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斋遗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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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斋遗稿
作者：柳远必
1903年

一斋遗稿序

古之君子尚德不尚文叔世以𨹓其忠信谨厚 宁野而不史者又不易多得也故友一斋柳公 圣通师事我。毅堂先生崇德制行为世推重 而著述则不甚肯有意也公之殁其従侄龙秀 以其遗籍来示余曰从叔之德之懿虽不全在 是而后之考其人者舎是又奚以子其图之余 奉阅久之我公平日尚德不尚文者㮣可见矣 然其未脱藳者亦三之一焉乃敢编辑得若干 篇又发吾箧得往复数书缮写而归之呜呼崑 山片玉亦足为具眼之所尚也夫庚子四月甲 申坡山尹膺善序

诗

暮春登免危山

久待天日好快哉远上山徙倚晚风立春融宇 宙间

送申上舍_凤均

天下何多歧坦坦自有路君今由此去毕竟阔 地步

晦堂尹兄见访山斋夜话

云生用夏峀远腾野人居终作丹田雨春心一 夜舒

茀亿山。凾席士友盛集以耳目聦明男子身分韵得聦字

遥寻茀亿山山深左海东岚云映依依槲树郁 葱葱此间君子居不染世尘红知危相忧道讲 论志气通今日林下士尚友千古同孔圣以一 贯虞舜达四聦人道仁与义上帝惟𨹓衷滔滔 底世界近入羽毛丛天理何𣺌茫回首仰苍穹 嗟叹按节候三阳嘘春风事变虽不齐物理直 无穷天道贞复元万化生生中圆脑方趾者胡 不竭赤忠谁为道家主敢告灵台翁一篇何感 慨诗歌歌复终

读书山房

万树岩间一草庐缘何鸟兽共群居淫邪或恐 声来耳独闭山门故读书

送别复斋尹上舍子度_𨯶

世道多歧此别难滔滔狂浪我心寒江上送君 无语立春天如水断鸿酸

赠蔡星一_东龟归省原州

见君奇气罕今时进学工程也不遅从游凾席 宁无日献寿萱堂㝎有期薄冰古渡多危爯险 径千歧审问之万事奚须求此外殷勤寄语更 题诗

书

上毅堂先生_丁酉二月

向于沙湖回东爀来始得承候烟突风壁气力 靡宁惟以日拜先墓为乐闻甚郁悒旋即自讼 其不得周旋门屏以供职为也小子素以朴陋 之质愚蒙未开只望我。先生之指引若哑儿 之不能自言其意而望慈母之乳也今当远离 何以支保乎向日拜辞之际下问之至意不敢 敬对详悉归而思之心愈悚惶其于眷念之意 踈矣事师之礼阙矣此非平日懒散因循之病 有以不力于致知力行之故欤伏愿特垂固守 之方以警醒昏愚而留俟趍待之日庶免冯妇 之笑则其受𧶽为何如哉𫠦𣣔言者多而辞不 达只此伏祝道体循序康泰惟冀下烛

与尹君瑞_{乙未毁形变作従师八茀亿山为殉道计时君瑞病不従来}

八山以来最可幸者丈席气力别无大损深可 虑者吾兄慎节不是细症遥为之㦖悒今承少 可稍慰心神师友相离何时不憾岂有如今日 者乎书不可以尽言宁不如不言之为得也但 𫠦愿望者只是生并为吾道中人而死同为华 夏鬼而已更无他念也然此时分在涯角固病 势之不得已也非人力之所可与者惟冀尢用 力于㴠养工夫深自宽平护道自重也日间与 孝隐兄联袂进叙计而世变煽祸道路艰甚未 知如何漏万不备

