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三冈识略
卷二
卷三 
夫妇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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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丑三月,海盐坏海塘百馀丈,傍海居民,有漂入海者。一妇夫他出,子尚乳,寝一木床,周围皆板。鲸涛如山,波浪汹涌,妇攀床出没,久而不覆。顺流数百里,冲入上海县一团地方。有冯姓者鳏居,救之获免,母子俱无恙,遂为夫妇。后其夫访知,移文来索。众议泛海不死,其事甚奇,虽为野合,实有天意。乃留其妻而还其子,夫悲恸而去。

大士显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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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乡樱桃湖,东接海上,有古刹曰白衣庵,大士供养处也。地最僻,寺僧多不法。偶有商人遇暴雨托宿,见铜像剥落,捐白金数笏为助。僧窥其橐重,遂醉以酒,缚之榻,解佛幡缢焉。时已更馀,月光黯然,适捕盗舟至,遥见一缟衣女子,徘徊寺侧,疑僧为奸,入寺穷索,寂无所见,惟所缢之人宛转垂绝,救之复苏,自道其故,乃讶向所见者,即大士显应也。于是将僧系送有司,杖杀之。

夜叉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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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门有吴氏子,与一仆附贾人舟,往日本国,同行约百馀众。未到三四百里,忽遇暴风,飘泊一岛。二十馀人挟弓矢刀枪,登岸觅鸟兽。猝逢一夜叉,长二丈许,朱发蓝面,自岩间出,攫一人,持其足,剖而啖之。馀人反走,夜叉缓步而来,连攫二人。及舟,以两手首尾拆之,舟断为二。倏水中复有夜叉出,始争攫人,既而相斗,海水沸腾,岛峙震动。久之解去,人半堕水,半为所食,惟存二人在樯下夹板内。明午樵者至,见有衣货,取之,乃于夹板得二人,携去。后得归,其一人即吴仆,而吴氏子被食矣。樵者云,此名夜叉岛,惟正午可出樵苏,忌言语,诸人不知,故遭此祸也。吴仆今尚在。

白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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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定县南翔白鹤寺,梁太清中所建也,其刹最古。栋间为蝙蝠所窟,寺僧往往取夜明砂以射利。予偶过其地,借宿禅榻,漏将半,有物屡来触帏。披衣索之,获蝙蝠一,其白如雪。取归置笼中,三日后竟逸去。古书言,蝙蝠一千年化为白,名“仙鼠”,食之可以轻举。惜乎未之试也。

  按《续博物志》载,宋刘亮合丹药,用白蝙蝠,服之立死。又陈子真获大蝙蝠,食之大泻而死。则轻举之说,似未足据。

虎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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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广永州熊罴岭,有虎数百共斗。其一最巨者,色赤如火,咆哮搏击,山石俱裂,万雉皆雊。

关公默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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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宁南关有文昌阁,阁圯,改为关公庙,址稍缩。后有清真寺,乃回子所创者。诸生王道新、王宏等,以庙貌卑隘,议扩之,而回子杨生花者素暴,欲侵庙址,纠党诬讼。有陈君益修争于官,得如旧。杨大恨,歃众截陈于道,残其肢体,剜双目,捽之以灭。举城如沸,益修垂绝,家人舁至榻,张皇守视,莫知所出。陈夜半忽如梦中,见绿绣丈夫,执卮酒劝之曰:“强饮此,可活。”少顷,喉间喀喀有声,随溺血盈盎,胸腹稍宽。次日,复见一人,形貌如仙,排闼直入,曰:“我能疗子。”以手指抉起双目孔,喷血如注。又见一老姥,以果啖之,捧接之次,二睛欻然堕地,姥趣吸之,目渐有光。不数日,睛如故。陈乙酉登贤书,丙戌捷南宫,历官监司。二王亦俱登科,济宁杨生苏霖记其事。

东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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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伪肃鲁伯黄斌卿,闽之兴化人。少有胆略。屯兵舟山,后颇骄恣,失将士心,为麾下缚以巨石,沉之于海。或又云,卒于昌国城南之东山。黄之客作《东山行》以诔之曰:“东山风悲吹日黄,千樯万轴戈如霜。东山风怒吹月黑,天裂星飞芒赤色。星飞却入鲛人宫,侯兮侯兮归其中。天吴哀啸鼋鼍战,老鲛腾出为长虹。城中老翁抆血视,愿侯同生侯同死。侯无在舟侯在舟,高牙大纛沉于此。百川东流沧海波,山高水深当奈何。”二说不同,今并记之。

箭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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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壁县西五里,农人锄地遇一穴,以瓦盖之。发视,得箭镞一斛,莫辨其故。

舟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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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史.王琳传》,记琳将战,舟鸣如野猪。尝读其书而疑之。沈高士浩然浮海,舟忽鸣,音如巨牛,自旦至日中不止,众惧不能食。舟人请曰:“当祭而祈之。”浩然不应,作诗而自歌之曰:“石凭而言,惟德之衰。剑悲而啸,其将诉谁?刳木为舟,鸣孰使之?物有变化,吉凶安施?冥冥沧海,吾道在兹。受命于天,舟汝何为?”歌数阕,而舟之鸣亦止。

律毕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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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婺州一怪,有声无形,能与人应答,善盗财物,妇女微有姿色,皆被淫。当其来,如梦魇然。或询其名,曰:“我律毕香也。”郡守患之,遣使乞张真人符,不能禁。时有林生者,善治鬼,结坛行法。三日后,闻空中汹汹如战斗声,妖遂绝,竟不知何物。予姊丈张孝廉士绅,随父宦其地,亲见之。

