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一广遗稿
卷三
作者:金相日
1853年

一广序戊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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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广何谓也。孔子曰。太极始生两仪。两仪者。阴阳也。太极者。一之谓也。于是乎三才之道备矣。阳也者。为干为天为动为日者也。阴也者。为坤为地为静为山者也。阳之象莫昭乎日。阴之体莫著乎山。然则日与山。乃两仪之昭著者也。是故取日字中一点山字中一画。中插入一字。是为广字也。一者太极也。广者兼三才之道也。或云广岩屋也。士居岩屋之中。窃有取于太极三才之义焉。

龟山小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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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申二月日。余诛茅于龟山之趾。即我王考晩年刱基也。王考筑精舍于玆。弃举业。杜门养性。以九老为洞名。著短律。又作序而阐之。盖取香山九老义也。吾先人又于精舍之傍。继以肯构。中年移居。遂作废址者。以至年数矣。余乃仍旧为庐。垒石为砌。刳木引泉。林竹翳如。左图右书。顾以乐之。此吾先君所居邱园也。吾童子时所游也。自念犬马之齿。亦将不惑。得以复筑于玆。玆岂偶然也哉。屋后小麓。宛一龟形。首尾足背不爽焉。故窃取杨中立寓号之义。遂扁之以龟山精舍云尔。

痴窝序丙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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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郭子过余龟山精舍。顾余而言曰。子知夫古人之痴者乎。余曰何谓者也。昔者窦威尚文。其诸兄诋为书痴。王湛有隐德。人皆以为痴。兄子济谈易硏理。果知其为不痴。斯痴也。其是之谓欤。东郭子摇首而言曰。岂其斯之谓也。古之人有大痴者。腹藏锦绣。晦而不章。口含洪钟。讷而不辩。心蓄道德。默而如愚。外枯而内腴。表暗而中明。此非古人之痴者乎。是故古之人。有隐于大道而痴者。有放于诗而痴者。有寓于酒而痴者。有癖于山水而痴者。有逸于渔樵而痴者。有隐于农圃而痴者。痴之迹虽殊。痴之趣未尝不同也。今之人或有之。而吾未之见也。余喟然叹曰。我亦学夫痴而未能者也。古之痴者。既闻命矣。今之痴者。抑将可得以闻欤。曰今之痴者。以无而为有。以虚而为盈。以约而为泰。何尚言夫痴哉。丙寅再从弟圣勤筑于岩西。题其窝以痴。请余识之。余爱其志近于古之痴。而有六之三焉。盖已痴于诗痴于酒痴于山水。而复欲痴于农圃云尔。故余诵东郭子之说。姑以序之。

隐农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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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农斋者。吾从侄明汝自为号也。农之隐有二焉。果于忘世而隐于农欤。亦将寓于农而真不能忘斯世欤。古之人有长沮,桀溺者。是果于忘世而隐于农也。有伊尹,孔明者。隐于农而竟不能忘于世也。二者何居焉。明汝之志。我知之矣。身乏伊葛之才。志慕伊葛之操。嚣嚣自乐。抱膝长啸者。是亦伊之农也。葛之农也。生于太平。长于太平。𫗴于粥于。有以自老。则是农也亦不愈于遭乱世而果于忘者耶。余邻居明汝。倚杖而同听水。入室而悦情话。亦将有以俱隐于农。故道其志而序之。

一广记戊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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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谓主人曰。子之广名以一。奚其为为义也。夫一者。数之初也。理之祖也。在昔包羲作易。始画一。舜释尧之言曰惟精惟一。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周子曰一为要。程子曰主一无适。圣贤所为说。如此其至大至高至正至精也。子之志不其僭欤。主人瞿然正襟。危坐而言曰。草茅鄙人。敢志乎此乎。虽然天之所赋。物之所受。一尘之微。天下之大。不外乎一。一息之顷。万古之久。不遗乎一。体用不贰。显微无间。吾所谓存吾一者。何尝外乎是哉。然而有所为而为者。人欲之私也。无所为而为者。天理之公也。执一不通。强欲为一。则虽曰志乎一。皆是私欲也。恶可谓有得也。客曰然则天有日月之度。地有山川之文。人有吾道之一。极之而天下莫能载。微之而天下莫能破。天地人三才之道。灿然备具乎中。而其要则不出乎一。吾知夫主人之取于斯义也。主人笑而谢。因以为记。

杨蓬莱千佛洞记后跋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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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昔观夫金刚。盖欲搜竆其奇怪也。所谓万物草者。遥遥指点过去。目不得见。而梦于今往来。以其付骥于人。已莫之由之故也。近得杨蓬莱所著千佛洞记。细观其首末。颠倒骇愕。惘然自失。玄圃积玉,波斯宝肆。真有其真处矣。吾所观者。才到武陵。未觌桃源而归。曷胜恨哉。吾老矣。不复往见。吾老矣。不复往见。辄忘辞拙。敢述杨老之奇躅云尔。

