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門先生文集/卷二十六

卷二十五 鹿門先生文集
卷之二十六
作者:任聖周
1795年
附錄

沙亭途中。呈櫟泉姨兄二首○辛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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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嶽烟汀龍虎窟。石門沙𡵫麏麚聲。棧蹊竟日輪蹄絶。野步無人舟楫橫。纓組世間空白髮。詩書陋巷自淸名。艱難苦淡從吾道。早晩東家宿願成。

立馬沙亭暮。回頭五嶽橫。詩書昨夜會。風月百年情。口耳論何到。驪黃眼欲明。別來無限意。盡日嶺雲生。五嶽沃州山名

雨夕次杜工部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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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廓寒山白雪中。茅齋無事酒樽空。梅花半落蕭蕭雨。鵶子雙飛細細風。蔣氏園林三徑靜。魏翁爐火四時紅。箇中眞味誰能識。時倚靑藜問桂叢。

題金陵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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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麗金陵聖祖居。丹靑想像淚沾裾。石頭獅子雲霞古。玄武瓜洲舟楫踈。一代衣冠宮殿在。百年日月山河虛。中天漢祚昔人語。何迺于今久寂如。

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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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旱經春仍涉夏。秋來鄕谷日騷然。郊原滌滌荒無稻。村落蕭蕭冷不烟。主上至誠憐赤子。縣官依舊賦空田。書生漫有迂踈見。芹曝何緣徹九天。

訪姨兄陶嶽。歸而作此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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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別兩三歲。歲歲勞夢想。有疑誰相扣。有懷徒慷慨。仲冬天氣淸。匹馬聊尋𨓏。不憂龜嶺險。况憚龍湖廣。薄暮艱辛入。依山開書幌。元方及季方。典謨與彖象。爲余開笑顔。促膝更抵掌。不須叙契濶。淸言共和唱。先講子思書。栗牛㴑程張。名利不可染。良心不可放。夜氣澹且靜。此中好涵養。問玆何時與。圓月正堪賞。緣流饒吟弄。登高曳藜杖。濠梁非吾道。祝融遠景仰。感君苦相挽。奈吾勢難強。聯衾甫三夜。回駕出疊嶂。相逢似無言。相別更惘惘。惘惘如之何。流水共泱泱。

槐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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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老槐樹。盡日翻雙翼。非爲樂其▣。爲有實可食。上有孤雲覆。下有水深黑。水淸渴可啅。雲深身可匿。翩翩下復上。千載共相得。托身旣得所。何須畏矰弋。

自警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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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志于學。二十無所見。俛仰多尤悔。飄泊愧頍弁。日月奔如駟。今朝歲又變。歲變不可住。人生不可戀。嬋娟朝日華。向夕已如霰。厭浥蕭上露。見晛卽熯熯。百年夢幻間。七十至者鮮。所以古聖賢。孜孜未或轉。造次必於是。淵氷一幽顯。靈源自浩浩。百病在懦輭。食色與名利。緣玆致蔓衍。欲進肘常掣。有言足未踐。泉達黃泥壅。火燒春風煽。從今一奮躍。向前期透穿。懸膽會稽志。焚舟鉅鹿戰。擴理看陽長。克己視雲捲。先難而後獲。乾乾日夕勔。天若假我年。至道庶可闡。不然匪在己。存沒無所靦。

偶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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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本無迹。人心忽天淵。𨓏非尼聖出。至道何逌傳。雲㙜繼有作。萬微日星然。幸生二子後。趍向得不偏。虗室無塵雜。遺經注心玄。優遊江海潤。精深玉石硏。俛焉日孶孶。其餘聽彼天。

有懷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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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林列衆榮。飛雨洒綠筠。川鳴魚遊樂。霧歇雲容新。獨斟樽中物。願言自懷人。豈無親與故。念子志業淳。道路迂且曲。會面邈難因。亭亭初月弦。杳杳靑蓮巒。靑蓮一何高。龍湖一何漫。案上堆羣書。欲讀多疑難。徒然增欝陶。掩卷聊永嘆。

漫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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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歇溪流漲。陰陰樹木閒。柴門閑白日。樽酒對靑山。悟道何須辨。吟詩不容刪。機心久已忘。飛鳥下筵端。

