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山先生大全文集 (四部叢刊本)/文集三十二

文集三十一 鶴山先生大全文集 文集三十二
宋 魏了翁撰 景烏程劉氏嘉業堂藏宋刊本
文集三十三

重校鶴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之三十二

  上建康留守葉侍郎

某卭之鄙人也生長寒鄉㓜甞有志於學網羅經傳

渉獵書記徃徃能以誦說詞章恱人耳目哆然謂如

是足矣少長而稍聞先生長者之訓知聖賢之學在

於求仁格物居敬精義以明吾性分之所固有者耳

則憮然以失瞿然以興於是俛焉以求其志不幸而

貧賤迫之科舉累之而志始撓弱一行作吏則益不

能以純固矣年二十六來爲學官始獲接四方之士

而取師友焉職分旣專始獲肆力於學漸習旣乆時

有新得明年爲館職始獲盡見中秘書取帝王所以

繼天立極及聖賢明德止善之要研習體察而又即

夫河南諸子所以講學次第以推原㝷流而後知夫

天地間有可愛可求者莫不有之而某之生也有年

乃獨懵不知覺方以弱植淺中藐然於利禄之蹊所

得亡幾而所䘮自滋日徃月流迷不知復則將駸駸

爲小人之歸矣因惟聖人之學十五而志逮三十而

立某今也行年二十有九矣聖人生知安行固未可

以闚倣萬一而獨不可知所師慕以爲求端用力之

標準乎於是丐歸田以師立名其所居齋擬求一語

爲謝 侍郎方以道學正宗倡明後進幾有以警誨

之俾得以循是而思所以立焉不勝幸甚

   上李參政論蜀事丁卯二月二十七日

蜀中一變如此罔然莫知所措或又謂真贗未可知

至巫陽上下則知逆謀巳成僞黄榜四岀矣㑹諸公

數十舟俱出關遂相約囬舟復東而舟中之人皆思

西歸一夕潰散不免別募梢火易以小舟後數日始

得尾劉緫郎諸公皆回荆州狼狽顛踣祗自憐嘆今

峴首之圍幾百日而未解京西諸郡蕩然一空荆門

亦以焚掠剿屠幾無噍𩔖前日士民逃京之蜀今又

逃蜀而還京舳艫徃返相望前有㓂盗之畏後有僭

僞之汙倀倀然未知所以免今逆曦又直指秭歸爲

限蔣帥嘗爲奉行僞令下歸州云蜀王巳與大金議

和如大金有兵前來本州不得迎敵近又遣禄禧以

千人分守瞿唐等處二十三日巳交割蔣守其意惟

懼王師之不衂惟懼虜兵之不得志日夜念此爲之

憤惋亦嘗靜而思之彼雖握重兵得地形而所幸者

有必不能乆者數事其附虜以叛似僞豫而世受

國恩身兼將相寵異踰等乃非豫比方且利吾有狄

難臣於北狄欺脅君父或又見虜人與曦之僞詔自

去年七月曦遣人至彼巳鑄下蜀王之印審爾則包

藏逆謀又非一日矣懷詐孤 恩以危宗社生靈天

地之所不容神人之所共憤一也狼子野心反覆多

詐方時多事且使之暫守四蜀而彼得以併力於淮

漢而其無厭之求難塞之請必繼踵而至傳聞見巳

要求重幣拘籍兵數萬一不厭所欲則馳一介之使

廢之移之誅之皆爲所制談𥬇可以得蜀矣二也自

僭叛而能得志者多出於人心厭亂思治之餘一

遇豪傑撫定則翕然歸之令 祖宗德澤在人 朝

廷紀網政令雖間有缺失然上下維持隨即正捄比

者皇儲駢慶之祥又可以推見天意之不我違今一

旦遽取四蜀而臣之夷之人情震憤恨不食其肉必

生内變三也英雄舉事必先得人以爲助今賢士大

夫旣各潔身以去諸將率多遁逃其未去者止是畏

死而貌從紓難以待反正耳所謂屈膝投拜甘受僞

命不過暗劣亡恥者曾犬⿱彐⿰垁凡 -- 彘(⿱艹石)而何可與共事哉

四也曦本驕騃習貴不閑將略不識事體不過以父