定水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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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穷市,有古铁条,垂三尺许,阔二寸有奇,中虚而外锈涩,两面鼓钉隐起,不甚可辨。欲易钱几十文,无顾问者。有高丽使,旁睨良久,问价几何?鬻者诡对五十金。如数畀之,先令一人负之,疾驰去。时观者渐众,问此何名?使曰:“此名定水带,昔神禹治水,得此带九,以定九区,此特其一。我国航海,每苦水咸,一投水带,立化甘泉,可无病汲,此至宝也。”好事者随至高丽使馆试之。命贮苦水数斛,搅之以盐,投以带,水沸作鱼眼,少顷甘冽无比,遂各惊叹。鬻者言,闯贼陷京师,得自老中贵家,盖内府物也。然历览记载,从未闻此,高丽使何由知之?予未敢信也。有范生者,道之甚详,周亮工《书影》中亦载之。

奇门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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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有李翁者,自号生生子,卖数于市。人往叩,但默书所祷事于小铜盒,翁即言某事若何,并道其人姓名甚悉。士大夫惊异,车马填塞。然大约验于前,不验于后,逾年,门遂寂然。予偶造其肆,见手持一册,迫视之,上列杂字千馀,或五六字,或数字,则以朱圈间之,绝无意义。弁邵康节先生一序,云是《奇门术》。《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想翁之为数,仅得其形似而已。

本朝立法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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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遁园赘语》云:洪武二十二年三月二十五日榜文云:在京军民人等,但有学唱的,割了舌头;娼优演剧,除神仙、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劝人为善,及欢乐、太平不禁外,如有亵渎帝王圣贤,法司拿究;下棋、打双陆的,断手;蹴圆的,卸脚。千户虞让之子虞端吹箫唱曲,将上唇连鼻尖割去;指挥伏与姚晏保蹴球,卸去右足,全家戍滇。明初立法之酷,何以至此?几于桀、纣矣。今本朝虽当改革,禁网疏阔,真生民之大幸也。

旧臣姓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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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海逸民者,不知何许人,不著姓名,不记乡贯,著《旧臣姓名录》一卷,皆明季荐绅入仕国朝者,其言曰:“沧桑以来,荃化为茅,雀飞成蛤。初疑巽权而待变,久之革面而易心。既乖誓墓之风,孰显捐躯之节?虽有丝麻,愿无忘于菅蒯;眷言禾黍,岂遂弃其釜。然而年将六稔,事系千秋,歧路堪悲,河清难俟,姑存姓氏,以垂来叶云。”予谓逸民记载,不无微意,但义难一例,势有差等。即如癸未科诸公,或初登仕版,或未沾一命,遭逢鼎革,君子有恕辞焉。倘以为予一人之私,则我岂敢。

人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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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少宰公致政归,有一边弁,赠人腊二枚,长四五寸,俱系男体,耳目手足悉具,贮以紫檀匣,云孕妇怀妊五月,设法取下,制入丸散,补益倍常。公为之惨然,却不受。吁,始作俑者,亦不仁甚矣。《尚书故实》亦载人腊,长尺许,云取僬侥人为之,大属无据。

狼入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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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阳颍上县,群狼入境食人,行旅皆结队而过。

关中碑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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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有饷予李北海《云麾将军》碑刻者,缺下半截。询之关中一友,云碑在蒲城县,日有摹拓者,土人厌其扰,盗琢下截之半,故碑本不全。又言,古今碑刻,莫盛于关中,然细加搜访,西安府学,自《十三经》外,则有二十八种;其在属县者,有一百七十一种;在外府各县者,有九种,而宋、元诸拓亦在内矣。盖因宋向拱镇长安,拓三千馀本,民苦之,削其字;韩缜修灞桥,督工急,即磨碑石供之。罹此二厄,得全者几何?银钩铁画,多湮没而不传,是谁之咎欤?

宝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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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郡东关外有土阜,相传为王坟,莫知所自。明季有猎徒纵犬逐兔,见旁有孔穴,乘夜潜入。初觉冷气彻骨,乃投以火。良久复入,内有石床、石几,珍宝充斥。最后获一炉,翠色斑斓,形势殊古。其炉为豪家所得,置桌上,香烟自发,结成五色云,云中见白鹤飞翔,昼夜数起,真奇宝也。既而近墓居人入穴纵观,旁列短碑,云吴诸葛瑾墓。郡吏以擅毁古冢,物追入官,惟炉不知所终。

黑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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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庚寅六月,黑虹夹日,首尾垂地。失记某日。

雨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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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阳府太和县,天雨荞麦。

缚笔作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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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信录》曰:巡江都司朱士鼎,胆气绝伦。张献忠攻武昌,被获。戟手骂贼,贼断其右手,以左手染血洒贼。复去左手,弃之江滨。而士鼎不死,尚能缚笔于臂作楷书,亦一异也。

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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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东前进士王晋,登州人,观察越中。家甚裕,栋宇巍焕,服用侈丽。年老病卒,魂投莱州潍县生员刘曰瑚家为子,才堕地,四顾久之,抚膺大哭。曰瑚举家惊怪,止一子,不忍杀,因叩其故。曰:“我本王某,托生汝家,今贫若此,奈何?”随话前生事甚悉,令召其二子、一婿。曰瑚如其言,潍去登二百馀里,不三日即到。语家事,纤悉不遗,其子伏地大哭。又命召妾李氏至,问:“床下埋金五百,得无为人所窃乎?”妾言:“公亡后,即取助丧事矣。”语毕,悲不自胜。于是二子分产之半授曰瑚,两家往来如至戚。宋莱阳琬亲见其事,为予述。