霽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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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歇澄景光。列宿何歷落。山磵激幽響。密樹雲容薄。臨流一弘舒。煩抱頓開廓。親知雖云遠。鷗鳥深契托。於焉久遊盤。可以慰離索。

霽夕薄遊前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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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此嘉樹林。杖屨數留連。况玆新霽夕。雲物更澄鮮。淸泠幽澗響。嬋娟初月弦。玄蛙抱葉啼。素禽依沙眠。沉沉夜將半。悄悄猶未遷。冲襟一蕭散。緬然睇曾巓。念昔同心友。於焉遊騎聯。今來人不見。徒然孤興牽。

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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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得阿睹病。徂夏未云瘳。詩書束高閣。藥石時間休。收視注靈源。專精絶衆酬。坐忘豈敢效。先師懿訓垂。體本延平法。捐事晦翁䂓。諒此非欺余。夙夕宜奉持。一朝沉疴去。外內庶相資。

遠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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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歲志四方。八荒視咫尺。誠願一遨遊。絶然壤地隔。南遊探漢挐。北遊窮長白。西登妙香巓。東跨皆骨脊。仰視蒼穹遠。俯視三韓僻。飄飄遂永擧。庶不愧吾屐。中歲抱憂患。壯志違宿昔。虛室坐塊然。悠悠淹朝夕。深恐朝露先。空使後人惜。離山秣吾馬。華嶽携吾客。日暮前程邈。一策期千百。

送四兄歸京師二首○癸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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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歸玆峽。翳然朋遊隔。三逕生蒿蓬。空庭響松栢。有酒時獨斟。有懷空歎惜。荷君不鄙夷。仲冬枉余宅。硏磋淹三春。詩酒樂晨夕。况復墟曲中。悠然聯筇屐。玩花陟萬景。攀林上吹篴。徘徊共欣賞。舒嘯煩襟滌。年來無玆勝。薄暮遵南陌。吁嗟世故牽。人事倐遷易。淸晨理行裝。駕言歸路覔。白雲迷逕樹。靑草亂馬迹。舊遊翻如夢。重會良難獲。握手欲相分。離情兩脉脉。脉脉如之何。風水空淅瀝。

人生天地間。所任良不輕。借問任底事。中正以約情。身外寧有事。天爵貴莫幷。如何世之人。碌碌趍利名。不知身心重。但願祿位榮。祿位豈力致。秪足誤平生。擧世成膏肓。尠能絶芽萌。無恠昏與愚。可惜才且英。才英如君者。更兼知識明。脫然倘一悟。何愁道莫成。大小輕重分。辨之宜深精。臨別無以贐。且將心膽傾。

哭閔掌令翼洙○癸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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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爲蕭擧世同。巋然魯國獨吾公。森嚴議論綱常際。灑落襟懷禍福中。直字朱門傳正法。貞標鐵壁仰高風。阨窮固是天無奈。何故其年獨不豐。

兪子恭肅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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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禁省直。重拜十年顔。竊瞷襟韻爽。儀度更夷嫺。相對劇談評。經疑與時艱。谹議悉中窽。妙解無可刪。東湖有別墅。謂將老其間。丁寧留佳約。早晩期追攀。嗚呼今日送。涕淚空潸潸。

尹仲沃挽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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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俗競夸毗。公獨保冲泊。玩心古墳典。優哉聊以樂。黃鐘辨絲忽。經禮燦三百。餘事通技藝。盖無不精核。抱此好經綸。囂囂安耕鑿。名或登薦書。奈玆至痛積。丹旌處士字。爲時空歎惜。

尹公老彭志述遷葬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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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節由來鮮克全。如公卓卓更誰先。秪嘆倫紀將委地。不怕鋸刀便在前。昭代百年養一士。高名千古並三賢。須知過涉元非咎。陶老眞評可永傳。陶庵甞論公曰如某者。正所謂過涉滅頂。凶无咎者也。故結句云。

奉別趙學士益章重晦赴燕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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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陵松栢暮雲縈。遺恨千秋欝未平。皮幣年年空走拜。不知何處有荊卿。