与朴宽五_{衡教○丁酉三月}

下山有日矣奉和渐舒伏不审。丈席气体康 强老兄慎节渐和𠃔友安侍否并㘦溯祝穷山 新寓生活辛酸过无恼神耶为虑殊深远必辞 退后对案而见茀亿山闭眼而见茀亿山坐卧 起居遍是茀亿山将何以㝎神耶怅望南云莫 知为怀也顾今日是何等时此事又何等义耶 此时苦乐不能与之同乃敢偃然作世上人是 可曰道理耶瞿然自讼不觉悚汗凾丈平日为 老兄勉以宽字之戒傍人之𫠦共闻而兄既讲 而行之久矣复何赘为也然慕老兄之德莫远 必若也知老兄之病者亦莫远必若也老兄至 孝也其于厨养供奉之节为势𫠦迫或不免有 怨咨𫠦及则虑不无热中之时此远必之𫠦先 病而未医者也固平日之所讲及而相忧者故 复为兄献之勿以人而废言也且老兄有宿疾 而火为之祟也加以热中则是火上添油也得 无为老爷惟疾之忧而或致欠孝之叹耶是何 惧也以若老兄之孝之笃亦何患其用力于此 乎区区之忱不容不竭而亦岂易言到此耶馀 万不备

与季君圣来

𫠦慎寒邪间得稍祛耶未知甚郁夫疾病之来 固有𫠦不免而使之添之减之者亦有其道又 死生𫠦系则不其可惧乎死生固命也亦何惧 之有然此身非我私物乃父母之遗体也岂可 忽乎古来圣贤无所不慎而尤慎于疾者良有 以也若其调治之方莫如平心顺气克已节𣣔 而药石次之也然其𫠦以为次者今不可得而 为力焉则是固为兄者之责也愧叹奈何既不 能药则惟在摄养之如何而已慎勿昼眠亦勿 恣意食啜以致其害也离在山斋不能朝夕审 视情𫠦难堪幸勿以此归之空言须加之意也 叔父主命赐一狗俾助病胃固老致养之地还 为未安然亦不敢辞即借人捕致浓煎成膏以 服之也亦不可任内间之为也必亲自检详无 或致误也此亦慎疾之一道也勿为放慢至望 至望

上毅堂先生

禠回伏闻道体度以痰牵屡日欠宁间已复常 否伏郁且㦖小子方在山斋为养闲计而近地 士友冠童来者众则处之亦难安来者固无可 拒之义而受之恐或有误人之叹亦可惧也实 无相资之辅而读书之虚声播人尢可愧也奈 何懒散之戒虽𣣔自力而志气不逮未能奉承 其万一甚悚馀伏祝燕申以时康𣳾伏惟下鉴

与尹君瑞

一书来作戒数端友朋间有便无书㘦非相爱 之道悔何可及即承惠诲其𫠦以忠告为辅者 非有恻怛之至而能如是乎仆仆为感警得怠 慢者多矣间经丈席患夫而不得省侍兄之𫠦 慎亦不审视自讼于中始觉师友之不可远离 也愧不审视未审侍体为道增重痰眩近稍可 耶愿闻远必近在山房与一二友徒讲习讨论 非不好事而亦岂愚陋之𫠦敢安者耶只增坏 了人材之惧而已画帧事草本间奉来云尹友 之诚力可敬妥灵之谋何以为念耶如有好䇿 指示则谨当受教矣馀在从侄口中去惟希亮 察

与张振玉_始铉

甚矣兄之病也奈之何昨病今病而病不瘳耶 侧耳于圣哉便而既报以病拭目于晦堂书而 又忧以病无乃以兄之病而足为闻者之病耶 实不𣣔闻而忧之甚也然其忧之也非知旧之 私书尺之例而已也顾今日何等时世变叵测 吾道日孤能讲明道义扶持斯文者凡几人乎 愚之𫠦以忧之者道也非私也若其慎摄之戒 丈席书己备矣调治之方晦堂之衷已蕴矣愚 何敢赘然则闲养乎文字之上游泳乎泉石之 间拔去病源能复卓然而立𡚒然而振勿孤师 友之望是𫠦为祝惟冀照

与尹君瑞_巳亥三月

连禠未书诚非不勤也情非不深也但畏难于 文字以致不悫可愧可叹随便闻闻只闻好消 息觉得甚好栗翁云君子忧道不当忧贫信为 吾兄今日准备语也为之钦叹耳昨闻敬实之 言而思之则师门𫠦以为兄忧之者寔出万不 得已之命而实爱之深而虑之远也吾兄立志 高矣信道笃矣方汲汲于闻道奚暇躬耕行佣 之埋没精力为也此志诚高且确矣然其于亲 厨之难继何且兄之今日处义可谓至难固不 可远离以绝士友之望必须变通于近地则不 害为入山之义而亦岂易为谋者耶且近日深 虑者远必之𫠦知也孟子谓免于死亡然后驱 而之善故民之従之也䡖夫为家何以异于为 国吾兄闻义已精矣愚陋何敢议到于此𫠦以 陈区区之衷者以寸挺之撞𣣔发洪锺之声也 望须洞开精蕴复以见教之则受赐多矣弟善 病人也近日所祟尤非寻常也必其昏阴之气 有以毒之也既中其毒则不惟气血为病而已 知觉亦受毒矣素以昏昧之知觉又受昏阴之 毒则不其大可惧者耶惟冀尊照

