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山先生大全文集 (四部叢刊本)/文集五十一

文集五十 鶴山先生大全文集 文集五十一
宋 魏了翁撰 景烏程劉氏嘉業堂藏宋刊本
文集五十二

重校鶴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之五

             自菴類藁

          錫山安國重刊

 序

   程氏東坡詩譜序

譜三百五篇詩自鄭氏不盡用鄭譜而又

别爲譜自國朝歐陽氏考世次以定先後

審正変以觀治忽譜之作不但爲詩而巳

抑亦當代之編年也自文章之盛而百家

之傳有緫集有别集大皆有後先之序杜

少號所為號詩史者以其不特模冩物象

凡一代興替之変寓焉前之爲譜者有吕

氏後之爲譜者有蔡氏所以忠於少陵者

多矣然自除官至險南後事尚多䟽漏其卒

也或謂在耒陽或謂在岳陽或謂當未泰之

二年或謂在大暦之五年自新舊史列傳以

逮二家之編年俱不能定于一則其轉徙

之靡常本末之無序當有末易考者詩譜

之作殆非易事也文忠蘇公之詩其世雖

近而易考其詩則博而難䆒公之里人程

子益以謙旣爲之譜又舉其一時之喝和

與公之追和前人後人之追和扵公者皆

參列而互陳之譜之作不知眎二家爲何

如然以数百年之酬唱㑹稡成編亦譜少

陵者所未及也或曰唱酬之用韻當少陵時

未知其有亡也烏得而譜余曰不然賡歌

答賦其源尚矣下逮顔謝各有和章見于

集雖声韻不必皆同然更唱迭和具有次

第逮唐人始工扵用韻韓退之和皇甫持

正陸渾山火張藉和刘長卿餘十旅舎劉

白和元徽之春深題二十篇盖同出一韻

少陵之有無此例誠不得而知然其集中

有酬李都督冦侍御韋韻州等篇旣謂之

酬豈無得唱集所不録姑置勿論如髙常

侍岑𥙷闕乃少陵之所納交者𫿞鄭公又

少陵所依者而𥙷闕𭔃少陵之詩見扵集

者一常侍鄭公所與少陵之詩見於集者

三何其微也吕蔡固不以唱酬具載爲例

設因事而併識之如賈舎人早朝詩與和

者三人皆在豈不益詳且盡哉矧惟文忠

公之詩益不徒作莫非感扵興衰治亂之

変非(⿱艹石)唐人家花車斜之詩競爲𢈔辞險

韻以相勝爲工也永歌嘆羙之詞閎挺而

不浮隱諷譎諌之詞訰實而不懟而又所

與交者皆一代之聞人千載而下誦其詩

者不必身履熈豐祐聖之変而識世道之

升降不待周旋於熈豐祐聖諸公而淂人

品之邪正兹又有出於譜之外者余固因

子益之譜而重有感也子益之祖甞爲柱

下史𭄿講金華益又公之外家其斈逺有

端緒云

  學小之書後序

天命流行而人得之以爲徤順五常之性

尭舜至塗之人一也至扵氣質之昏明強

弱則不能皆齊苟知所以學問思辨而力

加澄治之功則雖柔必強引而至於尭舜

可也人惟不然扵是始不能與天地相似

而耳目口鼻四支之性乃有梏於物欲而

爲天理之害者矣聖人有憂之旣爲之設

司徒典樂之官而王宫國都家塾術序莫

不有學則周為詳自八歳入小斈教之以

洒掃應對之節礼樂射御書数之文建十有

五而入大斈則進乎明徳新民以至於至善

本乎致知格物以極扵治國平天下葢自

天子之元子衆子公公侯卿大夫士之適

子以至國之俊選皆與今見之礼經者即

其書而吾夫子之所至志志此者也大學

