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龍洲遺稿
卷八
作者:趙絅
1703年
卷九

辭大提學疏

编辑

伏以臣衰朽駑劣,無一事一爲可比於人,而遭遇聖明,濫躋列卿,寤寐怵惕,靡所底綦。況冒據文衡,今已三載乎?竊人之一錢者,猶謂之盜,則竊國家莫重之名器若固有之者,其爲無恥,豈不爲攫金之所笑哉?臣之前後控辭,非不至矣,語拙誠微,終未動天,黽勉至今,有靦面目。釁隨事生,罪與日積,加以積年痼疾,乘老更添,今年尤憊敗所餘,牙齒日就脫落。昔之眼眚,今化爲眵昏;昔之耳鳴,今漸爲全聾。軀殼如是,肝血之枯渴,神識之銷亡,不足言矣。乃者史局將設,脩史日急,如臣聾瞽不卞物不聞人語者,敢當太史之職乎?一人尸素廢職,實關千古之是非。伏願聖明俯察微臣肝鬲之懇,亟遞臣大提學,以重國史,公私幸甚。臣不勝祈祝之至,謹昧死以聞。

褒忠節疏

编辑

伏以匹士之立一節,似無與於爲國之道,而古之帝王必褒其美揚其名,汲汲然猶恐天下後世之不得聞其事,何哉?蓋君臣父子,天植之性也。當危急存亡之日,臣不得不舍生以報其君,子不得不忘身以報其父,此古今天下之達道也。然而臣而後其君者有之,子而遺其親者有之,則人主沮勸之道,惡可不行於其間乎?

頃者臣猥從備局堂上登對之後,不揆拙訥,敢陳褒贈鄭蘊以勸來世之說。殿下不唯不入臣言,大加峻斥於鄭蘊。臣實惶恐,不汗而栗,惝怳如醉者屢日。臣於丙子之難,不在羈靮之列,得免逋播之誅幸矣,何敢樹頤頷爲鄭蘊遊說乎?秪以之事,不明於此世,則聖上無以詔後世主辱臣死之義,而前古帝王褒表節義之道,至殿下而絶矣。將見爲人臣者,懷利以事其君;爲人子者,懷利以事其父。賈生所謂見便則奪,見利則逝者,滔滔不可止也,此臣之所大懼也。

臣曾聞從臣目見鄭蘊事者之說,和事始決之日,鄭蘊晨起而哭慷慨,拔所佩刀,自剚其腹。同舍人及相識者聞而奔救,則刃沒腹矣,血滿寢席,氣絶者良久,賴聖明命內醫操藥,遂得回生。不知當時之爲鄭蘊者,有兵在其頸之逼乎?有干戈赴敵之事乎?何故處萬生不一危之地,獨出伏劍之計,戕父母之遺體乎?執鄭蘊平生所樹立者論之,主辱臣死之義,素所蓄於胸中,而一朝當丙子之事,自不覺不知而發也。若以爲僞死要名,則恐鄭蘊之目,雖百世,不瞑於泉下也。若以旣決死而終焉無死爲之罪,則亦無辭矣。然蘇武之節,非代之一人乎?在匈奴,及虞常張勝事發,等:「屈節辱命,雖生,何面目以歸?」引佩刀自刺,氣絶半日復息,亦不終死也。其可以是爲蘇武大節之累乎?方其引刀自刺之時,必無一分念及於有生之心,至今百世之下,亦可想矣。鄭蘊之心,卽蘇武之心也,僞死要名,豈鄭蘊之心哉?鄭蘊一出南漢之後,一切以罪人自處,不敢自安妻子之奉,巢居草茇,常若席藁待罪者然,是則章子已矣。且其時終始一節不渝者,唯鄭蘊金尙憲二人也。殿下於尙憲,褒之以壁立千仞,寵之以三公之位,於鄭蘊,待之如此,臣實未曉聖明顯忠之道也。

甄濟噤閉死執,不汚祿山而已。代宗爲之動色,至拜祕書郞,及其歿也,又贈祕書少監,有詔曰:「存樹風節,謂之立名,歿加褒贈,所以誘善。」彼甄濟之號標自衒者,猶被時君之嘉奬如此,況鄭蘊之事表表猶韙者哉?魯仲連不死於東海,鮑焦死於時,張叔夜死於白溝河洪皓不死於冷山。古之忠臣義士,或死或不死者何限?而歸適於義而已。故雖良史之筆,不以死生異其褒貶,朝家贈錫,亦不以生死有間。方今聖上在上,如日月之照臨,而忠如鄭蘊,不蒙褒表之典,則豈非明時之一大欠事也?

且念鄭蘊其在昏朝,不以勳爵富貴嬰其心,甘心死於絶島。遭遇聖明,寵祿異常,而每執易退之節,安有重泉之下,反要朝家之褒美,潤其枯骨哉?臣之所慮者,獨恐殿下沮勸之道,有歉於前古帝王,而天下後世謂殿下有所褊心也。聖明如以臣言不信,請下臣此疏於廟堂,俾核其虛實。疏中如有一語飾虛者,請治臣黨之罪,以定國是焉。臣不勝云云。

憲府修省箚

编辑

伏以天之示警我東國,可謂至矣。日月之蝕,星文之變,雷震之失,其常不說。前年旱水之竝災,前古所罕,而唯獨兩南之被害不至甚酷矣。今年則當百穀長養之節,兩南水災之報,相繼而至,嶺東咸鏡關西洪淸亦皆有報,終也黃海道大水之報又至。則今年雖無旱魃之虐,洪水之汎濫,有過於前年,而遍我八路,前年之所無也。何天之示警愈往愈甚也?豈殿下遇災修省之道,有所未至而然耶?抑東方之民逆於倫爽于德,得罪于天,而天降是殃耶?

自正月至五月間,雨暘順時,率土鼓舞,孰不以爲吾王嚴恭寅畏之誠,上通于天,而轉災爲祥也?不意秋成未半,洪水之災,出於理外,天難諶斯,有如是矣。人之自南來者,皆言「平衍之野,邊江之地,無不漂失兩麥、流蕩屋廬。惟其水至之時,幸而白晝,故人得而避之,而然亦渰死者處處有之」云。久遠菑畬田土,或變爲沙石,或變爲汚池,不但今年失其農業,此後雖十年,難復耕種之地,此實乙巳所無之事也。海西水災,只以狀啓觀之,殆有過於嶺南者。何天之降割于我東,數千里不遺方耶?