春草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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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笠道人者,姓盛氏,名蕴真。幼为给谏纳言侯公第三子所聘,未及于归,纳言父子殉节,遂誓不嫁,薙发入空门。道人读书能吟咏,曾题纳言《春草堂诗》云:“谢公游眺地,春草已无根。夕巷牛羊下,空檐鸟雀喧。可怜旴眕尽,徒有简编存。泪洒西州路,何人酬一樽。”“十载重游地,孤城带落晖。西园迷旧迹,北渚长新矶。玉树人俱尽,金庭事已非。何须问短笛,独立泪沾衣。”亦可感也。

虎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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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保、顺二府多山,遭献贼乱后,烟火萧条。自春徂夏,忽群虎自山中出,约以千计,相率至郭。居人逃避,被噬者甚众。县治、学宫,俱为虎窟,数百里无人迹,南充县尤甚。

城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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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武陵候潮门,每夜闻墙垣有哭声,其音甚哀。识者曰,此城嚎也。

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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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朔,日食。既,白光黯黯,小星皆见。

女化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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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粤东新宁县文村,有妇人,其夫出外经商。数月归,妇已化为男子。因别居,后竟娶妻生子。忆前朝吾郡有莫俨臣者,娶武弁李玉孺女,定情之夕,抚摩不能入。久之,阴户忽长一肉,渐如男人。莫大惊。别居三年,因遣还母家。盖李氏具二形,初犹如处子,情兴既发,遂露男形。李翁无子,一旦,为更丈夫服,出见宾客。复纳室,生一孙。莫生有妻而无妻,李翁无子而有子。李氏始以人为夫,继又夫于人,真天地间一怪事也。

奇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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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校毕联元,偃师人,得奇疾,左股痛不可忍,呻吟累月。有僧谒门丐食,问其所苦,曰:“此肉鳗也,早治可活,今病深矣。”因刺其膝,出小蛇十馀条,如指大,僧持之去。逾数日,蛇复涌出,竟死焉。

麒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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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卯三月,陕西平定州麒麟生。是日,有五色祥光绕牛身,遂产道旁,遍体生鳞,四足有甲。地方官护送至京师,观者云集。未几死。

天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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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一日,东长安门外,辰刻陨青石一块,大如斗。

烈妇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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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大兵破两粤,武进士熊朝佐者,坚守博白县不下,为土寇所害。夫人张氏收葬毕,谓部将曰:“我夫死忠,我可不死节乎?汝等为我办后事,更筑一台生祭我,我当死节自尽。”众初以为未然,见其辞气严决,不敢违,果为筑台。张氏沐浴登其上,南面坐。诸将再拜,具豆觞,为一再举卮。复谕曰:“死是我分,不足为异,惟冀诸君子尽忠报国,勿负我夫。”语毕,遂从容自缢。

吴中墨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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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中一令,逸其名,性贪而淫。县治前民家妇,号“花冠菩萨”,色颇艳。令见而悦之,遣役通意,民不敢违,往来久,人无觉者。适诸生数人知其事,匿户外,毁门直入,灭烛乱殴。既而呼火,佯惊曰:“我师也,死罪死罪!”因请曰:“生等寒士,幸遇我师,望稍济其乏。”令曰:“此地无物,奈何?”曰:“库中物皆师物,但批数字,千金可立致也。”令窘绝,书片纸付吏。顷刻金至,剖之。不退,复请曰:“须立誓,某等方散。不然,恐有后患也。”令益窘,执笔写数字。诸生裂之,曰:“必直叙始末乃可。”时天将曙,不得已,如其言,众始散。令后竟以墨败而去。

神索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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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广田家镇,有吴甘兴霸庙,甚灵异。武进庄君冏生,典试楚省,夜泊庙侧,梦甘来访,延坐。临别,向庄索一仆一马,皆平日所爱者,梦中不得已,诺之。诘朝,仆、马俱死。

异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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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宁溧阳县产异蛇,长四五尺,名曰“蛮甲”,能隐形,尝出入人户内,不可禁。逐之者必遭眚,或善事之,贫者往往得富。予乡举房师江右邱公讳贡瀛,任濑水令,亲见之。实方书所未载。

沈翁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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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浔沈翁者,性诚朴,家贫,生四子,俱有强力,衣食不给,日求自振之策而无由。一日,长子语诸弟曰:“我侪终年为佣,所得不过数金,不若去而为盗,富可立致也。”议既定,同告翁。翁力阻之,四子意坚。乃谬为好语曰:“不为盗饥死,为盗法死,等死耳,我不可禁,但今夕须尽醉,后死无悔也。”遂出钱令市酒肉,止一孙在侧,遣往探戚,约以翌午归。夜半,翁与诸子痛饮,户至晓不启,邻人窃窥之,则五人皆七窍流血死。盖翁惧子为盗,密买砒置酒中,又虑绝嗣,因遣孙出。若翁者,可谓勇且智矣。士大夫哀翁之死,而服翁之决也,竞为诗歌以美之。

自知宿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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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邱李公嵩阳,起家乙榜,视学江南,翕然有公明之目。自知其宿世之事,才能言,便能道其前生姓刘,居邑之东关,苦心诵读,年逾壮,犹为诸生。一日偶病,行药城隅,遇旧交李某,邀之同行,随至其家。忽将刘推倒,以红纱罩之。初觉闷极,须臾而出,已不能语矣。及长,尚能记忆。与明季彭城万年少寿祺之事,颇相类焉。