祖故又多訾善交結未甞有尺寸報効而超獵至此

本無過人自古英雄舉事豈有北面拜虜奉表稱臣

而用其正朔者此又足以推見其無足畏者五也合

是數端曦之必不能長可拱而俟然獨爲朝廷憂

者虜一滅曦則蜀將淪而爲夷虜不退京西之師則

無力可以討蜀此忠臣義士之所以日夜憤泣而搏

手無䇿也爲今日計固不可速之以激其變而亦不

可緩之以觖民望須是因人心之憤激方新見聞未

熟及熱圖之則必有倒戈以爲内應者又須重爲之

賞以購之則必有能轉禍爲福者伏計廟筭巳有處

分僭越皇恐

   上韓太師侂胄論逆曦事

某聞有逆曦之變始而駭中而疑終而信其駭也事

出意表罔然以失蓋亦人心之所同其則以謂曦

本乳臭子特以父祖故未嘗有横草尺寸功而位極

武階身兼將相今又以西垂𬒳兵俾之盡護諸將

主上之所禮貌大臣之所剸屬乆揔戎昭任之不疑

寵異(⿱艹石)此而不以此時報 國顧萌二心則非人𩔖

也其信也又謂曦之輕蔑王室包藏禍心本非一日

有識之士𩔖能言之乃敢上誤廟筭張空北征而蓄

縮自守乗時爲姦自通醜虜以欺脅君父其狀蓋

自去秋以來則又近於可信於是踉蹡返棹自巫山

近境亟囬江陸覘知反狀甚悉不覺泫然殞涕恨不

身先士卒膏劒外之草俘此狂逆也而襄安之圍未

退又進迫荆門目前殷遽如此則似未容虚此以應

彼爲宣司計只得量緩急而爲之應且速營襄安之

援其如討叛則旋爲布置以俟 朝廷處分度二郡

之圍解則正興兵討叛之機也今二圍既解而朝

廷處分猶未聞有赫然振厲可以大慰人心者其說

不過曰事當重遲欲速則激事當周宻張皇則駭衆

區區愚𥌒窃不謂然常人之情驟變則憤激乆之則

因循况曦之不道本起於易我環六十州豈無捐󠄂軀

徇國者而包羞舍垢遲遲至今未有能即事刄於曦

以報 天子者則亦未必非疑我之力方弊於北事

而未暇拯巳也故且苟延歳月以需王師耳然聞之

道路則曦之爲謀日深又非曩比分遣偏禆以守州

郡之要劇者矣漸易諸將之不附巳者矣増置百司

士之受僞命者日以多矣輕繇薄賦人之沾小惠者

日以廣矣小人無知不識利害因循日乆或將安焉

則今日討叛之舉可斯須緩乎可以易心臨之乎下

哀痛之詔洗濯弊事以作人心別逆順之理明其爲

賊以厲士氣亟肆赦宥原脅從之罪而開其自新分

遣辯士諭關外諸將以大義而重爲之爵賞傳檄蜀

郡乗人心之厭亂而許之以和戎罷兵此等舉措在

今日皆當汲汲施置而不可忽其次則莫(⿱艹石)乗人心

之憤激方新而曦之規模未立楊虚聲於均房之境

而亟以重賞誘致禄禧發大軍萬人奪瞿唐循夔子

而上號召瀘益綿劒諸郡約田氏兵以爲内應自萬

岀陸自渝合泝流皆可進兵北去奪劒𨵿以扼衿喉

奪益昌以據金榖大勢旣定人知逆順禍福之較然

則三都統之兵亦將倒戈以爲我用雖甞受僞命者

亦將自擇利害(⿱艹石)是而㬢安所逃乎使曦幸而不授

首於我則不過逃而歸虜耳縱在虜亦不足爲深憂

曦死而虜爲㓂我亦固有之患皆可以漸爲之圖而

吾巳可抜四蜀於𬒳髪左袵之幾不免矣(⿱艹石)掩匿覆

蓋悠悠歳月養禍而觖民望則祗見其害未睹其利

也呉宣威威望著恩信行人樂爲使彭都統雖非素

望然近以拔身汙僞銳然逺來士譽始歸留之在此

亦可使血脉通貫見巳部分諸將結約内應止候朝廷

明降處分如前所陳者昨又見移秦世輔遣王大才

此皆甚愜人意去留得冝惟未頒赦令未專責任未

正討賊之名中外顒顒日月以幾太師身佩安危

伏惟力賛 睿斷蚤决大計以投機㑹以解西南倒

垂之急實宗社生靈之幸某生長於蜀粗知蜀人之

心必不俯首下氣以臣於賊其日傒王師之來非(⿱艹石)