大凡人君所畏者天,雖在陰陽和風雨時,世運隆泰之時,猶且兢兢業業,祇敬對越,況逢天癉怒災沴幷作之日乎?桑穀雉鳴,災之至微者也。高宗中宗所以恐懼修德,不敢荒寧者,何如也?擧一國懷襄之災,其可忽哉?九重深嚴,丙枕乙夜之間,恭默淵沖,非外臣所可窺測,竊以政令施爲之發於外者言之,恐殿下恐懼修省之道,不及前代聖王,而怠荒繼之也。

往年法宮營造,終非其時,人皆知聖明之出於不得已也。今此兩處宮家之及時營造,獨不可已乎?群下之則而象之,皆欲美其室而踰制者,固無足怪。工斲積習,滿城木妖,廢朝之所以亡也。鑑夫豈遠哉?至若奢麗侈靡,則聖明之素所厭斥而痛嫉者,大小臣民,孰不瞻仰?而近來尙方織組,專務奢麗云,其與衛文公之大布之衣、大帛之冠,不亦遠乎?奢侈之禍,甚於水火,先儒之言也。我國本羸國,所稱財貨,不過米布,而人人皆欲麗都衣服,豐侈飮食,則其害之及於外方蔀屋之民,蓋可知矣。

玩細娛而不圖大患,賈生之言也。臣等竊聞姓者,以能畫寢近闕中,與李澄輩數人,日以繪事爲事云。其爲玩物喪志之具,孰大於是?玄宗徽宗馴致亂亡者非一道,而酷好書畫,未必不先蕩其心也。殿下何不戒此二君,而甘心復蹈其轍?

言路通塞,國家之興亡係焉,無愚智皆言之事也。臣等不知今日言路通歟塞歟?進言者無一人被斥,或時被聖批之褒揚者有之,則言路不可謂不通,而要其歸,則終無一言之見施於事也。如此則雖使千百輩日進忠言於冕旒之前,於國何益哉?

臣等竊觀近日所論辛生一事,卽誅亂臣討賊子之義也,孟子所謂國人皆曰可殺者也。殿下有何一分藉心此賊,必欲容息於覆載間哉?《春秋》之義,深治黨與者,使爲惡者孤之之意也。若言黨與,則辛生非黨與之魁也哉?殿下不顧一國共公之論,徒欲守區區之小信,誠不可使聞於天下後世也。自古國家政刑人事之失於下者,莫不應於上而爲災爲異,則臣等恐今日之災,不可謂無其應也。

臣等又聞古人之言曰:「水陰也,兵亦陰也。」仁宗時有大水災,其時言事者,以元昊爲憂。況我國三邊之憂,有大於元昊者乎?方今天下大亂,衣冠禮樂之地,變爲鋒鏑之場,之目未嘗乾也,而一寸乾淨之地,唯獨吾東一域耳。丙子以後十餘年,得免兵革之患者,殆皇天宗社之靈,默佑於其間,奚但皮幣珠玉之力耶?當此之時,君臣上下各自兢奮,洗濯其心,內而修政事,外而嚴武備,上而畏天威,下而字元元,亦難必迓續已絶之天命,再張旣弱之國勢。矧惟不念雕墻之訓,不念燕安之鴆毒,使一國氣象自然流入於怠惰委靡之中,而曾不悟之鐵劍利而倡優拙也,雖謂之安其危而樂其亡,不爲過言。

而見敗,而爲禽,左右媾,而終未免呑噬。大都爲國之道,無有所挾,無有所恃,無以弱自小,無以大自夸,爲吾所當爲,行吾所當行,畏吾民嵒,固吾邦本,夕惕若厲,無怠無荒,危可安矣,亂可治矣。今我殿下一經大亂之後,無一分振作之氣,僥倖一日之無事,是何異厝火積薪之下而安寢其上者哉?陰雨之備,置之相忘之域,故兩西城池廢壞殆盡,江都南漢徒事峙糧而已。如有柴世宗者出爲中國主,則其不以完城郭、繕甲兵、守要害,爲子孫計者,告我東方乎?

爲我國保障者,只有江都南漢,而南漢則外援易絶之地,江都則舟楫三南,無所不通,環以大海,津路亦險,眞所謂天塹也。丙子之失守,非地之罪,人謀之不臧也。烏可以一噎之故廢餐也哉?此正懲前毖後,專意晉陽之日,而甲兵未聞有加於前,戰舡未聞有治於舊,火砲弓矢未聞疏通而選鍊。要害防備,萬不及於季之爲者,如是而稱爲保障,不亦虛乎?孝宗問於周葵曰:「今戰雖不足,守則有餘。」對曰:「若措置未得,器械不足,雖守亦難。」江都雖曰必守之地,措置器械如此,脫有緩急,社稷宗廟,將稅駕何地?言之可爲於邑。

今此水災至大也,天譴至深也。一年之內,至再至三至數也,非因一事一政之失而致之也明矣。則暫時修省,小小所爲,文具之末,乃能消弛此災乎?臣等又聞尙州以下,七月七日災風大作,百年丘木,無不摧拔,黃海道亦然云,此亦乙亥之災也。不知有何禍亂伏於冥冥之中,而闖然欲發耶?董仲舒有言曰:「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尙不知變,而傷敗乃至。」使仲舒無識庸人也,則此言不足信,如謂之醇儒,則今此風水之災,豈不大可懼哉?

臣等之所陳數事,實有犯於專攻上躬之罪,而箴規闕失,臣之職也;進言不諱,臣之責也。殿下如不以臣等之言爲鄙卑,少加意焉,翻然覺悟,則大可以回天怒,小可以服人心,遠可以防禍亂,近可以息燕安禁奢侈矣。臣等俱以無似,待罪言地,目見天災時變之極,不勝私憂過計之至,敢進狂瞽之說,臣等之罪萬死。取進止。

請冊封元孫箚

编辑

國家之有世孫,宗社之慶也;世孫而年及冊封,慶之尤大者也。殿下始下成命之日,一國臣民,孰不延頸擧踵,思見曠代之盛禮也?不意茲者,以明年擧行未爲不可,答大臣之啓爲敎,豈惟輦轂之下觀聽疑惑?抑恐四方之人求其故而不得,擧皆不樂乎心也。禮官之再請,大臣之反覆申懇,亦是聽輿人之誦也,殿下侯不察焉?

古者人生八歲,則雖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敎之。矧惟元孫生而岐嶷,骨格夙成,令聞休暢,非恒人八歲之比,則何可少遲入學,而且緩冊禮乎?旨哉,太宗大王之敎曰:「世子之子,宜定名位,以一人心。」當獻廟之世,封世孫也,猶以一人心爲第一義。殿下試觀今日之人心,千萬人各自爲心久矣,一衆人心,疇出於早建世孫外哉?