萧匠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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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亭萧中素者,字芷崖,幼业匠,喜为诗,运斤之暇,吟咏不辍。其《建业怀古》云:“千门柳色近萧条,白下楼台矗绛霄。江口舳舻连铁瓮,月中弦管乱铜刁。高牙大纛将军幕,碧草黄云帝子朝。欲向雨花参半偈,片帆无计渡金焦。”虽仅能近体,且他作不甚工,然视张打油、胡钉铰,则少有间矣。

白龙吐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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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壬辰五月二十六日亭午,有五龙见浦南叶谢。其一龙飞至张泽镇,风雨晦冥,摧屋拔木,桥梁皆掀舞空中。龙长数十丈,白色,鳞爪俱见,口吐一大珠,晶莹澄澈,盘旋烟雾中,火光烛天,河水腾上。一人迫视之,为风所卷,行半里始坠。移时,龙向西南而去。按崇祯三年五月二十三日,宝坻县午后有五龙斗于空中,上下数十丈,先小后大,揭去民房二十馀间、驴二头,庄民华秋被卷去,过河掷下身死。未几,兵起。龙斗之下,杀戮最惨。见先少宰公所著《择言小草》中。

均田均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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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乡财赋之区,困于徭役。前明编审大役,有细布北运南运种种名色,赔累者不少。然大率官吏廉谨,户口丰足,虽横索,无苛派,故民犹乐于趋事。今朝大役,止有收兑,而破家亡身者十之九,盖因充役一名,计费银一千二百两,稍朴诚者其费益繁,民生惴惴,朝不保夕。当其始议,以为主户充,客户贴;大户充,小户贴。语非不善,乃富民必诡寄,而充者必穷民矣。客户或殷实而兔脱,主户反赤贫而承值矣。时无召、杜,往往厉民,可为叹息。后娄县尹东郡李复兴者,采纳舆论,力倡均田、均役之法,上司特为入告,得允所请。于是百年之弊,一朝而革。迄今乡城殷户、故宦子孙,得以各保其产、各安其生者,皆李令之力也。

种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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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庆张氏传种痘法,云已三世。其法,先收稀痘浆,贮小磁瓶,遇欲种者,录小儿生辰,焚香置几上,随将黄豆一粒,傅以药,按方位埋土中,取所贮浆染衣,衣小儿。黄豆三日萌芽,小儿头痛发热。五日豆长,儿痘亦发。十日而萎,儿痘随愈。自言必验。夫痘疹事关先天,生死预定,乃欲以人工夺之,亦巧矣哉。

橘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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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粤西太平府,距城十馀里,有大橘树,荫一二亩,蛇虺蛰其下。每霜后红实垂垂,多至数十石,人相戒不食。缙云一明经,宦游过其地,摘啖之。既而就邸,邸主人见其目赤,大骇曰:“君得无啖橘耶?勿累我!”急驱之出。少顷,遍体发肿,仆地自跃,跃不已,先脱两臂,又脱两股,化为巨蛇,入橘林而去。

栎园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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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栎园《笔记》曰:六安生员朱鹏死,无子,妻有遗腹,过期不产。鹏弟利兄所有,以为诈,诉之官。鹏母上言。妇实孕。久之不育,以为蛊疾也。共历五十六月,同姑视获,产田中。人见其久而生,谓此必昌朱氏,名之曰“应昌”,编入州志。年四十,迄无就,为齐民。

议裁提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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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松旧制,吴淞设总兵一员驻防,其馀沿海如金山卫、川沙等处,各设参戎,形势联络,海滨有警,一呼俱应,最为得策。自国朝,虑海氛飘忽,专设提督,坐镇府城。去海百馀里,分防诸弁,往来请命,缓急不能即赴。贼往往乘隙扬帆突入,屡遭劫掠。逮遣兵至,而已无及矣。况提镇衔尊势重,坐享荣华,縻兵耗饷,有害无益。兼之兵民杂处,尤属不安,百姓房屋,半成营伍。洪内院承畴议撤提督,以总兵驻吴淞,科臣亦有筹及者。何时得复旧制,使郡中士庶复睹升平之象耶?

虎邱修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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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阊宋既庭实、章素文在兹,上巳日飞笺订客,大会于虎邱阜。江浙二省及自远赴者凡二千人,吾乡与会者二十馀人。先一日,布席山顶。次夕,联巨舰数十,飞觞赋诗,歌舞达曙。翌日,各挟一小册,汇书籍贯姓名而散。真修禊以来一盛事也。吴祭酒以诗记之,云:“杨柳丝丝逼禁烟,笔床书卷五湖船。青溪胜集仍遗老,白祫高谈尽少年。笋屐莺花看士女,羽觞冠盖会神仙。茂先往事风流在,重过兰亭意惘然。”

秦省雨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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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六日及二十一日,陕西省城大风霾,雨雹复作,雹大如鸡卵,鸦鹊纷纷堕地,顷刻堆积。

蚩尤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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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晦,漏二下,东西各有白气,光芒相射,长丈许,数刻而灭。曰此蚩尤旗也。

巨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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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闰六月,上海人饮牛春申浦,忽见浦中两鬣,高三四丈,乘潮而至,啮牛足入水。众力救,牛得无恙,股间啮痕大三寸许。访之鱼人,曰此巨鲇也。

犬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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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东一妇,性淫荡,夫往戍所,经年不归。家畜一犬,黠甚,妇每置于怀,因与之接。犬与人道无异,而健捷善嬲戏,能昼夜不息,绝爱之。未几遂孕,弥月一产三犬。地方以为妖,闻于官,细鞫,始得其实。


