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三冈识略
卷九
卷十 

上元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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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子元旦丁卯,逆计岁一百八十,三元周而复始,为上元甲子。有上书者,以为重起上元,累朝难遘,请循古帝王改元、封禅、巡狩诸大典,以答天庥。

请减浮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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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黄门辰旦,性爽,敢直言,曾尹上海,稔知松郡利弊,上章请减浮粮,以均国课。其言曰:“苏、松赋额独重,乃故明之弊政。各直省全征者多,而苏、松两郡则数百年来必不能无欠者,此非尽有司之拙、百姓之顽,盖力不逮也。其风俗喜炫繁华,然仅在城市十馀里之间,此外啼饥号寒,与硗瘠之区实无以异,故屡加重创,积逋如故,竟何补于国哉?今幸逢圣世,千载一时,请查嘉、湖、常、镇四府之额,按其最重者,为苏、松之赋;即不然,亦请从稍减。减一分,则民免一分之困矣。”黄门后复恳切面陈,上为霁颜。惜乎竟未之行也。

于公遗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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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十八日,两江总制于公成龙,先一夕觉体中微有不适,晨兴,坐内堂判决数事。少顷,瞑目不语,额有紫光,遂端坐而逝,年六十有八。两司以公独身在任,共入内寝,检遗囊为棺殓计,见一榻萧然,衾帏俱极敝陋,笥中存白金三两、旧衣数件,馀仅青蚨二千、粟米五六斗而已,叹息堕泪而出,百姓为之罢市。公性廉洁,刚直不阿,居官孜孜以爱民为念。其所施设有不便于民者,随即改去。俭于自奉,不为妻子计,恶衣粗食,安之若素。其刻苦自励,真有极贫人所不能忍者。及捐馆,远近奔赴,哭声如雷,昼夜不绝。虽屡遭诬蔑,上信之弥笃,以为廉吏第一,故谗谤不入。殁后,思之不置,赐祭葬,谥“清端”。士民复立祠于清凉山,岁时祭之。今人生前豪横,惟恐不及,盖棺论定,为世诟詈。若公者,真旷世一见也哉。

杨董冤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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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闽人杨富,旧从海中投诚,授南瑞总兵。当靖藩之变乱也,富麾下将卒,调拨略尽,颇有怨言,然反形未露也。制府董公卫国言其必反,遂乘其不备,遣兵攻之。富率家丁三百馀人溃围走,追灭之。至是改楚督,初莅任,忽见富由中门而入,仆从拥卫甚众,横戈跃马,直前刺之。惊起,问左右,悉无所睹。急返内,见富随入,挥拳怒骂,索命甚迫。即日延黄冠,结坛祈解。俄闻空中呼号声,如被搏击者,则气绝矣。夫富谋叛本朝,诚为可诛,然尚在疑似之间,乃死后率能报复,富亦厉鬼也哉。杜茶村为予说。

张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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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真人继宗,天师立十四代孙也。自苏至松,驺从赫奕,愚民聚观,填塞衢巷。绅士寡识者,亦趋迎陪侍。其人年甫弱冠,茫无知识。每准一词,纳银十二两;书一符,偿三金。其徒皆市井无赖,共相附和,肆为奸诈,获金数千。远近被鬼祟者,闻其来,皆斋沐三日,激切祈请,叩头待命。但批发文书房登号,谩云归府行文,仰城隍神查报而已。毫无一验,识者笑之。临行,诸受绐者簇绕骂詈,欲索还原金,乘夜兼程而去。真人自宋徽宗时,虚靖先生道法大行,后其术渐衰,饮食男女,与平民无异。乃历代以来,靡所变革,至与衍圣并崇。即英君察相,从无议及此者,殊不可晓也。按隆庆改元,有言路请削其爵,降为提点,至万历初年,夤缘复续旧封。惜忘言者姓名。

东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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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二十八日辛卯,上东巡。十月初八日庚子,驾幸岱宗,不拜,随下山。十六日戊申,渡河。二十一日癸丑,过高邮。二十二日甲寅,至广陵,游琼花馆。二十三日乙卯,驾八桨船,幸金山。二十四日丙辰,至铁瓮城,幸竹林寺。二十六日戊午,抵吴阊,游瑞光寺,登虎邱。是日,太皇太后遣官促驾归,即日回銮。二十八日庚申,乘马看惠山。二十九日辛酉,抵长巷,宿村舍。十一月朔壬戌,午刻驻江宁府,幸雨花台,登报国寺塔顶,垂长索量塔,高三十三丈。初二日癸亥,谕太常寺备祭礼,谒明太祖陵。上亲奠,三跪三叩首,诸臣三跪九叩首。谕地方官,俾守陵人役用心防护,春秋二祭,须极严洁。礼毕,往忠臣庙、国子监一带,登观象台。初五日丙寅,幸燕子矶,登舟出大江。北行,看黄河决口。经过地方,应征丁银,悉行蠲免。予有纪事诗云:“遥望銮舆警九衢,徂徕岳岱路盘纡。龙旗十丈穿林度,虎旅千群夹道趋。河伯羾琛随后队,山神负弩效前驱。侍臣莫献东巡颂,玉牒金绳事有无。”

姓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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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汉书》载,以“姓”为姓者,有姓伟;以“姓”为名者,有射姓。