若乃服色冠冕之節,不見於實錄中者,有說焉。文孝公尹孝孫成廟朝,始建議以爲「世子章服無等,與臣僚同,失貴貴之義」,遂定七梁遠遊冠之制,豈非樂朝煕代未遑服章之末乎?世子如此,則不及於世孫服章,是固然矣。然《大明會典》中有皇太孫冠袍之制,今日之斟酌損益、採而行之,有司存焉,烏可拘於是而欲寢已降之成命乎?今秋與明春,日月不甚相遠,而違祖宗已行之盛典,缺一國人心之顒望則不細。伏願殿下亟命禮官,及時涓吉,擧行世孫典禮,以鴻宗社之慶,不勝幸甚。

辭禮判疏

编辑

伏以臣弱於才而腐於力,濫躋二品,歷試諸曹,無一事可觀,有百釁難掩,秪以彰兩朝官人之失。臣罪萬死,何敢自恕?福過之災,與老爲祟,耳目全錮,腰脚痿弱,雖步武之間,非扶掖則難行。前日閤門外,失足顚墮,乃隔日常有之患。臣之強顏陳力,豈非無恥之甚乎?

不意茲者,宗伯之命,猥及於呻痛之中,垂散魂魄,驚悸萬狀。以殿下日月之明,照臨群臣,已逾一年,賢與不肖,有能不能,壯老疾病,不翅若黑白之分明。而乃以莫重大任,授諸已試無用老病之不肖臣,何哉?《洪範》錫福之道,恐不如是之誤也。臣雖蒙蔽,自知則不可謂不審,而一端廉恥之心,亦嘗不泯於方寸之間矣。

前年徵士李惟泰上疏數臣之罪,至曰:「傅會經訓,文致姦言。」此乃朱晦菴侂胄姦黨之辭也。臣之被此誣於人,臣雖不能自解其何事,而人必有以見臣之不是也。臣於是時自反愧慄,不敢擧顏於天地之間,惟思奉身而退,以贖臣過,而因山事殷,七虞未畢之前,臣子分義,有不敢辭職者存,故泯默隨行,有若平人者然。臣之夙夜靡安,誰復知之?自是以後,誓不復更踐淸班,已定于心矣。此非臣之褊性狹中,有所不能懲念,蓋由廉恥之心人所同有也。屢拜臺職,不得行公者,縱緣可遞之故,而廉恥一端,實不敢忘于中也。

當今聖政之初,上之責勵,群下之淬礪行身,無非廉恥之道,庶幾汚俗之一變。而臣若全忘徵色發聲之喩,頑鈍無恥,奊詬無節,貪做美官,不知轍足,則行道之人,皆將賤汚臣矣;同朝之臣,亦必羞與臣伍矣。程頤有言曰:「士大夫之辭受取捨,關國家風俗之汚隆。」臣常讀書至此,未嘗不汗發背而沾衣也。且臣墮傷之餘,骨節酸疼,痔肛之症,近日添苦,不能暫時安坐,雖前推後輓,決不可一日供職。

伏願聖明天地父母,察臣至懇,亟賜遞免,俾臣得免沒廉恥,而俾臣得以救藥狗馬之疾,不勝幸甚,臣無任云云。

辭內醫、司宰提調疏

编辑

伏以狗馬之疾,上瀆天聽,一年之內,每至數三,人皆爲猥,臣亦自悚。第臣嬰疾,越自少日,尙保頑喘,非臣所料。特以數年以來,感激鴻私,不敢以疾爲解,奔走供務,不知顚仆之在前矣。頃者入直摠府,重感暑風,頭腹交痛,服藥發汗,昏眩愈甚。當聖躬受鍼之日,待罪藥房之臣,公然不參問安,至於再度。人臣之罪,孰加於是?臣實惶恐,無地自容,屛伏數日,痛勢轉苦,舊時所患諸症,次第復作,旬月之間,斷無運動形體趨詣闕下之望。

伏願聖明察臣無他之腸,憐臣難醫之疾,遞臣難堪之務,則庶幾迓續螻蟻之命,涵泳聖澤中矣。回生起死,曷足喩天地父母之仁?且臣兼帶之中司宰監,近立新規,必使提調逐朔親捧外貢魚物,如臣癃病之人,筋力尤有所不可堪者。司宰監提調,幷爲鐫改,以便公私。臣不勝籲天祈懇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兼任疏

编辑

伏以臣稟賦虛弱,百疾叢身,一經丙難,遂成沈痼,屢違除命,屛伏鄕曲。數年以來,誤恩稠疊,徒懷感激,忍死冒進,未卞參朮,而猥提藥房;全昧策略,而備員備局,竭蹶奔走,二年于茲。精神內鑠,筋骨外銷,齒之搖者,日就脫落;眼之昏者,幾不卞物。脚力痿薾,腰脊酸疼,殿陛咫尺,扶掖而行,汗顏懾心,何可盡喩?

日者入直摠府,重得風眩,扶舁還家,昏倒呻痛。自料犬馬之齒,七十非遠,而以癃病之身,供兼局之務,枵然空殼,有何裨補?孤恩而已,瘝官而已。臣雖昏憒,豈無廉恥之心乎?況藥房爲任,非通曉醫方、精力方強者,莫宜居之。故前後受任之臣,絶無如臣之劣者。而至其夙夜之勞,則雖年富之人,鮮有能耐一年者,況臣之衰病如前所陳者乎?伏願聖明垂憐螻蟻之臣,亟先賜遞內局提調之任焉。

仍竊惟念文衡之任,於國最重。而適會無所事文之日,如臣不才,久竊匪據,若固有之,固可羞矣。而且我之官方淸漫,彼能區別,故可否其心而緩急其責,已然事也。臣之失彼之歡,已不細矣。如有托以文書事而見察臣名,其不逞慍於國家之寵用臣乎?臣之辱禍,固不足恤,其於國事,必有所不便。伏願聖明竝解臣文衡、備局之任,以便公私。臣不勝懇迫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大司憲疏

编辑

伏以狗馬之疾,非今斯今,所由積者久矣。氣血虛損,臟胃不調,暫有勞動,輒痛數日。加以年迫七十,百病之發,有倍於五六十時。前年因夙夜藥房之任,猝得脫頷之症,幾死幸生。今春受由掃墳,宿病又發,不得應召命,臥痛墓下者,旬有餘日。

