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齋先生文集/卷十

顧齋先生文集
卷十
李𪴂
1850年

附錄

行狀

先生諱槾字君直姓李氏。其鼻祖曰謁平。爲新羅佐命功臣。高麗時有諱禹偁。以開國功錫封載寧。後世因以爲貫。入本朝。觀察使諱孟賢以淸白顯。縣令諱璦。娶寧海大姓白氏。子孫因家焉。高祖諱殷輔蔭補副司直。卒贈左承旨。曾祖諱涵縣監。卒贈吏曹參判。祖諱時明以遺逸徵授陵署不起。號石溪。卒贈吏曹判書。考諱隆逸例授通德郞。妣光州金氏。撿閱垓之曾孫。處士礎之女也。崇陵己酉正月某甲生先生。始匍匐岐嶷不羣。石溪公奇愛之。嘗拊頂曰使此兒加以鞿靮。當成千里駒。稍長遊戱異凡。嘗出遊街上。遇優人着木假面戱而前。羣兒驚走。先生獨凝然曰人面大畧相似。安有如此凶醜。此必木刻以爲戱者。羣兒擷苦李貯袵。呼與共餐。先生曰吾聞孔子不時不食。此物未黃熟。非所宜啖也。甫口授不煩糾督。十歲受小學。便能持循應對有法。弱冠時德器已褎然有成。及冠畢。就謁叔父葛庵先生。先生爲書朱子說。秀才未說道要他理會高深道理。也須知得古聖賢所以垂世立敎之意是如何。古今盛衰存亡治亂事體是如何。從古來人物議論是如何。這許多眼前底全不識。如何做士人。今世所習。雖做得官。貴竆公相。也只是沒見識底人。若依古聖賢所敎做去。雖極貧賤。身自躳耕而胷次浩然。視彼汚濁卑下之徒。曾犬彘之不若。仍識其下曰弟子槾冠畢來見。觀其容貌端嚴。視聽專一。似若有可期以遠大者。故書此以畀之。其責任期望之重已如此。嘗因事會僚友親戚。先生以眇然年少。端拱在末席。威儀整肅。人無不目動而心敬。從氏處士公顧謂諸昆弟曰此郞已成儒者氣像。眞吾家之寶樹也。間嘗讀書于陶山書院。俛仰遺芬。想像興起。於是益發憤篤志於向裏之學。竆探力索。至忘寢食。六經四書之外。如心經，近思錄，朱子書，退溪集等書。無不瀜貫會通。究極其旨趣。而工夫階級學問門路。於是得其要領矣。副提學權公瑎以文章伏一世。嘗以言事貶寧州。一見先生。輒加器重。因與講近思錄。茫然自失曰子吾之師表。及還朝。每逢南中大夫士。娓娓說先生。揚扢之不已。嘗南行到月城。訪御史孫公德升。孫公素聞先生名。卽留與講心經數日。充然有得。歎曰吾於今日。苟不見公。殆無聞而死矣。其與人爲善。而爲人所嚮慕如此。通德公久患消渴。先生竭誠扶護。枕席溫凊之外。至如合藥煎湯。亦未嘗委諸人。戊寅丁外艱。送終守制。以禮自持。時有外兄弟之喪。居不數里而近。而先生以異姓雖隣不往之義。不得往臨。亦自言其太執而終不敢過也。其嚴於守禮。皆此類也。始石溪先生屢避地于首比石堡之間。晩年决遷喬之計。卜築于福州之兜率院。未三年而下世。及喪畢。通德公隨葛庵先生。還入石堡故庄。旣又復謀遷居于福。問舍於府東東坡里。未及就緖而卒。先生遹追先志。奉母移殯而家焉。遷徙草創之際。艱鮮備至。先生爲出其婦家所買田一頃。列置兄弟之室。而不復爲疆域畦畛之限。以爲私奉養焉。人以此益多之。丙申遭內艱。廬墓終制。朝夕上墓哀號。朔望歸哭殯筵。氣力澌敗。幾不能支。村里皁隷之賤。往往有感動者。服闋。悉以家務屬長子。就墨洞一區。置小齋以居之。以其去先墓直莾蒼間。爲便於望雲也。取中庸言顧行行顧言之義。扁以顧齋。自是俯讀仰思。俛焉日有孜孜。旣以驗之於心。又以體之於身。見之益明。持之益固。而遠近摳衣之士。亦頗有信向之者。先生隨才授業。不躐等以爲高。一以開明心術變化氣質爲先務。齋據洛江上流。山水幽深。前有小嶼在江心。波流撞激。噴雪堆珠。有殊勝之趣。先生於講論硏索之餘。有時訪花隨柳。徜徉優遊於林巒水石之間。疏瀹其精神。資養其性靈。而俯仰顧眄之際。盖有神會而默契焉者。則有非俗學偏枯之習所可易而到也。先生自少小。審內外輕重之分。不復有當世之念。而諸父諸兄不欲遽廢擧子業。以故亦不爲強拂苟難之行。僶俛赴公車。前後凡三選。輒屈於中書。而泊然不以介意也。嘗赴京試。主試者以朱子書發策。鉤深索隱。扣詰多端。諸生眩於所對。先生爲之剖析開諭。援引宏博。京鄕士入塲者。毋論識與不識。更相質問。塡咽旁午。人不勝其煩惱。而先生酬答如流。終日無厭倦色。人益服其德量。榜出。同舍者次第占名。獨先生見屈而無幾微色。因與同宿。鼾息如故。見者歎曰此老於得喪欣慽。淡泊如此。亦可驗平日用工之有在也。頃之豐原君趙公顯命按嶺節。以朝家指揮。遴選各邑人士之年少有才識者。分隷鄕校及書院。以爲安東乃嶺南之根柢而各邑觀瞻之所在。採輿誦強起先生以訓迪之任。先生旣屢辭不獲命。則盖嘗一爲諸生出。先爲文以榜示之。仍又定爲學令。謹其揖讓進退之儀。嚴其講論課讀之䂓。拳拳乎仁義忠信之道。反復乎存養省察之工。其所以激厲誘掖之方。駸駸有振發作興之漸。而會豐原去而學政遂以弛廢。識者恨之。及豐原還朝。首以先生名登薦剡。有制行淸苦。繩墨甚嚴。篤信朱書。如誦己言之語。由是除永禧殿參奉。辭不赴。未幾金觀察始炯，李繡衣宗白交口薦達。上心虛佇。特書姓名於殿柱。又使道臣勸駕。朝議將欲大用。而先生已倦於世矣。是年甲寅十二月某甲。以疾終于寢。