补遗

狐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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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御史某,北直长垣人。尝差往某处,日将暮,仆从前觅馆舍,独骑一马行。忽睹一妇人步马前,缟衣绣裳。崔心动,妇忽回顾,姿态妖艳,目挑心许,以行人踵至,不及款语,遂策骑赴驿。竟夕不寐。事毕覆命,一夕独坐,闻叩户声,启视,则前所见妇人也。讯其何来,曰:“知君见思,特来相就耳。”心颇疑惧,而悦其色,因留与狎。妇肌理莹滑,言词慧利,笑语横陈,曲尽衽席之妙。叩以姓氏,曰:“久当自知,今幸邂逅,永侍箕帚可耳。”居数月,颜色顿减,家人劝令速遣。崔亦疑踪迹莫考,乃缓辞之。妇怒,变作夜叉状,朱发靛面。惊仆,逾时始苏,则妇在侧,宛然如旧。因好语曰:“与君恩义甚深,无听人言,顿生异念。倘复见拒,恐身命亦难保也。”骇极,不敢复言。未几,巡两越,舟次广陵,妇坚不肯渡江。力挽之,复现前形,乃告病回籍。久之,视鹾淮上,妇亦从赴任。妻妾既不敢同寝处,凡事受制,郁郁不得志卒,妇遂隐不见。识者谓,江南无野狐,此妇盖狐精也。夫妖由人兴,苟秉正直,即处微贱,邪岂能干?乃俨列绣衣,顾终其身为淫兽所侮,赍恨而没,此其人亦大概可见矣。

玉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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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庭之阳,一民家门枕巨石,相传已数世。忽有望气者谓曰:“是中有物,愿以三十金易之。”民以为奇货,姑索三百金。其人慨然曰:“诺,我归取金,必留以待我!”民大喜过望,恐为人所窃,率妻子掘置密室中。至期,其人果至,抚膺叹息。惊问故,曰:“此石中有玉蟹,殆千岁物,乃日月之精、雨露之气相结而成,饵以水谷可活,实希世之宝。今置室中久,形具而神已槁,无所用之矣。”剖之,果得一石,宛然蟹也,但勿能动耳,货之犹获数十缗。

妖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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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有妖人,群行于市,呼人姓名,有误应及回顾者,即觉昏迷,随之去。引至僻处,搜剔囊橐,甚或挤之于水,罹害者众。事发被获,悉寘之法,乃止。

蜈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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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塘张氏墓,林木蓊郁,有蜈蚣二,长丈馀,足皆数寸,夏月悬树间,若曳疋练。夏公允彝尝言,宦闽时,被檄至海滨,见一物形如车轮,螯若巨斧,当道而立。众聚击之,熟视乃蟹也,烹之,得数十人馔。乃知海鱼吞舟,巴蛇食象,无足怪者。《海内经》云:海中有千里蟹。《玄中记》云:北海之中,蟹之大,举螯如山,身故在水。然则此蟹又不足言矣。

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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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牡丹种类繁多,《洛阳》、《陈州》、《天彭》诸谱,载之甚详。近有予族人某,颇好事,以重价买得一本,如世之所谓“玉楼春”者,微带紫色,上缀碧瓣,高出半寸许,迎风款款,宛如飞蝶,名曰“蝶穿牡丹”,盖异种也。初植时作花八九朵,次年减其半,又次年并其本不存矣。天下之物,贱者易茂,贵者难成,大抵如此矣。

河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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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决金龙口,役夫数千,縻费以万计,编柳为牛,大数十围,实以土石,沉于河,阅岁功始就。尝考汉建始中,河决馆陶,犍为王延世取竹落,长四丈,大九围,盛以石,两船夹而下之,三十六日河堤成。其难易固有悬绝者。

鳝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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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润州一渔人,夜泊江渚,见一黄衣女子,年可十三四,头绾双髻,从芦苇中出,就人乞食。食已即去,每夕如此。怪而迹之,见一鳝长五尺许,金色,目如丹砂,首有肉角,见人跃入江而没。

毗陵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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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毗陵吴氏,名家女,十七通诗书,姿态艳丽,约婚某氏。闻其夫不慧,常私恨之。一日出游,邂逅娄江王生,一见相悦,遣婢通意,婉娈尼寺中。往来半载,渐有觉者,于是挂帆而遁。夫家鸣于官,迹之,获于旅邸。氏不愿别适,愁容瘁服,亲自供状。郡守览而异之,断还聘金,听归王生。其供词一日传遍人口,今录于此:“贱妾生从桂苑,长自兰闺。罗敷总发之年,弄玉初笄之岁。无情无意,何怨何伤。祸因踏春南陌,随喜东禅。有太仓王生者,援琴而挑,心漫传于流水;投梭难拒,佩乍解于江皋。始托红叶以通词,终藉绿衣而申约。迎风和韵,竟成鄂渚之媒;对月调弦,遂荐巫山之梦。抱锦衾于萧寺,绾翠带于西厢。园中栀子,未喻同心;池上鸳鸯,羞夸比翼。于是贱妾踵西施之约,王生驾范蠡之舟。何图风波顿起,云雨惊飞。王子义造成口剑腹刀,杨介仁织就罗钳吉网。白面书生,指为吒利;红颜女子,认作梁清。命之不犹,夫复何恨!昔卓氏缟素而赴相如,汉皇勿罪;红拂紫衣而奔李靖,杨帅勿追。伏祈将奴断配王生,了却三生业债,完此一段良缘。勿令重瞳之配,伏剑军前;应怜季伦之姬,捐躯楼下。”两家父母深耻之,而吴下相传,诧为奇事。