前月不意復拜內局提調,忍死供職,自鉅創初以至今日,則臣之病闖然欲發者數矣。一參本府坐起,背後暑風乘汗氣而動,歸伏私室,百骸九竅無有不痛處。精神慌惘,心腹絞痛,不能俯仰,餘存五六齒牙動搖欲落,語不成音,兩眼浮腫,幾於不能卞物,此臣之萬不得已冒昧疏陳於煢疚之中者也。

昨日伏承調理察職之命,感激戰越,不知所喩。臣之病根,如右所陳,此豈旬月間可已之疾乎?臣雖蒙蔽,豈不知當此喪事縱縱之日,身爲法府之長,不先百僚駿奔走,乃言私病爲大罪乎?誠恐病遂因是而漸,殆不得小伸臣子無涯之痛於卽遠之日而先朝露也。伏願聖明俯察螻蟻微懇,亟賜遞免本職及內醫提調,公私幸甚。

辭吏判疏

编辑

伏以臣以至愚極陋之質,抱長年沈痼之病,屛伏鄕曲,無計陳力。猥蒙先王弗鄙,擢置二品之列,感激恩遇,時且多事,不敢退休。而一月之內,移疾請急,每至數三,傴僂痿薾之狀,同朝之所共見也。精神日就耗竭,筋力日就澌敗,一事不能辦,一職不能擧,徒竊大夫之祿,未答國恩之萬一,以不識羞恥事笑臣者,固已驅一世矣。

不意新化之初,授臣以法府之長,今又命臣以掌銓之任,臣實驚惶殞越,不知所出也。不識殿下何有於老病幾死之臣,而乃於龍飛九五登崇俊良之日,輕擧莫重名器,畀之已試無用之人乎?以臣爲曾經是職,則糊塗之誚,大播於當時;以臣爲積勞久次,則賢於臣者,不翅十輩。大臣以人事君爲職,而歇看進退人物之地,不于當世之賢良,而顧于無似之臣而備擬之,不亦異乎?冢宰爲任,主一時陶甄人物之柄,薦進良士,較短量長,唯器是適,乃其職之第一義。苟失此道,其貽害于國家必矣。

如臣者,素乏鑑裁,且無學術,雖在強年之日,當事亦且茫然。況今年迫七十,耳目之用,全然茅塞,聞人名姓,轉頭輒忘,與人相對,不記誰某,如此而敢當銓衡之稱量乎?臣之由是而得大戾,固不足道,其誤朝廷用人之道何如也?其累始初淸明之政又何如也?四方賢士之韞櫝而待價者,如聞聾瞽者當選曹,則亦必戢其幡然之心矣,其不能副一國之望爲何如哉?此非臣執虛辭以崇謙退也。伏願聖明俯諒臣憒憒之實狀,還收成命,以明新化,以安愚分,不勝幸甚,臣無任激切祈懇之至。

辭吏判疏

编辑

伏以官非其任不處,祿非其功不受,古人之明戒也。臣以駑劣最下之品,無一分可紀之功,而沐浴優渥,兩朝于茲,秩躋六卿,再秉銓衡,爲人鵠的,理所必至。李惟泰之攻臣,臣何敢尤?臣曾忝憲長時,論元斗杓之事,遂及趙錫胤之名者,無他。斗杓平生喜慕榮名,故其所施與而納交者,率皆有名之士,而獨於趙錫胤,不敢與之,則錫胤之爲人,於此可見也。席上發論斗杓也,言及「不敢與之」之語,而遣辭之際,剩一「多」字。然於彈文之中,只擧斗杓陳疏之非而已,不及此等言語,安有一毫有意於累錫胤乎?不意今者,惟泰乃以是爲攻臣之嚆矢也。

曾在先朝時,錫胤被嚴旨,臣至於陳疏颺其美。臣雖無狀,何可猝變初見,隨俗毀譽也?臣年近七十,痼疾嬰身,而貪戀濡滯,乃至於此。李惟泰之所謂醉心名場者,臣將何辭以避?其他多小說話,臣雖疲劣,不欲與惟泰相較也。然惟泰以賢者被徵,臣旣被賢者之醜詆,則何敢晏然於秉銓之地乎?伏願聖明亟命鐫削臣職,且治臣傅會文飾之罪,以答公議,不勝幸甚。臣無任惶蹙祈懇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吏判疏

编辑

伏以昏憒如臣,亦有羞惡之心,被人詆斥,不得不一鳴於天日之下,思釋重任,咋指懲愆,而再陳危懇,再承溫批。伏見辭旨,皆非近似於臣身者,益懼益慙,不知所出,庸非螻蟻微衷不能動天而然也?大行卽遠之期,不隔多日,大小臣民無不奔走率職,聖上孺慕之痛,朝夕罔極。臣雖愚昧,亦非狂惑失性之人,若非萬不得已,何敢日日瀆擾不知止也?

古語曰:「事急不可規步,心痛不能緩聲。」伏願殿下試垂察焉。大抵居銓官之位者,雖些少瑕纇,苟有人言,亦不敢晏然行公。況徵辟連茹之士抗疏斥臣,則此何等人之言?而疏中所論,抑何等罪案也?臣雖蒙蔽,何敢不有公議,忍而不捨銓柄,有靦面目於六卿之首乎?不獨士大夫鄙之,臺胥之徒亦必嗤點臣而唾臣背矣,其使臣喪失廉恥,何如哉?

卽今犬馬肝膈之地,唯在於一伸攀弓之痛,而帶此職名,偃然班行,實所不敢,臣之徊惶狼狽,於是極矣。伏惟聖明天地父母,俯鑑愚衷,勿拘尋常事體,亟賜鐫削臣職,俾臣從事於散班之後,以展奉辭之誠,則臣之分願,千萬滿足。臣無任兢惶戰灼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吏判疏

编辑

伏以臣昨日冒陳危懇,恭俟允下,而入夜之後,反承溫批,感激則有之,然恐殿下以犬馬畜臣,不以廉恥待臣也。大凡廉恥,孟子所謂四端之一,管子所謂四維之一。臣而無廉恥,何以事君?子而無廉恥,何以事父?兄弟朋友之間,居官莅事之際,苟無廉恥,何事可爲?況冢宰爲任,陶甄人物,進退賢邪,千指所集、百寮所瞻之地,其可一日沒廉恥而居之哉?