杂著

心性气质物𣣔说

人之为道而无此性无此质无此物则不可以 为道也天道流行贼于人而理以为性气以成 质物以为具内而五脏百体外而耳目口鼻四 肢皆物也有是物𫠦以有此质也有是质所以 有此性也性不可以离质质不可以无物此天 理之固然人理之𫠦不可阙者皆善也何尝有 不善乎然形既生矣气有清浊粹驳之不同𣣔 有声色臭味之无穷𫠦以害乎本性流而为不 善有不可胜言者何也性本善也而既具于气 又不熊无𣣔则其𫠦谓不同而无穷者有不得 不相因而相乘者如此此其为不善非性之罪 也乃气质也物𣣔也此圣学𫠦以变化气质克 去物𣣔而复其本性为准则也只是一个心而 已心者主乎身者也指性曰心指质曰心指一 物而曰心则未可也然别于此性此质此物之 外求𫠦谓心则恶乎可哉有善无恶人之本性 也好善恶恶人之本心也亦岂有不善其所以 失之者气𣣔之私也𫠦以复其本者变化克已 之功也故尧舜性之也而以人心惟危道心惟 微告之汤武身之也而以克念依圣罔念依狂 戒之孔孟至圣亚圣也而以克已复礼遏𣣔得 理发挥之程朱大贤也而以惩忿窒𣣔迁善改 过讲明之推此观之性气质物𣣔之外别有甚 么事耶盖天赋人以性而不能使人各尽其性 赋人以质而不能使人各顺其气具人以物而 不能使人各制其𣣔人而能尽性顺气制𣣔者 其惟心乎故圣人设官命职达学立师教以万 世心法以尽人物之性而风俗之美非后世之 𫠦能及也世𨹓道微圣远教弛异端起邪说行 人肆其𣣔士习其气修已立诚之道几乎息矣 讲学明道之方不复见矣天未𣣔使斯民跻二 代之域耶奈之何挽近夷狄猾夏鬼妖惑人至 今日而极矣呜呼山迳暮途起视四境人皆醉 生士在鬼里恬然㘴视懵然不觉将为夷狄乎 将为鬼魅乎未敢知也于斯时也其可不用力 于求道之功也耶求之必无不得之理行之必 无不达之理苟能用力于敬而涵养本源穷理 明善以去夫外诱之𥝠而充其本然之善则气 质可变而物不得为吾之𣣔矣是则复性之功 而此心主宰之妙可得而语矣为学之要正在 于是若曰气质可病物𣣔可恶也而乃汲汲従 事于离质去物之为道也则是奚异离君亲而 求忠孝舍田庐而务稼穑殆老佛之归也吾之 𫠦闻异乎是耳

免危山房读书_{乙未夏黒服令时}

四郡多山免危其一也嵌崟峍屼雄据两州最 秀而奇者曰玉女峯峯之东岩石𥦖窱草树葱 蒨平稳可居者曰细谷谷之上有数楹矮屋寄 在岩间即余之𫠦谓山房而往来𫪯傲者有年 矣岁乙未夏世道大变艰虞日甚我。毅堂先 生抚经号恸曰末之何也世界纯坤我安适归 余拱手请曰见今世变方剧猝难远动盍于山 房谋迁书籍姑为入山之义乎先生曰子其图 之于是从之者数十人与之讲习无虚日先生 喟然曰今日此事不其可贵矣乎衣冠不可废 也讲学不可怠也礼事不可忽也祸福之来天 而已盖其教之者循循有序自洒扫应对以至 格致诚正皆有节度讲形气性命之分析义利 邪正之别辨华夷人兽之判日陈于前靡不用 极虽童㓜稚子莫不知义理之攸在呜呼其忧 道之诚扶持之㓛有可以质鬼神而俟百世也 朱子曰其忧之也深故其言之也㘦宋子曰处 而扶持以不扶持而扶持其吾先生之谓乎愚 虽无似忝在讲席之末亦得以与有闻焉苟能 穷理尽性惟精惟一以用力于扶阳抑阴之功 则可得以免夫人心之危而今日吾道之危亦 有以庶乎免矣然则信不愧此山之名而亦不 负先生之望于吾人也未其归也姑述其事而 记之