读书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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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闽人张远,字超然,能诗古文,有《读书帐记》,曰:“去岁武陵回,制罗帐一,轻薄如蝉翼,自外视内,发须可鉴。每当夏夜秋宵,置烛于外,手持一卷,卧而阅之,蚊蚋钻窥,终莫能入。烛尽火灭,清风徐来,则颓然而寐。中宵梦醒,明月透光,纤毫毕呈。虽欲自惰其形骸,不可得也。”

禽耻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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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谢某,为井陉令。有鹤巢其树颠,育二卵,为童子所窃,鹤飞鸣不已。谢知之,饬还。卵已破,因取二鹅卵代焉。久之,伏得雏,乃鹅也。雄啄其雌,雌伏不敢动,雄怒扬去。须臾,偕群鹤来,向雌哓哓,若声其罪者。雌引颈悬树死。夫鹤微物,犹耻抱他人子,今人动取他人之子以乱其宗,真此禽之不若也。

太极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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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称缅铃,为妇人所御。据彼处土人云,缅人觅鹏精,裹以小金,丸如绿豆大。男子微割其势,纳铃于中,旋复长合,终其身弗复出矣。一名太极丸。鹏性最淫,遇牝即合,遗精于地,收之为铃,得暖则跳跃不止,盖气所感也。土人求之,亦不易得。今世所传,大如龙眼,俱系赝作,聊以欺人耳。见《日南杂记》。

雅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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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毗陵董侍御文骥,性疏脱,论文作字,终日相对,无一俗语。年尚壮,即弃官归。遇事冲口即发,里人多憎之。一日,久旱祈雨,群僚及乡绅毕集,侍御大言曰:“今日必无雨。明日乡绅不出来,雨当立至矣。”众叩其故,答曰:“天旱求雨,乡绅求晴(假作情)故也。”众座大噱。

革淫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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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江抚汤公斌,拘苏州上方山僧人,责问何故诱妇女入寺烧香。即锁僧前去,将五通神像抛入太湖中。随具疏,以为“吴郡风俗淫靡,男子唱曲赌牌,妇人靓妆艳服,或聚会赛神,或联袂僧院。越礼诲淫,莫此为甚。而淫祠一事,尤为可恨。有所谓五通、五显、刘猛将、五方贤圣等名号,皆荒诞不经。愚夫愚妇,为其所惑,牢不可破,笙歌酒醴,昼夜不绝,男女杂处,奔走如鹜。妇女如有姿色者,偶犯寒热之症,恍惚梦与神通,往往羸瘵而死。圣明在上,岂容此淫昏之鬼肆行无忌乎?臣已收取妖像,土偶者投之深湖,木偶者付之烈炬。檄行有司,凡如此类,尽数查毁。其房屋木料,拆备修学宫、城垣之用。民始而骇,继而疑,皆为臣危之。数月以来,绝无他异,始悟往日之非。然妖邪巫觋,臣去之后,必造怪诞之说,更议兴复。请敕严禁,庶人心正而风俗淳矣。”奉旨:“各直省淫祠滥祀,惑众诬民,有关风化,著勒碑永禁。”数百年恶俗,一朝而革,汤公此一举,直不愧狄公矣。公起家进士,端方恺悌,律己甚严,故受知于上,擢抚我吴。入为卿长,百姓阴被其德。但过于仁慈,访获衙蠹,不甚创惩,旋即释归,归而诈害良善,其横愈甚,殆廉静有馀,而明断不足者欤?

鬼居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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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村记事》曰:青浦人苏甲,居金家桥,宅邻古墓,偶去之,筑室其上。落成之日,觉腹中胀闷,忽闻人声,或大或小,如数人聚语。甲大惊,问之旁人,不闻也。徐听之,声益大,谓:“吾辈宅已坏,苦无居,居若腹中耳。”遂闻其家长指挥家人,安顿甚悉。复闻众请于家长曰:“我曹出入,由前门抑后门耶?”家长曰:“昼则前,夜则后。”前谓口,后谓馀窍也。已而有一人出,口忽自张,其由后也亦然。少顷,闻腹中曰:“某归矣。”夜或为男女事,无异人间,昼夜喧聒甚至。一日,觉鬼都出,遂闭口不言,亦不食。鬼不得入,则啮其耳,痛彻心骨,不得已,张口延之。俄闻腹中大笑曰:“主人耳中有异味,不可不尝也。”如是形益槁,家亦日贫。或教之诵经及佛号,腹中相应亦然,莫可如何。如是四年,仅存皮骨,居亦别售。鬼因曰:“汝困矣,我辈将谋他往。然须一醉始去。”甲大喜,急具酒食。祭毕,遂寂然,病良已,数年后方死。土人无不知者。

打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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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二十五年丙寅正月十七日,驾幸佛王寺,看喇嘛僧演打鬼法。

一宅两文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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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祖居之西有大宅,系唐文恪文献公之旧居。唐裔式微,辗转他售,易数主,往往以不吉徙去。至本朝,沈绎堂学士筌买居之。学士殁后,亦谥文恪。一宅前后数十年有两文恪公,亦异事也。

资治通鉴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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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末□城严衍,好古之士也,著《资治通鉴补》四百馀卷,门人谈允厚助成之。自言积三十年苦心,夏以油纸藉臂而书,汗流自顶至踵,不暇息肩;冬则砚冰未融,必火烘日暴而书之,未尝暂辍也。又云:“此书未就,忧在难成;此书既成,忧在难守。子孙贤不肖未可知,一难;兵戈水火之未易防,二难;有力者借观,以致遗缺,三难。”近朝廷购求异书,辇上一钜公欲得之,其子遍谒士大夫,祈录一副本,浼予为序,因得纵观,信为有功于涑水氏者,但卷帙浩大,倘有好事君子共襄美事,真艺林一佳话也。

