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先生文集/卷二十六

卷二十五 鹿门先生文集
卷之二十六
作者:任圣周
1795年
附录

沙亭途中。呈栎泉姨兄二首○辛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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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岳烟汀龙虎窟。石门沙𡵫麏麚声。栈蹊竟日轮蹄绝。野步无人舟楫横。缨组世间空白发。诗书陋巷自清名。艰难苦淡从吾道。早晩东家宿愿成。

立马沙亭暮。回头五岳横。诗书昨夜会。风月百年情。口耳论何到。骊黄眼欲明。别来无限意。尽日岭云生。五岳沃州山名

雨夕次杜工部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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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廓寒山白雪中。茅斋无事酒樽空。梅花半落萧萧雨。鸦子双飞细细风。蒋氏园林三径静。魏翁炉火四时红。个中真味谁能识。时倚青藜问桂丛。

题金陵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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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丽金陵圣祖居。丹青想像泪沾裾。石头狮子云霞古。玄武瓜洲舟楫踈。一代衣冠宫殿在。百年日月山河虚。中天汉祚昔人语。何迺于今久寂如。

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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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旱经春仍涉夏。秋来乡谷日骚然。郊原涤涤荒无稻。村落萧萧冷不烟。主上至诚怜赤子。县官依旧赋空田。书生漫有迂踈见。芹曝何缘彻九天。

访姨兄陶岳。归而作此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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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两三岁。岁岁劳梦想。有疑谁相扣。有怀徒慷慨。仲冬天气清。匹马聊寻𨓏。不忧龟岭险。况惮龙湖广。薄暮艰辛入。依山开书幌。元方及季方。典谟与彖象。为余开笑颜。促膝更抵掌。不须叙契阔。清言共和唱。先讲子思书。栗牛㴑程张。名利不可染。良心不可放。夜气澹且静。此中好涵养。问玆何时与。圆月正堪赏。缘流饶吟弄。登高曳藜杖。濠梁非吾道。祝融远景仰。感君苦相挽。奈吾势难强。联衾甫三夜。回驾出叠嶂。相逢似无言。相别更惘惘。惘惘如之何。流水共泱泱。

槐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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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老槐树。尽日翻双翼。非为乐其▣。为有实可食。上有孤云覆。下有水深黑。水清渴可啅。云深身可匿。翩翩下复上。千载共相得。托身既得所。何须畏矰弋。

自警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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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志于学。二十无所见。俛仰多尤悔。飘泊愧𫠆弁。日月奔如驷。今朝岁又变。岁变不可住。人生不可恋。婵娟朝日华。向夕已如霰。厌浥萧上露。见𬀪即熯熯。百年梦幻间。七十至者鲜。所以古圣贤。孜孜未或转。造次必于是。渊冰一幽显。灵源自浩浩。百病在懦软。食色与名利。缘玆致蔓衍。欲进肘常掣。有言足未践。泉达黄泥壅。火烧春风煽。从今一奋跃。向前期透穿。悬胆会稽志。焚舟钜鹿战。扩理看阳长。克己视云卷。先难而后获。乾乾日夕勔。天若假我年。至道庶可阐。不然匪在己。存没无所䩄。

偶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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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本无迹。人心忽天渊。𨓏非尼圣出。至道何逌传。云㙜继有作。万微日星然。幸生二子后。趍向得不偏。虗室无尘杂。遗经注心玄。优游江海润。精深玉石硏。俛焉日孶孶。其馀听彼天。

有怀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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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林列众荣。飞雨洒绿筠。川鸣鱼游乐。雾歇云容新。独斟樽中物。愿言自怀人。岂无亲与故。念子志业淳。道路迂且曲。会面邈难因。亭亭初月弦。杳杳青莲峦。青莲一何高。龙湖一何漫。案上堆群书。欲读多疑难。徒然增郁陶。掩卷聊永叹。

漫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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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歇溪流涨。阴阴树木闲。柴门闲白日。樽酒对青山。悟道何须辨。吟诗不容删。机心久已忘。飞鸟下筵端。