丙甲如今百載餘。重陰何處一陽噓。憑君寄語悲歌士。密密護持呂子書。

拜黔潭書院癸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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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去後但空潭。潭影山光相映涵。落葉和烟迷谷口。漁舟帶雨掛村南。樹疑錦栢貞標托。波接華流至恨函。且幸櫟中好孫在。昌言汪汪滿輿堪。

贈季弟黔潭齋居二首○甲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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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落山空雪映梅。明窓棐几意悠哉。欲知昭曠眞風味。須斷胷中憧憧來。

聞道古人讀書日。家書盡擲火中燒。何事山齋淸靜地。細言刺刺和兒曹。

李玉果長淮乙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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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周風氣日蕭然。敦朴如公獨先天。志操草翁家法在。經綸玉縣口碑傳。已從知舊聞譽久。自結姻親慕義專。壽席稱觴如昨日。遙瞻歸翣涕泫泫。

金參奉德運丁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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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國巋然譽望尊。松翁脚下有賢孫。衡門不到周弓璧。黃髮虛縻漢寢園。滿室琴書三逕靜。百年魚鳥一絲存。猶思𨓏歲承顔欵。話舊殷勤未忍諼。公於辛壬後廢擧還鄕。不復渡漢水。故第六句云。

立春日口占二首○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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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簇管中灰欲飛。東風一夜雨霏霏。靜觀積雪春光透。何處天翁轉化機。

髫齡學道到蒼顔。六十年來何所班。惟是平生聞可意。一心烱烱未亡間。

次渼湖神氣吟三篇。再疊因足成心性雜詠。三十六首○己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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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來湛一貫天人。盛大流行自是神。惟一故神神便實。氣心性辨此爲眞。

氣也性也心也一也。在所指如何耳。程子曰以形體謂之天。以主宰謂之帝。以妙用謂之神。以性情謂之乾。截得上下極分明。天氣也乾性也。帝與神則心也。

須知湛一賦人人。堯桀元來同此神。同氣同神眞卽一。氣神殊處亦殊眞。

氣之本。湛一而已矣。湛一分而爲陰陽。又分而爲五行。人禀二五之秀氣以生。而方寸空通。卽此空通。湛一本體。便已洞然。堯亦此湛一。桀亦此湛一。湛一旣同則神與性之同。自在其中。假使湛一有分數則神何能獨一神。有差等則性何能無別乎。

或言同氣又同神。從古何分凡與神。須知此氣有渣滓。渣滓重時卽揜神。

雖曰禀秀。秀之中。不能無渣滓淸濁粹駁之不齊。只是渣滓厚薄耳。渣滓厚則湛一隱。湛一隱則神與性亦隨而昏矣。

休言濁氣亦靈神。纔氣濁時便不神。跖蹻若無湛一本。安能禀此昭昭神。

近世諸儒之論。多於湛一本體上未甚著眼。低者以氣累心而爲鏡鐵精粗之說。高者以心別氣而謂氣之濁駁。無與於心體。殊不知跖蹻之頑。亦禀浩然之氣。而昭昭靈靈。自其本來體段也。苟其不然。而方寸之地。元是濁氣塡塞。則所謂神者雖亦未甞不卽此而在。而昭昭靈靈之體。從何處透露乎。而可謂之跖蹻明德。與聖人同乎。

正平端直賦形眞。湛一元來卽是神。然非方寸空通處。此氣透昭竟孰因。

賦形正。故方寸空通。方寸空通。故湛一全體由是而呈露昭著。發揮運用。與天地通矣。

禽獸非無湛一眞。疑來偏體亦偏神。爲是偏神眞亦爾。謂眞全具也無因。

賦形偏故心竅亦偏而塞。而湛一之發現者亦局於形而偏且小矣。則神與性之偏小。亦自在其中。

這理眞森這氣神。神纔偏也則偏眞。偏心若不妨全性。郛郭眞詮亦誤人。

邵子曰性者道之形體。心者性之郛郭。此至言也。偏心全性。性超心表。則心不得爲性之郛郭。性不得爲道之形體。

性覺爲心虛氣性。橫渠模出具心性。今人大抵源頭迷。外性論心外氣性。

外性論心則性大心小而心不能統性。外氣論性則氣偏性全而性離於形色。

善惡情由淸濁氣。洲翁曾議栗翁差。栗翁猶是說時過。正見洲翁累不些。

農巖甞論栗谷人心道心說善者淸氣之發。惡者濁氣之發一段曰。氣之淸者固無不善。而謂善情皆出於淸氣則不可。情之惡者固發於濁氣。而謂濁氣之發。其情皆惡則不可。詳見年譜。三淵則曰徒知主張者在氣。而不以性善爲重。亦異乎孟子矣。