白衣送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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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人衣冠,喜用缟素,首戴麻巾,足穿红履,疑吉疑凶,士大夫家居,往往如此。尤可讶者,闺女出阁,绣舆前行,送者或全身缟素,以白布系首,毫不为怪。亦风俗之一异也。

小牯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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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暹罗国遣使纳贡,泊舟于金陵之水西门。中有小牯牛一,重二斤六两,毛角光润,行步便捷,以小金练穿其鼻端,系于几上。遭舟中火发,诸贡物及金叶表文悉毁。有周生渭者,游白门,云目击之,独深惜此牛,为赋一绝曰:“大物暹罗缩一拳,水牛忽作火牛燃。若教书案轻蹄走,助我躬耕熟砚田。”

生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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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弁荥阳氏,自京口徙松,觅居间。有女名红瓶者,年才及笄,色甚艳,女工之外,兼通文墨,已许配某氏。其夫不彗,女颇以为恨。一日,窥见邻人冯生颜色姣好,举动风雅,相与目成,遂私谐缱绻。将半载矣,父母知之,严为之禁。红瓶因感疾,终日卧床,不饮不食者垂两月。其魂每夜直造冯榻,绸缪欢好,与生人无异,但不能语耳,临晓则卧病如故,百药罔效。适有道士携瓢过门,延入室,备告以故。道士纵目细观,曰:“此女之生魂结想而致,故为此怪,我能活之。”因出药数丸,并书符烧入汤中,令女饮之,病良已。闻此女今尚无恙。

种子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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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功名嗣续,迟速有无,俱有一定之数,无者不可强而为有,迟者不可强而为速也。今见有无子者,不能修德行善,以挽回天意,往往以药石助之。聚诸热毒之品,毫无补救,反致伤生。予于士大夫中,目击数人,酿为痈疽,莫不溃肠穴肋,惨不忍言,而世犹不之悟,亦足悲矣。先文敏公曾获异方,不特奇验,且药皆有益无损,并其与友人书,附识于此:“海上瞿公,有药酒秘方。瞿为海澄令,曾拔敝同年温用庭于童子科。温视鹾浙省,念未有以报知己。时有歙商,拟重辟,托瞿居间,数敦促之入会城。瞿足痹,不能行。商以药酒饮之,四日辄不假笻竹,步履如旧。神其方,愿报予千金之酬。获之,大有验。翁今九十二,神气勃勃,视听饮啖如壮夫。有陈太仆者,以二百金为寿,请其方,瞿弗许,语陈云:‘公若得此方,便不死矣。’盖陈曾与瞿有睚眦故也,人传以为笑。”先文敏遍求长生久视之术,至老不倦,乃其言如此。予四十无子,觅此方,数年始得之,连养数子。以之赠人,无不效者。特录于左,以公诸天下。慎毋信庸医之说,徒自戕其生为也。

  牛羊肾一具。沙苑蒺藜四两,隔纸微炒。淫羊藿四两,用铜刀去边毛。桂圆肉四两。仙茅四两,要真者。薏苡仁四两。用滴花烧酒二十斤,浸至七日,随量饮之。种子延龄,更兼乌须发,其效甚速。

劫妻得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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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下劫婚之说,乃风俗之最恶者。凡已通媒妁,而女家或有他意,故为迟留,则乘夜劫去。浦东一小姓,结婚已久,兄嫂多方需索,姑甚恨之,遂与夫家通谋,订期内应。夫偶以他故爽约,其兄亦他适。一夕,嫂坚欲与姑易榻,姑不能违,盖因姑卧室稍近外,嫂向与某僧奸,密约赴会故也。僧至,解衣登床,嫂入盥洗,而劫亲者亦以是刻至,排闼直入。僧窘迫不知所为,取被自覆其体。众呼噪劫之去。将渡浦,其夫出酒食,欲与压惊,去被,乃一少年僧也。遽起,跃入浦而死。

捐纳岁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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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掌科绅上言:“教职一途,皆由岁贡选择。其廪生出身者无论矣,乃有以白丁而捐生员,旋复援例者,行谊未为端谨,诗书未必通晓,而俨然师席,顾使黄发老儒,拜跪执弟子之礼。秉铎明伦之地,岂容此等滥及耶?乞停其以教职录用,庶师儒尊而学校重矣。”掌科之言,可谓切而当矣。

画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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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有持画龙一帧,长丈馀、阔五六尺,求钱十万缗。张之于壁,远视云雾滃然,爪牙蜿蜒可畏,小儿见之,皆惊啼而走。据称,系崔白真迹。展玩良久,家贫无从得钱,留信宿,卷而还之。按画记载,崔白,宋人。然款识模糊,莫可详考。索予作歌,因细书其旁云:“群龙潜奫沄,游戏紫霄里。何来金翅鸟,飞入龙宫啖龙子。惟有雪山顶上阿耨池,神力撑拏蟠不起。欻然跃出千岩外,牙爪蚴蟉吐光怪。尾拖百丈翻寒涛,雾暗风腥雨澎湃。何年写向雪色藤,鳞甲闪烁髯鬅鬙。茫茫时代款莫辨,仿佛疑有仙人乘。平生好龙惜未见,对此狰狞汗流面。飞腾变化知几时,夜夜关门锁雷电。”