享年六十六。訃出。遠近士林爲位而哭。方伯金公在魯，地主金公濰爲致錢布。以庀喪事。翼年乙卯。葬于府東斗台洞子向原。士林會者數百人。配豐山柳氏。參奉義男之曾孫。通德郞世達之女。慈惠和柔。有齊美之稱。先先生十八歲卒。有二男四女。男長天煥有文行聲譽。先卒。次猷煥。四女李憲祖，柳光澤，金翼漢，鄭榦。天煥無子。以從祖弟奎煥子馥遠爲嗣。三女金龍鐸，李敏采，趙景潛。猷煥男紹遠，順遠，奉遠，幸遠。二女金馹行，金始成。內外孫曾幷若干人。於乎。當先生之世。一堂文獻之興。於斯爲盛矣。石溪先生以文章德望。儀表一世。存齋，葛庵兩先生得陶山心學之傳。以大啓其關鍵。繼而恒齋，密庵諸先生。方鑽硏經訓。砥礪名行。塤篪之盛。箕裘之述。蔚然有海東高陽之稱。先生生乎父兄師友之間。生質之美。得之天賦。而濡染之力。本乎蒙養。行篤於倫常。學專於鞭辟。襲家庭之典而申之以自得之妙。資究索之工而驗之以躬行之實。事父母則生致其敬養。歿盡其哀禮。處兄弟則主以湛翕之情而濟以征邁之義。與弟后溪公。許以天倫知己。講說難疑。不住商量。待妻孥也。情摯而敬。不或以戱言慢色相加。敎子弟也。習之以步趍唯諾。導之以忠信篤敬。或有過失。不小寬貸。其於飮食衣服奉身之節。尤致儉約。往往有人所不堪。而安之若性。此其居家日見之行。若無甚異於人者。而善學者因是而持循。亦可以不失於䂓矩矣。以爲爲學莫備於庸學。平生尊信二書。每於嚮晦宴息之地。必莊誦一過。經文章句之外。旁及或問小註。亦皆熟讀而詳說之。無一字放過。其於格致明誠之功。老益自厲。未嘗一日而不加之意也。嘗語學者曰人之秉彝。本乎天性。無有不善。而拘於氣質。蔽於物欲。喪失其本心。甚者至於决性命之正而徇情欲之私。違禽獸不遠矣。然本體之明。無時可息。使學者因其發見之端而擴充之。則良貴在我而義不可勝用矣。又曰道之浩浩。何處下手。惟求放心。爲可據之地。而放心之求。非如雞犬之放。必求之而後得也。纔覺便在。程子所謂一操便操者此也。求放心之法。莫如以敬爲主。而所謂敬者。非直兀坐澄心。不接事物之謂也。必靜存動察。跨過兩頭而用其功。不如是則得一半而失一半。不足爲明體用之學也。又曰富貴榮華。不過熱盌鳴聲之頃。而又有素定之分。不可幸而致。非若性之爲吾固有之物。可以求之必得。諸君何苦舍己甜桃。而尋山覓酸梨哉。苟於內外輕重之分。旣明取舍。而日用動靜之間。更加存省。則不患不到高明廣大之域。又曰世之爲士者。多以無實駁雜之戱。用爲一塲驩笑。此甚害德性。昔橫渠張子初以爲惟戱無傷。後來點撿以爲德之不進。實由於此。當下克去。遂作東銘。其勇於遷善如此。此後學所可師法也。又曰末俗好指點學問之士。士之處此世者。固宜鞱晦自養。然此事在人。實與飮食裘葛相似。不可須臾而離。豈嘗聞避人之指點。而不衣不食者哉。一日過荷塘權公斗寅，蒼雪權公斗經。二公俱以儒雅重望。見推一世。見先生至喜甚。留與同話。出入古今。亹亹不厭。因語及古聖賢造道淺深。荷塘公問朱子有云顔子勝於禹。又云禹工夫猶有麤底。何處可以驗得禹之不若顔子及工夫麤處。先生曰顔子之無伐善無施勞等語。合物我爲一理。而其言無迹。禹之歷叙勤勞之績。以寓警戒之意者。雖非矜伐而其迹著其言露。宜若有遜於顔子之渾然。且禹之贊舜也。則欲使全弛鞭扑之威。務廣文德之敎。而舜之復禹也。則欲使旣迪其德而復象其刑。必幷擧而不偏廢。盖天地以生養之德肅殺之威終始之。然後歲功成。聖人旣明明德於天下。而又以其所謂刑罰之精華者象之。然後治功著。今以禹謨益稷篇所載舜禹之言。契勘稱停。則禹之心下。似不若舜之明察。禹工夫莫有麤底乎。朱子云云之意。恐亦如此也。荷塘公拊手而言曰所論極細膩。學者不易看得到此也。又嘗與玉川趙公德鄰論中庸戒懼愼獨之義。趙公主前段屬靜後段屬動之說。先生主前段兼動靜後段專言動之說。往復累百千言。不肯相下。然使知言者見之。亦可知其見解之精到矣。病世之爲禮者。昧於天理之正人事之宜。而䂓䂓於儀章度數之末。乃取通典，儀禮及宋元明諸儒之論。採摭同異。參酌古今。而尤致謹於送終追遠之節。隆殺疎數。各有援據。以故士大夫家凡有吉凶變節。無不待先生爲之質焉。先生隱約林下。不以世務經心。然其憂時經國之意。未嘗不眷眷於懷。嘗道由竹嶺。忽喟然歎曰朝家若革罷營將。就嶺下置鎭。使兼兵農之任。無事則課農訓武。有事則進戰退守。其與臨危選將。倉卒赴敵。領不敎之兵。失控制之所者。功德百之。其經遠之猷。又非曲學偏見寂寞爲修而已者比也。有遺集若干卷。皆所與知舊論性理工夫及訓誨門人語也。先生曾孫宇啓褎稡繡榟。一日又以先生從子鳳煥所爲家狀來示㙖。且請一言以狀其德。㙖自惟謏聞末學。無所知識。其何敢撰次評隲。以自犯不韙之誅哉。且釰南公家狀。本自整理修雅。無復改評。敢再拜而辭。顧其請益勤。則又竊自惟念㙖之生也晩。雖未得操几杖侍燕閒於祖子孫諸先生之側。以快其覩而薰其敎。而尙幸從先人後。得以聞風而興起者則有之矣。於是而得託名其間。述其餘光。又幸之大也。豈但事契之重。有不可終辭而已哉。遂不揆僭猥。第其家狀而畧加增損之如右。以俟立言君子之採擇云。謹狀。