毅堂先生语录

○壬历六月二十三日。先生将读书于明伦 堂冠者七人童子四人从之既至。先生使 童子洒扫明伦堂仍回瞻。殿庑墙垣颓圯 草荒满地慨然若有不豫色各就㘴。先生

诵中庸一遍

○翌朝行相揖礼皆㘴。先生曰凡学者之不 长进病在不穷理不穷理则不好问不好问 而长进者未之见也

先生曰大学只是一明徳而已须要着力吃紧 继以明之之工以性言则仁义礼智之光明 正大者也以心言则心之至善也章句因其 𫠦发而遂明之句学者眼目 ○天大雨堂渗漏。先生方讲说远必见其背 后衣霑趍急告。先生无异色徐言曰。殿 内无或渗漏乎

先生曰朋友团聚天下之好事也务要相爱吾 见相爱时少见过失时多然则奚朋友为哉 要见过失时便是自家心不好是过失也

○或言明伦堂读书是要名也远必以告。先 生正色曰可戒也或之言无或怪也然诸君 勿干脑中但务实自修而已且毋向人道也

先生曰此来未有大过归后处独亦然否

先生曰弟子职温恭自虚志无虚耶两个虚字 不同又曰意𣣔实心𣣔虚观大学诚意正心 两章可见矣

○崔烈问颜子之乐程朱引而不发何也愿闻 之也。先生曰若学得颜子𫠦好之学而年 岁以求之则颜子之乐庶乎可见矣今当问 颜子之学而不当急于颜子之乐也学之至 矣亦自乐其乐矣程朱两先生引而不发使 人用力于博约而𣣔其嘿识也又曰昔有人 以乐道告之程子曰有道可乐便不是颜子 邹浩闻之曰程子之高明不可及也按此说 有味乐不外道而曰乐道则道与我二也观 安仁一也利仁二也之言可见矣

先生曰贫贱也其人富贵也其人忧戚也其人 威武也其人然后可谓大丈夫

先生在溪上顾谓汉叟曰人莫不爱泉石之胜 此道心字人心乎可思也

先生路见稻发穗可爱手抚之顾左右曰天既 生人又生此物其意𣣔使人食此物也然则 以此人食此物其当为者甚事以答天之意 也耶

○汉叟曰毁谤之来虽不相辨不好底心不能 无矣。先生曰这便是愠吾事在各而在人 乎哉 ○甲午阳月诸生会于屏山之阳受业于。先 生学徒日进书舍不能容

先生诲之曰诸君知为学之方乎其要在主敬 主敬之工无他不过操得此心除却杂念正 衣冠尊瞻视整顿几案齐饬册子不放言笑 动静有观勿攻他恶要以精心读书应事以 理也

先生曰人之行非正则邪务要责在我之道各 自责为心则虽许多人皆一于正而不紊矣 吾未见外不正而内正者也

○讲罢。先生曰诸君之平日动作尽如今日 则做好人何有

先生曰读书先要见圣贤用心圣贤用心大都 明斯道也为生民也斯道不明则人之类沦 胥为禽兽矣

○毁服变作。先生曰痛矣今日之变也所谓 士者闲先圣之道讲先圣之言此服而可毁 乎诸君其各勿挠

先生曰吾见诸君不精甚矣华西曰人之所以 不及圣人者以其麁也自古无麁圣人

先生曰诸君勉之哉青出于蓝而青于蓝

先生曰孰不言也谨言言之道也书斋尤非他 比也时俗纷挠之说有或出口者耶戒之戒 之

先生之孙冕孝授论语。先生手指文质彬彬 然后君子节谓远必曰不可偏也质之野文 之史皆病也病则宁野而不𣣔史然野亦奚 取子其病野矣其无偏乎昔洪思伯尝致书 曰光方学者质多文少其勉之哉余初甚不 满后觉得为善言也