王考府君行状后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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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自龆龀。受业于王考。虽未洞达其义趣。盖欲发愤而向往矣。岁十二。丧我王考。呜呼痛哉。泰山其颓。我将安仰。擿埴伥伥。我将安之。早年失学。到老伎俩。亶此之由。今我齿发沧浪。日迫桑楡。回首缅思。谆然之教诲。丁宁焉在耳。粹然之仪范。髣髴焉在目。此不过百之一二。庸讵知平昔蕴粹之阃阈也哉。窃恐我一朝溘然。王考宿德懿行。泯没而无称。玆非后孙之责欤。顾我诸父诸兄。今已下世。惟九峯从叔父年近八耋。文辞礼学。蔚然成章。聪明强记。老而不衰。灵光独存。砥柱屹立。侍我王考。薰炙最深。渊源最的。平生记实。亦当详焉。岂若余之稺昧无闻者乎。苟欲撰次行状。舍是而奚求哉。乃敢趋造请述。叔父亦无辞以辞焉。遂编状德文字。以诏后昆。实家庭宝录也。焚香伏读。不觉潸然。姑命儿子。誊录于私稿。以待后君子之采摭焉。

大桃源说丙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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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未知桃源之诚有。而亦未知诚无有也。读陶靖节桃源行。盖知桃源之为桃源也。又阅朱夫子墨庄小桃源诗。喜其幽静之趣。宛一桃源图。此无乃袭于桃源之说而有所取欤。此特其小者而已。请引其说而大之。余居于邱壑之间。幸得溪山之趣。庭有花竹之美。洞有云烟之景。里有黄绮之乐。于是焉鸡犬之声相闻。歌谣之音相和。老少得其乐。渔稼遂其生。煕煕皡皡于盛化之中。此亦一大桃源。彼其居于桃源者。有长幼焉。有鸣吠焉。有竹树花木焉。有渔者樵者焉。特其风俗之美。闲居之乐。与世人间一间耳。自其大而观之。则凡我君长。桃源之长老也。礼乐刑政。桃源之朴素也。渔钓耕稼。桃源之自在也。都邑城池。桃源之闾里也。桃源大则一国也。小则桃源也。彼是小桃源也。此是大桃源也。何必万树桃花。不辨武陵源然后为桃源也哉。昔东坡以小岛喩中国为大岛。吾于是说有类焉。

一说丁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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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者一。不仁者不一。一者无限好底。不一者无限不好底。日月之仁。日月之一也。三月之仁。三月之一也。过此以后圣矣。试于一日十二时验之。天理分上几时。人欲分上几时。接续时几何。间断时几何。主存时几何。走作时几何。浩浩者几时。戚戚者几时。清明者几时。汩乱者几时。在腔子里时亦几何。自卯至酉。从头至尾。一主于敬。主一无适。精白不杂。真实无伪。静以涵养。动以中节。人欲净尽。天理流行。一日之乐。可胜言哉。一时而积之。又一时而积之。一日而积之。又一日而积之。时日之间。一而不懈。月日之间。又一而不懈。吾见其与天为一矣。

一箴戊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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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羲画一。舜曰精一。孔以一贯。程曰主一。象心理敬。言殊理一。曰惟一道。千圣归一。相彼天道。盖原乎一。乾乾不息。终古如一。万化万变。不测者一。相彼地道。实承乎一。𬯎然不动。凝聚专一。乃蕃乃殖。其德则一。矧是人道。兼三惟一。至动而健。则天之一。至静而安。法地之一。动静不违。妙在于一。万事万物。一各付一。天地古今。摠括于一。恭惟神圣。人中最一。仰观俯察。覰破道一。则践于身。莫乐乎一。羲虞孔程。眷眷说一。呜呼小子。曷不敬一。

一广铭戊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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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山岳。孔道朱学。千载一心。铭我岩屋。

石泉铭乙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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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枕穹石。朝饮飞泉。优哉游哉。我忘我年。

遁世岩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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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之幽。樛木荫翳。维石岩岩。可以遁世。

濯缨潭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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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齿齿。玉流铿鸣。涤我之襟。濯我之缨。

愚轩铭己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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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恶莫辨。自考则愚。天人未判。宁不蒙愚。耳蔽于言。是为聪愚。目蔽于物。是为明愚。执一不权。合为思愚。凡此三愚。成就大愚。明命赫然。岂间圣愚。宿昔初志。不量亦愚。恐惧修省。庶免𫘤愚。至老罔觉。其终也愚。我酌尔冽。非泉之愚。我呼尔虚。非谷之愚。我有小轩。命之曰愚。非尔之愚。由我之愚。

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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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仲从兄愿庵公相行癸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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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年月日。从弟相日。谨具菲薄之奠。敢昭告于仲从兄之灵曰。天降割于吾门。何其酷耶。以公介洁之姿。敦实之学。往岁哭其长子。曾未十霜。又哭其次子。二子之文章篆隶。未或先于当世者也。末乃惟孙是依。朝夕训诲。日月讲磨。未及见大成就。而公又至于不淑耶。文学将谁使之振发。家道将谁使之经理。若弟之愚钝。病将谁为之鍼砭。出将谁为之适从。气质不同而砺我者公也。造诣不同而益我者公也。童稺追随。白首眷眷。虽在他人。犹为痛割。矧是同堂。义兼知己者耶。然则公之逝也。曷为而不使我失声而呼号耶。呜呼。公有强记之聪而不为多。有清苦之操而不为高。有敏悟之姿而不为博。竆年章句。竟未结果。命耶时耶。吾未知其然也。晩卜林泉。左图右书。乘闲还往。与同襟裾。亲戚情话。契实无馀。垂老逍遥。以僖以游。或论今古。或订前修。时月往复。以文忘忧。居然一疾。云胡不瘳。昔者有疾。若将回苏。适有他行。承讣来哭。殁不饭含。病未进粥。琅琅遗音。尚在耳侧。呜呼玆痛。九原无极。一孙承嗣。朝夕号擗。日月不居。将就窀穸。弟亦衰朽。头童齿豁。几何住劫。堪忍生活。人之生世。如梦一觉。其间得失。亦足何校。方其梦也。或欢或悲。及其既觉。又何追思。迨余未死。往抚孤孙。及余乘化。同追九原。灵若有知。庶监斯衷。设奠柩前。衔哀一恸。