上之九年己巳嘉平。將仕郞前懿陵參奉韓山李㙖撰。

墓碣銘

先生諱槾字君直姓李氏。新羅佐命功臣謁平。卽其上祖也。高麗時有諱禹偁。以開國功封載寧君。子孫因以爲貫。入本朝。有諱孟賢以淸白顯。官觀察使。於公爲六世。曾祖諱涵縣監贈吏參。祖諱時明參奉。贈吏判號石溪。考諱隆逸通德郞。妣金氏。檢閱垓之曾孫。處士礎之女。以崇陵己酉正月日生先生。幼岐嶷不羣。石溪公嘗撫頂曰此兒他日當爲千里駒。叔父葛庵先生爲書朱子訓秀才語。識其下曰弟子槾冠畢來見。其容貌端嚴。視聽專一。似可期以遠大。故書此畀之。其期望之重如此。嘗讀書于陶山。益感憤篤志。經傳心近朱退書。無不熟讀精思。殆忘寢食。權公瑎與公講近思錄曰子吾之師表也。孫公德升與公講心經曰苟不見公。殆無聞而死。通德公久患消渴。先生竭誠扶護。及遭憂。治喪居喪。一從禮制。外兄弟居在數里而喪出。先生以雖隣不往之義。不往臨。亦自言太執而不敢過也。以先志奉母移殯。家于東坡。丙申丁母夫人憂。廬墓終制。服闋。置小齋于墨洞。取言顧行行顧言之義。扁以顧齋。日靜處其中。俛焉日有孜孜。遠近摳衣之士。益信向之。先生隨才設敎。多所成就。先生自少無進取意。以諸父兄故。僶俛赴公車而非其志也。嘗赴省試。策問朱書。京鄕士無論知不知。資問傍午。先生酬答如流。畧無厭倦意。及榜出。同舍諸公次第登選。獨先生見屈。而亦無幾微色。豐原趙公顯命按嶺節。以朝廷指揮。選列邑人士。分隷校院讀書。請先生主訓迪之任。先生爲諸生一出。文諭䂓勉。駸駸有作興之漸。而未幾遂廢。識者恨之。豐原還朝。首以先生擧薦。有制行淸苦。繩墨甚嚴。篤信朱書。如誦己言之目。除永禧殿參奉不赴。於是繡衣方伯交口薦達。上特書姓名於殿柱。使道臣勸駕。將欲大用。而先生不小須矣。是年甲寅十二月二十四日。以疾終于寢。享年六十六。翼年乙卯。葬于府東斗台洞子向原。配豐山柳氏。參奉義男之曾孫。通德郞世達之女。有閨範。先先生十八年卒。二男天煥有文行先卒。猷煥。四女李憲祖，柳光澤，金翼漢，鄭榦。天煥無子。以從祖弟奎煥子重祖爲嗣。猷煥男紹遠。先生天賦甚高。生長大方之門。其擩染薰陶而成就之者。固有以異於人。而其深造自得之工。莫非刻勵勤苦中出來。是以其知之也明。其守之也固。論學則以求放心爲下手處。而必以敬爲主。設敎則以變化氣質爲先務。而必擴充其善端。病世之言禮者。專事儀章之末而昧其本。則取通典儀禮及宋元明諸儒之論。攷同異酌古今。要皆合乎天理而不拂乎人情。人咸就而質焉。先生隱居求志。若不以世務經心。然其憂國經遠之謨。見於言議者。又非拘儒俗學之寂寞爲修者比。而晩霑一命。先生之志已倦矣。雖以聖上之虛佇羣公之汲引。而竟不能致則悲夫。然於先生。亦何有哉。先生曾孫宇啓以俛庵李公之狀。來請銘於㙆。辭不獲。謹按而叙次如右。銘曰。