之書獨𠋣而小學顧不見扵世晦安朱先

生憫其闕遺取其法之於今可行者𥙷之

始乎立教次明倫次敬身次稽古而又取

昔之嘉以廣之善行以實之其義宻矣東

南夛善本蜀惟䕫利有之余嘗病寒郷晚

學或不能盡見思扵鏝板以廣其傳㑹憂

患不果潼川于君巽仲由臨卭郡幙攝蒲

江令一日過余從容語及學乃請此刻書而

屬余識其末或以聞於余曰何哉所謂小

斈者今方以大斈之不明爲憂而子奚是

之問曰學無大小爲道則以今之志士於

此者鮮矣盖有之矣而䡖俊自喜者無篤

志近思之實雜施不孫者有凌節躐等之

病此無他不由乎小學故無㴠飬本源爲

而致知力行之地匪矜小慧以揣摩影響

則虚無滛遁而汎然無所存主其弊皆将

倀倀如旅之無帰然則是不㡬扵愛桐梓

而不思拱把之飬悪牛山之濯濯而不護

萌孽之生雖有存焉者寡矣由小以至大

是乃學之所以成始而成終者也而子惑

之且子過矣遂併識篇末以自警云

  坐忘居士房公文集序

古之學者自孝第謹信汎愛親仁先立乎

其本迨其有餘力也從事於斈文文云者

亦非(⿱艹石)後世譁然後衆取寵之文也逰於

藝以趣愽其趣多識前言徃行以蓄其得

本末兼該内外交養故言根於有德而辤

所以立誠先儒所謂篤其實而藝者書之

盖非有意於爲文也後之人稍渉文藝則

沾沾自喜玩心於華藻以為天下之羙盡

在於是而本之則無終扵小技而已矣然

則雖充厨盈几君子奚貴焉坐忘居士房

君蜀之儒先生也讀孔孟書超然有見謂

窮性之道不外乎一心於是澄思靜慮而

求其自得者嘗遊膠庠友當世英俊異以

廣其見聞晚得一官簿書㑹計未足以究

其藴也亦未嘗有嘆老嗟卑之意余雖生

晚不及聞其詳矣而少竊有慕扵葵軒張

氏之斈嘗論其書其間有與君徃來書尺

深有取於君之篤斈質行至謂其求之遺

經拔平流俗謂其剥去華飾將食其實謂

其白首守道凜然如霜松雪竹至死無勌

以葵軒之所予者(⿱艹石)是嗚呼君之學其亦

異乎世俗之學者矣㝡後余守廣漢君之

孫興卿来爲征官一日盡出公所爲文曰

昌元守晁公將以鋟諸梓予盍爲我冠其

篇首余再拜受興始得以孰復展玩其爲

詩婉而不媚逹而不肆心氣和平而無寒

苦淺澁之態其爲他文率典實据正鳴呼

是所謂有本者儒如是而豈後世末學小

技譁衆取寵者之云乎撿編太息因附其

說冀以自儆焉耳

  吕氏讀詩記後序

余昔東遊聞諸友朋曰東萊吕公嘗讀書

至躬自厚而薄責扵人(⿱艹石)凝然以思由是

雖於僮僕間亦未嘗有厲声疾呼是知前

軰講學大要惟在切己省察以克其偏非

以資口耳也盖不寕惟是今𮗚其所編讀

詩記於其䖏人道之常者固有以得其性

情之正其言天下之事羙盛德之形容則

又不待言而知至於䖏乎人之不幸者其

言發扵憂思怨哀之中則必有以考其情

性參揔衆說凡以厚扵美化者尤切切致

意焉姑以一義言之考槃小宛臣之不得

於其君者也曰獨寐窹言永矢弗諼曰明

發不寐有懷二人小弁凱風子之不得於

其親也曰何辜于天我罪伊何曰母氏聖

善我無令人燕燕谷風婦之不得於其夫

也曰先君之思以朂寡人曰不念昔者伊

余來墍終風之子謔浪笑傲而母曰莫徃

莫來悠悠我思栢舟之兄弟不可以據而

不遇者則曰靜之言思之不能奮飛何人

斯之友其心孔难而遭說者則曰及爾如

貫諒不我知嗚呼其忠厚和平優柔肫切

怨而不怒也其時人輕約責巳重周仁而