鸠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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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家桢,字艾贻,予同籍庆远之父也。生平孝友笃行,尤善属文,所著有《鸠庵》等集。两中副车,不乐仕进,闻有异书,不惮手抄口诵,积书充栋。宋氏三世单传,先生诞生五男,先后殇。晚举一子,名处厚,六岁病痞危甚,祷于关壮缪。梦神示以“积善馀庆”四字,遂更名庆远,痞随愈。今子孙绳绳,正未有艾也。乃仅以明经授别驾,士论惜之。

华氏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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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史》曰:晋陵华宝,父戍长安,年八岁,临别谓宝曰:“须我还,当为汝上头。”后长安陷没。宝后至七十,不婚。或问之,辄号恸。今华氏科第甚盛,宗人齿录,皆载宝为始祖。岂宝虽不婚,而未尝无婢妾也?

武昌兵变【戊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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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二十二日,武昌督标裁兵四千人,因中军侵空饷银四万馀两,屡请不发,势汹汹,欲为变。新抚柯永升,反以恶语相激。有百户陈龙者,素得士心,众拥以为主,自称天下统兵大元帅镇国大将军,据城为乱。屯兵楚王台,连兵破黄州、汉阳、岳州、德安诸郡,势张甚,百姓纷纷逃窜。时兵奉汰者不止一处,皆徼幸楚事成,欲乘衅而起。我郡裁丁,亦暗相要结,口出不逊语,主将不敢问。未几,徐将军治郡,尽锐与之角,贼退败,郡县以次收复。逆首陈龙,于七月望逃至白云寨,被擒,枭首军前。龙勇而无谋,不过乘一时之忿,故未及两月而败亡也。

少参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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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霞李少参赞元,卜居建业,喜为诗,好结交天下士,赠缟论文,至老不倦。曾冰雪中扁舟见访,适予他出,不及倒屣,时年垂八十矣。予过秣陵,急往报谢,殷勤论文,风流好事,目中仅见,并投予诗云:“一代云间客,相逢建业中。写怀方绻绻,分手忽匆匆。缆湿蘼芜雨,帆开芦荻风。别离无限意,异地两心同。”“相逢诚可喜,分袂反添忧。桂棹飘然去,王孙不可留。秋风牵别恨,落叶怆离愁。何日重携手,狂歌续胜游。”

才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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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人金圣叹,著《才子书》,列书肆中,凡《左》、《孟》、《史》、《汉》,下及传奇小说,俱有评语。其言夸诞不经,谐词俚句,连篇累牍,纵其胸臆,以之评经史,恐未必有当也。即以《西厢》言之,谈词者曰,元词家一百八十七人,王实甫如花间美人,自是绝调。其品题不过如此而已,乃圣叹恣一己之私见,本无所解,自谓别出手眼,寻章摘句,琐碎割裂,观其前所列八十馀条,谓自有天地,即有此妙文,上可追配《风》、《雅》,贯串《马》、《庄》。或证之以禅语,或假之于制作,忽作吴歌,忽而经典,杂乱不伦。且曰:“读圣叹所批《西厢记》,是圣叹文字,不是《西厢》文字。”直欲窃为己有。噫,可谓迂而愚矣。其终以笔舌贾祸也,宜哉。

索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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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果寺之左,有姚翁者,家贫,一子痘殇,榇寄寺中。寺僧不许,翁以情告曰:某住房止一间,而幼儿复发疹,恐致两伤。倘蒙见许,不过一月,便举而畀诸火,仍以僦值奉缴。僧悯之,留置殿侧。三日后,又有右邻援例来恳。不得已,亦留之,两棺相傍。一日,僧起焚香,天尚昏黑,闻壁间应答声,俯听,乃棺中之儿也。曰:“姚翁宿生所负,今已偿清,仅少钱五十八文耳。早间复以铜盆典钱,明日便完,我将往矣。但恐汝未得同行,奈何?”僧大惊诧。少顷,有叩门者,果翁也,缄钱来谢,并言欲举柩。僧曰:“此钱得非铜盆所典乎?”曰,然。“其中计五十八文乎?”曰,然,问:“何以知之?”因细述两儿应对之语,且曰:“我断不敢领,可速买楮帛焚化,以了此一段因果可也。”翁闻,慨然叹息曰:“今乃知人家子弟未成立而死者,大抵皆索债耳,我可以无戚矣。”记此以告世之不肯偿债者。

宦牛阉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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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之净身者曰阉宦。《肘后经》曰:“牛曰宦,猪曰阉,马曰骟,羊曰羯,鸡曰镦,狗曰善,猫曰净。”又虎有魄,象有牙,鹿有玉,马有墨,狐有珠,熊有白,牛有黄,麝有香,羊有裘,兔有毫,狗有宝,海狗有腽肭脐,牛肠胃中未化草曰圣虀,诸兽肝胆之间有□ 答,皆至宝也。

补遗

羊产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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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晦,上海马桥居民益亥,畜牝羊,产一羊、一猴。

前生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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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桥镇农民张宁,生一子,年已二十,忽发疹,医药罔效,临危呼父,把臂为别,坚持父臂,啮去肉二寸许,睁目大骂曰:“我前生为汝所杀,今始得报,勿望久活也。”未几,宁疮口溃烂,脱落一臂,叫号月馀而死。