先生曰可恶哉前知之惑人也前知而可尚也 则为人臣者知国之将亡则将助之亡取为 人子者知亲之将死则将助之死耶臣子诚 心尽力在此否则乱贼也然则恶用前知为 哉

先生衣弊怕寒门徒𣣔制进。先生闻之曰此 固分也毋以为也虽为之吾甚不悦也远必 叔父闻之曰毋以众力为也我有二称一可 献也固义也何不受従侄龙秀以告。先生 曰取之岂非义然竭忠尽欢吾岂为之命远 必往止之后龙秀虞惪为之裁行衣一件愿 献之不得已受之

○旬讲至日昏才讫。先生又命诵白鹿洞讲 规曰岂以日昏而怠耶其各精心同听学者 工夫只在此五条也可谓辞约而意备朱子 真万世师也

先生尝独立于庭诸生趋而侍适山雉集子园 啄而。不去柳海振曰可捕也。先生曰毋何 𣣔也无故而害物非仁也此物时入大水为 蜃入水岂不死非死也乃化之也不容己也 人之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亦犹是也

先生穷甚长子衡教至诚以飬洞洞属属犹恐 不及冬寒体无全衣躬樵𬊈突夜必再便身 之具莫不亲执犹自谓禀气甚陋未达事亲 之方也

先生曰所谓工夫只在觉得若闻好说话心眼 俱开恰好不已此是进德时节诸君能有是 否无则吾末如之何也已

先生读书或至小学祭仪节亲戚既没节要诀 事亲章辄未尝不涕泣

○十二月五日。先生母孺人忌辰也前一日 先生不接外人专心致齐日晚远必与膺善 进。先生拱手危㘴有泪痕见丌上有一册 子膺善进曰此是先考妣行状乎。先生曰 然子孙可法者在此吾今日不至大狼狈皆 吾两亲𫠦𧶽也

先生曰陆放翁诗掩卷馀味在脑中此翁能味 书也

先生曰世之𫠦谓巧者吾不知也巧莫如心心 一正则容貌辞气无不正何巧如之

先生曰书者活物也须要活看书中许多说话 只是圣贤真心本活者书亦活吾心亦活

○李夏宁来谒。先生曰近日何为对曰与六 七冠童读书。先生曰可益也程子之言曰 人教小童有四益对之正衣冠一益也授人 数数己亦了此文义二益也绊己不出入三 益也常以以己而坏人之材为忧不敢惰四 益也

○二十六日冬至。先生以缁冠幅巾深衣大 带行参礼后出书斋诸生皆再拜后相揖而 㘴。先生曰今日一阳始生吾甚喜之其为 卦复也天地一阳之初动而元之始也故君 子齐戒以神明其徳况乎今日重阴世界耶 诸君其各知此而勉之

○远必问㴠养时脑中如水𣣔溢。先生曰何 其然也所谓㴠养不容紧不容慢只唤醒此 心恁地在只是一个主宰严肃而已使吾脑 中作闲世界而已才觉得干枯涸燥便不是 㴠飬

○又问行路时心在路上是敬也又在念书则 非主一也。先生曰一者一事一于此敬则 一也此则此之敬彼则彼之敬

先生曰斛不斛斛哉斛哉人不人人哉人哉心 不心心哉心哉

○李夏宁申凤均将归请一言赠。先生曰先 立其大者小者不能夺飬小失大者不足与 议也

○远必入曰今外人皆言旧服能无祸乎。先 生曰何惧乎义之小者犹不敢忽而况华夷 之大防乎祸福之来天也

先生曰余读伯夷传窃怪附青云之士一句何 意欤史迁视伯夷以为名乎

先生曰𫠦谓学击仁而已须要去私私则不仁 知私难去私尢难孔门诸子惟颜子为能 先生闲居远必侍。先生曰孔子曰后生可畏 四十五十无闻焉不足畏也可无畏乎朝闻 道夕死可矣可无闻乎朱子曰一岁有一岁 之工夫此后生可畏之实也便年八九十岁 觉悟做去此朝闻夕死之实也

