彼己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異乎公行。」

君子易和而難狎也,易懼而不可劫也,畏患而不避義死,好利而不為所非,交親而不比,言辯而不亂,盪盪乎其易不可失也,磏乎其廉而不劌也,溫乎其仁厚之光大也,超乎其有以殊於世也。《詩》曰:「美如玉,美如玉,殊異乎公族。」

商容嘗執羽籥,馮於馬徒,欲以伐紂而不能。遂去,伏於太行。及武王克殷,立為天子,欲以為三公。商容辭曰:「吾常馮於馬徒,欲以伐紂而不能,愚也。不爭而隱,無勇也。愚且無勇,不足以備乎三公。」遂固辭不受命。君子聞之曰:商容可謂內省而不誣能矣。君子哉!去素餐遠矣。《詩》曰:「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商先生之謂也。

晉文侯使李離為大理,過聽殺人,自拘於廷,請死於君。君曰:「官有貴賤,罰有輕重。下吏有罪,非子之罪也。」李離對曰:「臣居官為長,不與下吏讓位,受爵為多,不與下吏分利。今過聽殺人而下吏蒙其死,非所聞也。」不受命。君曰:「自以為罪,則寡人亦有罪矣。」李離曰:「法失則刑,刑失則死。君以臣為能聽微決疑,故使臣為理。今過聽殺人,之罪罪當死。」君曰:「棄位委官,伏法亡國,非所望也。趣出!無憂寡人之心。」李離對曰:「政亂國危,君之憂也。軍敗卒亂,將之憂也。夫無能以事君,闇行以臨官,是無功以食祿也。臣不能以虛自誣。」遂伏劍而死。君子聞之曰:忠矣乎!《詩》曰:「彼君子兮,不素餐兮。」李先生之謂也。

楚狂接輿躬耕以食。其妻之市未返。楚王使使者齎金百鎰造門,曰:「大王使臣奉金百鎰,願請先生治河南。」接輿笑而不應。使者遂不得辭而去。妻從市而來,曰:「先生少而為義,豈將老而遺之哉?門外車軼何其深也?」接輿曰:「今者王使使者齎金百鎰,欲使我治河南。」其妻曰:「豈許之乎?」曰:「未也。」妻曰:「君使不從,非忠也。從之,是遺義也。不如去之。」乃夫負釜甑,妻戴經器,變易姓字,莫知其所之。《論語》曰:「色斯舉矣,翔而後集。」接輿之妻是也。《詩》曰:「逝將去汝,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昔者桀為酒池糟隄,縱靡靡之樂,而牛飲者三千。群臣皆相持而歌,〔曰〕:「江水沛兮,舟楫敗兮。我王廢兮,趣歸於亳,亳亦大兮。」又曰:「樂兮樂兮,四牡驕兮,六轡沃兮。去不善〔而從善〕兮,善何不樂兮!」伊尹知大命之將去,舉觴造桀,曰:「君王不聽臣言,大命去矣!亡無日矣!」桀相然而抃,盍然而笑,曰:「子又妖言矣。吾有天下,猶天之有日也。日有亡乎?日亡吾亦亡也。」於是伊尹接履而趨,遂適於湯。湯以為相。可謂適彼樂土,爰得其所矣。《詩》曰:「逝將去汝,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伊尹去夏入殷。田饒去魯適燕。介子推去晉入山。田饒事魯哀公而不見察,田饒謂哀公曰:「臣將去君,黃鵠舉矣。」哀公曰:「何謂也?」曰:「君獨不見夫雞乎?首戴冠者文也,足搏距者武也,敵在前敢鬭者勇也,得食相告仁也,守夜不失時信也。雞有此五德,君猶日瀹而食之者何也?則以其所從來者近也。夫黃鵠一舉千里,止君園池,食君魚鱉,啄君黍粱,無此五者,君猶貴之,以其所從來者遠矣。臣將去君,黃鵠舉矣。」哀公曰:「止!吾將書子言也。」田饒曰:「臣聞食其食者,不毀其器。陰其樹者,不折其枝。有臣不用,何書其言〔為〕?」遂去之燕。燕立以為相,三年,燕政大平,國無盜賊。哀公喟然太息,為之辟寢三月,減損上服。曰:「不慎其前而悔其後,何可復得?」《詩》云:「逝將去汝,適彼樂國。樂國樂國,爰得我直。」

子賤治單父,彈鳴琴,身不下堂,而單父治。巫馬期以星出,以星入,日夜不處,以身親之,而單父亦治。巫馬期問於子賤。子賤曰:「我〔之謂〕任人,子〔之謂〕任力。任人者佚,任力者勞。」人謂子賤則君子矣,佚四肢,全耳目,平心氣,而百官理,任其數而已。巫馬期則不然。乎然事惟,勞力教詔,雖治猶未至也。《詩》曰:「子有衣裳,弗曳弗婁。子有車馬,弗馳弗驅。」

子路曰:「士不能勤苦,不能輕死亡,不能恬貧窮,而曰我〔能〕行義,吾不信也。」昔者申包胥立於秦廷,七日七夜,哭不絕聲,是以存楚。不能勤苦,焉得行此?比干且死,而諫愈忠。伯夷叔齊餓于首陽,而志益彰。不輕死亡,焉能行此?曾子褐衣縕緒,未嘗完也。糲米之食,未嘗飽也。義不合,則辭上卿。不恬貧窮,焉能行此?夫士欲立身行道,無顧難易,然後能行之。欲行義白名,無顧利害,然後能行之。《詩》曰:「彼己之子,碩大且篤。」良非篤脩身行之君子其孰能與之哉?