純善理乘湛一氣。隨機妙應卽名神。表裏洞然都是好。秪緣渣滓揜元眞。

純理湛氣渾融而一。四端隨感。人無不有。此卽所謂表裏洞然者。特其氣之合。而成質之時。不能無渣滓之雜。故纔涉於動。渣滓或多用事。以汨亂其本體之湛一。而惡情出焉爾。

濁駁滓拘湛一本。恰如無了元初淸。瞥然惻隱何從出。湛一依前闢滓呈。

渣滓厚則湛一隱。厚之至而至於跖蹻則似乎全是濁駁。不復可見本體之湛一。然一或有孺子入井之類。瞥來感觸。則藹然善端。便卽闖發。此非理之乘濁氣也。亦非其有造作也。依舊是仁義之性。自乘了本然湛一之氣。闢坼了渣滓而出來耳。如此然後方見性之眞箇至善。深體味之可見。

濁氣善情語屬新。似於本體未窮眞。若敎天地原非湛。造化流行應未仁。

天地非湛一則化育不成。人心非湛一則達道不行。理在面前。開眼便見。栗翁淸氣濁氣之云。有若二氣並立於胷中。迭相出來者。固似未安。然活看則亦可通。至若農巖所謂濁氣亦能發善情。則却於此氣本體聖凡一致處。未及致思。而變化氣質之功。將爲不急之務。恐不免爲正見之一累也。

栗翁書亦有些疑。通局源頭終二之。豈若程門理分句。無縫無隙自然奇。

自一原處言則不但理之一。氣亦一。一則通矣。自萬殊處言則不但氣之萬。理亦萬。萬則局矣。今以通局分屬理氣。終似有二物之疑。不若理一分殊之論。渾然無縫隙。平易之中有至妙。至妙者存焉耳。

道器分成二物久。李韓爭閧病同源。偏全善惡均之二。互換猶成一色言。

心性之不可分偏全。猶其不可分善惡也。各執一頭。互相排擊。其說自相矛盾。而同浴譏裸。令人發笑。若以韓之論善惡。合李之論偏全。以李之論善惡。配韓之論偏全。則毋論是非。其說以類相從。各無矛盾之患矣。

孟浩易和張湛一。晦翁生氣語愈密。忠信一條八字開。程門論道昏衢日。

易彖傳本義論元亨利貞曰。四者之間。生氣流行。初無間斷。此元之所以包四德而統天也。與孟子浩氣。橫渠湛一一意。而語益加密。近思首卷明道論忠信進德說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其命于人則謂之性。率性則謂之道。修道則謂之敎。孟子去其中又發揮出浩然之氣。可謂盡矣。又曰形而上爲道。形而下爲器。須著如此說。器亦道道亦器。可謂一棒一條痕。一摑一掌血。眞若昏衢之揭日矣。

理之純者氣之純。氣不純時理豈純。每將渣滓賺元體。謂此性純實未純。

自理而言則理本純。故氣自純。從氣而言則氣之純。卽理之純。理不純則氣固無自以純矣。氣不純則理將懸空而獨純乎。今人論氣。每每以渣滓賺連本體。謂人所禀之氣。本自有淸有濁。是口雖說性善。而實不成眞箇純善也。

鄒書浩氣日同明。性善旨猶待此成。如何氣質還成翳。諸說紛紛爭自鳴。

浩氣性善二章。實相表裏。非浩氣則性善不明。以此氣配此性。所以眞箇至善。程張氣質之說。雖是發前人所未發。不善看則易瞎人眼目。後來紛紛。皆由於此。不可不明白剖判也。

氣質性從發後言。非將濁駁混眞源。塘老一生苦口辨。秪成匍匐荀楊門。

朱子論程子所說才字。以爲正張子所謂氣質之性。而其釋才字則曰人之能。曰發於性。是其以氣質之性。就發後言之者明矣。或問於栗谷曰朱子曰情有善惡。性則全善。然則氣質之性。亦無有不善者乎。答曰氣質之性。固有善惡之不同矣。但此所謂性。專指未發而言。人雖至惡者。未發之時。固無不善。纔發便有善惡。其惡者由於氣禀物欲之拘蔽。而非其性之本體也。故曰性則全善。據此則栗翁之意亦可知矣。南塘則欲就未發上以單指者爲本然之性。兼指者爲氣質之性。而乃曰單指兼指者。只在一處。則是眞荀楊之見矣。