安陵世家。海東文獻。胎光毓秀。篤生後賢。旣質之醇。又學之篤。端嚴專一。葛老定評。曰吾師標。尙書所歎。行薦臬啓。名題殿楹。德尊行修。實大名盛。有崇四尺。我銘不諛。

上之十年丙子正月日。後學嘉善大夫禮曹參判聞韶金㙆謹書。

墓誌銘

先生諱槾字君直姓李氏。本出月城。高麗開國功臣諱禹偁。食采載寧而分爲鄕貫。入本朝。有諱孟賢副提學。有諱璦縣令。有諱涵縣監贈吏參。寔先生曾祖。祖諱時明號石溪。有大節。徵爲陵署郞不起。以明社已屋也。贈吏曹判書。考諱隆逸。妣光州金氏。檢閱垓曾孫。士人礎女。崇陵己酉先生生。匍匐已不羣。石溪公拊頂而賞之爲千里駒。稍長遊街上。有優人着木假面戱而前。同輩盡驚走。先生凝視曰人面而凶醜。必假也。甫上學不煩糾督。十歲受小學。便能持循。弱冠德器已褎然有成。冠畢就謁于叔父葛庵先生。先生爲書朱子訓學者辭以畀之。且識之曰弟子槾容貌端嚴。視聽專一。可期遠大云。時葛庵先生爲東南學者所宗。先生與從兄密庵公。周旋應對於僚友廣衆之席。整肅有儀。目之者皆敬重焉。嘗讀書于陶山書院。俛仰遺芬。想像興起。益發憤向裏。求之也博。而體之也深。副提學權公瑎，御使孫公德升素聞先生名。後先講近思心經。茫然自失曰苟不見公。殆無聞而死矣。間以父兄之命就公車。被選者三。輒省試不利。每見屈無幾微色。其在塲內。無問人識與不識。咸就而咨焉。酬答如流無倦。戊寅丁外艱。守制甚苦。有外兄弟之喪。不數里而近。以雖隣不往之義不臨哭。亦言其太執而終不敢過也。先公自寧海欲遷喬。卜地于安東之東坡里。未及就而卒。先生移殯奉母而家焉。遷徙草創。艱鮮備至。爲出其婦家所資。與兄弟共之。丙申遭內艱。自以非長子。廬墓終制。朝夕上墓哀省。朔望歸哭于几筵。至澌毁不可支。服闋。就莾蒼地置小齋。卽墨洞奧區也。以寓望雲之感。取言行相顧之義。扁以顧齋。齋據洛江上游。山水幽深。江心小嶼。波流衝撞。噴雪堆珠。景致殊絶。先生與季氏后溪公。逍遙游衍。疏瀹精神。返而求之講論之際。翛然物外也。頃之方伯趙公顯命興起學政。強請先生主敎。先生辭謝久之。乃出而整理之。爲諸生陳仁義道德之說。駸駸有振作之效。會趙公去而先生亦歸。識者恨之。趙公還朝。薦爲永禧殿郞。繼而觀察繡衣交章言上。上書姓名於殿柱。將大用。而先生已厭世。終于寢。時英廟甲寅也。享年六十六。方伯地主爲致錢布。以庀喪事。明年乙卯。葬于府東斗台洞子向原。配豐山柳氏。參奉義男曾孫。通德郞世達女。慈惠媲德。二男長天煥有文行早卒。次猷煥。四女李憲祖，柳光澤，金翼漢，鄭榦。天煥嗣男重祖。猷煥男紹遠。以下不盡錄。於乎。先生胚胎前光。揉染詩禮。生質之美旣異。而琢磨之工又至。盖自石溪大節獨竪海邦。而存齋，葛庵兩先生繼振儒鐸。子弟之賢俊。其積也無窮。先生乃其傑然者也。鑽硏窮格。優遊不迫。而繩引斤削。矩度森嚴。制義行禮。執守果毅。寧滯於守經。過於信古。而不容變而通之。盖其見之明守之確。有足以自信不惑者也。井井之旗。堂堂之陣。追踵古昔。範我馳驅。縕袍而不耻。阨窮而不憫。是其心又豈果於忘世也哉。故雖主敎一鄕。其事不終。而成人之美。淑人之心。可以見其素志矣。先生於密庵塤篪。博約之盛。晩而愈篤。處若師生之重。當時賢者如玉川霽山諸公。皆樂慕而尊之。有志此事者。亦無不出其門下。信嚮之實。有不可誣者。今其集中論經旨禮義諸書若啓發後學之言。皆平鋪如菽粟裘葛之可以服食。而又其論大禹顔淵處。獨到之識。洞貫千古。若其論關防一事。籌畫得其方。非寂寥談經而已者也。先生居家。孝於親友於兄弟。義於夫婦。慈敎於子。皆可以矜式於後人。所謂何必居位然後乃爲爲政者也。致明以鄕里後生。不及周旋敎席且百年。先生玄孫海德徒以相知之舊。強委重以誌幽之役。則非其人也。固辭而不獲命。謹據俛庵李公之狀。而附以平昔所聞者。以塞慈孫之請。系之以銘曰。

重則威學乃固。惟先生確有度。窮而至卽踐履。積之久有諸己。後羣賢振家聲。聲彌長爲世程。嘉義大夫前行兵曹參判兼同知義禁府事五衛都摠府副摠管完山柳致明謹撰。

挽詞

延城李浹

亭亭一喬樹。鬱彼振谷陽。淸風自生吹。靄靄揚芬芳。姸媚耻桃李。孤直比松樟。不受凡鳥棲。飛來者鳳凰。根結尺五地。可依日月光。晩有雨露澤。畢竟宜棟樑。寒條縱摧殘。老榦猶昂藏。終保雲壑趣。永免斧斤傷。

有蘭生幽谷。紫莖冐朱甤。霜雪悴百卉。天香獨能持。端爲王者瑞。將紉充光儀。倘洽灑甘露。庶見九畹滋。終非衆草伍。欲芳還自萎。援琴聖人操。千載復歎時。遺芳薰有人。見者愛賞之。林壑香不滅。留與後人知。