黑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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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二十一日,陕西隆德、庄浪二县,天降黑霜,麦菜尽枯。

日生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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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十日,日生珥。

龟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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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进士子锵,背溪而居,其仆早起,见一大龟,长尺许,众小龟舁之登岸。仆趋捕之,小龟散走,因携入。幼主俱数龄,以组系其颈,游戏庭中。进士从外归,见之惊诧,以为必神物也,亟释其缚,放溪水中。忽有小龟无数,拥之行水面,后复有数千龟络绎随之,渡南岸去,俄顷不知所之。二子不数日俱暴亡,逾年,进士亦卒。

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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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谕翰林诸臣修《一统志》,先命各省部院大臣修省志会汇缴。每府聘绅士谙典故者三四人,分任其事。我邑有钱生者,年已耄,夤缘充选,分辑人物志。大纳贿赂,不问何人,悉得幸列,馀概削去之。合郡大哗。里人张处士彦之,抗直士也,贻书责之曰:“朝廷修省郡之志,所以纪山川,详城郭,稽人才,核田畴,正赋税,序时代,考废兴,其论断是非,宜与史同,不可苟焉而已。郡志宜详,会志宜简。应详而简,有挂漏之虞;应简而详,有纰谬之患。我郡自古以来人才辈出,或以忠孝,或以节义,或以德业,或以文章,舍此而外,泛而及焉,滥觞及矣。明自高祖以迄嘉、隆二百馀年,止于五六十人;神庙以后不及百载,所录百有馀人。济济贤才,何前少而后多与?至兴朝以来,仅录五人,略生平之行谊,视家业之盛衰。其他间收一二封翁,以充人数。若名卿钜儒、孝子义士,概不见录。我郡才薮,止应如是耶?甚至前朝直臣许公誉卿,亦复见删。删许公,是删东林矣;删东林,是删君子矣。虽蜉蝣撼柱,无足重轻,然援笔者自处何地与?夫会志一书,与志传墓表,迥乎不同,取人宜高,持论宜公,不然则失之诬。费金钱而縻日月,乃颠倒错乱,一至于此,余窃不取焉。不揣鄙陋,敢附谠言以陈之。”后郡守见是文,自悔所举非人,拒不复接。闻者快之。

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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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十六日丁丑寅刻,交冬至,即于是刻月食。

岁朝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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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二十四年乙丑,正月朔辛酉,辰刻立春,予寅降以来第二次也。

水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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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五月至七月,淮、扬、滁一带,大雨如注,昼夜不息,水势汹涌,四面成巨浸,田禾庐舍俱没。百姓惊窜,有登塔顶馁死者,有浮至芦荡为毒蛇啮死者,有以长绳连系,一家数口同日并命者。惨状种种不一。水退,禾尽稿。地方官缮疏上闻。

不葬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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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罗巩游太学,有神祠甚灵,以前程祷之。一夕,梦告曰:“子已得罪于冥,可亟归。”巩言:“某生平无大过,愿闻获罪之由?”神曰:“子无他过,唯父母久不葬。”巩曰:“某尚有兄。”神曰:“子为儒者,明知礼义,子兄碌碌,不足责也。”未几卒。近有一二亲族,累代未葬,余每以此规之,默然不答。未知报应当何如?录之以为世戒。

白塔看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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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仲,送儿辈至鹿城应试。相传八月十八日,白塔看潮。至期,舟者步者,络绎不绝。余随众往观,见游人杂沓,舟子皆白衣荡桨,回旋水面,绝不睹所谓潮也。叩之父老,云:“此地向无潮,土人借此以赛神耳。”因口占二绝云:“八月潮头一丈高,居人结队竞嬉敖。行过白塔重重路,那得江门半点涛。”“白衣黄□闹江津,打鼓鸣锣荡桨频。不向灵胥问消息,却从村社赛邪神。”天下事有名无实,大率类此。

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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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兴山水之胜,闻于远近。九月望,始获裹粮一游。偕二三同志,褰裳扪萝,憩道场之颠,登白雀之麓,搜奇历邃,访古遗迹,泊舟于碧浪湖者几半月。明发,拟解维归,怅然不忍别,因留诗于岘山之壁曰:“白□洲畔蓼花横,小艇烟波任意行。拟向吴兴赋《招隐》,彩菱缲茧寄馀生。”

五色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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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四日,日生五色晕,自辰至午始灭。

结婚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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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亭南桥镇有富人邹连城者,农家子,祖父皆巨富,藏镪无数。再传至连城,性尤纤啬,善居积,朝夕皇皇权子母之利,富甲一乡。晚举子女十馀人,联姻贵族。适逢纳官之例,纱舆绣补,意气自得。忽一病不起,诸子幼稚无知。于是其姻家周监生纶者,佯倡抚孤之说,纠众统狠仆数十,阑入内寝。伊妻仓皇走匿。贮米万石,并室中所有,俱估价均分,珠宝黄白,尽饱囊橐。且稔知窖藏甚多,相与威逼其妻,又将奴婢锁缚,按籍搜掘,满载而去。势同抄没,虽绿林豪客,不酷于此矣。邹氏宗人有义愤者,才发一语,喝仆丛殴,几丧厥命,远近骇叹。迩来士大夫嫁娶不论门族,沈约所谓王满连姻,实骇物听,蔑祖辱亲,莫甚于是也。乃既订姻娅,复从而劫夺之,真目中所仅见者。纶果于为恶,未几疽发于背,见邹率众鬼挥拳相向,痛苦叫号,五脏溃裂而死。