祭伯氏文庚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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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岁次庚午八月中秋日丁酉。舍弟相日。谨具菲薄之奠。操文而侑我伯氏公之灵曰。呜呼痛哉。年年今日。随公之后。荐家庙登先垅矣。今年今日。公胡舍吾而奚适也。玉露既降。金风乍起。薄寒逼肌。时物触情。不死者复见斯日之夕。长逝者不复斯夕之日耶。呜呼痛哉。人孰无兄弟而貌或肖者也。然而莫吾昆季若也。兄所不知而知弟者。疑其弟焉。弟所不知而知兄者。疑其兄焉。他人所知者。声音笑貌也。兄弟所乐者。非特声音笑貌而已也。气味焉相符。性情焉相近。行而影相随。居而形相依。离而梦与相合。散而神与相聚。惟我昆季。人莫吾若者也。求之九天。声音今不可得闻。号之八荒。笑貌今不可得见。出门而遑遑乎影单。居室而踽踽乎形只。信其不复觌其髣髴者。则使我岂不失声而长痛乎。公天禀慈孝刚明。慈患临终。割臂出血。以延数日之安。终丧哀毁。礼度备至。内省无憾。抚育弟侄。恩爱尤笃。盖常人所不可及也。中年离索。相距不满一舍。旷日往拜。则杀鸡网鱼。劝留相乐也。或税行车。聚我一室。则不安久留。命驾言旋。公之爱我者深。而我之事公者薄矣。若知遽有今日。相守相处。岂忍一日撤也。言念至此。五内裂矣。呜呼痛哉。属纩之日。正席悠然而逝。饭含之际。颜色粹然。无异平日。抑由其所养之确欤。公有五子。长儿则家业始丰。不幸凋弊。有数者存。而惟是仲儿克勤乃事。生养备至。送死无憾。爰卜旧山。运亦允吉。祝公万年。体魄攸安。而又何憾焉。吾有三子。合为八从。才与不才。可以相将。馀外悠悠。复何追念。呜呼痛哉。惟公气质坚刚。勤俭自律。至于礼法。尤极精详。家庭训则。此可以观。蓄书百馀卷。胸中自有一部经纶。虽未展平生素志。窃谓克享寿考。以受仁者之报。六十有三年。于公之禀。可谓舛矣。所谓天者不可谌。而命者不可知也。吾发种种。吾齿摇摇。如吾衰朽。复何敢望公之寿也。灵其不知也。可以无言。灵其有知也。几何其不与公追游于九原。而复接其形影。更续其因缘耶。呜呼痛哉。尚飨。

祭季从兄逸窝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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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庚午月日。从弟相日谨具时羞之奠。虔告我季从兄逸窝公之灵曰。呜呼。今年七月九日。哭吾伯氏。越一月十日。公又舍吾而逝。天降割于吾门。胡此之极。在兄弟。惟吾独存。在从兄弟。亦惟吾存。吾将奚倚而奚恃也。公年今满六旬。长吾六岁。我发白而公犹黑。我耳聋而公犹聪。窃谓蒲柳易谢。松柏长茂。脆薄者存。而坚强者化耶。呜呼。粤自童髫。葱竹相随。中身以后。居又同闬。细雨传屐。永日同榻。得一餐而分味。酿一樽而共醉。朝往而夕忘返。带月而乘夜归。其为至乐也。孰与吾与公愈也。呜呼。琅琅之音在吾耳。怡怡之色在吾目。吾不信公之逝也。然而警咳不闻于几侧。仪容莫觌于堂上。公果舍吾而长逝耶。后死之痛。酸且苦矣。惟公天禀极纯。坚介恬静。平生不设忮求心。不作青白眼。未尝资学文之工而自然近道。盖其天姿之真实无伪者也。不出户庭。先觉坦路。遂乃与世相忘。杜门定脚。四十有年矣。筑斯精舍。足以偃息。植斯松楠。足以逍遥。理斯田畴。足以𫗴粥。乐斯亲戚。足以忘忧。古所谓逸民者。非公之好品题耶。呜呼。公有四子。伯仲既克成就。可以肯构。叔季皆幼。馀事未了。曾谓向平之婚粗毕。与吾遍游名山大川。以广周览。孰料今日。卒未就斯志耶。呜呼。即远有日。爰卜旧兆。既驾灵輀。载举丹旐。断云叆叆。荒蒿萧萧。一闭幽竁。万古不朝。我泪如泻。临穴长叫。灵其有知。庶几鉴照。呜呼哀哉。尚飨。