單兼指說誤人多。心惡終歸性惡科。果使靈臺元濁駁。懸空理奈此身何。

聖學輯要氣質之性條曰。本然氣質。非二性也。就氣質上單指其理曰本然之性。合理與氣質而命之曰氣質之性。南塘諸公相傳守。單兼指之說。盖出於此。然以上章所引栗翁答或人語觀之。所謂單指兼指。盖是通動靜而泛言之耳。非專就未發上指性之體也。南塘又欲以氣質作心體看。謂心雖濁駁。無害於此性單指之善。則與泛言氣質者又不同矣。夫判心性爲二物。聖賢所不言。以惡心貯善性。理之所必無。設令有懸空太極徘徊於上面者。無心可弘。干我何事哉。

人物偏全語則是。其間疵纇亦云多。大源旣錯何須說。句句還同句句差。

其論人物五常。雖多疵病。大體則是。但於心性本體直截根源。看得全錯。則所謂是者豈眞是耶。程子論釋氏曰句句同事事合。然不同。正是如此。

巍巖雄辯莫之先。一膜源頭惜未穿。心性若知無二致。盍將善惡反偏全。

巍巖之直截痛快。一時諸儒。皆莫之先。惜其於理氣源頭。猶有多少未徹處。使假之以年。豈終不悟也。夫心性之無二致。巍巖甞屢言之。苟其無二致。不可二於善惡者。獨可二於偏全哉。是之謂不以三隅反。可謂踈矣。

一本萬殊自是實。分殊何礙理之一。須知萬處還一在。說異說同只此物。

一氣流行。分而爲萬。偏全小大。面貌各異。此乃實理之自然也。然卽其萬之異者。卽是一之同者。說萬說一。元只是此物。非萬外復有一。謂之萬則害於一也。說者每以一屬理萬屬氣。纔見人說理於萬。便大驚小恠。羣起而攻之曰理一而已。安有所謂萬者。其亦可笑也已。

謂性同時同有異。謂之異也又還同。晦翁片片赤心說。淆亂羣言可折衷。

朱子甞曰謂之同則同中有異。謂之異則未甞不同。此兩句形容得至精至當。不差毫末。眞所謂片片赤心說與人者。後來紛紛。以是折衷足矣。

亦非是性獨爲然。若氣若心無不然。謂性卽同心則異。曰非二物豈其然。

不但性之同異爲然。心也氣也。無不皆然。今謂人與物。性同而心異。則心與性。判作兩物矣。

性之中似天之圜。有性無中果孰傳。走飛難下此中字。只爲心偏性亦偏。

巍巖謂物性與人同。而但不可謂之中。夫中者性之德。性之必中。始天之必圜地之必方。今曰有是性無是中。是猶言有天地無方圜。其果成說乎。於說不去處。終不肯反而思之。古之善於窮理者。似不如此。

外心論性騰空去。性不根心干我何。心統性情精切語。何曾分別人禽麽。

偏心全性與惡心善性。均爲外心論性。性便騰空去矣。朱子謂性情二字皆從心。故曰心統性情。若如巍巖說則禽獸之心。便不得統性矣。

差除職業尋常言。平實中含至妙源。物性休言非實事。旣非實事性何論。

朱子曰命如朝廷差除。性如官守職業。故伊川言天所賦爲命。物所受爲性。其理甚明。故凡古聖賢說性命。皆是就實事上說。今巍巖謂物性與人同。而又却曰此理而已。豈實事哉。夫非實事則非職業。非職業則又何可謂之性哉。朱子說極平實極微妙。意味無窮。不可不平心熟玩。