子路與巫馬期薪於韞丘之下。陳之富人有處師氏者,脂車百乘,觴於韞丘之上。子路與巫馬期曰:「使子無忘子之所知,亦無進子之所能,得此富,終身無復見夫子,子為之乎?」巫馬期喟然仰天而嘆,闟然投鎌於地,曰:「吾嘗聞之夫子:『勇士不忘喪其元,志士仁人不忘在溝壑。』子不知予與?試予與?意者其志與?」子路心慚,故負薪先歸。孔子曰:「由來!何為偕出而先返也?」子路曰:「向也由與巫馬期薪於韞丘之下,陳之富人有處師氏者,脂車百乘,觴於韞丘之上。由謂巫馬期曰:『使子無忘子之所知,亦無進子之所能,得此富,終身無復見夫子,子為之乎?』巫馬期喟然仰天而嘆,闟然投鎌於地,曰:『吾嘗聞夫子,勇士不忘喪其元,志士仁人不忘在溝壑。子不知予與?試予與?意者其志與?』由也心慚,故先負薪歸。」孔子援琴而彈。《詩》曰:「肅肅鴇羽,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能蓺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蒼天,曷其有所!」予道不行邪?使汝願者。

孔子曰:「士有五。有埶尊貴者,有家富厚者,有資勇悍者,有心智惠者,有貌美好者。有埶尊貴者,不以愛民行義理,而反以暴敖。家富厚者,不以振窮救不足,而反以侈靡無度。資勇悍者,不以衛上攻戰,而反以侵陵私鬭。心智惠者,不以端計數,而反以事姦飾詐。貌美好者,不以統朝涖民,而反以蠱女從欲。此五者,所謂士失其美質者也。」《詩》曰:「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上之人所遇,色為先,聲音次之,事行為後。故望而宜為人君者容也,近而可信者色也。發而安中者言也,久而可觀者行也。故君子容色,天下儀象而望之,不假言而知為人君者。《詩》曰:「顏如渥丹。」其君也哉!

子夏讀《詩》已畢。夫子問曰:「爾亦何大於《詩》矣。」子夏對曰:「《詩》之於事也,昭昭乎若日月之光明,燎燎乎如星辰之錯行,上有堯舜之道,下有三王之義,弟子不敢忘〔也〕。雖居蓬戶之中,彈琴以詠先王之風,有人亦樂之,無人亦樂之,亦可發憤忘食矣。《詩》曰:『衡門之下,可以棲遲。泌之洋洋,可以樂饑。』」夫子造然變容曰:「嘻!吾子始可以言《詩》已矣。〔雖〕然,子以見其表,未見其裏。」顏淵曰:「其表已見,其裏又何有哉?」孔子曰:「闚其門,不入其中,安知其奧藏之所在乎?然藏又非難也。丘嘗悉心盡志,已入其中,前有高岸,後有深谷,泠泠然如此,既立而已矣。」不能見其裏,未謂精微者也。

《傳》曰:國無道則飄風厲疾,暴雨折木,陰陽錯氛,夏寒冬溫,春熱秋榮,日月無光,星辰錯行,民多疾病,國多不祥,群生不壽,而五穀不登。當成周之時,陰陽調,寒暑平,群生遂,萬物寧。故曰:其風治,其樂連,其驅馬舒,其民依依,其行遲遲,其意好好。《詩》曰:「匪風發兮,匪車偈兮,顧瞻周道,中心怛兮。」

夫治氣養心之術,血氣剛強則務之以調和,智慮潛深則一之以易諒,勇毅強果則輔之以道術,齊給便捷則安之以靜退,卑攝貪利則抗之以高志,容眾好散則劫之以師友,怠慢摽棄則慰之以禍災,愿婉端愨則合之以禮樂。凡治氣養心之術,莫徑由禮,莫優得師,莫(慎)〔神〕一好。好一則(博)〔摶〕,(博)〔摶〕則精,精則神,神則化。是以君子務結心乎一也。《詩》曰:「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其儀一兮,心如結兮。」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成行。家有千金之玉,不知治,猶之貧也。良工宰之,則富及子孫。君子謀之,則為國用。故動則安百姓,議則延民命。《詩》曰:「淑人君子,正是國人。正是國人,胡不萬年!」

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燭,思相離也。取婦之家,三日不舉樂,思嗣親也。是故昏禮不賀,人之序也。三月而廟見,稱來婦也。厥明見舅姑,舅姑降于西階,婦升自阼階,授之室也。憂思三日,不殺三月,孝子之情也。故禮者,因人情〔而〕為〔之節〕文。《詩》曰:「親結其縭,九十其儀。」言多儀也。

原天命,治心術,理好惡,適情性,而治道畢矣。原天命則不惑禍福,不惑禍福則動靜脩。治心術則不妄喜怒。不妄喜怒則賞罰不阿。理好惡則不貪無用。不貪無用則不害物性。適情性則不過欲,不過欲則養性知足。四者不求於外,不假於人,反諸己而存矣。夫人者說人者也,形而為仁義,動而為法則。《詩》曰:「伐柯伐柯,其則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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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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