李惟泰疏中,以傅會經訓、文飾奸言斥臣,則其罪之輕重大小,又何如也?伏願聖明亟賜鐫削臣職,以礪廉恥,下臣司敗,以治臣罪,不勝幸甚。臣無任悚仄祈懇之至,謹昧死以聞。

諫巫事箚

编辑

伏以臣於昨日藥房問安後,往撰集廳,行過建陽門外,有帳幕諸具布列於道傍。問諸下吏,則答以自內爲大行大王作巫事于昭格洞,故預輸此諸具云。臣聞來不覺驚歎疑惑交於肝鬲也。巫是三風之一,而先王之政,假鬼神以疑衆者,皆必誅,則今當新化之日,其可一事之不遵先王之法乎?臣雖愚昧,固知如此等事,必無毫髮有槪於紸纊之下,而直緣宦官、宮妾輩耳染閭閻間汚俗之事,以爲當然,妄欲施之於禮陟之後也。

臣竊惟念我祖宗家法至嚴且正,佛敎、道敎曁靈壇、淫祀,幷皆痛斥廓如也。況我大行大王臨御二十有餘載,一心履正,一不作受禧祈祝之事,四方兆庶之所共聞也。今若使巫覡操其桃茢,肆其誑誕,以爲爲先王除不祥,且以爲宮中故事不可廢也云爾,則其不幾於誣先王之大者乎?

大凡人主之所當嫉者,莫如壅蔽聰明,而正始之道,又在於明義理絶神姦,豈非殿下之所當兢兢者乎?近習之人,乘殿下諒陰之日,不復知稟畏,而敢逞非道之事,其漸之長,安保其必無?而亦足寒心。伏願殿下勿以此事爲小,亟下明敎,痛絶此巫事,以昭始初之義理焉。

臣待罪藥房,出入禁闥,非不知雖尺疏片言,仰煩煢疚之中爲惶恐,而茲事實關於汲汲捄正、不可以後時者在,敢忘猥瀆之罪。取進止。

長陵誌文撰進箚

编辑

伏以臣本癡魯,於文業倀倀如也,加以衰朽且病,神思茫然,尋常間酬酢文簿,十字忘九,與陳人相去幾何?竊伏惟念備述先王盛德大業,莊諸幽宅,取信來世,是何等文字,而如臣無狀,乃敢出手當之哉?總護之臣,徒執臣太史之虛銜,分排誌文,猥及於臣,不亦誤乎?臣宜卽引分自列,而不惟避事是懼,實不敢瀆擾哀疚中也。悶默趑趄之間,日月易得,都監催趣文移不啻繁鼓,不得已婾借卯酉之隙,依樣行狀,若畫葫蘆。臣實惶恐,死罪死罪。謹以草本黽勉繕寫,齋沐而奉上,尤不勝隕越之至。取進止。

爲治墓石辭職疏

编辑

伏以臣祖先三世葬在抱川地,而立朝以後,不幸家中喪禍連仍,且値時變,不得樹一石於墓道,不肖不孝之罪,臣實多矣。曾在春間,蒙恩受由,得治片石,倩工刻字,幾乎斷手,惟其日者卜日在遠,未克立石。遷延之間,召命再下,顚倒入城纔閱月,奄遭天崩之痛,分不敢念及於私事。今者卒哭已過,客使亦去,臣工奔走之事,亦似得間,小臣追遠微誠,可以獲伸,正在今日。

第念臣之兼帶大提學,卽太史之任也。曾在先朝,臣猥以不敢當之意陳懇者數矣。又於榻前,因修史事,罄盡危衷,辭以非其人者亦至矣。乃者實錄纂修,不日開局,而臣之衰病,比前年不翅倍劇,耳目之用全錮。如此廢疾之人,豈敢一日尸居史職乎?

伏願聖明深念先王實錄之重,俯察微臣之寸誠,亟遞臣太史之任,以便公私焉。且遞臣本職及他兼帶,以便往來焉。臣所晝夜耿耿者,臣之衰病如許,人事喜左,恐不得小完先墓事,而溘然先朝露,終抱無涯之恨也。臣不勝祈懇切迫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大提學疏

编辑

伏以知其不可,而苟榮目前之寵祿,而不讓重任者,是自欺其心者也。不量才之短長,而貪名貪位,強當不堪當之事,不念後日之敗露者,是甘心負國家者也。二者俱非人臣事君之義。臣雖不能一毫補益國家,其不欲自欺其心而不負國家,則至死欲勉者也。臣之前後祈免文衡之任,強聒籲呼,耿耿一心,專在於是而不知其他。臣請只以修史一事,更煩天聽,伏願殿下垂察焉。

古人言:「作史必待三長,才、識、學也。」臣於是三者,無一少近焉,不唯臣自知之,雖擧國之人,誰不知之?古人又言:「作史有五難,煩而不整一也,俗而不典二也,書不實錄三也,賞罰不中四也,文不勝質五也。」古人實有三長,而猶以此五者爲難,如使臣當之,則其難豈特百而止哉?

大抵修正國史,何等大事也?前代愼簡其人,何如也?臣竊觀歷代修史之人,皆在聰明方盛、筋力方強之時,自非胸中包括故典而不失,指下劑量權度而不差者,不可爲之。故年考至於四五十爲之者,亦且少也。韓愈劉軻論史書曰:「年志已就衰退,不可敦率。」是時韓愈之年纔過四十,而其言如此,則況萬不近似如臣,過韓愈之年倍之,而敢當韓愈所難之事乎?

臣之衰朽,年添一年,日添一日,精神筋力,什喪八九。聞人名字,轉頭輒忘,看閱文簿,未及後行,已昧前行。加以耳聾入冬尤甚,眼疾朝暮作苦,頻以煖湯洗滌,而後方得開睫。以此忽忽,蝢無留意於做事上,此臣之常自憐悼,恐未得報效涓埃而先朝露也。天下萬古,安有如臣衰憊垂死之人,敢當修史之重任乎?當今雖乏人,其才力十倍於臣者,則朝臣之中,難以一二數,不識聖明何憚而不責史事於此等人,顧乃責之於無狀之老臣乎?