霁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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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歇澄景光。列宿何历落。山磵激幽响。密树云容薄。临流一弘舒。烦抱顿开廓。亲知虽云远。鸥鸟深契托。于焉久游盘。可以慰离索。

霁夕薄游前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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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此嘉树林。杖屦数留连。况玆新霁夕。云物更澄鲜。清泠幽涧响。婵娟初月弦。玄蛙抱叶啼。素禽依沙眠。沉沉夜将半。悄悄犹未迁。冲襟一萧散。缅然睇曾巓。念昔同心友。于焉游骑联。今来人不见。徒然孤兴牵。

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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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得阿睹病。徂夏未云瘳。诗书束高阁。药石时间休。收视注灵源。专精绝众酬。坐忘岂敢效。先师懿训垂。体本延平法。捐事晦翁䂓。谅此非欺余。夙夕宜奉持。一朝沉疴去。外内庶相资。

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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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岁志四方。八荒视咫尺。诚愿一遨游。绝然壤地隔。南游探汉挐。北游穷长白。西登妙香巓。东跨皆骨脊。仰视苍穹远。俯视三韩僻。飘飘遂永举。庶不愧吾屐。中岁抱忧患。壮志违宿昔。虚室坐块然。悠悠淹朝夕。深恐朝露先。空使后人惜。离山秣吾马。华岳携吾客。日暮前程邈。一策期千百。

送四兄归京师二首○癸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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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归玆峡。翳然朋游隔。三迳生蒿蓬。空庭响松柏。有酒时独斟。有怀空叹惜。荷君不鄙夷。仲冬枉余宅。硏磋淹三春。诗酒乐晨夕。况复墟曲中。悠然联筇屐。玩花陟万景。攀林上吹篴。徘徊共欣赏。舒啸烦襟涤。年来无玆胜。薄暮遵南陌。吁嗟世故牵。人事倏迁易。清晨理行装。驾言归路觅。白云迷迳树。青草乱马迹。旧游翻如梦。重会良难获。握手欲相分。离情两脉脉。脉脉如之何。风水空淅沥。

人生天地间。所任良不轻。借问任底事。中正以约情。身外宁有事。天爵贵莫幷。如何世之人。碌碌趍利名。不知身心重。但愿禄位荣。禄位岂力致。秪足误平生。举世成膏肓。鲜能绝芽萌。无怪昏与愚。可惜才且英。才英如君者。更兼知识明。脱然倘一悟。何愁道莫成。大小轻重分。辨之宜深精。临别无以赆。且将心胆倾。

哭闵掌令翼洙○癸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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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为萧举世同。岿然鲁国独吾公。森严议论纲常际。洒落襟怀祸福中。直字朱门传正法。贞标铁壁仰高风。厄穷固是天无奈。何故其年独不丰。

兪子恭肃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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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禁省直。重拜十年颜。窃瞷襟韵爽。仪度更夷娴。相对剧谈评。经疑与时艰。谹议悉中窽。妙解无可删。东湖有别墅。谓将老其间。丁宁留佳约。早晩期追攀。呜呼今日送。涕泪空潸潸。

尹仲沃挽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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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俗竞夸毗。公独保冲泊。玩心古坟典。优哉聊以乐。黄钟辨丝忽。经礼灿三百。馀事通技艺。盖无不精核。抱此好经纶。嚣嚣安耕凿。名或登荐书。奈玆至痛积。丹旌处士字。为时空叹惜。

尹公老彭志述迁葬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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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节由来鲜克全。如公卓卓更谁先。秪叹伦纪将委地。不怕锯刀便在前。昭代百年养一士。高名千古并三贤。须知过涉元非咎。陶老真评可永传。陶庵尝论公曰如某者。正所谓过涉灭顶。凶无咎者也。故结句云。

奉别赵学士益章重晦赴燕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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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陵松柏暮云萦。遗恨千秋郁未平。皮币年年空走拜。不知何处有荆卿。