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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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鄱阳湖有大木,乘风鼓浪,昂首掀舞,远望如龙,一月数见,土人呼为“木龙”,犯之者能覆舟,有祷辄应。粮艘骈集,皆虔祀之。中有十馀艘笑其妄,扬帆先行,至中流,忽遇木龙撞击,一时俱沉,救援不及。洞庭有楠木大王,想即此类。

先府君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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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关民昌留者,负人钱,岁暮逼迫,无可为计,卖妻五十金以偿。临别,道经予舍,携手痛哭。先君仲隆府君,适送客见之,叩其故,以实告。呼之入,即如数与之,曰:“以此偿逋。”复赠五金,曰:“汝夫妇可将此度岁,无生他意。”留与妻泣谢而去。至是,忽有衣绣衣、乘四人舆者,求见府君,叩头伏地,大哭,扶之不肯起,熟视乃留也。数年前入海岛为寇,来降,授总兵职衔矣。馈送颇如礼,府君笑而却之。

巨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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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泖滨人樵于野,见一古冢颓坏,俯窥,内伏巨蛛,形如箕,因举梃奋击,腹破,获一珠,大类龙眼,夜置暗室,光明达曙。一富翁以谷数斛易去,后不知所之。

地理不足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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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中一绅,隐其名。宦归,家钜富,颇恃势横行,择地葬亲,久而始得。不数年身死,子弟俱不肖,家中落,地竟无验。尝记吾吴昔有萧生者,精青囊术,为富家择地,足迹几遍山谷,竟无吉壤,因题一诗于斋壁曰:“行尽前山与后山,寻龙不见又空还。想因此去无多路,只在灵台方寸间。”今人动称难于觅地,读此可以醒矣。

冒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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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俗最喜联谱,如张姓极繁,必合为一族,不问良贱。此风今盛行,不独江南矣。然有大可笑者:吴门某,耻厥祖寒微,冒一远年词林为高祖。词林向绝嗣,并族中无一人,以为此独得之秘,遂自高祖以下皆私名号,刻单传观,以示可信。将本生一笔抹去,世禄自命,居之不疑。或诮之曰:“先人白屋,一旦化为朱门,荣则荣矣,然置祖宗于何地乎?”可发一噱。

谭辂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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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氏凤翼《谭辂》曰:“凡人兄弟叔侄间有登科甲者,亦足为家庆。乃有生忌心者,宁冒认同姓贵人为宗,攀援异姓贵人为戚。”斯言也,其殆有所感而发乎?然以予所见,不独忌也,而且加谤焉;不独谤也,而且欲下石焉。百计诋诬,惟恐其胜己,而于受者初无所损也。谁无同气?而忍至此,可为三叹也。

佣工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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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庭席氏张巨肆于松闵镇,一佣性谨,虔事三元,日夕靡间。一日,索佣值,欲弃家焚修,因具舟送归。渡泖,舟子利其所有,缚手足,絷以铁猫,沉之于水。日暮,忽大雷电,席氏中庭堕一布囊,上□铁猫,启囊则佣工也,见者大骇。久之,佣苏,具道其故。阅数日,舟子来索值,佣携饮食出劳之。叩头请死,金尚宛然。众欲闻于官,佣力止乃已。

天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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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癸巳二月,襄阳人见天门开,光明洞照,有黄旗二,长各数丈,自上属下,从空飘,隐隐有二十馀字,至暮始灭。

慎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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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海内初安,边疆底定,上留心刑狱,谕刑官曰:“国家不得已用刑,必情罪允当,斯受者无怨,不可任喜怒为轻重也。今问刑衙门,恐以情面生疑,护庇为咎,往往故入,作自全之计。朕一日万几,虑不及致详,死者不能复生,咎将谁归?夫为盗之民,犹许自首,叛逆之众,广示招徕,而况有职朝臣、无知赤子,即或罹罪,尚不忍杀,岂得陷以刻深,致滋冤滥?自后务详审真情,引用本律,一切钩索罗织,俱宜痛革。与尔诸臣,共期刑措。”大哉王言,好生之德,真可媲美尧舜矣。

蒸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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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淮南北旱荒,禾稼悉枯,三时已过,惟荞麦尚可莳,人争市其种。泰州一富家积麦甚多,市于邵伯镇,获利颇厚。复载以来,增价发卖。忽阴云四合,雷电震击,其人立毙,所载之麦,飘播四野。仆震死复苏,询其由,云主家积此麦二百馀石,虑不得善价,从而蒸之,一以期数增而利厚,一以期其不出,更载馀者以市,皆熟麦也。故有此报。

棺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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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东昌化县周生,性旷达,母丧治槥,并自治其一,置室中。一夕,梦其祖坐堂上,召语之曰:“此棺已付汝子矣。”未几,酷暑中子暴死,仓猝移用。周后赴岭峤作幕,卒于道,竟不获敛。《耳谭》记鄂城一叟,壮岁制棺,常梦绯衣少年卧其内。后高苏门先生宦楚,暴卒,诸司强以百金购之。叟曰:“民不敢辞,但愿一观高公耳。”及入,俨然梦中所见,乃知一棺亦有定数。与此事颇类,陈进士秉谦为余道。


再补遗

神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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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州馀姚县有神灯,春夏之交始见,东郊岳庙为最盛,游人凭高俯眺,初见一二点,冉冉从庙出,已而渐稠密,百千成群,熠熠往来。或见灯聚处,使人趋视,则无有,其人回视故处,或反有之。出没变化,不可纪极,自初更,至钟鸣则灭。俞进士璘约予往游,竟未果也。《草木子》曰,神灯,名山之大者,往往而有。如峨嵋县峨嵋山、成都圣灯山、简州天光观、衡山圣灯岩、匡庐神灯岩、明州天童山、高丽太白山,皆有之。