昨承聖批,以安心察職爲敎。臣之不敢安於非分之任,三年如一日也,未遞此任之前,雖承聖誨之懃懇,恐終不得少須臾安心也。伏願聖明天地父母,俯察螻蟻之衷,亟賜遞免大提學之任,以重史事,以安愚分,公私幸甚。臣不勝激切祈懇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大提學疏

编辑

伏以臣始蒙恩暇,一出國門,奄涉三朔。宿昔痼病,又添新症,四度控辭,猶不得請,逋慢之罪,日積一日。臣之惶恐悶迫,曷有其已?今月初四日,伏承下諭,以「自先朝處此任者已久,誠難輕遞」爲敎,臣尤不勝熨昏焉。庸陋譾劣之人久處難堪之任,而晏然不懼不避者,必是狂誕失性之人也。臣雖不肖,人知無是疾也。臣請仰陳冒受此任之曲折,惟聖明財察焉。

當初李植被罪,鄭弘溟代之,又以病辭遞。於時館閣先輩大段失着,迺以臣姓名混諸圈點中,若苟充其數者然。至於擬望受點,同朝之人,苟非重怨臣者,孰不爲臣憂之?況四方瞻聆,其不掩口而失笑乎?臣之前後哀籲,非不數矣。而不但語言無味,不能動天聽,竊想聖人微意,蓋此非用文之時,宂官虛套,何人不可故耳。以此尸居重任,至於四年之久,其爲名器之辱,何如哉?臣每見兩館下吏抱文書當關呼之,不覺顏重鐵甲也。

凡朝廷百執事,雖小吏、末官,當一事受一令不能辦,則非譴罰隨之,必居下考。而小臣所掌文書事,一年之內,不啻十錯八九,則四載之中可知也。而大臣不爲白而黜退,臺諫亦不糾劾,不知國家何有於無狀一老臣,而必欲死於是職而後已乎?臣嘗聞長老言,祖宗朝最重此任,如得洪匠巨擘,望實俱隆,如徐居正李荇者,則授之累年,以責其效。如其不然,則就一時詞臣中,輪移換差,以爲試可之地,亦一故規云。今日詞臣中,儲才翹楚,恥爲輪移者何限?而臣獨何人,乃敢久竊文柄,不歸諸人乎?

伏願聖明俯察犬馬之衷,亟賜遞免大提學之任,以重國事,以安臣分。且臣本職及藥房提調、世子賓客,俱是重任,而曠闕日久,臣罪萬死,亦願幷爲鐫免。臣無任祈懇戰灼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文衡五疏

编辑

伏以臣今月初三日,伏奉下諭,俾臣速爲上來者,臣惶恐瑟縮,口呿而不知所達。臣以駑劣無狀,猥蒙先王誤恩,處以文衡之地,瀝血控辭,不知其幾。以先王之明,豈不知臣之不合此任?竊想聖人微意,正爲當今之時,無所用文,虛套宂官,何人不可故耳。闒茸如臣,尸居之罪,日增歲積,自一年入於二年,則積罪自然多於一年;自二年至於三年,則積罪又多於二年;自三年入於四年,則積罪又多於三年。此臣之晝夜憂憫,如在針氈之上,四載如一日者,蓋爲不免此職之前,無非罪日與年。

然此非臣之私心,實恐國事之敗由臣罪之積也。無能者不敢當職,有才者不敢蔽隱,臣之欲免此職,何異痿人不忘起、飢人不忘食也?矧今實錄撰修,不日開局,則丙子以後茅塞文途,今且闢矣。量能而任之,度才而使之,古之制也。臣實何人,不念前日之積罪,而靦顏於萬不一堪之地,而重辱維新之名器乎?

不特此也,臣嘗聞長老言,自祖宗朝最重此任,如得洪匠鉅擘、望實俱隆者而授之,則亦或積年任之。如其不然,則就一時詞臣中,輸移塡差,以爲試可之地,亦一故規云。如臣老病闒茸者,彌年僥冒而不舍,則今詞臣中如年富才俊之趙錫胤,讓臣前糠久矣。儲才者何罪而袖手不試,奄過盛年乎?抑恐有傷於鳲鳩平均之德也。聖明何不將此任授其人乎?

目今群賢滿朝,濟濟相讓之風,仿佛唐虞,而臣獨甘心名宦,頑鈍無恥,恬不知讓,則不但爲伯夷之罪人,實今日士大夫之罪人也。且臣目盲耳聾之狀,已盡於前日之疏,不敢更陳,而脚痿腰痛,日漸危篤,自昏達朝,呻痛不已,寸步不得自運,此冬之前,決無供職之望。伏願聖明俯察犬馬之衷,亟賜遞免本職及兼帶大提學、藥房提調、世子左賓客,以便國事,以安臣分,不勝幸甚。臣無任惶悚戰灼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職疏

编辑

伏以庸陋小臣,年迫七十,本來痼病,到老添劇,尙不塡壑,臣亦自怪。國恤以來,忍死奔走,精神日就耗竭,筋力日就委薾,贊禮之時,昏忘顚錯,聖明之所洞燭也,失禮之罪,臣何敢辭?況北使入京期日已定,其間行禮節目,不勝煩數,如臣疲躄聾喑,決難周旋於其間。且聞謝恩之入也,勑談間提起臣姓名,慍臣之色猶在云。今來見臣猶在六卿之列,則生梗必矣。臣之辱禍,不足言,實恐有害於國事也。

仍竊伏念文衡之任,百責所萃,所關甚重。不才如臣,忝竊尸居,已過四載。從前敎命之文,全失體格,俗下鄙陋,不成貌樣。不唯臣之追思愧慄,一國笑罵,固已多矣。方當新化之初,遠猷辰告,豈可使垂死俚傖當之哉?

伏願聖明少垂日月之明,俯察螻蟻之衷,亟賜遞免臣本職及兼帶大提學,以便國事,以安臣分,不勝幸甚。且帶藥房之官而不得兼帶金吾,國家故事。今臣濫帶二局事,實有相妨而不便者。伏願聖明遞臣兼帶,無墜舊例焉。臣無任籲呼祈懇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禮判初疏

编辑

伏以臣頃日閤門之外,失足墮傷,不得入參藥房問安之後,惶蹙之極,敢將尺疏,上煩天聽。不意聖慈加矜,至遣內醫看病,且垂藥物。臣實何人,蒙被兩朝恩遇至於此也?危衷感激,涕淚自零。茲者又承宗伯之命,臣雖蒙蔽,豈不欲策勵晩途,奔走率職,以效涓埃之報?而顧臣今日病勢,實有不能萬有一分可以自力出仕者。伏願殿下少寬逋慢之誅,試垂日月之照焉。

小臣顚墮之痛,不但尙在肩脅間,加以痔肛之症,植根甚固,發作無常。數日來症勢輒劇,坐臥俱礙,晝夜爲苦,小動則小發,大動則大痛。凡人以水穀爲命,而水穀入口,亦皆助痛,千方百藥,亦無少效。豈非命物者憎臣無用,而故欲困臣於未死之前也?此時宗伯於六卿之中所關甚重,狗馬之疾,決無痊可之望。伏乞聖明俯察微臣悶迫之情,亟賜遞免,以便公私。臣不勝切迫祈懇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禮判再疏

编辑

伏以臣有難醫之疾,而新授之職,非病人所能堪,且不可暫曠,故冒死陳疏矣。聖批以調理察職爲敎,臣誠惶感,罔知所喩。然疾痛痾癢,必呼父母,古人之言也。臣病如是之甚,則何敢自疏於體下之天,而以再呼爲嫌乎?