丙甲如今百载馀。重阴何处一阳嘘。凭君寄语悲歌士。密密护持吕子书。

拜黔潭书院癸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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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去后但空潭。潭影山光相映涵。落叶和烟迷谷口。渔舟带雨挂村南。树疑锦柏贞标托。波接华流至恨函。且幸栎中好孙在。昌言汪汪满舆堪。

赠季弟黔潭斋居二首○甲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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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落山空雪映梅。明窗棐几意悠哉。欲知昭旷真风味。须断胸中憧憧来。

闻道古人读书日。家书尽掷火中烧。何事山斋清静地。细言刺刺和儿曹。

李玉果长淮乙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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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周风气日萧然。敦朴如公独先天。志操草翁家法在。经纶玉县口碑传。已从知旧闻誉久。自结姻亲慕义专。寿席称觞如昨日。遥瞻归翣涕泫泫。

金参奉德运丁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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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国岿然誉望尊。松翁脚下有贤孙。衡门不到周弓璧。黄发虚縻汉寝园。满室琴书三迳静。百年鱼鸟一丝存。犹思𨓏岁承颜款。话旧殷勤未忍谖。公于辛壬后废举还乡。不复渡汉水。故第六句云。

立春日口占二首○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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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簇管中灰欲飞。东风一夜雨霏霏。静观积雪春光透。何处天翁转化机。

髫龄学道到苍颜。六十年来何所班。惟是平生闻可意。一心烱烱未亡间。

次渼湖神气吟三篇。再叠因足成心性杂咏。三十六首○己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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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来湛一贯天人。盛大流行自是神。惟一故神神便实。气心性辨此为真。

气也性也心也一也。在所指如何耳。程子曰以形体谓之天。以主宰谓之帝。以妙用谓之神。以性情谓之干。截得上下极分明。天气也干性也。帝与神则心也。

须知湛一赋人人。尧桀元来同此神。同气同神真即一。气神殊处亦殊真。

气之本。湛一而已矣。湛一分而为阴阳。又分而为五行。人禀二五之秀气以生。而方寸空通。即此空通。湛一本体。便已洞然。尧亦此湛一。桀亦此湛一。湛一既同则神与性之同。自在其中。假使湛一有分数则神何能独一神。有差等则性何能无别乎。

或言同气又同神。从古何分凡与神。须知此气有渣滓。渣滓重时即揜神。

虽曰禀秀。秀之中。不能无渣滓清浊粹驳之不齐。只是渣滓厚薄耳。渣滓厚则湛一隐。湛一隐则神与性亦随而昏矣。

休言浊气亦灵神。才气浊时便不神。跖𫏋若无湛一本。安能禀此昭昭神。

近世诸儒之论。多于湛一本体上未甚著眼。低者以气累心而为镜铁精粗之说。高者以心别气而谓气之浊驳。无与于心体。殊不知跖𫏋之顽。亦禀浩然之气。而昭昭灵灵。自其本来体段也。苟其不然。而方寸之地。元是浊气塡塞。则所谓神者虽亦未尝不即此而在。而昭昭灵灵之体。从何处透露乎。而可谓之跖𫏋明德。与圣人同乎。

正平端直赋形真。湛一元来即是神。然非方寸空通处。此气透昭竟孰因。

赋形正。故方寸空通。方寸空通。故湛一全体由是而呈露昭著。发挥运用。与天地通矣。

禽兽非无湛一真。疑来偏体亦偏神。为是偏神真亦尔。谓真全具也无因。

赋形偏故心窍亦偏而塞。而湛一之发现者亦局于形而偏且小矣。则神与性之偏小。亦自在其中。

这理真森这气神。神才偏也则偏真。偏心若不妨全性。郛郭真诠亦误人。

邵子曰性者道之形体。心者性之郛郭。此至言也。偏心全性。性超心表。则心不得为性之郛郭。性不得为道之形体。

性觉为心虚气性。横渠模出具心性。今人大抵源头迷。外性论心外气性。

外性论心则性大心小而心不能统性。外气论性则气偏性全而性离于形色。

善恶情由清浊气。洲翁曾议栗翁差。栗翁犹是说时过。正见洲翁累不些。

农岩尝论栗谷人心道心说善者清气之发。恶者浊气之发一段曰。气之清者固无不善。而谓善情皆出于清气则不可。情之恶者固发于浊气。而谓浊气之发。其情皆恶则不可。详见年谱。三渊则曰徒知主张者在气。而不以性善为重。亦异乎孟子矣。