越东水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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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闰四月二十五日,处州府山水陡发,顷刻高三四丈。又兰谿县起蛟,裂地出水。青田、丽水、龙游、江山、开化、仙居等邑,疾风骤雨,水同日暴涨。城中居人,初阖户以拒之,既启户欲奔趋,而巨浪冲入,水高于雉堞,溺死者不计其数。

牛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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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东村红八桥有农家畜一牛,壮健异常,主人极爱护,筑牛宫以居之。一夕,闻哀号跳踯,既而喘息不止,吹灯起视,见赤练蛇二,且啮且穴两耳。其后窍一蛇,入已垂尽,尚馀尾在外,急拔之。而腹胀大如鼓,宛转踣地。剖之,腹内先有二蛇,盘屈昂首,因击杀之,并牛弃去。此必宿生冤报,故既罚为畜,而复偿以命。今人恣意作恶,自应堕入畜趣,安可不以此牛为前车之鉴哉。

龙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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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三日,江宁北河口有龙从空挂下,云雾滃郁,河流激荡,吸去大船一、小船二。俄,自天半堕地,断为两截。

私盐宜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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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乡滨海,擅鱼盐之利,年来武弁衙门差兵巡缉,商人计费,倍增其值。朝廷稔知贫民困苦,特许背负筐提,不在禁例。巡抚赵公,复出示申明其说。于是游手无赖,结队往贩,肩挑者络绎不绝,其价顿减。诸商不平,奔诉鹾使者,随结白捕,沿街缚人。遂撄众怒,一呼而集者数千人,于七月廿九日,拥至富商王、程、张三家,毁门入,室中所有,恣行打坏。营兵复乘机抢掠,合郡大哗。夫重价病民,奸商不能无罪,然私贩律禁甚严,有碍国课,且千百成群,率皆凶悍亡命之徒,若不禁止,势必酿乱。有地方之责者,不可不急为之所也。扰攘月馀,盗贼蜂起,抚军复严禁,悉寘之法,乃止。

豪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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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间宋氏,名族也,有一钜公,早负文望,致位通显,殁后贤嗣沦丧,二幼子俱不肖,竟破其产,统绪几绝。太夫人病危,至不能具棺殓。仆以年谊往候,见门庭阒寂,豪奴皆散而之他,惟一犬恋恋不忍去,徘徊慨叹。悲夫!人之不如畜也,为乐府以纪之曰:“东家买黄犬,毛毳颇丰殖。晨夕司门户,辛苦勤厥职。偶然惊幼稚,鞭逐久无食。临行掉尾顾,俄顷复在侧。岂敢怀怨猜,依栖但感德。主人堂下罗群奴,出入闾里仗主势,意气挥霍衣冠都。吁嗟乎!一朝堂空生碧藓,不知谁似阶前犬。”

惧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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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郡一绅,性惧内,旁无姬侍,出入必启,事之如严君。一日,偶集予别业,浮白欢呼,谈论风起。酒未半,忽仆夫趋告曰:“夫人自乡至矣。”悚然变色,手所持杯,不觉堕地,即起登舆去。同坐者皆失笑。《吴越春秋》载,伍胥如吴,遇勇士专诸于途,碓颡而深目,虎膺而熊背,方与人斗,其怒有万人之敌气。其妻一呼即还。怪而问之,对曰:“屈一人之下,必伸万人之上。”彼烈丈夫尚尔,然则惧内不足讳也。按《太平广记》引天门子云:男命起寅,女命起申,以木投金,无往不伤,故阴能疲阳也。阴人之情急于阳,而外自守抑、不肯请阳者,明金不为木屈也;阳气刚燥,遇阴言气和柔、词语卑下者,明木之畏金也。然则惧内乃造化一定之理,无怪乎今人之比比而然也。

夫妇同被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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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二十六年丁卯三月十四日,虞山鹿园地方,有钱生者,年弱冠,娶丁孝廉女为室。结缡甫月馀,偕妻归宁。妻母家居南城。是日薄暮,忽大雷雨,电光绕钱之室,雷殷殷起几席间,若有所觅,久而不息,将卧榻击碎,家人悉惊仆。既而迅雷闪电,转入其妻母家,女鼻中闻火气,遍体生烟,骇极,匍匐床下。凭空提女及生跪道左,震雷一声,夫妇俱死。雷斧从脑盖透入,衣服钿钏,一物不动。观者四集。二人俱年少无他过,乃遭天刑,岂前生宿孽耶?

郡守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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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初以来,莅吾郡者往往多俗吏。近会稽鲁公谦庵名超者,守郡九年,创建书院,接引后进,风流文采,士气为之一变。朝廷知其能,一岁再迁而去。继之者为越西朱公雯,字三,雅善诗文,重声气,案牍之暇,不废游览,与予辈选胜载酒,分韵赋诗,苏、白遗风,庶几不坠。予有《游横云山次韵诗》云:“画舫轻桡蹙浪纹,绕堤晴翠水沄沄。丹峰倒障林边日,白鸟斜冲岭上云。古寺泉声双□落,夕阳烟影半帆分。胜游病怯黄桑屐,管领青山属使君。”

吴阊火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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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二日,吴阊布政司前民家失火,延烧官署、民房一千馀间。见空中有红衣人往来指挥,合郡官僚赴救,俱公服向火叩首。毁去文卷十之七。自未至酉始息。