臣本技短黔驢,年踰絳縣,筋力精神,有若垂絶之纖絲,扶掖趨班,其何無恥如之?而不敢告休者,誠以新化之德,疲癃殘疾兀足支離,幷皆有容而蓄也。年前叨受是任於因山未封之日,贊禮、獻儀,俱不成模羕,而幸而及於寬典,臣常感激,糜粉爲期。由是不顧一時之醜詆、傍人之笑罵,沒廉恥而出入周衛之中矣。

迺者狗馬之疾,實出於積勞之餘,其爲症之穢惡,誠不敢盡溷天聽也。一日之內,作痛無數,方其痛時,則於坐於立,俱不能堪。出謝恩命,不過終朝間事,而亦不能爲。況親祭贊引、郊外擧動時,當作何狀也?趨蹌進退,決難爲力,五步之內,三四顚蹶,勢所必然。雖聖明恕而不罪,彼之鄙我,不但以爲無人也而已,則庸非國家之羞乎?臣曾在先王朝,忝冒都承旨,有勑使先聲,臣於是時有脚痿之疾,猥上控辭,卽蒙恩遞。卽今臣所患之症,有倍於脚痿,而脚痿無減於前,年且加老,則臣之徊徨悶迫之狀,庶幾聖明之垂察也,茲不得不再申前懇。伏願聖明天地父母,亟賜遞免臣職,以便國事,以安臣分,不勝幸甚。謹昧死以聞。

還朝後疏

编辑

伏以臣當査之日,坐老訥無氣節,不能效臣死之義,數十年立朝願忠之志,於是掃地矣。國家於如臣無用,一視肉如棄涕唾,無一分顧惜,誰曰不可?而聖上好生之德,無物不及,臨朝歎息,丙夜焦思,終始誠意,有以感動。又使貴介大君疲於奔命,癉熱祈寒,再赴燕山,卑辭重幣,必欲拯濟垂鼎之命而後已。夫豈知一微臣貪生惡死之害,上貽君父之憂勞乃至此也?臣誠寤寐感泣,直欲韲粉臣身,以報殊恩之萬一,而實未得其當也。

且臣賤婦之喪,特昆蟲之微耳。至垂哀憐,命致賻物,又命調給役夫,此非國家之常典,而曠世之異數也。臣獨何人,一家之內,涵泳恩澤,死生靡間哉?臣恐隕越于下也。七十之年,遠謫生還,求之於古,秪有范純仁一人而已。無狀如臣,犬馬之齒,幾與純仁等,而蒙被乾坤斡旋之化,脫身圜土,歸見老母,又非純仁所敢擬也。瞻天雙闕之下,九頓而退,是臣耿耿于中者。顧彼之科罪,尙在臣身,無常職者,於禮且無肅謝之事,臣所不敢入國門而徑歸鄕土。子牟戀闕之懷,臣何能自抑?抑臣墓木拱矣,今將屛伏于野,而不少伸憂國之忱,則長逝者魂魄,私恨無窮,請略陳西土之事。

蓋臣栫棘西土,歲已周矣,西土之人心風俗,竊有槪焉。人似椎魯,而內實淳朴;俗無巧詐,而專尙篤厚,比之諸道,最爲近古。品官則不待官令,盡力官事如其家;小民則奔走服役,不以飢寒少解。以此觀之,親上死長,不待一變而優爲也。且西土比之於人,國家之肩背也,安有病入肩背而能爲人者乎?西土今日之病,非特躄且痱也,良可寒心。

噫,目今西土之民,骨髓乾矣。十數年來,送迎客使,不知其幾。而至於去年今年,則客使五六七八輩,交貫於數月之內,膏血盡於宴享,筋力澌於站上。其疏布掩體,手足皸瘃,面無人色,忍凍忍飢之狀,雖使盭夫見之,亦且下淚。加以酷被凶荒,因飢而動,負抱老弱,流離載路,靡所底止,不過旬月之間,餓莩枕籍於溝壑必矣。竊聞西關列邑倉穀,尙有十餘萬石,發倉賑飢,不可一日少緩也。然若以糶糴爲名,則恐惠之不能遍而無異罔民。古之値荒歲,盡棄倉實與民者,果望秋成之報不報乎?

且臣見西土之人,不能無汗顏者。臣在先朝,亦嘗待罪選曹矣,不能甄拔西土之一賢士。及居謫而後聞之,則鐵山鄭麟壽者,爲人剛果,最爲一道之望,宰一縣而歸,閑居者十有餘年,今雖老,精力不衰。博川韓翼文者,孝友出天,兄弟五人同居一室,和樂之色,見者無不悅服,且有才學。如此人等,朝廷若寵擢而用之,西土之人必能砥礪興起,而一心王室,有倍於前矣。臣之此言,誠不免馮婦下車之譏,而習見關西風俗人心眞實無僞,在國家導率之如何。故於賜環之日,以暴獻芹之誠,伏願殿下留神焉。臣不勝瞻天望日踧踖屛營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曩事不測,只自焦慮,賴先王默佑之靈,以有今日。予之喜幸,固已難言,其爲國家之幸,可勝道哉?所陳之事,當令該曹着實擧行矣。」

辭月俸疏

编辑

伏以臣於前年,蒙被聖恩,得出圜土之後,屛伏壟下,宿病沈痼,雖老母在京,亦曠來覲矣。頃以私忌,堇能自力入城,則地部下吏以料標來示臣,臣惝怳驚懼,不省所以也。有職然後有祿,古今之通誼也。臣實何人,乃敢無常職而食於上乎?臣本庸愚譾劣,盜竊誤恩,立朝三十年,歷職最多,徒哺大倉之粟,未效涓埃之報。前日觸彼之怒而陷入死地者,莫非由於寵祿之過也。