纯善理乘湛一气。随机妙应即名神。表里洞然都是好。秪缘渣滓揜元真。

纯理湛气浑融而一。四端随感。人无不有。此即所谓表里洞然者。特其气之合。而成质之时。不能无渣滓之杂。故才涉于动。渣滓或多用事。以汨乱其本体之湛一。而恶情出焉尔。

浊驳滓拘湛一本。恰如无了元初清。瞥然恻隐何从出。湛一依前辟滓呈。

渣滓厚则湛一隐。厚之至而至于跖𫏋则似乎全是浊驳。不复可见本体之湛一。然一或有孺子入井之类。瞥来感触。则蔼然善端。便即闯发。此非理之乘浊气也。亦非其有造作也。依旧是仁义之性。自乘了本然湛一之气。辟坼了渣滓而出来耳。如此然后方见性之真个至善。深体味之可见。

浊气善情语属新。似于本体未穷真。若教天地原非湛。造化流行应未仁。

天地非湛一则化育不成。人心非湛一则达道不行。理在面前。开眼便见。栗翁清气浊气之云。有若二气并立于胸中。迭相出来者。固似未安。然活看则亦可通。至若农岩所谓浊气亦能发善情。则却于此气本体圣凡一致处。未及致思。而变化气质之功。将为不急之务。恐不免为正见之一累也。

栗翁书亦有些疑。通局源头终二之。岂若程门理分句。无缝无隙自然奇。

自一原处言则不但理之一。气亦一。一则通矣。自万殊处言则不但气之万。理亦万。万则局矣。今以通局分属理气。终似有二物之疑。不若理一分殊之论。浑然无缝隙。平易之中有至妙。至妙者存焉耳。

道器分成二物久。李韩争哄病同源。偏全善恶均之二。互换犹成一色言。

心性之不可分偏全。犹其不可分善恶也。各执一头。互相排击。其说自相矛盾。而同浴讥裸。令人发笑。若以韩之论善恶。合李之论偏全。以李之论善恶。配韩之论偏全。则毋论是非。其说以类相从。各无矛盾之患矣。

孟浩易和张湛一。晦翁生气语愈密。忠信一条八字开。程门论道昏衢日。

易彖传本义论元亨利贞曰。四者之间。生气流行。初无间断。此元之所以包四德而统天也。与孟子浩气。横渠湛一一意。而语益加密。近思首卷明道论忠信进德说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其命于人则谓之性。率性则谓之道。修道则谓之教。孟子去其中又发挥出浩然之气。可谓尽矣。又曰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须著如此说。器亦道道亦器。可谓一棒一条痕。一掴一掌血。真若昏衢之揭日矣。

理之纯者气之纯。气不纯时理岂纯。每将渣滓赚元体。谓此性纯实未纯。

自理而言则理本纯。故气自纯。从气而言则气之纯。即理之纯。理不纯则气固无自以纯矣。气不纯则理将悬空而独纯乎。今人论气。每每以渣滓赚连本体。谓人所禀之气。本自有清有浊。是口虽说性善。而实不成真个纯善也。

邹书浩气日同明。性善旨犹待此成。如何气质还成翳。诸说纷纷争自鸣。

浩气性善二章。实相表里。非浩气则性善不明。以此气配此性。所以真个至善。程张气质之说。虽是发前人所未发。不善看则易瞎人眼目。后来纷纷。皆由于此。不可不明白剖判也。

气质性从发后言。非将浊驳混真源。塘老一生苦口辨。秪成匍匐荀杨门。

朱子论程子所说才字。以为正张子所谓气质之性。而其释才字则曰人之能。曰发于性。是其以气质之性。就发后言之者明矣。或问于栗谷曰朱子曰情有善恶。性则全善。然则气质之性。亦无有不善者乎。答曰气质之性。固有善恶之不同矣。但此所谓性。专指未发而言。人虽至恶者。未发之时。固无不善。才发便有善恶。其恶者由于气禀物欲之拘蔽。而非其性之本体也。故曰性则全善。据此则栗翁之意亦可知矣。南塘则欲就未发上以单指者为本然之性。兼指者为气质之性。而乃曰单指兼指者。只在一处。则是真荀杨之见矣。