曩時諸公妄揣虜情以誤大舉之比也惟太師亟圖

制之

   上呉宣撫論布估

某昨蒙面詢蜀人賦租之目蜀距天日萬里呌呼不

聞未有過而問者而宣撫待制獨慨然及此六十州

幸甚且如比年以來兩浙丁錢兩淮租稅及東南諸

司州郡凡有申請例蒙蠲放而蜀中賦歛繁重乆爲

民病者如折帛之害鹽酒之害皆中興以來軍興一

切之須名號紛紛未易悉數逾八十年而未得弛焉

請先以布估一事明之自天聖四年宻學薛田守蜀

就成都重慶府卭彭漢州永康軍産麻去處先支下

户本錢毎疋三百文約麻熟後輸官應副陜西河東

京東三路綱布是時布價甚賤因以利民故願請者

衆不請者不強也至熈寜間布直漸長民無請者漕

司始増價至四百敷入衮折等第科買然亦止是責

納正色民尚樂輸建炎以來大兵乆駐蜀口都漕趙

開始改理估錢以濟用度毎疋增至二貫自後累經

臣僚奏減則又就除本錢三百每疋爲錢一貫七百

去元買之意愈逺而名愈不正以今日所取之數言

之爲布七十二萬八千八百疋有竒價例不等爲錢

一百三十七萬七千有竒有衮折敷二百文科一疋

者有衮折七十文亦科一疋者科敷旣乆民力益困

年豐榖賤則所収不足以償所輸脫遇凶年饑歳則

十室九空徃徃流莩轉徙化爲盗賊只如成都漢卭

地多沃壌去冬亦不免有嘯聚抄掠之擾則其他磽

𥕂之郡可以推見遂使亂臣賊子得以輕繇薄賦爲

固結人心之術愚民無知惟惠之懐甚可畏也及今

蜀亂始平正勞來安輯之機不於此時解絃而更張

之則將安待雖然此時六州之偏受其害者待制

黨有意焉則自餘名色之徧爲六十州之患者當繼

此以稟伏乞台照

   荅虞永康剛簡

齋銘所疑無非切問注釋志學從心一叚詞義精宻

非有𣷉泳省察之功不能及此但詳味銘之始末所

謂人之晞聖資蓋鮮夷亦或僅有而言人之能有志

於晞聖此資質絶難得來諭乃以人皆可爲堯舜凡

人與聖人資性本自一般破之但銘辭元只下一資

字恐未可草草看且資性二字亦不可不别(⿱艹石)論性

之本體則性即理也無有不善夫人皆可以爲堯舜

故孟子有道性善必稱堯舜以實之所以明人之性

善不以賢且知有餘愚不肖爲不足今止言資則別

說資字雖於經無明證然以字義言之謂之資質

資稟才資大抵只是氣質之𩔖氣質之性却未免有

昏明清濁得氣之清明者爲聖人或昏或濁者凡人

爲人能於此亟加澄治之功而自此充而爲堯舜亦

無不可然則謂之鮮夷亦不妨否來教又以同人之

卦同乎人者同此資也取義又別又有比而同之之

病我材甚良我年孔當捨彼舊轍靡爲物降却方說

三十而立以後事至命以義知即知命也心非外假

即嘿識心通也此以下遂言至於不踰夫孰禦者則

彼其詞意於志學節次亦甚分明但說到立字不甚

痛快誠有如來教之所謂䟽略者至於雖則云然有

言于兹是二非一必也貫之以我晞聖則猶是二以

身體之從向上着實充去則方是一故曰必也貫之

(⿱艹石)逐叚做去乃是非一須是貫得精粗無二特熟與

不熟有差別耳却不須說以何而貫之曾參之忠端

木之恕兩說稍似間斷亦甞如來諭所及者面質葉

文其說乃謂此二語互發作文固多有此體因復舉

程氏之說所謂維天之命等語問之渠云此忠恕之

極至處在學者分上要切已體認只是從盡巳推巳

中心如心之𩔖推㝷將去乃爲切近如世間人所謂

忠於君父忠於友朋及恕心恕法之𩔖大槩同此一

說忠即體恕即用即所謂大本逹道不可拆看也來

教又於一貫之後將子思違道不逺之語衮說在下

不知在高意亦甞分別否蓋曾子之忠恕在聖人分

上言之程子所謂動以天者是也子思之所謂忠恕

乃在學者分上言之所謂盡己推已之𩔖是也此處

亦不可糊塗看過來諭又云巳者忠也不施所欲於

人恕也但盡巳之謂忠本在盡字上發明忠字今只

一箇已字便說巳者忠也却恐語脉太快意義反未

足更詳思之却以下教從心所欲不踰矩古注元是

有如字一音舊見先儒多只作平聲讀義味稍𭰹長

蓋言聖人至此則隨其心之所欲而自不踰矩胡氏

所謂隨所意欲莫非至理心即體欲即用體即道用

即義最爲詳宻今來却增一𢇁旁作放縱之縱固是

古註亦有此音前輩亦有從此說者但云在他人之

心一縱其失如何惟聖則能縱心却不岀矩詞義俱

似未瑩來諭又謂自志學至縱心之序所以示學者

使之措其功此說固不差但見諸說中惟朱氏所云

聖人生知安行固無積累之漸故其心自能至此也