古人有言曰:「官非其任,不居也;祿非其功,不受也。」臣每誦此語,自不覺顏忸怩而心不寧也。頃日實錄廳全不諒臣之老病已至十分地頭,欲驅使臣於修史之末,豈非大誤乎?臣之因是而橫挑狼狽,固不足道,誠恐更詒煩言之責於朝廷也。伏覩更觀之敎,聖慮深遠,奚但爲一微臣地哉?臣實感歎。且念啓辭中依相臣例給俸,此於事體,尤爲不可。國家待大臣,與諸臣絶等,則如臣返服私門者,何敢擬大臣同受月俸乎?伏願聖明亟收臣月俸之命,以存國體,以安愚分。臣不勝祈懇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纂修堂上疏

编辑

伏以昨日禁軍奉有旨來授臣,臣方病在寢席,不得冠帶而成祗受之禮,驚惶罔措,難以言喩。實錄纂修之事,至嚴且重,非臣衰朽才識耗盡者所敢承當,然此則於臣,第二件事也。臣本受氣虛弱,自少多病,伏枕呻痛者,一月之內,恒居其半。中身之壽,臣實素所不料,豈意奄迫七十乎?筋力消磨於冒居之職務,精神驚散於塞外之栫棘,狗馬之疾,日添一日,理勢之固然,其無足怪。

臣之諸病中,眼眚耳聾最痼,不閉眼以度一日,則旋卽昏翳,幾不卞黑白。耳聾雖當盛暑,暫有觸風,則輒塞不通。世安有有如此疾病者,乃敢從事於纂修之後乎?頃者爲在京老母有避病之事,扶舁入城,暑感又作,晝夜苦痛。醫藥調治,十有餘日,堇保如絲之命,而下鄕之後,展轉沈痼,飮啄減少,四肢闕弱,委頓焚次,不能運動,只待蓋帷而已。

且念臣之蒙被兩朝恩渥,不但生死而肉骨也。雖磨頂放踵,苟可以一毫利益國家,有所不辭。況抽金匱石室之書,編先王盛德大業,是人臣何等榮寵也?顧臣衰邁如此,疾病如此,雖欲一致身於象魏之下,以暴肝鬲,亦末由也。垂死之中,承此異數之命,臣不勝感泣之至。伏願聖明垂憐臣老病之狀,亟收實錄纂修之命,公私幸甚。臣無任祈懇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纂修堂上再疏

编辑

伏以日者猥蒙恩召,揆臣涯分,榮寵至矣。臣雖蒙閉,豈不欲奔走入城,以效螻蟻之衷於魏闕之下哉?病勢沈痼,動一步則輒至奄奄,不得已冒上尺疏,庶幾天地父母有所矜憐而俯察焉。今者伏讀道臣傳諭之旨,天聽漠然,反趣上來。古人所謂「籲天而天無階,控人而人不信」者,不幸於臣近之矣。

自前實錄纂修之事,摠裁之外,筆削決定,一委太史,餘人雖有才識,實無所裨。而大臣之白用廢棄如臣者,不過備數堂上而已。勞費精神,主管雌黃,實非臣憂。然檢過日錄,聽其可否,則亦不可謂必無。而微臣眼疾已痼,聾病亦甚,誰肯代臣檢過所錄,誰肯爲臣大聲傳語乎?

與文章於瞽者,責鍾鼓於聾者,猶且不可,況莫重先王實錄,付諸聾瞽如臣乎?縱使臣今日所患之病少愈,而後維縶驅策,致之纂修廳,枵然空殼,徒取人目咲,實與土偶人無異,其不得吐一言贊一辭,亦甚明矣。今日朝廷之上,年富才俊者何限?顧乃強起一土偶人,欲付重任,臣所未曉也。

臣若飾虛辭以負君命,則人臣之大罪也;臣若諱老病而苟幸恩寵,則亦人臣之大罪也,進退皆罪。天日在上,臣何敢有一毫執虛讓,懷自便之心乎?炎夏感冒,彌留不歇,入秋轉劇,咳喘無數,流汗如漿。皮肉骨節,無處不痛,七十之人,因此疾而先朝露,決不難矣。伏願聖明俯諒危迫之懇,亟寢纂修之命,以安愚分,以重史事。臣不勝兢惶戰慄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纂修堂上五疏

编辑

伏以臣昨承聖批,委曲開諭,臣雖病昏,豈無感激?然竊惟念臣之軍職,固不敢比擬於大臣西樞,而向時逢彼之怒,則臣實有加於李相,其後科以永不敍用者,亦與李相均焉。則今獨於臣,付以軍職,兼帶纂修堂上,於李相,許遞西樞,以堅懲毖之計,臣之褊心,不能無惑焉。

無翼而飛者語也,用一聾瞽老物於史局之後,而致後日責言之煩者,恐非國家之長算也。伏願聖明亟賜遞臣纂修之任,無使本無事之地,橫挑一番撓之也。堂堂國家,柰何傾聽猾奴之貌言,而收用屛置之臣?臣竊羞之。臣不勝惶汗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纂修堂上第六疏

编辑

伏以臣病伏抱川時,五承聖諭,至以調理上來爲敎者再,驚惶隕越,感涕自零,不顧生往死歸之計,扶舁殘骸,黽勉登道。行到松山村舍,夜被寒雨,痢症復作,感冒交發,胸腹潰亂,惡心昏眩。入城之日,以此不得直詣闕下,泥首席藁,退而僵仆私室,達夜呻痛,飮啄專廢,生意漸少,委頓漸劇,趨赴史局,恐難此生期也。伏願聖上少垂哀憐臣實病之狀焉。

且聞前領議政臣李景奭陳疏辭免西樞云,臣雖不得見其疏本,想必以彼國之尙無解釋而朝廷徑用失體爲言。此豈但爲一身計?實慮日後貽辱於國家也。臣與李相,進退通塞,宜無異同。況當初査問時,彼之甘心於臣者,有多於李相也。專賴聖明拯濟之力,免爲白馬枯死之鬼,天地父母之恩,何可量也?

彼之於往年我使之行,縱有依違之說,安知非詐也?彼之賊深狡黠,窺拈一端,弄手於無事之地,以爲射利之圖者,凡幾年矣。況聞我國擅調白馬兩臣,則豈不耽耽而流涎乎?馨長雖死,繼而漏洩我事者,安可謂必無其人乎?

臣之前日疏中,恐有煩言之責者,蓋與李相意同也。李相猶避西樞,況臣纂修堂上之銜,淸貫何如也?彼之聞而藏怒欲售者,不翅西樞之閑漫。伏願聖明丕恢容光之照,察臣危迫之衷,免臣纂修之任。且收護軍之資,俾臣病死於牖下,不勝幸甚。臣病勢危篤,精神昏亂,言不知裁,謹昧死以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