单兼指说误人多。心恶终归性恶科。果使灵台元浊驳。悬空理奈此身何。

圣学辑要气质之性条曰。本然气质。非二性也。就气质上单指其理曰本然之性。合理与气质而命之曰气质之性。南塘诸公相传守。单兼指之说。盖出于此。然以上章所引栗翁答或人语观之。所谓单指兼指。盖是通动静而泛言之耳。非专就未发上指性之体也。南塘又欲以气质作心体看。谓心虽浊驳。无害于此性单指之善。则与泛言气质者又不同矣。夫判心性为二物。圣贤所不言。以恶心贮善性。理之所必无。设令有悬空太极徘徊于上面者。无心可弘。干我何事哉。

人物偏全语则是。其间疵颣亦云多。大源既错何须说。句句还同句句差。

其论人物五常。虽多疵病。大体则是。但于心性本体直截根源。看得全错。则所谓是者岂真是耶。程子论释氏曰句句同事事合。然不同。正是如此。

巍岩雄辩莫之先。一膜源头惜未穿。心性若知无二致。盍将善恶反偏全。

巍岩之直截痛快。一时诸儒。皆莫之先。惜其于理气源头。犹有多少未彻处。使假之以年。岂终不悟也。夫心性之无二致。巍岩尝屡言之。苟其无二致。不可二于善恶者。独可二于偏全哉。是之谓不以三隅反。可谓踈矣。

一本万殊自是实。分殊何碍理之一。须知万处还一在。说异说同只此物。

一气流行。分而为万。偏全小大。面貌各异。此乃实理之自然也。然即其万之异者。即是一之同者。说万说一。元只是此物。非万外复有一。谓之万则害于一也。说者每以一属理万属气。才见人说理于万。便大惊小怪。群起而攻之曰理一而已。安有所谓万者。其亦可笑也已。

谓性同时同有异。谓之异也又还同。晦翁片片赤心说。淆乱群言可折衷。

朱子尝曰谓之同则同中有异。谓之异则未尝不同。此两句形容得至精至当。不差毫末。真所谓片片赤心说与人者。后来纷纷。以是折衷足矣。

亦非是性独为然。若气若心无不然。谓性即同心则异。曰非二物岂其然。

不但性之同异为然。心也气也。无不皆然。今谓人与物。性同而心异。则心与性。判作两物矣。

性之中似天之圜。有性无中果孰传。走飞难下此中字。只为心偏性亦偏。

巍岩谓物性与人同。而但不可谓之中。夫中者性之德。性之必中。始天之必圜地之必方。今曰有是性无是中。是犹言有天地无方圜。其果成说乎。于说不去处。终不肯反而思之。古之善于穷理者。似不如此。

外心论性腾空去。性不根心干我何。心统性情精切语。何曾分别人禽么。

偏心全性与恶心善性。均为外心论性。性便腾空去矣。朱子谓性情二字皆从心。故曰心统性情。若如巍岩说则禽兽之心。便不得统性矣。

差除职业寻常言。平实中含至妙源。物性休言非实事。既非实事性何论。

朱子曰命如朝廷差除。性如官守职业。故伊川言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其理甚明。故凡古圣贤说性命。皆是就实事上说。今巍岩谓物性与人同。而又却曰此理而已。岂实事哉。夫非实事则非职业。非职业则又何可谓之性哉。朱子说极平实极微妙。意味无穷。不可不平心熟玩。