先生曰心一个知觉也象人之知觉以形气君 子之知觉以性命

先生曰读书之法先看他纲领次看得节目如 读孟子一书亦有仁义而已一节是大纲五 畒之桑百畒之田一节是王政实事养飬章 是工夫辟杨墨是事功

先生著网巾时谓远必曰余自少网缨之结于 左三屈于右两屈阳从阳阴从阴合五数为 度或否则必解而复结此虽细事亦未尝忽 焉

先生曰孟子曰以齐王犹反手也又曰当今之 时舎我其谁其话头何等高大难量然其事 则不过五畒之亲百畒之田鸡豚狗𱝡使民 不饥不寒申之以孝弟而已然诚如是也邻 国之民望若父母而归𫠦𣣔无王得乎 先生诵敬齐箴一遍曰敬之义大矣哉人兽之 判贤愚之分只在敬怠之间误一口翻天倒 地错一足堕坑落堑不其可惧乎昔有问于 余者曰大学明徳章句无敬字余对曰非敬 而有能明明德者乎章句因其𫠦发敬之精 神也遂明之敬之工夫也复其初敬之功效 也有时而昏不敬时节也又曰读书万遍不 敬尽无㓛

先生曰蚕之吐𮈔可谓神矣自扫卵至缘薪三 眠外无一息之不食至𮈔限不食不食则𮈔 出矣𮈔出而无一息停于斯时也蚕之满肚 里岂不全是𮈔也然或误触而伤见其腹里 只有青汴无一点𮈔在则只是𮈔生出在口 际而已无中生来若是速耶不惟𮈔为然也 人之言说亦然只生出在口唇之际曷尝有 言语在脑中来不惟言语为然工夫亦然明 明德之工具足于中则修齐治平之道其出 无穷脑中曷尝有事物来此𫠦谓道之本然 理之自然神乎神乎

一斋遗稿附录

传

毅堂先生

柳圣𮞘者清风人也名远必少失学资气好孝 友谨厚踽𨂙鄊曲年四十而得朴年吉百従之 游喜曰吾幸而不虚生读书励行十年来世称 免危山下一斋处士者即其人也毁形变作度 生义不兼毅然以义自靖人谓圣𮞘殆死矣变 𥨊入免危山啖橡读书往往有少軰从学者年 吉尝谋迁其亲坟坟在平康七百馀里老病戒 二子行圣𮞘乃奋然共其役凡二十有七日而 返又许以先山馀穴𣣔其葬年吉感激未安而 不敢受年吉入茀亿山竆甚百里相远圣𮞘周 之殚力见困于人而不之惮至或负米以救之 其自奉不给往往有未炊而其诚力如此间亦 不十里行人强之对曰吾师八山今日避世义 地尹膺善则従之吾未也顾势不获也又安敢 恣意无耻于蹄迹乎执礼不苟尝于妹子之冠 也其日。国恤卒哭也邀之不往人难之对曰 吾朝已哭矣又岂赴宴为也而况语之而曾莫 之听也年吉昔尝与之往其从氏家従不在使 其入内问之不肯曰非岁时及祭祀不得已之 故则不八年吉多之曰不逾阈则善矣子无已 严乎其行已类如此士友推重鄊里敬惮其为 人地穷约而好礼仓猝而详密处已谦谦而言 论愈严愈正遇事坦坦而处之若渊若冰年吉 有事辄叩质及行尝曰吾得有圣𮞘吾无忧乎 圣𮞘死年吉恸甚曰非夫人之为而谁为士友 加麻者众呜呼使若人而天不假之年斯文其 无福欤年吉名世和今为之含哀偿徳而立传 者

祭文

岁已亥之四月二十有五日壬寅茀亿山老友 朴世和兹遣男衡教奉一楪果短为文使之告 于亡友一齐处士柳圣𮞘之灵曰圣𮞘死耶圣 𮞘死耶老病在百里之外生当今日可谓难矣 圣𮞘死矣呜呼恸哉呜呼惜哉恸乎惜乎非夫 人之为而谁为恸哉惜哉