又

平原李光庭

鹿門溪接武陵島。春晩山中有落花。惆悵前春期已誤。憑添一掬下東坡。

又

永嘉權榘

愚智雖殊趣味同。惟公愛我我知公。心榮道義無餘事。學紹家庭有實工。年德漸高時望重。儀容永閟士林空。題詞更起通泉感。垂淚回頭錦水東。

又

永嘉權德秀

孤墳大鳥遠。江山少微明。博學宜師席。虛懷厭物情。朝方賢士重。老覺世榮輕。廣矣西銘說。從今不復行。

忽憶從遊事。于玆四紀綿。豈無聞一二。恨未講三千。各老簪稀盍。相思夢屢牽。錦陽回首地。遺緖悼無傳。

又

聞韶金命錫

衮衮徵賢禮。囂囂樂道心。吟時多好月。卧處足幽岑。事業詩書裏。生涯水石潯。翩翩何使節。勤苦爲相尋。

充養求眞地。投閒實遠圖。恒云好消息。多在靜工夫。得味功宜大。資隣德不孤。山花莫更發。巖逕日榛蕪。

厚積光輝發。衣冠儼若思。後生師表列。前席講官姿。政著爲家日。神安反簀時。傷心季處士。從此輟塤篪。

南谷源流遠。西山道氣濃。今時無此對。往日數相從。久喜蓬麻益。頻叨禮樂攻。武陵春水在。何處更扶筇。

又

聞韶金聖鐸

瑤琴久塵匣。夫子理餘音。博大非迂濶。高明更切深。勤勤扶世意。眷眷誨人心。忍說斯文喪。空悲殄瘁吟。

聖代求遺逸。英聲徹廈氊。姓名題殿柱。恩命赴林泉。好爵榮何有。幽居樂自全。還嗟天不憗。堪愧獨登筵。

錦水波寒後。昏衢失路身。淵源猶未歇。門屛幸相隣。命面箴䂓切。憑書講討頻。秪今俱已矣。淚灑北山春。

又

遂安金夏九

家傳濂洛邃。儒望斗山齊。寵畀園陵秩。名登殿壁題。不知玄髮變。長向白雲棲。天遽斯文厄。少微氣慘悽。

又

永嘉權萬

斯文値陽九。又哭顧齋翁。星晦江天暗。龍歸嶺海空。後生誰復仗。吾道遂全窮。仍憶錦湖岸。兎葵飜晩風。

霽山登對日。天語及公身。願見憐衰病。招來指暖春。年籌窮臘月。泉路幾時晨。可惜筵帷上。終違博學人。

振谷亭臺好。風生大鞴罏。欲裁狂簡士。奈此小人儒。接引頻書䟽。提撕指轍途。從今韓宋輩。誰復戒空疎。〈萬登科初。先生引王德用語。戒其空疎。每懷先輩勉誨之語。末句云云。〉

又

完山柳敬時

性理微言玩賾專。知君家學是靑氊。閒中志業兼三願。林下名聲徹九天。先試寢郞纔一命。初開賢路遽重泉。斯人已矣今難作。何處新高四尺吀。

孤陋眞同望鵠虫。遊從願作倚麻蓬。見聞博奧誰能及。器度恢弘寔有容。黃寺前冬成穩晤。岐堂後會阻重逢。當時訣語留遺汁。爲寫哀章和淚封。

又

完山柳升鉉

博帶裒衣在澗阿。典刑知有大方家。鉢傳存葛儒風遠。卷對程朱學力多。聖代佇聞徵士起。斯文不幸哲人嗟。二年零落山邱恨。追寫哀章涕自沱。

又

烏川鄭重器

籍溪家學自康侯。德義文章世罕儔。塲屋和光忘得失。江臯頤性任優遊。弓㫌纔被明時奬。杖舃飜藏厚夜脩。近歲法門消敗盡。靑山幾處白雲愁。

又

完山柳錫斗

蕭寺論文一月強。寢門哀淚忽盈眶。每欽寤寐求前哲。不復從遊見大方。昭代恩榮紆一命。別區松菊帶殘香。百年林下塤篪樂。講席凄凉夕照𭶿。

又

豐山柳聖和

存齋葛老大鳴東。家有賢咸趾美風。博識雄詞播衆口。英才華聞達天聦。方期碩德遐齡享。誰料微官一命終。振谷亭空人不見。可堪聞笛夕陽中。

又

安東權相一

薰陶擩染父兄傍。生長游居禮義塲。學溯淵源眞浩博。心全體用極包張。風波界外屋三架。松桂䕺中書一床。南士卽今何所倣。錦陽寒月共凄凉。

篤實工程到鬂班。斯文雅望重如山。疎慵廁跡交游末。書疏論心往復間。有約淸秋尋講榻。無緣俗駕徂雲關。法門衰敗今如許。老淚空添碧海灣。

又

全義李山斗

墨洞之中一草廬。碩人於此自怡如。賢言聖訓心神著。世路名塲手脚疎。東土佇看開後學。北阡那意閉玄居。茫茫此世無由見。爲寫哀章淚濕裾。

又

永嘉權謩

寥落東南日。惟公德望尊。晦陶爲準則。存葛是淵源。經學平生事。賢謨自己言。如今乘化盡。吾道竟誰論。

聖主急賢士。招延非暮朝。鶴書行赴隴。鳳彩忽藏霄。上意空虛佇。斯文遂寂寥。那堪武陵曲。鷗𪆽影蕭蕭。

又

西原鄭玉

去歲士林哭密庵。斯文雅望一身擔。家傳衣鉢眞源遠。跡賁邱園道味甘。鳳影忽看藏海外。鶴書無復到山南。平生未負西河笈。漬淚題辭只自慙。

又

眞城李守謙

儒林擅淸望。凝厚出天然。靜處深源泝。閒中至樂全。幾年違雅範。此日隔重泉。吾嶺今蕭索。題詞淚灑牋。

學有淵源盛。名家詩禮餘。一官終漢寢。四壁擁朱書。忽報新阡築。那堪舊宅虛。空留雙棣樹。凉月影蕭疎。

又

驪江李益中

高陽八子里。程氏兩先生。詩禮家庭襲。文章嶺海傾。謾齎經國志。只署寢郞名。白首窮硏地。塤篪繼斷聲。

又

驪江李濰

亹亹東坡老。斯文屬望尊。身遊詩禮地。學究聖賢門。在澗娛圖籍。式閭接盖轓。臯音登象魏。野性守邱園。聖眷紆衡泌。老星晦瑞垣。橫經悲問業。擿埴衋無援。廣度容疎拙。多聞撥蔽昏。癃殘猶寄世。康健遽還原。永隔鸞停表。難聞蘭臭言。荊花驚又落。寢淚更添痕。

又

綿城朴龍相

志學伊顔見不偏。公車三黜老林泉。父兄師友淵源的。經訓精微講究專。俗士回心推定力。貴人虗己請要詮。奈何臯鶴聞天晩。一命纔能與表阡。記昨行車叩我門。衣冠顚倒接溫言。參隨偃室論文句。徵逐黌堂講理原。別去音書慙惠許。向來憂故苟生存。終敎後死違心素。追寄哀章重斷魂。