不忮也盖不曰是亦不可以巳也是不殆

於棄言也凢以天理民彛自有不可者吾

知盡吾分焉耳矣使其由此悔悟幡然惟

善道之帰則固我所欲也不我以也我固

(⿱艹石)是小丈夫哉悻悻然忿忮鄙悋發於詞

色去之惟恐不亟也雖然是特詩中一義

耳而是義也觸𩔖而長之又不止是今東

萊於此皆巳反覆䆒圖所以爲斈者求端

用力之要深切著明巳矣誠能味其所以

言而有以反求諸已如荀卿氏所謂爲其

人以思之除其害以持養之者殆将怡然

泮然以盡得於興𮗚羣怨之旨而歆動鼓

舞有不能巳巳者矣某非能之方将願學

因眉山賀春卿欲刋此書以廣其傳而屬

余叙之姑以所聞見識謂末自今或有進

焉則斯序也猶在所削

  三洪制藳序

北門掌書内命最號清切自入國朝選授

尤靳有父子爲之如饒陽之李項城之梁

温陵之蘇成都之范者矣亦有兄弟為之

如燕山之竇肥郷之李閬中之陳雍立之

采建安之呉真定之韓眉山之蘇南豐之

曾莆田之蔡成都之宇文者矣亦有父子

兄弟並爲之如呉越之錢者矣而俱未有

一翁三季如番陽洪氏之盛者也中興以

來學士之再入者十有六人而洪氏之兄

弟與焉自紹聖立宏愽科汔于淳熈之季

所得不下七十人而至宰執至翰𫟍者僅

三十人洪氏之兄弟又與焉嗚呼何其盛

與故人之稱洪氏者不以詞章則以記覧

不以名位則以科目孰知其一心之傳上

通扵天固有以敷遺子孫者與方文惠支

安聯登殊科時忠宣公尚留朔方髙皇帝

顧謂宰臣曰父在逺子能自力忠義報也

他日宰輔以慈寧将有來期入賀又曰洪

某二字子竝中詞科亦其忠孝之報士大

失苟能崇尚節義天必祐之又他日文惠

拜僉書樞宻高皇帝復謂卿父精忠古今

所無今卿兄弟相継入輔此天報也大哉

王言其諸異乎人之所以稱洪氏者與忠

宣公半世異域卧㒷節旄濵于丸死僅得

生还乃又爲人主極陳時事連柱權相最

後言及山陽諭降之檄而竄移厲圡固兆

於此嵐瘴之與居凡九年以汔權相之卒

則公固不及見矣德隆位細人爲公弗慊

也而不知公所以遺後則固在此而不在

彼是心也惟人主知之惟后帝顧享之詩

不云乎昊天日明及爾岀王昊天日旦及

爾游衍人心幾㣲之頃睹聞之所弗蔇天

寔臨之又不云乎其嗣維何天𬒳爾禄嗣

之賢不肖禄之有乆近皆天地也夫豈人

力所能致者而人之以詞章記賢覽名位

科目爲洪氏之盛者是知其小而遺其大

見以人而不見以天也洪氏之孫偲将以

其三祖制藁刻諸犍爲郡齋而屬了翁爲

之序𥨸惟三先生之言行有銘有誄有家

有䘏章有奉常之謚有史氏之䇿藐然陋

儒敢贅有稱述用對𫾻高皇之丕顯休命

以推本其忠孝之傳爲萬世訓文惠公内

外制凡十四卷文安公二十卷文敏公二

十八卷

  黄侍郎定勝堂文集序

竊惟孝皇帝神睿英武獨宰萬機一時在

服之士不由左右之𦔳率以崇論谹議自

結主知佔畢陋生拘攣固𣻉旣不足以佐

下風而其間𪫟迫之徒迎合詆謾者亦徃

徃乗間竊入徒足以墮功敗事扵事廣漢

黄公召對極言天事下踈暢磊落動悟上

心遂留斈省浸階顯序封章奏對劘切時

病方在舘斈論士大夫媮惰苟且論百官

有司不肯任其責上皆爲之歛容迨居外

省則撃姦沮邪靡有嫌畏而論吴挺母封

僣濫論曾覿使名超躐尤爲偉特且又𡢃

於詞令其爲文躰制雅徤皆足以動盪一

世盖守經据正而無拘攣固𣻉識時知変

而無迎合詆謾者也噫是亦庶㡬其無憾