祭李士玄文己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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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年月日。谨以菲薄之奠。侑我亡友李公之灵曰。呜呼哀哉。呜呼惜哉。希世洪钟之音。不可得以复闻也。临风玉树之仪。不可得以复睹也。惟公天分甚高。赋性至孝。旅食于西。甘旨供于南。客游于南。菽水养于西。糊口乎四方。栖栖遑遑。而不能忘跬步者。只为亲老地也。其情乌不悲哉。公有瑚琏之器而不以为宝。有经纶之学而不以为才。有锦肝绣肚之文而不以为艺。有云行水流之笔而不以为工。踟蹰彷徨于偪侧隘路之中。而皎皎于霞外。亭亭于物表。求诸当世。罕见其人。惟我与公。托契晩年。追随于龙岳。阻阔于鳌山。联床而囷廪倒。分袂而梦想驰。何朋友之难合。而事故之易违也。今年春。公病卧于潭之旅馆。公之贤季。将老挈家于连之东峡。距吾室莽苍矣。余亦一造而候焉。水石之美。桑稼之乐。亦足以忘世也。窃惟公之所慎。庶几勿药。浩然长归。徜徉乎泉石。翺翔乎林壑。庶续畴曩未了底缘业。夫何天夺之速。而遽作千古之诀耶。言念至此。五内摧裂。孝者当受其福。仁者当享其年。忠于人者。当受其祜。蓄于艺者。当展其才。以公之孝且仁。既不得展其志。又不得享其年。旅榇入门。鹤发在堂。天乎命乎。何倒行逆施之斯极也。公之年较我。八年下矣。我发如雪。公貌如丹。吊我门者公也。作我挽者公也。孰谓反是而使我痛呜呜耶。吾质日朽。吾齿日疏。后死之悲短。相从于地下者长。灵其知之也耶。不知也耶。呜呼哀哉。尚飨。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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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事丙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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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九岁。受业王考。略省义味。值雪积时。独登北皋。潜心翫景。王考虽责之而微哂其志。十二岁。王考弃世。因循失学。十六岁。负笈上隐仙庵。读论语略干篇。心诚好之。自以为不如此不成人。厥后出入科臼。黾勉从事。然终不能忘遣本志。复为探讨近思心经等书。翫究潜绎。好高之心。犹为未满。乃求佛书道书等篇。考订其是非。终归于吾儒。盖余宿昔之志也。素心癖好山水。二十六岁。遍游金刚内外,关东八景。仍入华阳。复游永保山水而归。流年不留。立脚不定。卒成伎俩。岂不愧于心哉。岁戊申。始卜九老。仅守先人遗址。一以读书耕田教子为事。自此四方之志休矣。年到知命。幸而不死。将以一筇一屐。逍遥于大芚,鸡龙之间矣。乙丑又得大芚绝顶石泉泉石。爱其孤绝幽敻。其正中石龛。刻以一广。左右石壁。刻以枕石,漱泉等字。又其下流石潭侧。刻以濯缨,仁智。固不知其洒脱尘臼。然晩年栖息于斯足矣。从吾所好。以终馀年。不亦可乎。

戒从子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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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之方昇。乱后之治也。日之方午。治中之乱也。日之入也。乱而已矣。日入地中而极于黑窣。亦将有复明之理。此非乱极治生者乎。乃以人心言之。则创业者恒存戒谨危惧之情。是方昇之日也。守成者犹见父兄之诫惧。而不甚放过。是方中之日也。败业者侮厥祖先之诫惧劳苦。而无忌惮而已。则方入之日也。苟或颠覆陷败之馀。善端蔼然。奋发怵惕。小心谨畏。克复旧业。此非晦极复明之日乎。是故昔周公之戒成王曰。相小人。厥父母勤劳稼穑。厥子乃不知稼穑之艰难。乃逸乃谚既诞。否则侮厥父母曰。昔之人无闻知。蔡沈释之曰。昔刘裕奋农畞而取江左。一再传后。子孙见其服用。反笑曰田舍翁得此亦过矣。此正所谓昔之人无闻知也。使成王非周公之训。安知其不以公刘后稷为田舍翁乎。成王固是中才。而周公如此之训谕。则况为其下等者。可不惧哉。可不戒哉。昔诸葛孔明以经天纬地之才。苟欲取富贵。则亦何所不做。而躬耕南阳。苟全性命。抱膝长啸。若将终身。苟非刘先主三顾之眷。当守分躬耕。老死岩穴而已。况如我庸拙。岂敢望一毫分外望乎。衣食小物事。古人不为心累。惟贵其不失本心之德而已。自古人人谁不欲富贵。然而贫贱。必无可拒之理。既往不可谏。动心忍性。躬自努力。妇织夫耘。布衣菜羹。固有可求之道。恶可以不念义分。失其本心之为哉。昔董邵南隐居行义。朝出耕。夜归读古人书。尽日不得息。或山而樵。或水而渔。入厨具甘旨。上堂问起居。父母不戚戚。妻子不咨咨。韩文公作董生行以赞之。

自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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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为道也。莫善于改过。莫不善于过而不改也。知过者智也。改过者勇也。过而不贰者仁也。夫子称颜氏之子曰。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又曰不迁怒。不贰过。又曰得一善。拳拳服膺而不失之矣。蘧伯玉知四十九年之非。卫武公九十作抑戒诗。汉武帝末年。汾水秋风。悔心一萌。廓然改悟。张子尽弃旧学。醇如也。人非圣人。岂能无过。过而能改。是为大善。感动悔悟者。是一阳之方生也。养而勿失。其进可量乎。且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焉。及其晦而复明。一尘不碍。万象毕照。岂不大哉。抚念畴昔。过误甚多。不能痛革。追悔何及。今已老矣。瞑目以前。幸无大过。则庶可以不负上帝之命。