再祭文

吾友一斋柳圣𮞘之云亡遽已周一岁矣而庚 子四月二十有二日即其小祥也前三日庚寅 茀亿山老友朴世和力疾挥泪再为文戒孙冕 孝奉酒果往奠于灵座使之读我文而告之曰 恸矣恸矣人之友之而哀其死常也吾于圣𮞘 岂常焉而已哉圣𮞘圣𮞘胡为而至于斯极平 日之所恳恳有望于后生者君未之知也耶而 况老病馀生得有几日也耶而况吾道之艰危 今日云也耶君未之思也耶圣适圣𮞘胡为乎 至于斯极世变日不可测君之卸却乎邪世固 已夬矣君岂有意者耶吾之冥顽而苟延者不 其可㦖者乎君岂无心者乎昔尝窃得于其骨 气辞格而卜其仁者之寿之符者今于圣𮞘改 是恸矣恸矣君之居世和之门者十年左右我 先后我靡所不至变故患难不贰其心吉㐫欢 戚不后其谋圣𮞘而或可无世和世和而不可 无圣迩于是焉吾尝曰吾无忧乎今焉已矣恸 矣恸矣忠笃贞谅吾不得而复见质直好义今 日何处得来吾为之立传者有之亦岂足阐其 懿君之友尹君瑞谋所以彰之缮写君文字若 干又为之状其德君其有友乎使后之人得知 其有若人者庶不𣏓矣𭧽三月十日之生朝也 君未尝不在是日而是日则不见君来而见君 之子继徳累然忧服而至相见涕泪被面不忍 成语其归也抚其背而为之泣曰爯无忘爯父 之有望于爯也闻又其若叔若兄为之居师而 教之读书寔君平日之志而庶乎瞑泉下之目 矣吾衰矣讵又得久于阳界异日九原之会得 不异于昔日也耶意无穷而言有尽君其听之 也耶未之听也耶举我之酒也耶未之举也耶 已矣已矣恸矣恸矣〈 ○按诸士友又有祭文者 多而今力简不能尽载〉