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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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十日,大风雨,雷电交作。至十一日,风雨益甚,破墙拔木,屋瓦从空而飞,民间楼房倒塌,救护不暇。千里内外,同日俱遍,压死及覆舟者,比比而是。

蝗入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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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八日,予偶寓江宁,送儿子威宝赴棘闱。主试者米翰林汉雯,副龚章也。举子才点名,忽闻空中声势汹涌,仰视见飞蝗蔽天,自东北来,日色为其所掩,经过之处,屋瓦层叠数寸。有客从江北至,云初七晚蝗至浦口,是日上午至白下城,旋渡江,两岸芦叶,俱被食尽。逾时,仍回向东而去。时有童谣云:“蝗虫入考场,有米也要荒。”米君素有才名,竟被黜。

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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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宁李生者,有胆气,向习武艺。一夕,独坐堂上,见一鬼,长丈馀,双角,靛面,狰狞可畏,俯首瞰生。李徒手搏之,鬼作惧状,逃入竹园内,其声啾啾然,遍觅忽不知所之。张叟□说。

祖宗灵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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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家遗安公墓,在沙、竹两冈间,垂三百年。前建三凤坊,左右列石梁二,皆祖宗从形家言,拮据而成者。数传后,不肖子孙盗砍宰木,势难禁止,付诸浩叹而已。近有族蠹名奎者,为害尤甚。伐树不已,至于坏垣;坏垣不已,至于拆岸;又乘夜将两桥毁卖。相传三凤坊下埋金带一围,铁数千金,谋结党掘取。族众哗然不平,讼之县,复拥至家庙,声其罪,跪受杖。奎殊不悔过,口肆狂语,排闼而出。行未数武,仿佛有衣冠贵人随其后,回顾则不见。举步,又复如前。始大窘,疾行。将抵家,其子出迓,亦见衣冠人先入,据堂中,状貌甚怒。子惊仆,不省人事。奎夜至冢,叩首曰:“吾贫,故为此,岂祖宗不能援,而反降之祸耶?幸舍之。”祝未毕,闻空中有嗟叹声,既而若呵叱声。不三日,其子死,奎亦暴病垂尽。今复有继奎而起者,未知报应若何耳?吁,亦可畏矣。

藏金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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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乡有张进士超曾,尹华亭,甚有声望。时每年编审,轮大户充役,收兑一名,费逾千金,富民争入金求脱,故宦囊颇厚。罢官归,以万金埋地下。后欲掘取,才举动,主人必头眩体战,或暴疾仆地。嗣后屡发屡病,合家惊诧。复梦白衣老人谓之曰:“藏金本非汝物,可坚守以待,倘擅取,不独无益,更当得祸。”于是相戒不敢发。予闻不信,细访果有此事。今秋张君殁矣,不识此物属之子孙乎?抑他属乎?因叹世之窖藏者,大率皆守钱奴,不若吾辈琴书之外,无他长物,反不为造化之所弄也。

蠲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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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二十六年丁卯十一月廿六日,上谕户部:“朕惟自古帝王统御,万方平安,期于膏泽旁流,咸蒙美利。朕御极以来,轸恤民依,力图休养,思理财乃裕国之大经,蠲贷为爱民之实政,历年敦崇节俭,严核浮冒,盖欲为布德行惠之资。各省钱粮虽已次第蠲免,但江苏所属各郡县,财赋重地,额征甲于他省,且累岁输将供亿,效力惟勤。兹用大布恩膏,除漕项钱粮外,所有二十七年应征地丁各项钱粮,及二十六年未完者,亦与俱免。尔部速行地方官,通行晓谕,务使均霑实惠,以副朕爱育苍生至意。如官吏朦混,从重治罪。即遵谕行,特谕。”我郡兵荒以后,民命维艰,此一诏何异汉之文、景耶!

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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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二十七年戊辰元夕,予有戚置酒,召客赏灯。膳夫宰一鸡,头已断,忽引吭长鸣,身亦起行,数步而蹷。主人惧,亟弃去。

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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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娄县讼师朱姓者,病热,势极危殆,昼生夜死。自言遍历十殿,与世间所传无异。每殿刀山火狱,受刑最惨,举体杖痕,十指出血,痛苦不可名状。半月后始绝。我闻地下主者曰阎罗,与阳世等。然阳世劝惩,或不尽法,而阴府善恶,略无遁情,似差胜人间耳。但不知其所管领者止中国乎?抑薄海内外无所不辖乎?如其无所不辖,则十王犹患其少也。相传韩擒虎、范仲淹、蔡襄诸公,俱为阎罗,则其位亦若有更番升降者。释典载阎罗王名闪多,荒唐附会,可发一笑也。

京师亢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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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正月至五月,京师亢旱。大风时作,而雨泽不降。因大赦天下。学士德格勒者,自言明《易》理,令占之,奏曰:“天地不交,阴阳不和,安得有雨?”上怒曰:“岂一年不雨耶!”至二十五日,乃雨。

道臣殉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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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昌兵叛时,变起仓猝,贼势颇猖獗,官吏望风逃匿。吾郡叶粮道映榴,字苍岩,被劫,胁令从逆,不应。归署,封印缮疏,嘱家人间道出走,遂朝服望阙再拜,从容自刎死。上览遗奏,为之恻然,不忍竟阅。特赠工部侍郎,与祭葬,御书“忠节”二字以赐其家。呜呼,公虽死,亦可以不死矣!按本朝以来,我郡一忠一逆:忠为苍岩。逆为张进士云孙,为粤西府佐,降吴逆,上书谤本朝。三桂败,潜逃归。里人鸣鼓以攻之,云孙惊惧而死。