分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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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府李正华,议分华亭之半为娄县。正华患逋赋山积,委罪无从,谋立官以分咎,于是力请抚军,分华之半为娄。至顺治十二年,始得请。自分县之后,凡学宫衙署、官吏廪饩,势不得不增,而游手无赖,投充胥役,弊端愈繁,民生骚然,而积逋如故,其贻害有不可胜言者。正华初未审究利弊,博采舆论,徒恃臆妄行,而上官误信,我郡诸君子,又不起而力争之。吁,可慨也!后言路屡陈应照旧制合并为一,竟不可得。正华之罪,可胜擢发哉。

海寇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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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六日,海寇深入春申浦,围闵行镇,抢劫一空。郡城及各村落,皆纷纷惊窜。既而乘潮挂帆而去,出入自如。官兵数十,仅骑马遥望,侦其已去,弯弓鼓噪而已。

塔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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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郡西关外有曹姓者,工医术。晓起开户,见大门有塔影倒挂其上,盖西塔影也,莫解其故。如是十馀年,积赀至数千金,后忽不见,家遂中落。尝见《狯园记》,海虞城东塔,落十五里外水中,天晴,倒影九层,历历可数。又一僧房内小屋,窗中隙光射壁,宛然见小塔。天下事,有不可以理测者。《辍耕录》亦载此异。

兵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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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山东胶州兵变,总兵海时行自称新兴王,破数县,四出劫掠,官军讨擒之。

神索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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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学士荃,字绎堂,壬辰殿试第三人,清修好士,尤工书法。西关戚家巷,有五通庙最灵。一夕,庙左一士,梦神来谒曰:“某欲得沈公一扁额,烦君为我致之。”士素不识沈,沈之客计生南阳,居相近,往告之,为代书,悬祠中。夜半,复见梦曰:“某自求沈公真迹耳,计生赝笔,何足贵乎?可为我易之。”士惊寤,投刺谒沈,具语其故。异而与之。是夕,复梦神来谢。学士名位显赫,神盖预知之矣。

昌国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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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舟山,宋元旧设昌国县,四面环海,属定海,城止四五里。有十八大嶴,山田水田,计四万馀亩,人民朴略,畜养繁茂,地擅鱼盐竹木之利。明初,汤国公巡视沿海,创建城堡。崇明特设县,昌国正宜设县,以资防守,乃独废之,致贼屯聚,不知何故?海寇方殷,当事者所宜熟筹也。

寒穴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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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庄漫录》载,华亭县有寒穴泉,与惠山泉味同,邑人鲜知者。王荆公有诗云:“神震冽冰霜,高穴雪与平。空山渟千秋,不出呜咽声。山风吹重寒,山月相与清。北客不到此,如何洗烦醒。”宋华亭属秀州,不知此泉在何山中,惜不可考。

贪横之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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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缙绅之裔,流为奴隶,虽曰子孙不肖,然似属冥报。华亭有聂某者,鬻身于朱会元锦。朱夫人晓妆,聂妻陆氏持镜旁侍,泫然出涕,镜堕地而碎。朱叱曰:“我登巍科,汝得为奴,幸矣,有何不足,而若有不豫色耶?”陆泣谢曰:“非敢然也,氏父与翁,俱叨甲榜,曾祖亦会元,以此伤心,不觉泪下耳。”细叩,始知为陆文定公之孙、进士庆衍女,而聂吏部慎行之媳也。大惊,亟遣归。吏部贪狠,为害乡里,以恶疾死,未二十年,诸子非死亡则沦落不偶,天之报施,益信不爽。

鬼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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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生雪芳,老儒也,家贫,寓横云之萧寺。一日薄暮,独步林麓间,见一客幅巾袍,揖生坐石上,相与议论古今,吐词清雅。谓曰:“闻君善诗,仆偶得一绝,愿奉闻,可乎?”遂朗吟曰:“山花不复春,涧雾滴如雨。寂寞青松根,鸟啼墓门树。”生惊起曰:“何乃似鬼语耶?”回顾忽不见,怅然而返。

王襄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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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王襄敏公以旗,家旧京聚宝门外,屋宇朴陋。及官都宪,有劝其买徐氏大宅者。公往看,随报罢。或问其故,公曰:“此府第也,门堂广大,必常得青衣数人守之。我一老书生,安用此为?况儿辈乎?”竟老旧宅中。呜呼,公之识见过人远矣。士大夫苟读书守礼,当以王公为法。

阴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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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丹之说,最为误人,王长生《真人口诀》曰:“不敢为主而为客,慎莫从高自投掷。侧身内想闭诸隙,正展重壶兼偃脊。四合五合道乃融,翕精吐炁微将通。袅袅灵柯不复空,徐徐玉垒补前功。沂流百脉填血脑,夫妇俱仙得此道。”其解详《云笈七签》六十四卷中。又经曰:“欲求此生寿无极,阴户初开别消息。”然知者以之续命,不知者以之丧生。今之术士,借此欺世,还精补脑,百无一人,殒身绝嗣,后悔莫及,可不戒哉!余曾有诗云:“素女纤腰托紫晨,纷纷吐翕恐难真。灵柯玉垒传遗诀,莫把阴丹误后人。”读之可以悚然悟矣。