曰異曰同皆本然。識同於異乃眞詮。秪緣上面重關隔。每認理爲超器圓。

一理渾然。萬象森然。則同者固其本體。而異者獨非本體之所固有乎。此就一原處言。惟卽其異而識其未甞不同焉者。斯可矣。此就萬殊處言。今以異者爲氣質而非本然。則將謂其異者不本於一而逐旋生出乎。然則所謂本然之性者。只成箇空虗窅冥之物。而不涉於形器矣。其可乎。

若殊若一揔形上。卽顯指微是曰專。專各分來多見碎。又胡將各改爲偏。

南塘三層說。古無是語矣。曰殊曰一。皆是專指。卽殊卽一。更無層位。今於專指之外。更設各指一位。以五常爲各指而謂之人物不同之性。太極爲專指而謂之人物皆同之性。又以氣質之性爲兼指。而謂之人人物物不同之性。是一物之中。三位之性。齊頭並足於方寸之間矣。誠堪好笑。巍巖常力攻其說。而又却承用之。只將各字改作偏字。殊未可曉也。說見下。

種種名言漫吐呑。當然專指一何繁。道非率性性分二。惜不平心看大源。

巍巖與玄彦明書曰。率性之性則本然也頭腦也。著一率字則當然之道也分派。條理也偏全。有萬不齊。此愚所謂人物之性也。子思之旨。專指則在上句天命。兼指則在下句修道。此則於中間偏指當然。故不曰性而曰道。可以偏全言而不可以善惡論也。本然與當然。理雖一體。而源流體用。界分自在。則此不可以本然目之。偏全雖有不齊。而所指在性道。而未甞及氣。則亦不可以氣質目之。故愚意於此句。本當以道言之。不當以性言之。必要著性字目之則須以人物之性言之。方爲精審。止此。夫當然之理。卽性之德而具於心者也。今分當然與本然爲二。當然偏而本然全。當然異而本然同。性道判成兩物。體用截作兩段。殆不成說話。殆不成義理。且其分三層爲說。與南塘殆無一不合。但其本然當然之分。又南塘所未有。而面目尤差異矣。大抵二公之於理氣源頭。皆未免儱侗。故雖其言互有得失互相觝排。而往往不約而合又如此。

本然爲性道人物。體用分成兩箇物。須知天命至於敎。無損無加只付物。

程子曰自天命以至於敎。我無加損焉。今若曰性無偏全。道有偏全。則道與敎固無加損矣。性與敎烏得無加損乎。而所謂盡物之性者非矣。且旣曰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敎。則一性字直貫下來耳。稍知文理者當自知之。

說心說性本太虛。梁溪譚道孰能如。秪緣習氣未全脫。講解經文語或踈。

虛空卽氣。氣之神是心德是性。其實一氣而已。非氣外別有心而彼純此駁。心外復有性而一局一通也。程朱以後看得徹說得透者。梁溪一人而已。獨於明人習氣未能拔得出。不肯將聖賢說話平心熟玩。融液浹洽。以致解經多踈。命辭或差。良可惜也。

人受天地太和氣。卽此是心卽是中。截得分明形上下。程門論道沕然同。

梁溪曰吾輩將何以求中。非直窮其源不可。中庸說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此眞窮源矣。然猶未也。此中從何而來。維皇上帝。降衷于下民。民受天地之中以生。一降衷一受中。此中之所從來也。然何以謂之中。要知天地間一太和之氣而已。易曰天地氤氳。此所謂太和也。止此。此非認氣爲中。中在氣之和處。卽所謂理也。明道曰形而上爲道。形而下爲器。須著如此說。器亦道道亦器。又曰陰陽亦形而下者也。而曰道者。唯此語截得上下最分明。元來只此是道。要在人默而識之。程高之言。沕合無間。其臭如蘭。

至虛靈又有條理。卽氣指言性與心。千秋隻眼無人識。三復遺編獨斂襟。

梁溪又曰天地間渾然一氣而已。張子所謂虗空。卽氣是也。此是至虛至靈。有條有理。的以其至虛至靈。在人卽爲心。以其有條有理。在人卽爲性。又曰氣與心何以別之。天地間充塞無間者惟氣而已。氣之精靈爲心。心之充塞爲氣。非有二也。此等語非蹈襲前言。而於理氣源頭。直窮到底。八字打開。通透洒落。無復餘蘊。非知道者。孰能識之。