祭文

維歲次乙卯四月辛丑朔十五日乙卯。卽近故振谷先生李公卽遠之辰也。侍生金聖鐸適有京都觀光之役。不得以素車從賓客之後。使再從孫始亨。奉薧魚之奠。謹告于靈筵之下曰。嗚呼哀哉。天之生公於世道交喪之際。而留公於羣賢旣歿之後。付公以薖軸考槃之山水。而假公以優遊閒暇之日月者。盖若有意焉。卒乃位不得早縻而竟止於一命。壽不及大筭而僅踰於六耋。進不能行諸當世。退不能傳之後學。抑何理歟。嗚呼。哲人之存亡運也。斯文之興喪命也。喬嶽旣頹。羣峯誰仰。樑木其壞。衆榱何望。此吾黨之士所以涕泣而相吊。慨然致惑於天道之未定也。嗚呼。不佞鯫生於當世大人長德。委己而敬事之者。不止一二。其所心誠仰服。而自知其學而未能者。於公有三事焉。讀書則灝噩之經。中和之傳。口誦心思。不但於明牕棐几之下。而雖逆旅行邁之際。寢食言談之間。未嘗不咿唔而呻喟。至於玩伊洛之全書。繹紫陽之遺訓。則其貫穿融會。有若躬造其門屛而親承其旨意。此其不可能者一也。行己則人皆逯速而從俗。公則坦蕩而遂志。世情之所共謂迂濶。而不悖於古誼則不以爲嫌。物議之所指爲打乖。而無愧於吾心則不以爲忌。此其不可能者二也。待人則一言之得。稱之不啻若自其口出。一事之善。好之不啻若由其身行。惓惓乎其扶世誨人之意。恢恢乎其聽言從善之誠。此其不可能者三也。嗚呼。此雖由於天賦之質美。問學之功至。亦豈非家學淵源之所自。聖鐸幼而闇劣。晩益鈍滯。旣先師之棄我。又密翁之傾逝。擿埴乎昏冥之途。若遠駕之無所稅。幸我公之見憐。意欲以善而相及。盖前後數十年之間。其所以眷我而愛我者。不可以旣之於筆舌。我則事之如父兄。公欲忘年而托契。我則瞻仰之彌高。公必自卑而誘致。警我以讀書之爛熟。勉我以立志之不局。疑必許我以反復。理必容我以商榷。得侍則諄諄娓娓。莫非心性理氣之訓。賜書則隻字片簡。皆是飭勵奬勸之說。雖其資禀庸下。志氣卑陋。卒未能奉承而周旋。而賴公扶持提挈。而祛胷次之鄙吝。豁心田之茅塞者。殆不容屈指而更僕。謂受賜之永久。何厭世之斯亟。慟莫暇於爲世。寔撫躬而深怛。嗚呼洛江之上。有谷曰振。公卜築於其間。理玉溪之餘韻。每以書而招我。我未能乎源源。間徒步而往從。猥出迎乎山門。坐我以其石壇。供我以其沼芹。醉我以德容。飽我以格言。盖一日之款一宿之晤。亦不覺其充然而有得。顧嚮德之無誠。又事故之相掣。曾未得從容於旬月之間。以飫公不倦之誨而奉公無斁之意。何數月之貽阻。奄人事之不可恃。方西駕之初旋。已東首而考終。承凶聞而痛哭。曷余懷之有窮。想山齋之巋然。花木鬱鬱其依舊。主人不在兮巖扉寂寞。忍經過之可又。念此身愚不自晦兮。久矣欺世而盜名。旣誤恩之難堪。又方事乎趨營。寔狼狽之可憂。孰爲余而喚醒。聞卽遠之有期。屬我行之已啓。違臨穴而一慟。負平生之知愛。修薄具以替奠兮。聊寓哀於一盃。倘英靈之不昧兮。庶我衷之鑑哉。嗚呼哀哉。

又

曲江裵行儉

惟公。海東名胄。山南大家。學有淵源。厥流其遐。敬堂一脉。石溪餘波。存翁葛老。蔚爲儒宗。曁乎密爺。丕振家風。公早趍庭。豈無所啓。二程賢父。五峯令弟。朝薰夕陶。耳濡心悟。筮廟之初。敬受密付。服膺奬許。不懈益篤。慥慥向上。是充是擴。循序漸進。期造閫域。窮日繼夜。疲精致力。文富學積。德崇業廣。望實遠播。士爭趍仰。迭遣子弟。咸就凾丈。叩篋問難。據臯奬掖。因材敎督。開說多獲。睠玆振谷。允合遯跡。江山秀麗。可以徜徉。地待人闢。名符賢坊。數椽茅茨。三尺短牆。庭列梅菊。階植松篁。一室偃仰。恣意縯繹。考圖披書。始終無斁。凝神閉眼。斂膝對案。功深若思。志篤探玩。侯伯聞風。執贄爭先。轉而上聞。達于九天。㫌節臨門。鶴書驚眠。倘一出山。抱負可宣。殿壁書名。千載殊眷。際遇之盛。庶幾復見。匀天無人。帝召還翩。一命纔沾。居然上仙。位不滿德。壽未踰耋。氣沮儒林。痛深後學。嗚呼歲在單閼。公棲淸巒。余甫志于。公已勝冠。始托密契。情義交懽。累月對榻。日夕論團。公讀班書。我看遷史。公實勤摯。我則怠肆。時蒙䂓警。輔益良多。自是厥後。交孚親加。沙寺冬月。輒復聯床。幽居勝致。源源共賞。或時信宿。細話生平。揚古扢今。討史演經。有酒輒㪺。相對細傾。幾隨下風。公驥我蠅。周旋後先。期以暮齡。公忽嬰痾。我往候疾。恐或貽勞。自外徑歸。曾未數日。人事奄非。寢門一痛。不堪呑聲。頻入夢接。覺來淚盈。誰砭我愚。誰剖我疑。居常惻惻。出門何之。逝水沄沄。琴祥已迫。儀刑永閟。警欬靡接。獨立暮道。悲來塡臆。靈如不昧。庶鑑心曲。