曰异曰同皆本然。识同于异乃真诠。秪缘上面重关隔。每认理为超器圆。

一理浑然。万象森然。则同者固其本体。而异者独非本体之所固有乎。此就一原处言。惟即其异而识其未尝不同焉者。斯可矣。此就万殊处言。今以异者为气质而非本然。则将谓其异者不本于一而逐旋生出乎。然则所谓本然之性者。只成个空虗窅冥之物。而不涉于形器矣。其可乎。

若殊若一揔形上。即显指微是曰专。专各分来多见碎。又胡将各改为偏。

南塘三层说。古无是语矣。曰殊曰一。皆是专指。即殊即一。更无层位。今于专指之外。更设各指一位。以五常为各指而谓之人物不同之性。太极为专指而谓之人物皆同之性。又以气质之性为兼指。而谓之人人物物不同之性。是一物之中。三位之性。齐头并足于方寸之间矣。诚堪好笑。巍岩常力攻其说。而又却承用之。只将各字改作偏字。殊未可晓也。说见下。

种种名言漫吐呑。当然专指一何繁。道非率性性分二。惜不平心看大源。

巍岩与玄彦明书曰。率性之性则本然也头脑也。著一率字则当然之道也分派。条理也偏全。有万不齐。此愚所谓人物之性也。子思之旨。专指则在上句天命。兼指则在下句修道。此则于中间偏指当然。故不曰性而曰道。可以偏全言而不可以善恶论也。本然与当然。理虽一体。而源流体用。界分自在。则此不可以本然目之。偏全虽有不齐。而所指在性道。而未尝及气。则亦不可以气质目之。故愚意于此句。本当以道言之。不当以性言之。必要著性字目之则须以人物之性言之。方为精审。止此。夫当然之理。即性之德而具于心者也。今分当然与本然为二。当然偏而本然全。当然异而本然同。性道判成两物。体用截作两段。殆不成说话。殆不成义理。且其分三层为说。与南塘殆无一不合。但其本然当然之分。又南塘所未有。而面目尤差异矣。大抵二公之于理气源头。皆未免儱侗。故虽其言互有得失互相抵排。而往往不约而合又如此。

本然为性道人物。体用分成两个物。须知天命至于教。无损无加只付物。

程子曰自天命以至于教。我无加损焉。今若曰性无偏全。道有偏全。则道与教固无加损矣。性与教乌得无加损乎。而所谓尽物之性者非矣。且既曰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则一性字直贯下来耳。稍知文理者当自知之。

说心说性本太虚。梁溪谭道孰能如。秪缘习气未全脱。讲解经文语或踈。

虚空即气。气之神是心德是性。其实一气而已。非气外别有心而彼纯此驳。心外复有性而一局一通也。程朱以后看得彻说得透者。梁溪一人而已。独于明人习气未能拔得出。不肯将圣贤说话平心熟玩。融液浃洽。以致解经多踈。命辞或差。良可惜也。

人受天地太和气。即此是心即是中。截得分明形上下。程门论道沕然同。

梁溪曰吾辈将何以求中。非直穷其源不可。中庸说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此真穷源矣。然犹未也。此中从何而来。维皇上帝。降衷于下民。民受天地之中以生。一降衷一受中。此中之所从来也。然何以谓之中。要知天地间一太和之气而已。易曰天地氤氲。此所谓太和也。止此。此非认气为中。中在气之和处。即所谓理也。明道曰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须著如此说。器亦道道亦器。又曰阴阳亦形而下者也。而曰道者。唯此语截得上下最分明。元来只此是道。要在人默而识之。程高之言。沕合无间。其臭如兰。

至虚灵又有条理。即气指言性与心。千秋只眼无人识。三复遗编独敛襟。

梁溪又曰天地间浑然一气而已。张子所谓虗空。即气是也。此是至虚至灵。有条有理。的以其至虚至灵。在人即为心。以其有条有理。在人即为性。又曰气与心何以别之。天地间充塞无间者惟气而已。气之精灵为心。心之充塞为气。非有二也。此等语非蹈袭前言。而于理气源头。直穷到底。八字打开。通透洒落。无复馀蕴。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静坐遗篇句句真。曰常曰一发挥新。个中若识真蒭豢。许尔超凡便入神。