行状

尹膺善

公讳远必字圣𮞘柳氏晋州著姓丽季有菁川 君僻隐先生讳藩即杜门洞四十八学士之一 也享陕川鲁峯书院七传知中枢讳琎当　崇 祯丙子倡义殉节寔公之九世祖也曾租讳东 宾祖讳在玑考讳德铉妣江𨹧崔氏以　哲庙 辛亥三月初五日生公于丹阳基洞公性孝事 亲以诚父老有宿疾不离左右侍汤奉养三年 如一日母尝疾革公裂指进血获痊复好施予 赒人不顾其槖罄所亲或有竆不得娶周旋以 成之者亦往往焉既而従学于　毅堂老先生 之门得闻居敬穷理力行之说喜曰今而后吾 幸而不虚生学之十有年从容潜玩实心体行 诸生莫之或先也周章师门甚有方先生尝曰 吾得有圣𮞘吾无忧乎先生尝谋迁其亲坟坟 在平康七百馀里先生老病戒二子行公乃奋 然请往殚劳跋涉凡二十有七日而返复以先 山馀穴请其葬先生谢辞不受然闻者莫不敬 服及毁形变作先生八茀亿山先墓下以为殉 道计公毅然自任曰生义今不可得以兼也遂 告先庙与家人诀执䇿往従于岩穴风雪之中 备尝艰苦时膺善卧病在长善公贻书曰只愿 生并为吾道中人死同为华夏鬼而已更无他 念也变寝入免危山啖橡读书恰然自适乡中 子弟有从学者多既而世变日剧淫邪滔天公 杜门敛迹不十里行人强之公喟然曰吾老先 生入山避世义也吾今未之従势不获也又安 敢恣意无耻于蹄迹乎先生穷甚地百里远矣 亦复为之殚力周救至见困于人而不之惮时 或负米以助之也公执礼不苟尝于従侄之纳 妇也其日适值先忌公曰忌者丧之馀也安敢 以庆相袭也遂使改日行之又于妹子之冠也 其日。国恤卒哭也邀之不往曰吾朝已哭矣 又岂赴宴为也而况语之而曾莫之听也耶又 严于别男女之礼群従之家非岁时及祭祀不 得已之故则不入中门事叔父如所生致敬尽 诚得其欢心凡有事辄召与议无不従其言祭 祀宾客必致诚慎族亲故旧必推恩爱鄊稚野 氓咸称曰某公真君子也公之病膺善问之在 旁日久病且革顾谓膺善曰使身后免用夷道 是望也兄其念哉馀无一言及其私将绝冠免 而使人正之挥手却妇女軰勿近遂终焉时己 亥四月二十二日也得年四十九讣闻于茀亿 山先生哭之恸曰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士友 为之加麻者众疾葬于家后负干之原〈后改葬 于竹门〉 公娶原州李氏讳启宗之女先公卒子男二人 曰桂秀出后伯氏曰芝秀未冠女二人长适刘 载德次适李徳在呜呼我　毅堂先生倡道东 南士之游其门者不可殚数盖其笃信好礼务 实确守者公有闻焉既学之久而所讲以闻之 者则曰道本乎性情而心为之主心有未发有 已发未发而致性之中而立大本已发而致情 之和而行达道一思为之几也以故退而验夫 虚闲静寂之时求所谓中者而㴠养益固推之 酬酢万变之际求所谓和者而省察益精以之 接人应物闺庭肃穆而邻里交孚言论绰绰而 处己谦谦见人有过若隐避而不忍言视人困 乏若㘦身而思济之与乡人处虽少者贱者极 其礼敬是以善者爱悦而暴悍者化服其处事 则虽仓猝急遽之时未尝不坦㤗然而亦兢兢 乎若渊若冰以求尽乎仁私之别而亦不自以 为有故其言曰去私一款吾老先生之一平生 尽气力以诱来学者也耳非不熟也志非不勤 也而但知有未及而力莫能与也其礼学则冠 婚丧祭讲定甚详邻里亲戚𣣔行之者则必躬 检而紏正之尤长于鄊饮仪每书社习礼识者 未尝不称诩之其于华夷之分则衣服器用一 不近洋物而必痛斥之曰夷之乱华未有如今 日之极而人类胥溺尽化为禽兽鬼魅而莫之 止者彼物未尝不为之祟也宁忍助澜为也又 尝曰民生于三事之如一伦之大者也惟其所 在致死而已又曰世间万事变灭无常无乐可 乐而惟朋友之乐俟死为自家物又曰文者质 之馀也以言乎偏则文史而质野与其史也宁 野奚文为也以故其持心行已质多文少人或 病其不著述对曰有德者固有言无徳而奚言 为也公资禀美而志尚高踽𨂙鄊曲寡合而人 莫之或知也晚而好学德日新而业日彰其将 博文以益宏其量约礼以愈精其义以造其极 而树立吾党者有不可量也呜呼不幸而天不 假之年斯文其无福欤呜呼恸矣尚忍言之哉 膺善晚而托迹于先生之门与之㘦磋讲劘得 公之赐厚矣固亦知之深而悦之久公既殁我 老先生既为之立传谓膺善曰是不足以该其 行君其状乎于是公之従侄龙秀以其所述言 行数叚来付有不敢辞而掇其大略如右又复 取其遗稿一卷编整缮写以归之抆涕曰呜呼 公之殁岁已周矣师穷益甚而孰为之周我愚 如故而孰为之箴耶世道之变日不可救寄在 漏船华夷人兽有不可知也呜呼九原可谅英 灵不昧也则倘有以冥冥默佑俾穷而㤗而愚 而明也而回阳道之一脉得复生以震之也耶 谨状。永暦五庚子夏四月上休日同门友坡 山尹膺善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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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已亥夏吾友一斋柳公殁越明年庚子尹晦 堂君瑞父始编得其遗稿一卷以寄示且谓余 同门而知公深要一言记其后余奉读日久悲 感兴涕有不敢以不文辞兹毕愚以复之曰道 也者由师友得之故隆之而笃信养之而服勤 此伦理之大者而道乃可得而有于身矣呜呼 今日我公其人也师事我　毅堂先生十年先 生器重之而其德行同门之士未能或之先也 呜呼晦堂今日之役奚但为爱惜其文以图不 𣏓而已也哉辛丑季夏上浣同门友延城李夏 宁书 一斋遗稿一编其季氏圣来殚绵力八榟其从 侄敬实助之而实尹处士晦堂左右之力也将 印谓铉国记一言于后余惟柳公之德之实我 毅翁既立传晦丈又为之状足为公不𣏓顾奚 赘焉然公之学真实为已同好之士固有莫之 或能者呜呼铉国受其赐不鲜亦不能无感于 是役也癸卯三月辛巳平山申铉国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