又

漢陽趙是光

嗚呼。古人云出崑岡者皆美玉。産鄧林者無凡木。以物觀人則琬琰之寶櫲樟之材。其盡萃於安陵氏之一家一門乎。維我存葛兩先生之文章道德。屹然爲南士之宗匠。而又其芝蘭玉樹充溢門庭。公以存葛爲從父。與密庵爲從行。方之於古則胡門之籍溪也。謝家之靈連也。夫以卓犖魁奇之才。兼溫良豈弟之德。其所濡染於家庭。征邁於日月者。自有人一己百之工。而人之遇諸塗者。不問可知爲先生子弟也。僕嘗願爲之執鞭者雅矣。公亦不鄙我。許以知己。有疑批破。貽書警策。而又欲引而進之于周行。顧此𪷇劣。安於暴棄。何敢當君子愛人以德之至意也。雖然期以晩暮。頻入芝蘭之室。以資蓬麻之益。而自知其學而未能者多矣。蓋公作爲文章。溫雅而典重。博大而雄奇。若長江大河東注而無滯。措諸行事。正大而無曲。平蕩而無偏。如坦坦砥道。直前而不顧。持己也莊整齊肅。望儼而卽溫。接人也繾綣款曲。無間乎親疎。此豈非成德之士。體無不具。用無不周。而不止於一藝一能者耶。以故褧裏之文章自見。而璞中之孚尹難掩。若使處之以經幄之官。委之以啓沃之責。典之以文衡之重。專之以制誥之辭。則其必有濟世救時之策。照耀人耳目。罔俾董馬專美於漢。而暮年之祠官一命。賢路嶇矣。况乎盆日未回。豈肯向東岡外一武地耶。嗚呼當十數年前。吾黨之賢達耆舊固錯落相望。而今皆有不憗之憾。惟公獨爲靈光而德星遽晦。是豈非天欲喪斯文耶。悵冥途之獨立。悲九原之難作。非以哭公而聊以哭吾私也。嗚呼哀哉。

又

聞韶金樂行

嗚呼哀哉。世之學問之士。常患夫畏蚩點而避標榜。僶俛仍因於流俗之所爲。而先生乃獨毅然以此學自任。古道自守。不恤其不諧於俗也。蓋其䂓模之大則俗之所謂疎濶。而君子所謂致廣也。繩墨之嚴則俗之所謂矯拂。而君子所謂密察也。惓惓於接引後生。而不樂者或有外廷之笑。津津於講明義理。而不知者或有草木之誚。然君子之論。益復翕然以爲道之所存。而知其庶幾於成己而成物也。是其持敬窮理之工如輪如翼。未嘗有所偏主而偏廢。而博學詳說。盖將以反說約也。不謂學之已至而益篤進修之功。不謂知之已盡而益恢虛受之量。不謂筋力之已衰而益勵其苦淡之操。其德崇業廣之實。豈衆人之所可窺測也。向者宰臣慰薦。聖明虛佇。果使先生出者。雖其從事於百執事之列。吾固知其風采功效必有可觀。而至若經幄顧問之地。典禮援據之間。左右橫竪而沛然不窮。使人稱之曰眞講官讀書人者。求之當今朝廷。或未之得也。嗟徵書之一下。奄蒼天之不假。名空留於殿柱。痛所均於朝野。顧小子之愚蒙。地幸近於賢者。自密翁之云歿。仰先生之爐冶。惟委靡而莫振。竟未摳衣於江舍。唉今日之已矣。雖愴悔而何及。昨歲挈挈於北縣。聞先生之易簀。旣不能以時而趨哭。又未從負土之役。逮玆居諸之一周。跡始及於靈席。豈道路之云遠。匪事故之常嬰。自惟誠意之薄劣。深有愧於中情。惟仰德其窮天。而斯言之不自欺。想先生之包荒。亦庶幾其鑑之。嗚呼哀哉。

又

門人韓山李汝靖

道無古今。因人以明。人之明道。世不常生。中國猶然。矧是偏邦。惟我先生。天賦超卓。淵源有自。退翁其學。庭訓有素。葛老其業。諄謹之德。豈弟之資。表裏交正。動靜莫違。循序漸進。精思實踐。惟紫陽書。篤好斯偏。義理芻豢。富貴非願。脫畧塵網。遯世无悶。武陵山中。卄載春秋。晩暮以樂。惟理是求。窮深極微。無隱不搜。卽事卽物。無幽不窮。鑽硏墜緖。傳得其宗。德潤于身。行著于鄕。名聞九重。位止齋郞。命與時違。竟未驥展。在公奚憾。係世屯蹇。身窮道亨。齒邁德尊。儒林氣蘓。斯道賴存。祝公百年。永期遐辰。何意一夕。遽作修文。樑木旣摧。泰山其頹。邦國之瘁。士林之悲。嗚呼。神采毅然。乃公儀容。誠意懇惻。是公德量。明正之學。敬義之工。充養純粹。積累從容。惟道孜孜。餘事文章。士有師表。邦有蓍龜。今胡不憗。而至於斯。嗚呼痛哉。顧余小子。早托門庭。容我懵陋。偏荷恩情。奉以周旋。十有餘齡。奬掖諄至。俾免榛棘。竊念駑庸。質愚心塞。無所肖似。臯比自絶。庶策魯劣。擬報他日。那意於今。人事奄忽。儀形永閟。後拜無緣。今當執紼。五內摧煎。敬薦菲薄。竭罄寸心。長號一聲。冀賜昭臨。

又

四弟栐

大道來東。源遠未分。或背而淫。離喪本眞。吾家家學。有的其源。兄在齠齡。端序已形。時諸父兄。咸期遠到。亦旣志學。慨然任道。曰世儒者。心目俱小。粗窺門庭。便謂已了。至德儘高。聖道雖遠。要去極處。當立標準。䂓䂓近局。終小且窘。然其用功。從下做起。由粗入精。卽物求理。切怕空蕩。不貼身己。齊頭互資。無靠一邊。沈灌積累。餘五十年。造詣益深。見解日親。晩占莊修。于洛之濱。樂符仁智。境絶塵葷。春堂日晏。冬釭夜深。修整冠襟。持養此心。靜閱芸編。鑽硏高堅。千載豈遠。邇如隔晨。只可神悟。難以言傳。孰識其眞。等視蹄筌。禮家由來。裒稡多門。或昧其本。輕以許人。兄闡其義。參互折衷。如叩洪鍾。應酬不窮。不拂天則。復協人情。弟實褊迫。智同挈甁。或據謬見。譊譊去爭。每荷包容。警曉丁寧。徐除勝心。更看一遭。乃知顚妄。謾作叫呶。豈惟弟兄。實兼師資。庶幾提掇。終受鉗鎚。獲戾神天。感召伊慽。那知客疾。遽啓手足。大業委地。絶響誰續。中夜拊枕。腸摧肝鑿。孑立人世。誰復依倚。吟病癃瘁。尸居餘氣。悲亦幾時。行當同歸。一盃薦誠。哀不能文。庶賜顧歆。以慰悲辛。