梁溪静坐说略曰静坐之法。不容一毫安排。只平平常常。默然静去。此平常二字不可容易看过。即性体也。画前之易如此。人生而静以上如此。喜怒哀乐未发如此。乃天理之自然。须在人各各自体贴出。方是自得。大抵著一毫意不得。著一毫见不得。才添一念。便失本色。由静而动。亦只平平常常。湛然动去。静时与动时一色。动时与静时一色。只是一个平常也。故曰无动无静。静中得力。方是动中真得力。动中得力。方是静中真得力。所谓敬者此也。所谓仁者此也。所谓诚者此也。是复性之本色也。又曰必收敛身心。以主于一。一即平常之体也。盖心中无事之谓一。著意则非一也。但从衣冠瞻视上整齐严肃则心自一。渐久渐熟渐平常矣。故主一者学之成始成终者也。此等说话。苟非真有得于体验者。安能如是之亲切而有味也。

道体昭森随处是。潜思功浅亦难知。此言一字如非理。天厌之兮天厌之。

性命之秘。显在日用。日用处熟。道体便跃如也。若于日用上无深潜积累之工。而只欲以一时聦明取办于言语文字之末则左矣。

鹿舍杂咏十二首○乙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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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淹一病。自与简编踈。时时枕上念。周易兼虞书。

儿曹课诗孟。晨夕勤诵读。讲解虽费力。亦足为温绎。

少时读系辞。欢喜欲蹈足。卜筮与义理。贯通在心目。

天地乾坤辟。象形变化因。揲扐头头合。元来一个神。

龙门义理谭。晦翁卜筮诀。无奈象不传。终欠十分彻。

来子专门学。说象犹多凿。卦变综以了。不妨只眼属。

如噬嗑竖看为噬嗑。倒看为贲。以是为综。贲之柔来刚上。谓自噬嗑之五来而文刚。自噬嗑之初上而文柔云尔。

韦编翻欲绝。大过寡犹难。天假我年几。朝闻夕乃安。

传义发挥明。管疑或未释。无号为阴谋。不戒同隍复。

阴之夬尽姤生。犹阳之剥尽复生。阳盛之极。眇视疑阴。不以为意。不知踯躅之象已动于幽冥之中矣。夬有号象。以兑为口舌。且互巽也。上六变则非兑巽而无号矣。无号则无以防阴之长而凶矣。故曰无号之凶。终不可长也。于剥上则曰君子得舆者。为君子喜之也。于夬上则曰无号终有凶者。为君子戒之也。易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圣人之情可见。今曰小人党类已尽。无所号呼。终必有凶。则正是为小人谋。而上下号字。或属君子。或属小人。岂容斑驳若是。程子则又以为使小人变革。乃小人之道亡也。道亡乃其凶也。则与包承吉小利贞。无乃戾乎。诚使小人尽化为君子。吉孰大焉。此等处终可疑。程传释包承吉亦可疑。○泰之初与四二与五。正所谓上下交而其志同也。故初曰以其汇贞吉。四曰不当以其邻。不戒以孚。而传曰中心愿也。二曰得尚于中行。五曰帝乙归妹。以祉元吉。而传曰中以行愿也。盖上下相应。不但二五也。至上六然后泰之极。有城复于隍之象。而与九三无往不复。亦相应。传义则以不戒以孚。亦作复隍义说。恐亦非周公孔子之本意。

小畜挛牵应。中孚二五知。如以邻为碍。请看牛禴辞。

小畜九二曰牵复吉。九五曰有孚挛如。富以其邻。盖二五二阳。同志相应。上下牵挛而进也。牵挛二字宜著眼。中孚九二曰吾与尔縻之。九五亦曰有孚挛如。縻与挛亦然。周公爻辞。其下字之巧妙乃如此。以彼证此。益觉无疑。本义则以小畜有孚挛。如解作与四上同力畜阳。盖以邻字似指傍爻故耳。然既济九五东邻西邻。正以二五两爻言。则小畜邻字何独不可以九二解乎。此段当从程传。