体用论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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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为体万为用。何以知其然也。百足之虫。不知其足之众。而所以行之者足也。千枝之木。不知其枝之多。而所以达之者枝也。去其足之众。则虫之体休矣。伐其枝之多。则木之本伤矣。此所以一之体。不可以遗万也。万之用。不可以离一也。盖尝论之。寂然不动。冲漠无眹者。心之所以体一也。感而遂通。发皆中节者。心之所以用万也。是故无寸之尺。不可以量物之长短。无星之两。不可以衡物之轻重。乌可以去寸与星而徒然其尺两乎哉。今夫天始于一日。穹万代之久。地积于一撮。𬯎万里之广。海王于谷。不厌众水之细也。圣人之于集善。亦类耳。岂止一二而止哉。夫子之诗书。三王五帝之善也。夫子之易春秋。三皇五霸之善也。然则夫子之善。百王之善也。全体一。而大用万也。众人之善。川流而已。

命子乙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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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维我祖。粤自鸡林。金椟是降。保姓以金。享国新罗。二十六世。末季运替。王子知几。遁迹光山。后孙贯乡。至丽大昌。八代平章。本朝检阅。许氏㫌闾。肇基连山。克开厥后。再传𬊤爀。两府策勋。司谏光原。遗緖绵绵。繄我文明。黄冈是阐。文章纲纪。一代冠冕。文元德业。小子敢言。从师龟峯。学问大进。石潭高弟。道统嫡传。理学心工。丝毫细分。国经家礼。仪文昭著。赐额遁岩。从祀文庙。揔言本支。九男四女。排行第八。我五代祖。薰炙门庭。早服训义。再剡经行。还山自在。校尉我祖。谨饬高洁。额解筮仕。不幸早卒。我曾王考。刚正其德。八岁执丧。克遵礼法。屡荐拟仕。深耻衒鬻。逮我王考。绍范纂训。孝友因心。礼律检身。肥遁九老。潜究坟典。岁在丙午。先考以降。天赋深粹。古家典刑。殚诚事亲。志物备至。晩筑东里。葆真谢世。孤露泣血。略摭诏后。顾我不肖。无所闻知。卤莽灭裂。早失路歧。尤悔山积。慨余莫追。家庭训诲。俭拙馀䂓。守而勿失。洞洞孜孜。俭近于啬。惟德乃俭。拙近于庸。惟默乃验。惟玆一念。保天之性。幸无大过。毙而何病。汝母勤苦。共甘糠秕。汝父无学。何足省记。嗟余不文。仅述先德。诏汝三子。书诸简牍。名汝曰𪬵。曰憼曰㥣。以心为师。奉如璧圭。顾名思义。铭汝肝肺。惟玆灵台。本地晴霁。天赋惟均。圣愚一例。我为君子。孰遏孰蔽。学问开心。以牖明睿。古今事理。神鉴昭揭。最其圣言。对症投剂。无敢怠慢。如恐失坠。无绝文种。以昌来嗣。惟我先德。其美世济。自古于连。杖屦所曳。迄于吾身。十馀其世。草木馨香。典刑是睇。溪上有宫。春秋享祭。粤我九老。连北之溪。桑梓荏染。于三世兮。黄河有源。泽润九里。泰山之阴。旱草不瘁。鱼欲离群。出困于泥。鸟飞戾天。返其所栖。勿谓久居。修德维新。勿谓弊庐。作我里仁。勿谓鲁钝。不息乃成。勿谓近言。惟察乃明。惟恭惟敬。勿肆勿盈。念尔先德。勿忝所生。

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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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虚室。偸儿不顾。人虚其心。戾者不怒。太虚寥廓。何滞何寓。降衷于民。虚为宰主。天地之始。万物之祖。不敬不肃。众欲驰骛。鉴虚水止。万象呈露。大本既立。达道斯普。万乘得之。兼善区宇。匹夫得之。独善灵府。

闻见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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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范曰。貌曰恭。恭作肃。思曰睿。睿作圣。作肃即持敬之谓。作圣乃竆理之谓。持敬而养其貌。竆理而明其思者。内外交养之道。为学源流。箕圣启之深矣哉。

程子曰。凡物之散。其气遂尽。无复归本原之理。天地间如洪炉。虽生物。销铄亦尽。况既散之气。岂有复在。天地造化。又焉用此既散之气。其造化者。自是生气。然则释家所谓因果之说。必无是理也。人者伸也。鬼者归也。形既朽灭。神亦飘散。岂有一个精神。恒存不灭。复为轮回报应之理耶。譬如一个木。为火所燃。火尽而木亦成灰而已。岂有已冷之火。复燃他木者耶。火与木自有生生之理。不必以已死之灰。复为生生者也。佛者不识死生昼夜。明矣。

寂然不动者。阴之性也。感而遂通者。阳之情也。感而寂寂而感。阴阳而已矣。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诚无为。太极也。几善恶。阴阳也。圣人精之一之。允执厥中。人之未生也。固无喜怒哀乐恐惧愤懥爱欲之端。则既生之后。纵不免七情之发。庸讵以不得其正者。害其所受之天乎。然则事有不得情者。以不当事者照之。庶可以不悖矣。

货色两关。最难克去。自谓志定见明。漠然无所动。猝然遇之。则入于盗贼禽兽之科。此个工夫。岂易言哉。

万般补养。皆是虚伪。只有忠信笃敬。孔门教人。朴实头上做将去。

苟或主于敬而不明乎道。则有向长安而入燕越之弊。是以君子贵乎烛理。

家长曰家君。家妇曰内相。家有君相之道故也。一家之内。可以观政。

吾东虽外国。犹有箕圣之遗风。吾先祖早得石潭正脉。讲学溪上。如吾得守先人遗址。谷口田足以充腹掩体。架上书足以翫味乐志。天地性命。本无亏欠间断。于我岂有薄哉。

天道成而阴阳立。地道成而刚柔立。人道成而仁义立。仁之至。父子也。义之至。君臣也。未有仁而不孝者也。未有义而不忠者也。是故人之道。莫大乎仁义。仁义之心。根乎天地。不可易者也。统而言之。则天也地也人也一道也。圣人者立。必以仁义导焉。过则佛。不及则霸。