靜坐遺篇句句眞。曰常曰一發揮新。箇中若識眞蒭豢。許爾超凡便入神。

梁溪靜坐說略曰靜坐之法。不容一毫安排。只平平常常。默然靜去。此平常二字不可容易看過。卽性體也。畫前之易如此。人生而靜以上如此。喜怒哀樂未發如此。乃天理之自然。須在人各各自體貼出。方是自得。大抵著一毫意不得。著一毫見不得。纔添一念。便失本色。由靜而動。亦只平平常常。湛然動去。靜時與動時一色。動時與靜時一色。只是一箇平常也。故曰無動無靜。靜中得力。方是動中眞得力。動中得力。方是靜中眞得力。所謂敬者此也。所謂仁者此也。所謂誠者此也。是復性之本色也。又曰必收斂身心。以主於一。一卽平常之體也。盖心中無事之謂一。著意則非一也。但從衣冠瞻視上整齊嚴肅則心自一。漸久漸熟漸平常矣。故主一者學之成始成終者也。此等說話。苟非眞有得於體驗者。安能如是之親切而有味也。

道體昭森隨處是。潛思功淺亦難知。此言一字如非理。天厭之兮天厭之。

性命之秘。顯在日用。日用處熟。道體便躍如也。若於日用上無深潛積累之工。而只欲以一時聦明取辦於言語文字之末則左矣。

鹿舍雜詠十二首○乙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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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淹一病。自與簡編踈。時時枕上念。周易兼虞書。

兒曹課詩孟。晨夕勤誦讀。講解雖費力。亦足爲溫繹。

少時讀繫辭。歡喜欲蹈足。卜筮與義理。貫通在心目。

天地乾坤闢。象形變化因。揲扐頭頭合。元來一箇神。

龍門義理譚。晦翁卜筮訣。無奈象不傳。終欠十分徹。

來子專門學。說象猶多鑿。卦變綜以了。不妨隻眼屬。

如噬嗑豎看爲噬嗑。倒看爲賁。以是爲綜。賁之柔來剛上。謂自噬嗑之五來而文剛。自噬嗑之初上而文柔云爾。

韋編翻欲絶。大過寡猶難。天假我年幾。朝聞夕乃安。

傳義發揮明。管疑或未釋。无號爲陰謀。不戒同隍復。

陰之夬盡姤生。猶陽之剝盡復生。陽盛之極。眇視疑陰。不以爲意。不知躑躅之象已動於幽冥之中矣。夬有號象。以兌爲口舌。且互巽也。上六變則非兌巽而無號矣。無號則無以防陰之長而凶矣。故曰無號之凶。終不可長也。於剝上則曰君子得輿者。爲君子喜之也。於夬上則曰无號終有凶者。爲君子戒之也。易爲君子謀。不爲小人謀。聖人之情可見。今曰小人黨類已盡。無所號呼。終必有凶。則正是爲小人謀。而上下號字。或屬君子。或屬小人。豈容斑駁若是。程子則又以爲使小人變革。乃小人之道亡也。道亡乃其凶也。則與包承吉小利貞。無乃戾乎。誠使小人盡化爲君子。吉孰大焉。此等處終可疑。程傳釋包承吉亦可疑。○泰之初與四二與五。正所謂上下交而其志同也。故初曰以其彙貞吉。四曰不當以其隣。不戒以孚。而傳曰中心願也。二曰得尙于中行。五曰帝乙歸妹。以祉元吉。而傳曰中以行願也。盖上下相應。不但二五也。至上六然後泰之極。有城復于隍之象。而與九三無往不復。亦相應。傳義則以不戒以孚。亦作復隍義說。恐亦非周公孔子之本意。

小畜攣牽應。中孚二五知。如以鄰爲礙。請看牛禴辭。

小畜九二曰牽復吉。九五曰有孚攣如。富以其隣。盖二五二陽。同志相應。上下牽攣而進也。牽攣二字宜著眼。中孚九二曰吾與爾縻之。九五亦曰有孚攣如。縻與攣亦然。周公爻辭。其下字之巧妙乃如此。以彼證此。益覺無疑。本義則以小畜有孚攣。如解作與四上同力畜陽。盖以隣字似指傍爻故耳。然旣濟九五東隣西鄰。正以二五兩爻言。則小畜隣字何獨不可以九二解乎。此段當從程傳。