是其日用之間必有獨覺其進而不及知者故因其

近似以自名欲學者以是爲則而自勉非心實自聖

而姑爲是退託也此一叚義諸家稍宻併以録呈

   又荅虞永康

來教所謂資性之說本之於易之資生繼之以孟氏

之性善之論以及於伊洛氣稟之說先指大本乃及

其次源流固自正當但資之與性字義各別亦須別

白令分曉董子所謂有能致之資注云資材質也程

子銘李仲通之墓亦曰剛柔雜揉兮美惡不齊聖雖

學作兮所貴者資便儇皎厲兮去道逺而前輩論資

字只是作如此說難以與性字混而言之(⿱艹石)夫所謂

資生則資取也言乾道之元萬物之所取以爲始者

資字只訓資取資藉之資却是必欲以是解資質之

資固亦可以牽合但要求一實字以證此資令一語

可盡不費雜說則須當如董子程子之說某非强爲

葉文主張者但見其人之晞聖資蓋鮮夷之句與明

道聖雖學作所貴者資二語詞意直是相𩔖元非害

義似亦可以放過也大抵門下之所論者皆是性之

本體故人可以爲堯舜及同人于野之說自其同者

言之而葉丈之文乃言氣質有清濁厚薄之異故謂

之鮮夷自其異者言之至意與用字各自不同故不

免有如來教之所疑爾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此意便

與施諸巳而不願亦勿施於人同理已者忠也只說

恕便有忠在其間(⿱艹石)分岀一巳字作忠字便傷於鑿

語意反不渾然如何更詳思之從心只從本字作平

聲讀似不費力今 仍欲增一絲旁作放縱之縱

說得去但來教難僕從心之說曰從心所欲則欲

出於心人之有欲即從心岀不待至七十方從心岀

此則不然欲雖人之所有然欲有善不善存焉(⿱艹石)

人旣以生知之質學力又到至七十時隨其心之所

欲爲而自不踰則此殆與門下放縱之說自不相逺

獨區區之意欲從陳氏胡氏諸家之說者蓋謂避得

放縱字少病耳有如來教必欲從放縱之說則大意

元自同更無用辯

   柬孫蒲江

某伏準使縣關報成肅大祥齋筵督令陪預三日

拈香契勘祖宗故事丁憂人旣解官不惟無職位

版綬且併去階候服闋日須從朝廷再給告劄然

後繫階受任南渡以來雖號爲禮文多闕然知禮者

猶能遵守故實錢周材旣免䘮辝免召命繫朝議大

夫衘張魏公免䘮歸家止着白凉衫客位用幹辦府

名岀手榜云丞相未有衣冠見客識者是之今禮學

不明此等事不復講行士大夫亦多罔聞知况某兄

弟新䘮未卒各在齊斬雖奉議從政之𩔖皆非所當

有詰朝之事君命以常服見兄弟自無衣冠可以趨

簉下陳元付下台緘輙用繳納併略以已見求教

   又柬

某昨以兄弟各在齊斬於成肅大祥齋筵未有衣

冠可以陪預且見縣胥所持告報之緘雖𭔃居之有

䘮者亦存舊例尚存階位無異常時方煢煢在疚受

之不皇不無惝怳因試引先正一二事籍以爲求教

之目庶相與講求至到非敢矜知衒博爲無益之辯

以溷清聽伏蒙教報縷縷盈槧論議正大啓發爲多

然細加玩繹則略似差舛於區區寡陋未能釋然蓋

先王之禮制以君服同於父母皆斬衰三年至於母

后之䘮以尊無二上則不可與君比故禮爲王斬衰

三年王后齊衰不杖期而孔門問荅亦謂居君之母

之䘮居處言語飲食衎衎爾禮固有降殺也今主

上於太母之䘮(⿱艹石)引先朝故事惟哲廟於宣

仁后正合此制元豐末百官爲神考服斬衰而元

祐末百官止爲宣仁齊衰不杖期故范純甫於元

豐末則引經建議論易日月之非元祐末未見有所

奏陳台諭謂 宣仁之䘮范甞建議豈有所考邪望詳賜指示由是觀之則太母

之䘮當及期而除今 朝廷行下州縣皆令百官於

大祥日服常服皆本之禮經參之故實累經先儒講

行寔爲至當臣子所當遵稟似未可輕議齊衰之人

無由可與今台諭所引曽子問數語乃是君薨事施

之於一國耳况在今日似大叚有礙不(⿱艹石)勿引此事

爲佳台諭又謂慶元𥘉 髙后之䘮晦翁申明范說

髙后上仙在慶元三年十一月六日而晦翁去國乃

元年 月有如台諭所及者乃是爲孝廟發耳區

區於禮經於故實皆某之所未能悉知正望不鄙註

以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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