邵子曰。安得与无心之人语心哉。无心者。诚也。与天合。天下之事。不可以快于心。亦不欲其快于心。惟道德文章。可以快于心足于己。优优乎充塞天地。

夫子之大圣。问礼于老子。问官于剡子。辙环天下。博于古通于今。达于天征于民。然后晩而删正赞修。垂法于后世。且古之人。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今世之年少。读数十卷书。作为文章。眩耀当世。虽多奚为哉。

初无有百家九流儒释之名。且无道德仁义礼智之说。自有天地人之质。有天地人之性。有天地人之道。此则有一而不可二也。纯一而不可杂也。归一而不可分也。

木不患枝叶之臧。心理受病则枯焉。人不患癣疥之疾。心脉受病则死焉。行不患弁服之敝。心术受病则亡焉。金在矿而不害为良金。玉在璞而不害为良玉。至于琢之炼之。在良工良冶焉。

人皆乐浑全而恶分析。安𥳑便而厌烦支。然木一本而不害有千枝万叶。镜至明而不伤照千象万形。

孔子曰。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胡氏曰。许昌靳裁之有言曰士之品大槩有三。志于道德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于功名者。富贵不足以累其心。志于富贵而已者。则亦无所不至矣。志于富贵。即孔子所谓鄙夫也。如此议论。可以涤万斛滓秽。

易衣而出。幷日而食。未必寒饿死也。须是直道而不失其本心焉。

虽无道之人。见孝悌者而称善焉。虽无礼之人。见恭敬者而不侮焉。于吾身致羞辱者。终是在我之道未尽也。

孔子曰四十不惑。孟子曰四十不动心。此皆圣贤工夫到处。自非成德之人。则平居自以为不动心。而猝然遇之。辄动情欲。遂陷不测。以胡澹庵之气节。十年瘴海。黎涡有情。可不惧哉。可不戒哉。

佛氏每每自便。不会道理。终是一私字。至于治心酷近理。淫声美色。远之不已。则浸浸然引去。

朱子答曾无疑书曰。吾人既不见用于世。只有自己分上一段工夫。若见得门户分明。端緖正当。实用得些子气力。乃可以不负降衷秉彝之重。此外琐琐一知半解。正不足为重轻也。此个议论。使人磊落激仰。不复知有赵孟之势。

朱子曰。竆须是忍。忍到熟处。自无戚戚之念矣。韩退之盛山诗序说。翫而忘之以文辞也。文辞浅事。翫而乐之。尚可以忘仕进之竆通。况吾日诵圣贤之言。竆耽力索。如此而临事全不得力。亦足以见其翫之未深也。

以言乎天则动之一也。以言乎地则静之一也。以言乎人则兼动静之一也。是故性之本静。虚而专也。情之发动。直而确也。

张南轩曰。有所为而为者利也。无所为而为者义也。前辈说义利者。未有若此之痛快明白。可谓千古绝谈。理瀜蝉蜕。当书诸座右。朝夕寓目。

今夫指一丝而问焉曰布帛可乎。曰非也。一丝二丝。至于不可量之。而理之会之。综之错之。经之纬之。毫忽而积之。分寸而累之。从之以杼柚而成之。然后可以言布帛矣。指一字而问焉曰文章可乎。曰非也。一字二字。至于不可较之。而音释之联络之。训诰之读习之。磨之琢之。咀而嚼之。讽之咏之。涵而濡之。又从而变通之鼓舞之。然后可以言文章矣。岂徒二物者哉。其于学道亦类焉。指一言一行而其可既乎。引是织帛学文者而长之。庶乎其可矣。成德之事。在乎工夫到处。

朱晦庵初年道问学工夫胜。晩年尊德性工夫笃。然则初晩异见欤。致知虽居先。而非存养则皆空言也。程朱之所以眷眷乎持敬者此也。持敬之要。存乎主一。

宋濂曰。宁可忍饿而死。不必苟利而生。又曰积高山之善。尚未为君子。贪丝毫之利。便陷于小人。此亦可谓名言。

天理固不能胜人欲。人欲足以灭天理。岂不可惧哉。择善当如大舜。固执当如颜子。

以颜子谓安贫乐道。把捉道以为可乐。则是与道为二。岂可为颜子。仁故能乐也。

天理人欲。迭相消长。彼边长则此边消。孔子断之曰。仁与不仁。仁者天理也。不仁者人欲也。无心者天理也。有意者人欲也。何以存之。何以遏之。曰诚曰敬而已。

孔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寝。乐亦在其中。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又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此可谓儒家养生究竟法。

又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孝悌忠信。人皆可行之。不必说其所以然。是故圣与天道。子贡以下不可得以闻也。

又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辨之不杂。不惑焉。守之不贰。不忧焉。行之直遂。不惧焉。

无心而为者。天理也。有意而作者。人欲也。至于仙佛之高。毕竟是自便之欲也。以学者言之。不但货利声色。拣出一中仁诚等好个字。先立标榜。准拟安排。穿凿灭裂。都是一欲字也。可不戒哉。

厌贫趋富。人之常情也。而固有富不可求。贫不得辞之时也。好生恶死。亦人之常情。而不幸有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之地也。