對越訓乾乾。程門踐履實。昭昭證多識。鶴山妙解密。

鶴山說見大畜大象小註。

敬恭以修己。天下自安平。有孚盥不薦。神道四時行。

修己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觀盥而不薦。有孚顒若。觀天之神道而四時不忒。聖人以神道設敎而天下服矣。聖人治天下。只是一箇誠敬。亦只是一箇神。此是上達極至處。至神至妙。至淵至微。更無去處。

勿忘復勿助。何慮亦何思。鳶魚同潑潑。神化未之知。

卜居山湖山湖原州洞名○壬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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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地入東山。山深境幽絶。牛岑仰崷崪。龍溪俯紺潔。田野閑且曠。村閭如比櫛。蟾江外環繞。曲曲多淸樾。豈徒饒淸趣。生理亦可悅。水田稻秔茁。旱田稷菽密。白白入饌魚。馥馥登盤蕨。於焉可盤旋。優哉歲云卒。有書聊自樂。有酒時解渴。致澤非吾事。耕鑿歌聖烈。黃虞豈云邈。吾心自太一。

又詠山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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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爲山翁闢是丘。幾年慳秘待人求。龍湖烟月千尋壁。龜塢楓林萬壑秋。野曠稻麻足生理。江淸鱖鯉供盤羞。西㙜早晩成茅棟。籬菊庭梅優且游。

入山湖自號山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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玆山自古有。今作山翁宅。山得翁爲主。翁以山自託。山待翁擘秘。翁依山返寂。翁山兩相宜。窈冥都無迹。

有一老友誦白居易詩云蠶老繭成不庇身。蜂飢蜜熟屬他人。須知年老憂家者。恐似二蟲虛苦辛。因嘆其達理。余謂蠶繭蜂蜜。乃天機也。天職也。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成敗利鈍。非所逆睹。暗相契。今此詩曰身曰人曰虛苦辛。都是一私字。何得謂達理。遂反其意而和之。癸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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蠶絲蜂蜜職修天。庇己屬人揔妄緣。須識此身未滅日。憂家憂國是當然。

病中口占丁未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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浹旬患泄痢。日夜不停息。衣衾處處血。通身隣穢惡。幸玆主人翁。超然保馨皭。氣息雖縷綿。一念常乾惕。聊綴數句語。庸代瞽矇讀。登廁必正冠。委席須斂足。聲氣務整暇。動作戒輕錯。雖値急遽時。愼勿弛洞屬。羲魯舊誦課。不可一日閣。仍撿平生事。尤悔不勝摘。邇來賴天靈。此理常心目。烱烱神光燭。曠然徹三極。精一與克復。戒懼及愼獨。先聖平常語。眞切如棒摑。歲月縱晼晩。猶可冀寸益。夢周非干事。草玄多妄測。朱疑功未了。經箚債亦宿。小學䟽志夙。四禮儀藁略。麟經新發願。周道如矢直。天若假數年。庶可粗酬塞。今病忽如此。遺恨恐千億。其或遂吾願。敬恭聽明爀。

再疊和李伯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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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一氣之本。乾坤驗鼻息。大哉生生易。流行純無惡。在人曰明德。聖愚同瑩皭。神明涵至理。滿腔都怵惕。洙泗至洛閩。一辭無異讀。琉甁貯澄流。瀅澈萬善足。如何鏡鐵比。種種多繆錯。渣滓作本體。靈實異歸屬。荀楊與同條。大學將束閣。前輩宜尊畏。何敢恣苛摘。但恐金屑墜。駸駸翳人目。何幸蓮池翁。超然契太極。同心臭如蘭。使我不懼獨。亹亹深造語。精切血一摑。莧陸雖未光。何妨他山益。禮論增皇恐。願言信蠡測。子雲何須後。和章如搆宿。蹇連非所論。麗澤庸可略。論性融虛覺。譚易體方直。兩翁竿頭業。庶期全帥塞。莫云離昃嗟。天日垂萬億。秪恨芹曝美。莫獻尺天爀。

奉讀御製大老祠碑有感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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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陵松栢欝蒼蒼。大老祠前聖筆煌。風虎雲龍起遐想。不知何處有南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