者矣又嘗聞前軰道公遺事曰自公爲布

衣每慮吳璘握兵蜀口必貽後患㑹同郡

張真父位于朝以蜀事訪公公曰璘襲兄

之業執𫞐專䖏心忌先登者死扵前願戰

者抑扵後此不足與共他功日張對便殿

具如公言且曰此聞諸臣友黄某孝皇首

肯再三其後公因輪對論及時事孝皇尚

能識前語曰卿向來論吴璘專忌二字甚

佳嗚呼孰自能燭微慮逺如公者乎方璘

之在蜀也人主𠋣為長城莫有挾而議之

者公獨白發其心術之祕自當時𮗚之必

将有嘻其甚矣之歎然孰知數十年之後

其一念之積乃至覆宗㓕使祀生靈皆受

其禍而公始以知言名于時亦無及矣自

餘詩文雜著率尚躰要不為浮夸雖世之

矜竒衒愽者反(⿱艹石)有所弗逮其片言牘得

諸脫口肆筆之餘亦皆根于理義不徒以

漁獵掇拾爲工公之孫某嘗緝其文将以

鋟諸梓而蜀余序其首某覽未終帙而憮

然嘆曰自義理不競士斈外馳居則曰不

吾知也而夷考其事則喪志扵記誦㓕質

扵文采務以譁衆取寵而本之則無觸事

牆靣甚至枉道以求合尚有能撃姦沮邪

如公之所以論曽覿者乎燭㣲慮逺如公

之所以察呉璘者乎雖然亦有之矣而未

易見也唐之文人韓柳齊名而所操異心

元白方駕而所制殊行文乎文乎記誦文

采之云乎讀是編者其内反諸心以驗諸

行事之實當有以自得之

  臨川詩註序

國朝列局修書至崇𮗚政宣而後尤為詳

備而其書則經史圖樂書禮制科條詔令

記注故實道史内經臣下之文鮮得列焉

時惟臨川王公遺文獲與編定薛肇明諸

人寔董其事雖曰出於一時之好尚然其

鍜錬精粹誠文人之巨擘以元祐諸賢與

公異論者至其爲文則未嘗不許之然肇

明諸人所編卒以靖康多难散落不存今

世俗傳抄已非當時善本故其後先舛差

簡帙間脫亦有他人之文淆乱其間雖然

末足多辨者而公博極羣書盖自經子百

史以及扵凡将急就之文旁行敷落之教

稗官虞𥘉之說莫不牢籠搜𭣄消釋貫融

故其爲文使人習其讀而不知其所由來

殆詩家所謂秘宻藏者今石林李公𭧽居

臨川省公之詩息逰之餘遇與意㑹徃徃

隨筆䟽於其下渉日旣乆命史纂輯固巳

𥺤然盈編㑹某來守眉山得與寓目見其

闚竒摘異抉隱發藏盖不可以一二数則

爲之舎然嘆曰是豈世所謂訓故者乎訓

故之病黨枯朽護守闕保殘有不非鄭服

之陋無是正左班之忠今石林之於公則

有不然其丰容有余之詞簡婉不迫之趣

既各隨義發明(⿱艹石)博見強志瘦詞險韻則

又為之證辨鉤析俾覧者皆得以開卷瞭

然然公之斈亦時有專己之癖焉石林於

此盖未始隨声是非也明妃曲之二章曰

漢恩自淺胡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則引

范元長之語以致其譏日出堂上飲之詩

其乱曰爲客當酌酒何預主人謀則引鄭

氏考槃之誤以寓其貶君難託之詩曰世

事反覆那得知讒言入耳須臾離則明君

臣始終之義理以返諸正自餘𩔖此者尚

衆姑摘其一二以明之則詩注之作雖岀

扵肆筆脫口(⿱艹石)不經意之餘而發揮義理

之正将以迪民彛厚世教夫豈訓故云乎

哉石林常參預大政今以洞霄之禄里居

其門人李西極醇儒必欲以是書板行而

屬某叔所以作乃書以授之







鶴山先生大全集卷之五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