秦望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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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园林之胜,自明季以来,我郡绝少。近王司农日藻,始于秦望山庄创为之。雕甍杰阁,华堂耸峙,其间古树苍藤,曲池映带,一经点缀,俱有疏野之趣。春三月间,游人如织,时与风雅之客游历其中,亦可以乐而忘老矣。惜乎去城稍远,未获一览胜概耳。

遇考自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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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娄邑诸生顾其旋者,出身甚微,然能文,遇试必列高等。猝抱心疾,将岁试,卜于关公庙,不吉,疾趋至秀野桥,跃入波中自沉死。

语录可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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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方氏之学,予所究心,然有彼此相袭,极陋而可厌者。如传衣付拂,不知谁何,诗篇语录,不审文义,互相祖述,到处传播。若此辈而图作佛,四禅天且将塞破矣。近有绪芳禅师名真承者,与予为方外友。其为人也,高而不亢,坦而不流,禅定之馀,间发为有韵之言,□□多幽趣。以予所睹,殆未有过之者也。近主岳林,屡以诗邮寄,答以一绝云:“亚字城西道壹居,每登高阁听真如。无端锡杖凌空去,好遣青猿数寄书。”

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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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亭有杜生者,家甚富,偶以事往京华。归至半途,入一竹林内登厕。回顾地罅有金钗一股,拔之,其声锵然,因拨去瓦砾,见下有大瓮,覆以巨砖,揭视,皆黄白也。杜祝曰:“我单马二童,岂能带去?如此物应为我有,俟到家遣人来取。”仍以钗置瓮面,聚乱石识之。后抵家,未能即行。一日,纳凉于庭,顾颓垣下土瓮起,有物灿然,拾视,则前所识之钗也。急掘之,藏金宛然,四角镇黄金四大锭。相去二千馀里,随之而至,岂神输鬼运耶?益信贫富有定分,非人力之所得而争也。

变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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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缙云有李生者,自幼勤诵读,试辄高等。家甚贫,以馆为业。然性疏懒,倦于训迪,又喜交游,不耐静坐,颇废程课,故门下生率多无成,往往不终局而散。一日病热,昏愦中见有皂衣人手执一帖,促之同行。出门行半日,至一处,城堞巍峨,内有大殿,金书“冥府”二大字。生悚然,始知已登鬼录矣。随有鬼卒数人,以锒铛系颈,驱之至阶下。殿上坐一人,衣王者服,侍卫环绕,呵生曰:“汝有三罪,曾知之乎?”生拜诉曰:“某系贫士,家无担石,且平生读书,幸无他过,罪实不知?”王者怒叱曰:“汝空受人贽,而毫无报效,一罪也;终日素餐,不自愧耻,二罪也;屡误人家子弟,三罪也。当判往旧主人杨监生家,为犬三年。今且暂释归五日,遍戒亲友,使若辈知警,或可稍薄汝罚。不然,随堕阿鼻中,永无出期矣。”生大哭,瞥然而觉,汗流浃背,因细话此事。五日后,复瞑。家人亟往杨氏侦之,果产一犬,性颇驯,主人极爱之。逾二载,不吠不食而死。徐君喈凤说。

窖藏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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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一贵人,精心计,性爱窖藏,老而弥甚。止一子,不好读书,喜与匪人狎。贵人殁后,不数年,产业俱尽。华屋名园,转售他姓,藏金悉为人取去,人皆怜而笑之。因思古语云:“须知世上金银宝,借汝闲看六十年。”又云:“饶君恁地埋藏著,煞有闲人作主来。”真不刊之论也。尝阅《南史》,张绪谓柳世隆曰:“观君举措,当以清名贻子孙耶?”答曰:“一身之外,亦复何须?子孙不才,将为争府。如其才也,不如一经。”至哉言乎!今之士大夫,解此者寡矣。

疑冢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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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漳河之上,有曹操疑冢七十二,宋俞应符题诗云:“人言疑冢我不疑,我有一法君未知。尽发疑冢七十二,必有一冢藏君尸。”自谓智过孟德矣。我以为老瞒之尸,并不在七十二冢之内,特设此以欺人。俞君之说,正堕其术中,徒为老瞒所笑耳,真书生之见也。

田孝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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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孝廉茂遇,重声气,好结纳,尤喜与贵人交,偕名公钜卿,互相赠答,挥金不吝,间能急人之难,人亦以此重之。后应宏词科,复遭摈,感愤发病卒。嗟乎!人生遇不遇,盖有数焉。君既抱美才,素有声望,且家亦非壁立者,纵沦落不偶,使能闭户著述,优游林壑,以永天年,不亦可乎?奈何效左徒之嚎呼,同贾生之痛哭,忧思烦惑而自伤其生为?噫,过矣!因诔之曰:“缅风流,念车笠。时荏苒,殊今昔。人皆忌,我独惜。床上琴,邻家笛。”

占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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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卜二艺,医有据,卜无凭。凡人一念之诚,神明感应,占者往往率己意以断之,安望其洞阴阳之理,尽生克之变乎?近西郊有龚生修者,年甚少,探幽索隐,其于吉凶祸福,可限时日,屡试屡验,可谓神乎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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