续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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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陵吴氏名湘,字漱玉,年十六七,姿态艳丽。早有风流放诞之目,为某妾,佣奴其夫,邂逅唐生,遂越礼焉。某讼之郡守,守命赋“枷词”,有“最新闻,风流刺史,独桌宴红裙”之句。守大称善,判归唐。未几,唐死于兵,湘被掳,后宛转归清河氏。时逾四旬,艳如旧,宠之专房,竟至丧生。所著有《续香草》,大抵皆绮丽之语。其悼亡云:“一自修文赴玉楼,苦无青鸟渡瀛洲。看花曾恋千金黛,倚槛曾添半臂韝。醉掩绮疏魂梦断,吟残幽阁粉香愁。怜君不及多情月,伴我盈盈到白头。”临风怀旧,情绪堪怜,但不知所悼者为何人耳。

传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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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世习《尚书》,宗人之举于乡者,皆壁经也。再传而后,族姓益繁,亦有分授各经者,然三百年来,科第不绝,竟无一人以他经获售,亦一异也。

削须偿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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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郡顾正心者,字青宇,父官少宰。正心善心计,多智数,家业日大。捐银十万四千馀两,置义田四万八百馀亩,合郡皆食其德,前朝义之,命永复其家。再传以后,家渐落,至曾孙名威明者,已粥不给矣。时朝廷忽下所司,尽还其产。顾以窭人,骤拥富厚,豪兴顿发,广交匪类。性喜博,又酷好梨园,聘四方轻薄子,演临川《牡丹亭记》。有一年少,应剃髭髯,装杜丽娘,进曰:“俗语去须一茎,偿米七石。倘勿吝,乃可从命。”顾拊掌笑曰:“此细事耳。”即令一青衣从旁细数,计削须四十三茎,立取白粲三百石送其家。诸人互相怂恿,益为豪举,所费不赀。不四五年,以逋赋为县官所拘,缢死于狱,而所谓五万亩者,亦竟不可考矣。

不喜见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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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予性迂拙,颇不喜见俗人,偶遇,便褰裳去之,以此每与世迕。然如阮宣子辈,古亦往往有之,不独余也。昔人云:“无求莫问朝廷事,有耻难交市井人。”斯言也,殆余之知己乎?

鹳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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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前有虬松一株,乃先君子手植也。枝干扶疏,亭亭如盖,予每趺坐其下,盘桓不能去。忽有双鹳,结巢其巅。数日后,雄被弹死,其雌孑然独处,予朝夕遣人护视之。一日,向余踯躅哀鸣,似将言别者。明晨起视之,已死矣。因瘗之松下,积土为坟,人皆呼为“义鹳冢”云。

白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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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人燕客,一人傍立,高唱举杯、举箸,及茶点之类,甚觉聒耳。然赵宋之时即有之,谓之“白席”,见《老学庵笔记》。

乳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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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予偶客濑水,买市间乳饼供早膳。方食顷,适同年黄君至,谓曰:“此不可食,宜急覆于地!”叩其故,曰:“土人取朽草布阴温处,日以秽物渍之,久之生虫,蠕蠕然渐大如蛹,形状可畏,压其汁以充乳,售与过客,非真牛乳也。”予闻不觉呕哕,几至委顿。后阅张氏《白獭髓》,载广中韶阳,有种乳田者,先掘地窖,以粉铺于内,取草盖之,壅以粪壤,俟粉化成蛹,作汁,汁蒸成乳食之。此系恶俗,不知江左何以传此法也。客游者不可以不知。

方氏杂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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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城方氏曰:人宁可以不食,而不可以不学。不食则死,死则已;不学而生,则入于禽兽。古人所谓皋夔稷契,何书可读?彼愚忠愚孝,独何人欤?况学而入于禽兽者,又不少也。

五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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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庭两山之胜,余神往已久。适于孟冬,有山中友人见招,欣然鼓枻。抵湖口,忽风浪大作,三昼夜不息,于是辍棹而返。洞庭古名震泽,又曰具区,曰笠泽。其谓之五湖者,按志,因东通松江,南通霅溪,西通荆溪,北通滆湖,东又连韭溪,故名。又云,中为菱湖,北为莫湖,东逼胥湖,长山之东曰游湖,通晋陵境者曰贡湖。其名不同,然总一太湖,即范蠡泛舟处也。予初拟登缥缈之峰,憩林屋之馆,探洞天之轶事,访甪里之故居,而兹又不可得矣。因口占一绝云:“白雁横空木叶飞,峭帆西去访灵威。那知咫尺三山路,万顷风涛辍棹归。”《荆州记》言,君山上有道,通吴之包山,故太湖亦有洞庭,下潜通君山。吴楚相去颇远,不知其果否也。

姓名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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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仓颉姓侯,名刚,见古篆文。许由字武仲,见《庄子释文》。伯夷名允,字公信。叔齐名智,字公达,见《论语疏》。仲雍字熙哉,见《史记注》。老子初生名玄禄,见《玄妙内篇》。孟子父名激公宜,母仉氏,见《瓦釜漫记》。介子推姓王,名光,见方氏《通雅》。孙叔敖名饶,百里奚字百井,鬼谷子姓王,名□,文翁名党,杂见诸书。汉太公名煓,字执嘉,见《帝王世本》。易牙名亚,见孔颖达疏。伯乐姓孙,名阳,见《庄子疏》。陈仲子字子终,见《高士传》。伏生名胜,见西汉碑。壶关三老姓令狐,名茂,见荀悦《汉纪》。李筌字达观,见《神仙感遇传》。关云长本字长生,见《三国志》。失马塞翁姓李,见高允诗序。武陵渔人姓黄,名道真,见《三洞群仙录》。赤壁吹洞箫客,乃绵竹道士杨世昌,见吴匏庵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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