邵子诗曰。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于心上起经纶。一者天之太极也。心者人之太极也。一中分造化者。一本而流万殊也。心上起经纶者。一心而宰万事也。一者数之初也。万者数之盈也。一至于万。其数多矣。其本则一而已。

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又曰发愤忘食。乐而忘忧。不知老之将至。盖学虽原于思。徒思而不学。则殆而不安。虽终身思之。无寸毫之益。夫子身亲验之。说得痛快。养得活泼。至哉圣人之开示也。

道义之心生于理。利欲之心生于气。理轻清而附气以行。气重浊而资理以立。是故道心易微而难著。人心难安而易危。

易曰。天下何思何虑。寂然不动。感而遂通。非寂则感。非感则寂。寂感之间。间不容发。要妙工夫。只在于谨独。

道在至近至卑。而求诸远高。古人所谓昼卜诸妻子。夜卜诸梦寐。真名言也。

管子曰。执一不失。能君万物。又曰馆不辟除。贵人不至。心不洁。神不处。杨子曰生神莫先乎一。荀子曰天地之始。今日是也。百王之道。后王是也。庄子曰通于一万事毕。无心得鬼神服。诸子说。亦各有语到理至者。不以人废言。其斯之谓也。

佛者治心而遗理。儒者正心而顺理。佛者私死生。儒者公死生。此二家心迹之判。

学文字者。始甚蒙昧艰涩。渐渐熟习。晓达文理。不能者掇。能者向上去。学道亦然。既有此心此理。心诚下工夫。岂有不达者哉。

欲为则有助长揠苗之病。不为则有舍而不耘之弊。表准安排把捉鹘突等病痛。皆是助长之意。孟子峻严直截。配义与道。善养自已浩然之气。发挥出前圣所未发。可谓百世师表。

朱子曰。大抵道理平铺放著。极低平处。有至高妙底道理。不待指东画西说南道北然后。为得不传之妙也。此说极实极妙。

有道德者。其发言也。自成文章。孔孟是也。有气节者。其质刚其言果。屈韩是也。其馀组饰文华者。不足贵也。

大抵老氏之说主于阴。曰虚曰无曰牝曰谷曰母曰弱。皆阴属。佛氏过此而曰寂曰灭。老氏阴之始。伦理未尽绝。佛氏阴之成。伦理尽绝。所谓独阴不产。乌能致一。

孔子删诗书赞周易。而朱子注释之。孔子修春秋。而朱子继之以纲目。论语作而继之以近思录。大学作而继之以小学。礼法坏而补之以家礼。前千年而孔子一人作之。后千年而朱子一人述之。孔朱之学。可以与天壤俱弊。

孔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孟子曰。心勿忘勿助长。程子曰。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朱子曰。未知则敬以知之。已知则敬以守之。孔孟程朱之说。一串贯来。若合符节。真实见道理。真实知滋味。真实得存养。真实做事业。

沙中之金。不经炼锻。则不足以为利剑也。石中之玉。不经琢磨。则不足以为宝器也。人而不学。虽有忠信之质。亦不足以为君子也。

朱子曰。太极者人也。阴阳者马也。人乘马。马入则人入。马出则人出。然则太极者理也。阴阳者气也。理人乘气马。气动理亦动。气静理亦静。前贤之说太极阴阳。未有如此之分晓。

初稿所载闻见录甚浩多。略选百十之一而刊焉。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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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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箕圣叙畴。福以终焉。人事之极致。伦叙之成效也。然自古称人之福。例归之命数。而谨稽皇极之敛锡。知福不可幸值。故福之畴。曰寿曰富曰康宁考终。犹或诿诸命数。惟好德者。人所自得。则君子不谓之命数。而诸福不求自保矣。呜呼。我再从祖一广先生。七十而康宁。啸咏林下。坐享清福。人皆以箕畴之福。艶慕称颂。示惫一日。考终正寝。先生之福。可谓无憾矣。小子窃瞯先生。质厚而气醇。性宽而习静。学得家传。道由躬造。少习功令。出入公车。所乐不存焉。未老回头。探赜经籍。虽无践履阶梯而造诣处透彻。契合于圣贤传心之旨者甚高。故尝曰法天之动。名以日。法地之静。字以山。统阴阳之一。号以一。有记铭自述成聋叟一得四册子。盖平生工夫。不出一字符。而非标榜空言也。性好山水。弱冠游金刚。晩年刻一广枕石漱泉濯缨仁智十字于大芚。每遇良辰美景。辄筇屐独往。逍遥水石。累日而返。平居手不释圣贤之书。意到即引觞赋诗。陶写性情。教诲子弟。谆谆以实地。接引后生。自然有感戴依归之心。厚德之及人者。亦可见矣。其在皇极之传曰。而康而色。曰予惟好德。汝则锡之福。夫外有安和之色。口有好德之言。犹可以锡福。则以先生之性质气像。自求多福宜矣。天因其材而笃焉。岂可诿命数之适值也。先生以英庙丙子正月八日生。以当宁壬午七月二十五日弃世。寿六十七。十月十二日。葬于镇岑县上南面柳川洞辛坐之原。孺人具氏祔焉。孺人先先生三年生。配德宜家。闺范甚严。自春遘疾。弥留累月。先生卒后三十日。竟弃世。偕𮝅而窆。吾金氏出新罗。有王子讳兴光遁迹光州。世显丽代。本朝检阅讳问早世。夫人许氏立苦节㫌闾。再世而左议政讳国光。以文武全才。再参勋盟。封光山府院君。四传而讳继辉号黄冈官大宪。为一代名臣。生讳长生。为世儒宗。学者称沙溪先生。赠谥文元。腏食圣庑。生讳椝。承家学养潜德不仕。以优老恩。升佥中枢。寔五世以上也。高祖赠参议讳益㷍。曾祖赠参判讳万埴。祖通德郞讳镇重。考讳箕泽。皆诗礼传业。世笃孝友。妣清州韩氏。通德郞永吉之女。先生讳相日字子山。初讳相彦字士休。孺人绫州大族。故名相仁垕之后。学生应奎之女。举三男二女。曰𪬵。曰憼。曰㥣。赵元淳,赵良铉婿也。憼有三男二女。其长继𪬵后。今十二岁。㥣有二男一女。幷未冠笄。赵元淳四男一女。秉文,秉敏。馀幼。赵良铉早殁。一男一女幼。先生之葬。诸孤不请挽诔铭状。遵谦德也。惟告幽之文。备久远不可阙。小子略记世系子姓。以藏圹南。后或陵谷变迁。此文发露。惟其直俚朴讷。则庶知非阿好之谀言也尔。崇祯纪元后一百九十五年壬午。再从孙在鹤谨志。