对越训乾乾。程门践履实。昭昭证多识。鹤山妙解密。

鹤山说见大畜大象小注。

敬恭以修己。天下自安平。有孚盥不荐。神道四时行。

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圣人治天下。只是一个诚敬。亦只是一个神。此是上达极至处。至神至妙。至渊至微。更无去处。

勿忘复勿助。何虑亦何思。鸢鱼同泼泼。神化未之知。

卜居山湖山湖原州洞名○壬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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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地入东山。山深境幽绝。牛岑仰崷崪。龙溪俯绀洁。田野闲且旷。村闾如比栉。蟾江外环绕。曲曲多清樾。岂徒饶清趣。生理亦可悦。水田稻秔茁。旱田稷菽密。白白入馔鱼。馥馥登盘蕨。于焉可盘旋。优哉岁云卒。有书聊自乐。有酒时解渴。致泽非吾事。耕凿歌圣烈。黄虞岂云邈。吾心自太一。

又咏山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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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为山翁辟是丘。几年悭秘待人求。龙湖烟月千寻壁。龟坞枫林万壑秋。野旷稻麻足生理。江清鳜鲤供盘羞。西㙜早晩成茅栋。篱菊庭梅优且游。

入山湖自号山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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玆山自古有。今作山翁宅。山得翁为主。翁以山自托。山待翁擘秘。翁依山返寂。翁山两相宜。窈冥都无迹。

有一老友诵白居易诗云蚕老茧成不庇身。蜂饥蜜熟属他人。须知年老忧家者。恐似二虫虚苦辛。因叹其达理。余谓蚕茧蜂蜜。乃天机也。天职也。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成败利钝。非所逆睹。暗相契。今此诗曰身曰人曰虚苦辛。都是一私字。何得谓达理。遂反其意而和之。癸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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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丝蜂蜜职修天。庇己属人揔妄缘。须识此身未灭日。忧家忧国是当然。

病中口占丁未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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浃旬患泄痢。日夜不停息。衣衾处处血。通身邻秽恶。幸玆主人翁。超然保馨皭。气息虽缕绵。一念常干惕。聊缀数句语。庸代瞽蒙读。登厕必正冠。委席须敛足。声气务整暇。动作戒轻错。虽值急遽时。慎勿弛洞属。羲鲁旧诵课。不可一日阁。仍捡平生事。尤悔不胜摘。迩来赖天灵。此理常心目。烱烱神光烛。旷然彻三极。精一与克复。戒惧及慎独。先圣平常语。真切如棒掴。岁月纵晼晩。犹可冀寸益。梦周非干事。草玄多妄测。朱疑功未了。经箚债亦宿。小学䟽志夙。四礼仪稿略。麟经新发愿。周道如矢直。天若假数年。庶可粗酬塞。今病忽如此。遗恨恐千亿。其或遂吾愿。敬恭听明爀。

再叠和李伯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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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一气之本。乾坤验鼻息。大哉生生易。流行纯无恶。在人曰明德。圣愚同莹皭。神明涵至理。满腔都怵惕。洙泗至洛闽。一辞无异读。琉甁贮澄流。滢澈万善足。如何镜铁比。种种多缪错。渣滓作本体。灵实异归属。荀杨与同条。大学将束阁。前辈宜尊畏。何敢恣苛摘。但恐金屑坠。骎骎翳人目。何幸莲池翁。超然契太极。同心臭如兰。使我不惧独。亹亹深造语。精切血一掴。苋陆虽未光。何妨他山益。礼论增皇恐。愿言信蠡测。子云何须后。和章如构宿。蹇连非所论。丽泽庸可略。论性融虚觉。谭易体方直。两翁竿头业。庶期全帅塞。莫云离昃嗟。天日垂万亿。秪恨芹曝美。莫献尺天爀。

奉读御制大老祠碑有感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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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陵松柏郁苍苍。大老祠前圣笔煌。风虎云龙起遐想。不知何处有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