又

從子鳳煥

嗚呼哀哉。尙忍言哉。去歲維夏。小子不天。奄失所恃。及秋而又有從弟夭折之慘。禍孽偏酷。魂遁魄奪。若不可生者。而尙賴府君與我先子。旣耆不衰。作鎭門戶。庶幾上天悔禍。餘存子姓。得以操几杖。陪遊寂寞之濱。質疑請益。幸而得免於金銀之陋。則往者固已已矣。而來者猶恃而無憂也。曾不淹歲。府君遽啓手足。譬如大廈之摧柱。中流之失楫。恤恤乎遑遑乎。無所庇而無所之矣。况我先子從幼至老。其志同其學同其好古同。其不同俗亦同。以至於一出一入一動一靜無不同。不啻如手足之相須以爲用。而一朝失之。以此而處於朋友之際。割半之悲。亡質之痛。猶有不堪者。何况兄弟之愛乎。惟時先子噓唏於悒。顧謂諸子曰吾家家學之傳。今且息矣。爾曹將何所依歸也。吾其爲東祠之躄浮屠。爾曹亦不可因以摧折。遂自廢棄也。爾曹其勉之。蓋將異時。收拾餘緖。開發後人。使我靑氊之舊業。不至遽絶。而在原之情。結轖難忘。投琴之恨。遣理不得。潛銷暗鑠。榮衛內凋而疾病乘之。亦惟小子不孝無狀。獲罪神明。府君卽世之後。家學之相傳者。無復有作而有述矣。嗚呼尙忍言哉。惟我家學。遠有淵源。曾王父石溪先生固已發端於前。而存齋葛庵恒齋諸叔祖先生繼而大成於後。又再傳而從叔父密庵先生及府君與先子趾美承休。講道明理。蔚然爲一代之宗儒。世之推美者。多以高陽里明招山故事擬之。而荀家八龍之無雙。止爲慈明而已。呂氏諸賢。晩多染跡禪宗。亦恐未必如吾家之門路不失其正當也。府君自幼擩染家庭之敎。旣又沉潛聖賢之學。切問近思。眞積力久。學已造乎高明之域而猶慥慥不已。德已臻乎盎粹之地而常撿束不倦。其於敎人也。或不待其憤悱。而諄諄然竭其兩端而告之。是蓋有得於明誠夫子之遺意也。尤明禮學。有來訟疑。判决公案。無異於燭照數計而龜卜也。胷懷夷曠。無物不容。未嘗爲此疆彼界。小人之好議論不樂成人之美者。固多訾謷。吾黨之相愛不相忌者。亦或有疑其太疎。而晩來信服者爲尤衆矣。府君樂道安貧。不欲求知於人。而谷蘭自播。臯鶴遠聞。恩綸屢下。拜官趣召。且令道臣勸駕。而府君以老病辭不行。結茅江干。鷗鷺忘機。玩心圖書。悅豢義理。盖有三公不換之樂矣。府君充養有素。精力不耗。若可以克享遐齡。而衰宗薄祐。喪威荐臻。次第凋零。至於如此。此豈獨爲吾家之不幸而小子之無祿耶。其亦有係於士林之厄而斯文之禍矣。小子竊愍然。不敏每當過庭侍燕之際。不以椎鈍。輒蒙提掇。而鉛刀無發硎之質。墨地乏受采之資。虛負平日敎詔之意。拊躬慙悼。若無所容。秪今何處更承春風之座。以充飮河之量乎。籲天無及。但有淫淚而已。嗚呼哀哉。尙忍言哉。府君之盛德大業。要非小子之所可知。而亦非小子之所可言也。有偉遺文。藏諸巾衍。後世倘有子雲。其或能知而能言否。日月斯速。中祥已迫。敬奠一觥。跽薦哀情。庶格幽陰。應賜降臨。嗚呼哀哉。

又

堂侄台煥

繄我家學。流長源遠。肇自副學。實拓基畈。曾考是承。禮干義櫓。旣明而備。在仲叔祖。道脉方恢。家事不貧。維時叔父。擩染身親。馳無向外。得自近裏。天人之微。性命之始。知先行後。靜存動察。幾分善惡。功在存遏。礭篤專精。以賾以訂。凍解氷釋。恢刃肯綮。由博而約。要絜綱提。敬義挾持。輪翼兩齊。惟禮家言。千塗萬轍。聚訟終古。公案誰决。爰取其中。首事沿泝。淹貫經義。爬羅箋註。節天裁人。旁通義起。權度不差。衆蔀自披。餘溢文章。不事修爲。信筆成言。臨文斷辭。拋却體裁。陶瀉性靈。勁自山立。滚若波傾。培根達條。不艱而古。夫豈詞人。劌字鉥句。晩占別墅。于洛之濱。素鍊縈襟。靑嵐染巾。左圖右書。玩意怡神。彼綬何慕。我佩彌章。逍遙自適。歲月于荒。望崇德卲。聞敬覿醉。侯伯擁篲。士類交贄。聖朝急賢。弓招沓至。終未時起。兆足以仕。咸謂如公。豈久耕鑿。不次之擢。非朝而夕。庶幾遐籌。終塞輿望。天不憗遺。壑舟遽藏。理固多僭。天亦難諶。嗚呼哀哉。懿惟府君。德宏心大。謂人爲堯。無類可化。無論賢愚。不揀親疎。咸推悃款。傾倒蘊餘。信向者衆。孰不心虛。而余小子。百無一能。時垂奬許。復掣鞭繩。曰汝可爲。田地不窄。疇蘉而退。疇逸而獲。固守堅定。最初路程。所以紫陽。明告安卿。爾尙勖玆。余不爾欺。遺墨鄭重。尙在巾笥。終媿式糓。空敎顙泚。嗚呼哀哉。屬我不吊。洊降大戾。公塋未乾。后翁繼逝。曉天寥落。稀星又沒。道氣消歇。家學缺絶。疑將疇啓。迷或誰詔。匪直家祚。寔關世敎。哀我子姓。于何終祿。言念及此。肝肺寸坼。欒欒嗣孫。受重後時。奉諱之日。不敢以朞。庸考變節。載陳祥事。仍薦一觴。庶冀歆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