墓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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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府君讳相日字子山。初讳相彦字士休。号一广。晩又号聋叟。我金出自新罗。王子讳兴光遁迹光州。为始祖。其后大显丽代。以平章名所居洞。逮本朝。翰林讳问。配许氏以烈节㫌表门闾。左议政光山府院君讳国光。以勋业备载国乘。至大司宪讳继辉。当明宣朝。聪明博学。望重一代。栗谷李文成公每以公辅期之。号黄冈。一传而文元公讳长生。为世儒宗。腏享圣庑。学者称沙溪先生。再传而文敬公慎独先生讳集。克绍家学。继主皋比。遂以斯文大家见称于世。府君之五代祖佥中枢讳椝。即文元公之子。文敬公之弟也。承训袭美。事亲至诚。文敬公每啧啧称孝。高祖赠参议讳益㷍。饬躬修业。不幸早卒。曾祖赠参判讳万埴。以经术屡登乡贡。纯孝著世。至有士林之请褒。祖通德郞讳镇重。恭俭仁厚。感化乡邻。考讳箕泽。不事科业。杜门养真。妣清州韩氏。通德郞讳永吉之女。府君以英宗三十二年丙子正月八日生。九岁受业于祖考。略解意义。时值积雪。独登北皋。终日翫景。祖考虽责之而微许其志也。十六携论语上山寺。潜心翫究。慨然有志于为己之学。叹曰若不如此。便不成人。既长。虽出入公车。所乐不存焉。复取心经,近思等书。翫味潜绎。殆忘寝食。岁戊申。筑一广于九老洞。为静居讲道之所。作释名曰。动法天之日行。名余曰日。静法地之山立。字余曰山。统阴阳而为一。号余曰一。以一字符。为持敬存心之方。有记铭诸篇。遂取圣贤书及性理等篇。采其要义。随得随录。间付己意。为闻见录。盖府君之学。虽有擩染于家庭。而敦厚之资。笃实之工。苦心而自得者为多。今其成书。幷编于平日所著诗文。合而名之曰聋叟一得者若干卷。府君志业之所存。造诣之所及。览此书。庶可以知矣。府君平居早起盥漱。静对经籍。意到则引觞微醺。朗读一遍。性好山水。弱冠游金刚。又游大芚。刻十大字于大乘石泉之间。为寓趣盘旋之所。暇日辄携筇独往。咏诗遣怀。一切世间浮华之习。不经于心目。平生虽𥳑默寡言笑。对人和气蔼然。各尽其欢。训诲后生。谆谆以实地。教不肖辈。毋敢侈靡逾分。身为支子。割土以置祧庙祭田。取宗族之孤贫不自振者。导授而成就之。府君素康宁。当宁二十二年壬午七月二十五日。以微恙考终正寝。寿六十七。配绫城具氏。故名相讳仁垕后。学生讳应奎之女。治家有法。不以冗琐烦府君曰。此皆妇人之职也。不肖辈幼时。日必鸡鸣而起。使之盥栉就业。稍长游学。亦必勤力赍资。期于成就。戒毋忝府君志尚。御子侄接宗族。礼法严整。恩意周洽。故至今言阃范者。以先妣为师。壬午春。宿患弥留。竟以是年八月二十四日弃世。距癸酉五月十四日。寿七十。十月十二日。合窆于镇岑上南面柳川洞辛坐原。新卜也。育三男二女。曰𪬵。曰憼。曰㥣。皆府君命名也。赵元淳,赵良铉婿也。不肖取憼第一男在直为后。憼三男二女。男在直,在温。女李云纪。馀幼。㥣二男二女。男在公。馀幼。赵元淳四男一女。男秉文,秉敏,秉敦,秉𢽾。女幼。赵良铉一男一女。男济宽。女幼。府君尝作命子诗。历叙先德。系之曰毋绝文种。以昌来嗣。又曰念尔先德。勿忝所生。不肖诸孤之遵奉遗训。不足以慰塞幽冥之望者。惶恧哽咽之馀。今当树石墓前。仰遵府君隐迹韬光之遗意。不敢乞铭于人。只就先稿。略掇自道进学之序。继以不肖之所逮侍者。诠次如右。

崇祯纪元后二百五年壬辰后九月。不肖孤𪬵泣血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